前言:我國《刑法》第二百八十條第一款和第三款分別規定了偽造、變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和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但由于《刑法》以及司法解釋未進一步對國家機關證件的概念作出明確界定,也沒有對買賣居民身份證行為作出準確定性,引發了學界對如何適用刑法規制買賣居民身份證行為的諸多爭議。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發展,買賣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方式發生了一些變化,從起初只是買賣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到現在衍生出買賣真實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因此,學界對此的討論也因此分為了兩個階段和方向:第一、探討購買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是否構成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第二、探討買賣真實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是否構成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對此,筆者將在下文進行簡要分析。
一、從共犯理論的角度探究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
從我國刑法理論現階段對共同犯罪的研究來說,無論是采取“四要件”學說,還是“三階層”學說,對于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是否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 二百八十條條第三款規定的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尚無最終定論,學界對此莫衷一是。筆者在此羅列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觀點,并闡明其中的理由,以此引申出筆者對此問題的一些基本看法。
(一)、不應當按照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進行處理。
首先,從罪刑法定原則出發,《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 二百八十條條第三款規定,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的該條規定顯然已經表明了立法者不認為購買假身份證是犯罪行為的立場。如果按照共同犯罪處理,將其納入刑事犯罪的范圍內,顯然有違背罪刑法定原則的嫌疑的。
其次,從寬嚴相濟、區別對待的刑事政策看,不少人是為了便于找工作等原因而購買假身份證,他們使用假身份證的行為本身對國家、社會、他人的危害并未達到刑事追究的程度,對此理應與偽造、變造假身份證的犯罪行為區別對待。
(二)、應當按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進行處理。
首先,購買假身份證的行為不僅侵犯了國家對居民身份證的管理制度,而且直接刺激了偽造、變造假身份證的犯罪活動,還為購買者利用假身份證實施其他違法犯罪提供了便利。司法實踐中,越來越多的犯罪行為都是通過使用各類假證的方式才得以實施的,所以購買假身份證的行為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
其次,從犯罪構成方面進行分析,購買者向制假者提供照片、個人姓名、生日等信息資料,然后從制假者手中再購回帶有虛假信息的身份證的行為,從客觀上看,是對偽造、變造身份證實施了幫助行為。從主觀上看,購買者也有偽造虛假證件的故意。主客觀條件決定了購買者可以構成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
(三)、購買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只能在特定的情形下構成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
首先,在刑法中要判斷一個行為的性質,除了分則規定的基本犯罪構成之外,還應當考慮總則的修正犯罪構成,也就是說,雖然刑法分則并沒有明確規定購買偽造的居民身份證構成犯罪,但是如果遵照刑法總則的規定,購買方的行為符合共同犯罪等修正犯罪構成要件的,仍然要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故此也無法僅以刑法分則只規定了偽造行為、未規定購買行為為由而將購買偽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排除在刑罰之外。
然而,從罪刑均衡的角度來看,普通的購買行為并無科處刑罰的必要。比較刑法分則的規定就會發現,在刑法中,對于一些在形式上符合共同犯罪構成條件的行為,并不是一律要施以刑罰處罰的。例如,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條規定的聚眾斗毆罪,僅對首要分子和積極參加者規定了法定刑。在這種情況下,就不
能根據總則關于共同犯罪的規定,對其他參加者施以刑罰。立法者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定,除了刑事政策方面的考慮之外,主要就是考慮到其他參加者在聚眾斗毆中所起的作用較小,不具備應受刑罰處罰的社會危害性,因而不認定為犯罪。而對比聚眾斗毆罪和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法定刑,前者的最高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后者的最高刑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顯然,在立法者看來,聚眾斗毆罪的社會危害性是相對高于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社會危害性的。既然刑法對聚眾斗毆罪的參與者都未一律施以刑罰處罰,那么,對于社會危害性相對低于聚眾斗毆罪的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參與者就自然也沒有理由一律施以刑罰處罰。
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將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認定為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情況主要有兩種:一是以牟利為目的在偽造方和第三方之間進行撮合、交易的中介行為。在這種情況下,行為人和偽造方之間已經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犯意聯絡,已經超出了通常意義上購買行為的范圍。這種中介行為使得偽造者實施偽造犯罪的機會大幅度增加,而且往往會導致偽造居民身份證犯罪的產業鏈的形成,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應當以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論處;二是行為人為了預備犯罪、實施犯罪,或者犯罪后為了掩飾、隱瞞自己的身份及逃避刑事追究等目的而購買偽造的居民身份證,這種行為也應當認定為犯罪。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已經明顯超出了普通購買者,在客觀上也存在造成嚴重后果的危險,應當認為已經具備了應受刑罰處罰的社會危害性,應以偽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加以處罰。但在這種情況下,由于購買假證的行為往往會與其他犯罪存在牽連或者吸收關系,因此,應當按照牽連犯和吸收犯的處理原則來處理。
(四)、筆者之見
第一、上述的觀點一的結論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認定犯罪成立與否的思路不夠全面,忽略了刑法總則與分則之間的關系。此種觀點認為單純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并不符合分則(第280條)的規定,而且其社會危害性也遠輕于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誠然,罪刑法定的原則要求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但是,刑法關于構成犯罪的規定并不是只限于刑法分則,對行為是否符合犯罪構成的認定也并不能只對分則條文作字面的理解,而應當綜合總則與分則的規定進行判斷。相反,根據總則關于共犯的規定以及相關的共犯理論學說,購買偽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單從形式上來說,有可能成立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況且,上述觀點認為單純購買居民身份證的行為社會危害性較小,但持上述觀點的學者卻并未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去進一步論述他們是憑什么認定單純購買居民身份證的行為社會危害性較小,給人感覺略顯牽強。筆者認為,判斷行為是否具有值得科處刑罰的社會危害性還是得以犯罪構成為標準,即只有符合了犯罪構成的行為才能認定為具有科處刑罰的社會危害性,而判斷行為是否符合犯罪構成則是結合總則和分則規定進行全面判斷的過程,故不能以偏概全。總而言之,第一種觀點對問題的分析判斷欠缺全面性,不能使人信服。
第二、筆者認為,如果采納上述的觀點二,將會導致刑罰處罰的不協調。第二種觀點認為頻頻發生的購買假身份證的行為所產生的社會危害性越來越大,有必要科處刑罰。且較之第一種觀點,第二種觀點顯然意識到了第一種觀點在判斷方法上的缺陷,充分結合分則與總則的規定進行分析。據此,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符合了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共犯的犯罪構成,看似應以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論處,實則不然。
就社會危害性而言,不能僅就發生頻率較高而認定社會危害性大。相比于為了個人消費而單純購買毒品、黃碟的行為,無論是行為對象本身存在的社會危害性,或者是實施行為本身的社會危害性而言,都不能得出購買假身份證的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大于購買毒品、黃碟的行為。刑法尚且不處罰單純購買毒品、黃碟的行為,那么更沒有理由處罰社會危害性較輕的購買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如果將購買假身份證的行為認定為犯罪,有違罪責刑相適應原則之嫌。
就犯罪構成而言,不能對總則關于共犯的規定作過于形式和片面的理解。我國刑法對共同犯罪規定為“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而在多數購買假身份證的實際案件中,除了作為中介的情形(下文對此進行論述),由于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人是不特定的人員,并不會影響實施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犯罪嫌疑人實施犯罪的犯意和行為。換言之,在有人找到嫌疑人購買居民身份證之前,實施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犯罪嫌疑人就已經認識到其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會造成侵害本罪客體的結果,但仍然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而且其行為通常也表現為會長時間、大批量的生產制造。因此,單次購買的行為既不是引起其犯意的直接原因,也不會對其實施犯罪行為起到實質性的幫助作用,購買者既不是教唆犯,也不是幫助犯。
第三、筆者認為,觀點三較為合理全面。觀點三的提出是建立在對觀點一、觀點二的批判吸收的基礎之上,分別指出了其二者的不足和缺陷,與筆者的看法類似,此處不再贅述。此外,上述的觀點一、觀點二的探討還存在一個相同的缺陷,即只對單純購買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進行探討,范圍過于狹窄,沒有考慮到在買賣雙方之間進行的撮合、交易中介行為以及出售假身份證的特殊情況。筆者之所以贊同觀點三的結論,還在于觀點三對此特殊情況的定罪處罰做了更為全面且更具有價值和意義的論述。
相比于購買行為,專門負責為假身份證的制造者尋找買家,商談價錢,撮合交易的行為對偽造、變身份證的幫助作用更大,在實際的案件中,有時甚至是中介行為人找好了買家才示意制造者進行偽造行為,中介行為成為交易中及其關鍵的一環,這時對其評價為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幫助犯、教唆犯毫不為過。更進一步而言,如果實施中介行為的人明知他人購買假身份證用以其他具體犯罪活動,仍然故意為他人尋找賣家或者轉手交易,那么其行為亦可以評價為相關犯罪的共犯。此外,上述的第三種觀點雖然沒有直接論述出售假身份證的行為,但是完全可以根據其觀點推知。因為常見的出售假身份證的行為既包括中介行為中轉手出賣賺錢差價的情形,也包括制假者直接出賣的情形,但根據筆者前述觀點,無論哪種情形都可以直接評價為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或者其他相關犯罪的共犯。
二、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的行為與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的關系
除了從共犯理論的角度探析購買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是否構成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之外,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犯罪形式也逐漸多樣化,已經大量出現出現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行為涉及犯罪的現象。張明楷教授也在近期新作《刑法的私塾》中坦誠,之前在研究居民身份證犯罪時,僅僅是將研究的行為對象局限于購買偽造、變造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張教授甚至沒有預料到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行為涉及犯罪的問題出現得如此之快。因此,不少學者也已經時俱進地去探討和分析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行為所涉及的相關犯罪問題,他們的觀點也同樣是存在分歧,在此分別探討。
(一)、不構成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
1.居民身份證不具備國家證件的屬性。
有學者認為,國家機關證件是指國家機關制作、頒發、使用的證件,即該證件不僅要由國家機關制作和頒發,而且必須是由國家機關或該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使用,是其行使職權和管理社會的憑證,因此僅限于工作證、警官證等,居民身份證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因此,對于買賣居民身份證的行為不應以犯罪論處。
2.將居民身份證認定為國家機關證件將違反條文間可得推知的立法本意。
首先,我國《刑法》第二百八十條條第一款是選擇性罪名,其中國家機關證件是與國家機關公文、印章并列的,因此,國家機關證件的性質也應該是與國家機關公文、印章的性質等同的,即都是代表國家機關并由國家機關使用的憑證,如果將國家機關證件擴大理解為國家機關頒發給其他個人和單位使用的證件,則顯然與國家機關公文、印章的性質不同,這與立法本意是不符合的。
其次,我國《刑法》第二百八十條條第三款又規定了: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即明文規定將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單列為另一罪名,其中顯然沒有包括買賣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如果說居民身份證也屬于國家機關證件的范圍的話,立法機關顯然沒有必要畫蛇添足地單獨就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再規定一個新罪名,只要適用第二百八十條條第一款的規定即可。因此,立法本意來看,國家機關證件應當限定為由國家機關使用,其外延顯然不包括所有國家機關制作、頒發的證件。否則,人罪的范圍將會大大擴大,不僅是買賣居民身份證的行為構成犯罪,買賣結婚證、學位證、營業證照等行為都構成犯罪,這顯然和立法者的立法意圖相去甚遠。
(二)、認為構成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具體理由如下:
1.居民身份證具備國家證件的屬性。
有部分學者對國家證件概念的理解與上述觀點不同,他們認為,凡是由國家機關制作、頒發的證件、證書,用于證明身份關系、權利義務關系或者有關事實的,均屬于國家機關證件,這一法律名詞的外延不僅包括工作證、警官證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使用的證件,也包括國家機關制作頒發給公民個人或單位的證件、證書。
2.刑事處罰的必要性。
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居民身份證在社會生活中的用途越來越廣,其重要性越來越大,買賣的身份證件的情況也隨之越來越嚴重。不法分子在取得這些真實的身份證件后,冒用他人身份證件,從而逃避公安機關的監控和檢查,以進行各種違法犯罪活動,其社會危害性更大,必須予以嚴厲打擊\"我國刑法既然規定了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而居民身份證也包括在國家機關證件這一名詞的外延范圍內,理所當然應該適用這一罪名予以打擊。
(三)、筆者之見
筆者認為,上述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是對罪刑法定原則做過于僵化的理解,都不可取。
第一、觀點一認為居民身份證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的理由不成立。就國家機關證件的概念而言,觀點一強調了“國家機關證件必須是由國家機關或該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使用,是其行使職權和管理社會的憑證。”雖然現行的刑法規定中并沒有對國家機關證件的概念以及居民身份證的屬性作出直接規定,但是筆者在查閱了2000年、2001年,2007年最高法的司法解釋后發現,司法解釋對國家機關證件的界定明顯與觀點一的定義存在區別。在上述司法解釋中,非法買賣林地權屬證書、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學位證明、機動車駕駛證等證件都被認定為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顯然,如果將買賣某種證件的行為認定為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就意味著該證件必須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否則就違反罪刑法定原則。而上述司法解釋中提及的證件都是用于證明身份關系、權利義務關系或者有關事實的,而非僅用于證明國家機關或該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行使職權和管理社會的資質。可見,司法解釋的規定與觀點一對國家機關證件的定義明顯相違背。況且,如果采納觀點一,將居民身份證劃定為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的范疇,似乎就脫離了一般人的認識,超出了國民的預測可能性,試問如果居民身份證都不是國家機關證件,那么這些相關或相似的證件到底屬于什么證件呢?
就法條間的邏輯關系而言,非國家機關證件的證件,固然不能成
為買賣國家機關證件行為的對象,但不能認為不以買賣國家機關證
(下轉第頁)
(上接第頁)
件罪論處的買賣行為的對象都不是國家機關證件,亦即不能為了將二百八十條第三款與第一款進行區別就否定身份證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在此,可以參照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一章中的一百四十條至一百四十八條,借鑒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與生產銷售假藥罪、生產銷售劣藥罪等一系列制假犯罪的關系進行思考。即銷售真品的行為固然不能評價為銷售假冒偽劣產品的行為,因為真品與假貨存在本質上的差別,但不能說由于銷售假藥、劣藥、有毒有害食品不以生產銷售假冒偽劣產品罪論處,進而認為假藥、劣藥、有毒有害食品不屬于假冒偽劣產品的范疇。同理, 不能認為將二百八十條第三款與第一款進行分列,就認為居民身份證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其實不難看出,觀點一的邏輯錯誤在于,以處罰上的區別代替了行為對象屬性的區別。二百八十條第一款和第三款旨在對偽造、變造國家機關證件的行為與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進行不同量刑程度的處罰,不能也不應當就此擅自推斷立法者認為居民身份證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如果居民身份證果真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買賣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固然不能以二百八十條第一款論處,但不能反過來說,只要不以二百八十條第一款論處的行為,其對象必然不屬于國家機關證件。正如筆者前文所述,存在行為對象屬于國家機關證件,但對行為本身不以二百八十條第一款論處的可能性。
第二,觀點二的理由同樣站不住腳。就國家機關證件的概念而言,筆者雖然在否定觀點一的基礎上,部分贊同觀點二對于國家機關的定義。但觀點二同樣犯了相同的邏輯錯誤,即不能認為只要認定居民身份證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哪怕是買賣真實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就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就必須科處刑罰。眾所周知,盜竊罪的規定中對在公共場所扒竊的行為沒有數額的限制,但不能認為在公共場所扒竊他人價值微小的財物也構成盜竊罪。因為,根據刑法的原則和精神,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行為人在公共場所扒竊他人一張餐巾紙而將行為人定罪處罰。
第三、筆者因才疏學淺而在此斗膽認為,以現行法律的規定而言,買賣真實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不能認定為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
就刑法處罰的協調性而言,筆者通過“舉重以明輕”的思路進行分析,既然二百八十條第三款已經單列且量刑較輕,那么表明立法者認為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的行為的社會危害性比二百八十條條第一款的行為更輕,那么在刑法以及司法解釋沒有明文規定的前提下,沒有理由將二百八十條第一款適用于比
偽造、變造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程度更輕的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罪的行為。況且,筆者在本文的第一部分已經論述了即使是買賣假身份證的行為,也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成立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罪的共犯,那么更沒有理由將買賣真實的居民身份證的行為認定為犯罪。
就司法實踐中的情況而言,筆者推斷立法者之所以對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行為的處罰力度輕于偽造、變造其他的國家機關證件的行為,是因為在現實案例中假身份證在具體犯罪的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相對較小。從生活的經驗來看,身份證的作用只是在于證明個人的最基本的身份信息,對于要證明具備某種機關單位的身份和資質或者權利義務關系,身份證往往只起到輔助作用,因而只有國家機關頒發的證件證書才具備最直接有力的證明力。如果犯罪嫌疑人想冒充具有某種特定身份和資質,他通常會首先選擇直接購買或者偽造能夠直接證明該身份和資質的證件、證書,除非冒充這種資質和身份還必須同時需要假身份證,否則犯罪嫌疑人也不會去選擇增加成本和風險去購買或者偽造假身份證。因此,在第二百八十條第一款和第三款分列的前提下,也沒有必要將買賣真實居民身份證的行為定罪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