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地區村落的社會資本特征探析

摘要：社會資本在農村發展中具有增加生計渠道、提高生存能力、穩定政治秩序、保護資源、增加收入、提供信息和降低風險等功能。社會資本中的制度、信任、合作等因素對群體的動員使人們能夠團結一致對抗危險。之所以選擇黃南藏族自治州直崗拉卡村是因為其悠久的歷史、深厚的文化底蘊及濃厚的宗教氛圍與社會資本理論有著天然的契合性，是研究社會資本特征及其視域下民族村落治理一個很好的樣本。研究表明，直崗拉卡村的社會資本存在著社會資本整體存量不足、民間組織發展滯后、社交網絡狹小及干群關系不和諧等突出問題。

關鍵詞：“社會資本”；“民族村落”；“特征”

社會資本理論源起于二十世紀70至80年代左右。在九十年代引起了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等多重及各種交叉領域的研究，各專業領域的學者和專家將社會資本視為與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并存的三大資本之一。社會資本一般指的是社會組織的特征，如網絡、信任、規范，它們能夠通過推動協調和合作行動來提高社會的效率和達到共同目的信任、規范及社會網絡。

社會資本在農村發展中具有增加生計渠道、提高生存能力、穩定政治秩序、保護資源、增加收入、提供信息和降低風險等功能。社會資本中的制度、信任、合作等因素對群體的動員使人們能夠團結一致對抗危險。對土地、勞動力等生產資源的合理分配，勞作時的互惠互利，使生產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規范、文化、習慣、價值觀及部分制度因素造就了村社的和諧與穩定。村民幸福感的提高促進了人們之間的合作行為。因此社會資本對于農村，尤其是一些少數民族農村的管理和治理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在不同的地區社會資本呈現出不同的特征，不同的社會資本對會對當地產生不同的影響。如今國內對于社會資本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城市或內地農村，對于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的研究相對較少。之所以選擇黃南藏族自治州直崗拉卡村是因為該村歷史比較悠久、民族文化特色鮮明、宗教氛圍濃厚，傳統習俗保留的較好。與此同時，直崗拉卡村并非一個完全封閉落后的村落。隨著社會的開放，直崗拉卡村也受到了外界不同程度的沖擊。因此，初步探析該村所具有社會資本的特征便是本文的目的。

一、社會信任狀況

社會信任是社會資本的主要組成部分，這一部分在社會資本中有著重要的作用。有著高度信任、互惠互助的社會比沒有這些要素存在的社會有著更高的效率，因此，筆者通過社會互助、干群關系、社會信任幾個維度來調查直崗拉卡村社會資本中的社會信任狀況。

（一）社會互助。“農村發展的成功是通過各種互惠關系網絡的建立與應用的結果，是中國特有的社會資本狀況決定了農村的發展路徑，決定了中國漸進式改革取得成功的可能性。”[1]。

在村里的人會相互幫助的一問題上，總體上有47.6%的村民認為村民彼此之間會互相幫助。在性別方面，女性較男性更為認同這一觀點。在年齡方面，18-30歲的人群對此問題認同度最高，然而31-50歲的人群針對此問題的認同度略低于18-30歲，而51歲以上的人比前兩個年齡段的人群認同低且與前兩者差距較大。在文化方面，初中學歷的人群認為村民互相幫助較多，本科及以上的人群次之，其三是高中或專科人群，最低的是小學及以下學歷的人群。在職業方面，學生對對此問題的認同度最高，其次是事業單位人員，再次是農民，最低的是個體戶人群。在收入方面，中等收入的人群對此問題認同度最高，其次是低等收入的人群，收入越高的人群對此問題的認同度最低。在政治面貌方面，黨員對此只此問題的認同度最高，其次是團員，群眾在這一問題認同度上的比例最低。不過在涉及利益問題上，只有47.6%的村民認為幫助別人應不計報酬。

（二）干群關系。在干群關系方面，主要考察與村干部交流的頻率同時兼顧對村干部的評價及對村干部主觀的情感。

在調查村民與干部的交流情況時，總體而言交流較多的情況只占33%。而在性別方面，男性比女性要高一點。在年齡方面，31-50歲的人群與村干部交談較多，其次是18-30歲，最少的是51歲以上，而且51歲以上的人群與31-50歲人群差距較大。在文化程度方面，與村干部交流最多的人群多為初中學歷，其次是高中或專科，再次是小學及以下，與村干部交流最少的是具有本科及以上學歷的人群。在職業方面，事業單位人員與村干部交流最多，其次為農民和個體戶，農民與個體戶差距不大，而與村干部交流最少的群體是學生。在收入方面，收入最低的人群與村干部交流最多，收入中等的人群居于中間，而高收入人群與村干部交流最少。在政治面貌方面，與村干部交流最多的人群是黨員，其次為共青團員，一般群眾與村干部交流最少。很多村民與村干部交流較少的原因在于對于村級事務的處理上不夠滿意，認為村干部處事公平的只占51.5%。而這些都會影響到村干部的威望，總體上有55.4%的群體認為村干部的威望比較高。

（三）社會信任。“信任恰如潤滑劑，它能使任何一個群體或組織的運轉變得更加有效”[2]。在社會信任方面，主要考量特殊信任、一般信任（局限信任）、普遍性信任三個方面。特殊信任是指基于血緣、親緣的信任；一般信任或局限信任是指基于業緣、友緣的信任；而普遍信任指的是對社會上大多數陌生人的信任。現代社會資本的構建主要建立于普遍信任，因此著重對普遍信任做出調查。

在對村民信任度的調查中有50.5%的人對家庭成員比較信任、52.4%的人群對于親屬較為信任、41.5%的人群對朋友較信任。在對社會大多數人信任程度的調查中，總體只有40.8%的人群對社會大多數人比較信任。在性別方面，男性高于女性。而在年齡方面，18-30歲人群的信任程度最高，其次為31-50歲，而51歲以上的人群信任度最低。在文化程度方面，高中或專科的人群信任度最高，其次為初中學歷人群，再次為本科及以上的人群，而小學及以下人群信任度最低。在職業方面，事業單位人員的信任度最高，其次為學生群體，再次為農民群體，個體戶的信任度最低且與前三者有較大的差距。在收入方面，低收入人群的信任度最高，其次是中等收入人群，而高收入人群對社會上大多數人的信任程度最低。在政治面貌方面，團員的信任度最高，其次是一般群眾，黨員的信任度最低。整體而言，相較于社會上的人村民對親屬更為信任，而正所謂“鄉土社會是從熟悉中取得信任”[3]是村民對親屬較為信任的原因之一。

二、社交網絡狀況

社會交際網絡是社會資本的又一核心構成要素，社會資本的構架與社會交際網絡密不可分。行動個體只有嵌入于社會交際網絡之中才能攫取所需的各種資源和信息。社團、民間組織或群體活動為不同的人群提供了相互交流的機會，因此成為建立社會資本的有力平臺之一。所以在這一部分筆者以人際交往和社會組織化程度這兩個維度來調查社會交際網絡。

（一）人際交往。卜長莉認為“社會資本是人際互動形成的關系網絡”[4]，在社會資本的運行機制中社會資本的構建與個體之間的重復性交往有著密切關系。

總體而言村民的交往對象多集中于直系親屬和其他親屬，在親密朋友、一般朋友和相識這幾種交往對象的交往頻率方面依次遞減。可以說該村的社會網絡主要是基于血緣、親緣構建，屬于傳統社會資本。在性別方面，男性與女性的交往對象主要集中于親屬。在親密朋友、一般朋友和相識的交往方面男性略高于女性，但女性與親密朋友交往的頻率多于男性，女性的交往具有側重性和一定的封閉性。在對于交往范圍的考察中村民的交際范圍不是很廣，18至30歲、31至50歲、51歲以上的人群交際范圍依次遞減。在交往對象的考察中發現18至30歲的人群盡管交際范圍大但主要多與親屬聯系，所以18至30歲人群的社會網絡多構建于血緣基礎。而51歲以上的人群社會網絡明顯多建立在血緣和地緣的基礎之上，幾乎不會聯系其他人。相較前兩者，31至50歲人群社交的權重從親屬中轉移到社會其他人身上。教育程度方面，在交往范圍的考察中小學及以下和本科及以上的人群交際范圍不大但本科及以上的人群交際圈明顯大于小學及以下的人群。而在交往對象的考察中發現本科及以上的人群盡管交際范圍有限但交往對象多為社會人群，對親屬的倚重最低。其他學歷人群對親屬的倚重很大且小學及以下的人群對親屬的倚重最大。在職業方面，學生、農民與親屬聯系最多。個體戶與事業單位人員與親屬聯系的大幅下滑可能源于個體戶由于做生意的緣故將社交中心放于社會其他人群，而事業單位人員多因工作的關系與外界聯系較多。在政治面貌方面，黨員和團員交往對象的重心明顯多放在與社會人群的交往上。

（二）社會組織化程度。社會組織或團體參與度方面從參加同學或同行聚會、村委會議、宗教活動、與鄰居聚餐、娛樂或文藝活動的頻率來考察。設置選項，從不參與、較少參與、一般參與、較多參與及經常參與。將從不參與賦值為1、將較少參與賦值為2、一般參與賦值為3、較多參與賦值為4、經常參與賦值為5。

從統計表數據可知，參加村委會議的次數最高，參與宗教活動次之，緊跟其后的是娛樂或文藝活動、與鄰居聚餐。參與次數最少的是同學或同行聚會。參加村委會議最多但標準差最小說明對會議的參與一直較為穩定。但實際上，參與會議較多且穩定的原因多出于村委的組織而非自身的意愿。宗教參與較多是因為村民基本信仰宗教。但基于宗教的社會資本屬于同質性社會資本，同質性社會資本以熟人為主體，具有先賦性、封閉性和內聚性。可能會對現代社會資本的構建產生一定影響。不過，參與宗教活動的標準差較大。這說明不同行動個體參與的頻次有著較大的出入，也就是說出現了宗教同質性社會資本瓦解的跡象。異質性社會資本的構建基于現代法理，業緣、趣緣都是其構建的基礎。娛樂或文藝活動的參與緊跟宗教活動之后，而娛樂或文藝活動本應構建基于趣緣的社會資本但實際情況不然。因為人們所交往的大多是基于本村地緣對象，基于地緣的社會資本為傳統社會資本，其局限性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對現代社會資本的構建。與鄰居聚餐的行為基于地緣關系，但其較大的標準差也意味著出現了這種基于地緣傳統社會資本瓦解的跡象。參與同學或同行聚會的人最少說明基于業緣的現代社會資本并沒建立起來，不過其較小的標準差也說明盡管參與較少但已構建了較為穩定的關系，同時也昭示著現代社會資本的萌芽。

三、直崗拉卡村社會資本特點

通過對直崗拉卡村社會資本的調查分析可知其中存在著以下特點：一、社會資本整體存量不足；二、民間組織發展滯后；三、社交網絡狹小；四、干群關系有待提升。

（一）社會資本整體存量不足。在對村民信任度的調查中有50.5%的人對家庭成員比較信任、52.4%的人群對于親屬較為信任、41.5%的人群對朋友較信任，而只有40.8%的人群對社會大多數人比較信任。村民對親屬、朋友、社會大多數人的信任度依次遞減，呈現出典型的差序格局特征，整體信任度較低。費孝通認為差序格局不利于社會合作的進行“公德心就在這里被自私心驅走…私的毛病在中國實在比愚和病更普遍得多”[5]，這對構建社會資本會產生一定負面影響。在互幫互助的調查中，總體上有47.6%的村民認為村民彼此之間會互相幫助，整體互助程度也較低。對于互幫互助是否涉及利益的問題上有47.6%的村民認為幫助別人應不計報酬，對于這個現象應一分為二地看待。不計報酬幫助的減少一方面說明了傳統價值理念的流失，愈發看重物質金錢。但另一方面也說明村民之間逐漸建立起一定的契約行為，而契約行為是現代公民社會資本的基礎之一。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應抱有去偽存真的辯證態度。不過就總體而言傳統社會資本仍然占有較大的份額且整體社會資本存量較低。

（二）民間組織發展滯后。民間社團組織對于社會資本的培育有著重要的作用，但直崗拉卡村民間社團組織的發展不容樂觀。目前村中僅有一個基于業緣的藏家樂協會，但協會的建立并非發自村民的自愿。當問及加入協會的好處時，村民說加入協會將優先得到外來的客源，而未加入的將處于置之不理的尷尬處境。調查結果也顯示出團體活動參與頻率的低下，并且顯示出一定的特殊性和復雜性。村民參加村委會議最多但參與會議較多且穩定的原因多出于村委的組織而非自身的意愿。宗教參與較多是因為村民基本信仰宗教。但基于宗教的社會資本其同質性可能會對現代社會資本的構建產生一定影響。不過也同時出現了宗教同質性社會資本瓦解的微小跡象。當然，基于直崗拉卡村獨特的文化宗教背景，我們應肯定宗教積極的一面。在利用這種傳統社會資本的時候應注意揚棄。而娛樂或文藝活動本應構建基于趣緣的異質性社會資本但村民所交往的大多是基于本村地緣對象，基于地緣的社會資本的局限性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現代社會資本的構建。與鄰居聚餐的行為基于地緣關系，其較少的參與及參與頻次較大的離散程度也意味著出現了這種基于地緣傳統社會資本瓦解的跡象。參與同學或同行聚會的人最少說明基于業緣的現代社會資本并沒建立起來，但已出現了現代社會資本的萌芽。

（三）社交網絡狹小。村民的交往對象多集中于親屬，其社會網絡的基礎主要是血緣，在這方面傳統社會資本依舊占據著主導地位。韋伯認為在中國，一切信任，一切商業關系的基石明顯地建立在親戚關系或親戚式的純粹個人之上[6]。調查發現，某些群體盡管交際范圍較大但同時存在交際對象的狹窄。與此相反的是也出現了交際范圍較小但交際對象較廣的現象。如18至30歲的人群盡管交際范圍大但主要多與親屬聯系，51歲以上的人群社會網絡也明顯多建立在血緣和地緣的基礎之上，幾乎不會聯系其他人。本科及以上的人群盡管交際范圍有限但交往對象多為社會人群。小學及以下和本科及以上的人群交際范圍不大但本科及以上的人群交際圈明顯大于小學及以下的人群。其他學歷人群對親屬的倚重很大且小學及以下的人群對親屬的倚重最大，本科及以上的人群對親屬倚重最小。職業對人的交際圈有很大的影響。學生、農民與親屬聯系最多，個體戶由于做生意的緣故將社交中心放于社會其他人群，而事業單位人員多因工作的關系與外界聯系較多。具有黨員和團員政治面貌的人群其交往對象的重心明顯多放在與社會人群的交往上。

（四）干群關系有待提升。在調查中發現村里干群關系并不樂觀，與村干部交流互動并不是村民解決一些問題的首要選擇。究其原因在于村干部對一些問題的處理并不十分得當。而問題解決的好壞將直接影響到村干部的威信。

干群之間最大的矛盾體現在對村干部的選舉。在以前，村民們對村干部的選舉沒有任何積極性。如今不同，村民們非常重視村委會的組建及其候選人的選舉。理論上應該肯定村民對于政治參與的積極性，但事實上，對于村民由原先的政治冷漠向積極政治參與轉變的深層次原因令人擔憂。通過調查發現，這種轉變的深層次原因是基于村民們的私人利益。因為一旦成為村干部便有更大的機會引進各種外資和項目。除了項目資金的基本用度外，其余的利益由自己支配或是分配于自己關系網絡中聯系密切的人，而嵌入于社會關系網絡結構中的網絡成員多為親緣圈、地緣圈、姻緣圈中的人，呈現出典型的差序格局特征。雖然現代化過程使中國社會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但關系仍然對人們的社會行為有著重要的影響，關系支配性仍然存在，中國社會的性質仍是倫理社會[7]。因此在選舉中拉幫結派的現象非常嚴重。因為選舉而形成的各種大小不一的團體或組織，彼此之間矛盾不斷，摩擦不斷。這對村中政治秩序和政治治理的穩定構成很大的威脅。因此對于村委會干部的選舉是村中最主要的矛盾。

參考文獻：

[1]張其仔.社會資本—社會資本與經濟增長[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272.

[2]弗朗西斯·福山.大分裂：人類本性與社會秩序的重建[M].劉榜離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18.

[3]費孝通.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14.

[4]卜長莉.社會資本與社會和諧[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75.

[5]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24.

[6[德]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289.

[7]何友暉，彭泗清.方法論的關系論及其在中西文化中的應用[J].社會學研究，1998（5）.

（作者單位：青海民族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