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實現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中的經驗與借鑒

陳曉英 吳照帆 竇冠珅 徐亦薇 應曉華 付朝偉

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 上海 200032

·全球衛生·

中國在實現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中的經驗與借鑒

陳曉英*吳照帆 竇冠珅 徐亦薇 應曉華 付朝偉

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 上海 200032

千年發展目標的實現與世界的和平與發展緊密相連，其衛生領域的相關目標指導世界衛生取得了巨大進展。中國基本完成了衛生領域的千年發展目標，在婦女兒童健康、艾滋病、瘧疾和結核防治、安全飲用水和衛生設施以及醫療對外援助方面均取得了較大進展，這主要得益于政府重視和承諾、法律保障、衛生信息化建設、有效的項目和措施等，但在地區和人群間仍存在健康水平差異，衛生服務質量有待進一步改善，慢性病防控應予以更多關注。

千年發展目標； 衛生； 經驗； 中國

2000年9月，聯合國189個成員國共同簽署了《聯合國千年宣言》，制定了聯合國千年發展的八項目標，又細分為21項具體目標和60項測量指標，其中有9項具體目標、25項指標均涉及到衛生領域，主要包括婦幼健康、艾滋病、結核和瘧疾等傳染性疾病、安全飲用水及衛生設施等。

如今，千年發展目標的終點已經到來，雖然衛生領域的目標在全球取得了巨大進展，在獲得安全飲用水方面已完成目標，向所有需要者普遍提供艾滋病毒/艾滋病治療和遏制并開始扭轉瘧疾方面基本實現目標，但其他目標并未實現，而中國基本完成了衛生領域的所有目標。

本文回顧了全球及中國在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方面取得的成就，剖析了中國的經驗和面臨的挑戰，以期望能為其他發展中國家提供借鑒，并為中國衛生領域后千年發展目標的實現提供思路。通過查閱聯合國相關機構網站、中國官方相關網站、中國知網和Pubmed等數據庫，獲取與千年發展目標相關的政府文件、規劃、文獻等資料并進行分析。

1 全球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取得的進展

全球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取得的進展如下：(1)將饑餓人口減半方面，發展中地區營養不足人口比例從1990—1992年的23.3%下降至2014—2016年的12.9%，下降了44.6%，接近完成目標。[1](2)降低兒童死亡率方面，1990—2015年，全球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從90/1 000活產嬰兒降至43/1 000活產嬰兒，僅下降53%，未達到下降2/3的目標。[1-2](3)改善孕產婦保健方面，孕產婦死亡率從1990年的380/10萬下降至2013年的210/10萬，下降不到50%。[3]由熟練醫護人員接生的比例由1990年的50%上升到71%；15～49歲已婚或有伴侶的婦女采取避孕措施的比例從1990年的55%上升至64%[1]，但與普遍享有生殖保健仍存在距離；(4)與艾滋病毒/艾滋病、瘧疾和其他疾病做斗爭方面，2000—2013年，新感染艾滋病毒的人數從350萬下降至210萬，下降約40%；截至2014年6月，全球1 360萬艾滋病毒攜帶者接受了抗逆轉錄病毒治療，與 2003年相比有大幅增長(80萬)，按照此趨勢，預計到2015年為中低收入國家1 500萬人提供抗逆轉錄病毒治療的目標將超額完成[1,4]；自2000年以來，瘧疾發病率和死亡率分別下降了37%和58%[1]；2000—2013年，結核病死亡率和患病率分別下降了45%和41%[1]。(5)安全飲用水和基本衛生設施改變方面，未使用改善飲用水源的人口從1990年的24%下降至2015年的9%[1]；全球可獲取經改善衛生設施的人口新增21億，1990年以來，露天便溺的人口比例接近減半[1]。(6)建立促進發展的全球合作伙伴關系方面，2007—2013年，21個中低等收入國家中選定非專利藥物的平均可得性在公立部門僅為55% (表1)。[5]

2 中國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取得的進展

在饑餓人口減半方面，中國已實現了其具體目標。5歲以下兒童低體重率和生長遲緩率由1990年的19.1%和33.4%分別下降至2006年的5.9%和9.9%，下降幅度均超過一半。[6]

在降低兒童死亡率方面， 2013年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新生兒死亡率、嬰兒死亡率分別為12.0‰、6.9‰和9.5‰，比1991年分別下降80.3%、79.2%和81.1%，全國多個省都取得了較為顯著的進展，2015年底，僅有2個省未達到千年發展目標的要求。[7-8]

在改善孕產婦保健方面，2014年孕產婦死亡率較1990年降低75.6%(21.7/10萬 vs 88.8/10萬)[9]，且2013年孕產婦系統管理率達到89.5%，2012 年產前檢查率、產后訪視率分別達到95% 和92.6%。[8]

在與艾滋病毒/艾滋病、瘧疾和其他疾病做斗爭方面，目前除艾滋病進展較慢外，結核和瘧疾均已達到目標。2015年7月底，全國報告現存活艾滋病人/感染者約55.5萬例，疫情總體上控制在低流行水平；符合治療標準的感染者與病人接受抗艾滋病病毒治療比例達80%以上，病死率降至6.6%[10]；肺結核發病人數自2008年以來連續6年下降，2014年為88.94萬人；2014年瘧疾病例3 149例，97.7%為輸入性病例[8]。

在安全飲用水和基本衛生設施改善方面，2012年使用改善飲用水源和衛生設施的人口比例分別為92%和65%，1990年分別為67%和24%，無法使用改善飲用水源和衛生設施的人口比例分別下降了75.8%和53.9%(表1、圖1)。[11]

在全球合作促進發展方面，中國積極開展醫療對外援助，為其他發展中國家實現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做出了重要貢獻。中國醫療對外援助的方式有派遣醫療隊、援建醫院、衛生物資援助、人力資源開發合作、與衛生有關的緊急人道主義援助等。截至2012年，中國向亞非拉等國家和地區累計派遣援外醫療隊員24 600 多名，經中國醫生診治的受援國患者超過2.6億人次。[12-13]此外，2010—2012年，中國為發展中國家援建約80個醫療設施項目，約120批醫療設備和藥品物資，如CT掃描儀、重要手術器械以及防止瘧疾、霍亂等疾病的藥品。[13]

表1 世界和中國在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的實現情況

圖1 中國在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的部分具體指標完成情況

注：未使用改善飲用水源比例和未使用改善衛生設施比例為2012年與1990年相比下降的幅度，瘧疾發病率使用2000年和2014年數據；中國2000年艾滋病發病率為0.01/10萬，2014年為3.3/10萬，不降反升，幅度較大，未在圖中列出。

3 中國在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中的經驗和挑戰

3.1 經驗

3.1.1 政府重視并出臺多項政策法規保證了相關目標的實現

中國政府高度重視保護和促進人民健康，1990年，全國計劃免疫工作會提出了“普及兒童免疫接種”的目標，并且于2000年實施“降消項目”，極大地改善了婦女和兒童的健康問題。[14]此外，政府出臺了多項政策法規，保證了目標的實現：《母嬰保健法》、《婦女、兒童發展綱要》對發展中國的婦幼衛生事業起到了制度性的保障作用；《艾滋病防治條例》、《中國遏制與防治艾滋病行動計劃(2006—2010)》從制度上保證了艾滋病防治工作的開展；3個全國結核病防治十年規劃和《結核病防治管理辦法》的實施形成了結核病防治策略和工作機制；《中國消除瘧疾行動計劃(2010—2020)》提出到2020年全國實現消除瘧疾的目標。[9]這一系列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措施的制定，為中國實現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發揮了積極的推進作用并提供了政策保障。

3.1.2 不斷增加的經費投入為相關目標的實現提供了資金支持

隨著經濟的發展，中國不斷加大對衛生事業的投入，2003年新農合和2007年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實施后，農村和城鎮兒童開始被納入醫療保險體系，降低了個人醫療費用支出，增加了住院服務的利用，尤其對降低偏遠地區的兒童、孕產婦死亡率具有顯著作用。[15]截至2013年，中央專項資金投入艾滋病防治總經費達26.4億，促進了艾滋病防治的常態化。[16]經費投入保證了各衛生項目的順利實施，對中國衛生事業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3.1.3 衛生信息化建設是促進目標實現的重要手段

中國已建立了國家傳染病與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網絡直報系統，實現了傳染病個案實時報告。目前婦幼衛生監測系統覆蓋334個區縣和1.4億人口，是世界上最大的婦幼衛生監測網絡；同時也建立了艾滋病綜合防治信息系統、艾滋病抗病毒治療數據庫以及覆蓋重點地區和人群的艾滋病綜合監測系統。[8]衛生信息化建設有利于獲得及時、較全面的數據，規范公共衛生信息的搜集、整理、分析，增強政府公共衛生管理和科學決策能力。

3.1.4 加強國際交流與合作，借鑒相關經驗促進目標的實現

中國與全球抗擊艾滋病、結核和瘧疾基金長期合作，不僅在三種疾病的管理方面借鑒了很多有益經驗，而且在加強公共衛生系統和社會組織參與方面也獲益頗多。[17]積極開展“降消項目”使住院分娩率大幅提升，基本消除了新生兒破傷風。[18]

3.2 面臨的挑戰

3.2.1 不同地區健康差異明顯

雖然中國在婦幼健康、飲用水和衛生設施方面取得巨大進展，但巨大的城鄉和地區差異不容忽視。農村地區兒童低體重率和生長遲緩率約為城市地區的3～4倍，2010年貧困地區尚有20%的5歲以下兒童生長遲緩。[8]2012年，農村地區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仍然達16.2‰，遠高于城市地區的5.9‰，而2010年東、中、西部地區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分別為9.7‰、14.8‰和21.1‰。[19-20]同樣，農村和中西部孕產婦健康狀況和安全飲用水普及率低于城市和東部地區。[8]各地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衛生基礎設施、從事衛生工作的專業人才、文化水平等均存在差異，同時一些貧困地區人群接受衛生服務的機會少，因此導致衛生工作進展并不平衡，中西部地區進展緩慢，特別是中部地區，既沒有西部地區的政策支持，也沒有東部地區的經濟實力。因此，應重點對這些地區的人群采取強有力的干預措施和必要的政策支撐，盡快縮小并消除健康差異。

3.2.2 人口流動的增加使得衛生問題面臨新的挑戰

近年來，中國流動人口的規模迅速增大，包括大量的女性和兒童，除了兒童免疫規劃疫苗服務外，大部分地區的婦幼保健系統還無法有效覆蓋這部分人群的健康需求。此外，在已經發現的HIV感染者中，流動人口占很大比例。境外人口流動導致輸入性瘧疾增加，2014年全國報告的瘧疾病例(3 149例)中，輸入性瘧疾占到97.7%。[8]流動人口大多自身受教育程度不高，自我保健意識差，對有償醫療衛生服務的承受力較低，潛在的衛生服務需求經常被忽略，對這部分人群的健康問題應重點加以關注。

3.2.3 醫療服務數量不足，質量有待進一步改善

目前，中國兒科執業(助理)醫師占整個執業(助理)醫師的3.9%，與兒童占人口總量的比例(16.5%)不匹配。隨著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調整，兒童數量將進一步增加，供需不平衡矛盾可能進一步加大。[8]生殖健康服務目前重點關注育齡婦女，青春期和更年期女性的健康需求往往被忽視。艾滋病防治方面，隨著報告存活的感染者不斷增加，檢測治療和隨訪管理等需求也會越來越多，特別是高疫情地區，防治人員數量和能力均有待改善。目前結核病依賴痰涂片等方式檢出率低，同時主要依賴二線抗結核藥物，療程長，受保障范圍和水平的限制，治療過程中患者流失較多。[8]

3.2.4 面臨傳染病和慢性病的雙重挑戰

雖然艾滋病、結核和瘧疾等傳染性疾病得到了基本控制，但是傳染病患者依然眾多，規范治療率等重要指標依然較低，耐藥等問題突出。同時，我國慢性病發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確診的慢性病患者從2012年的2.6億人迅速增加至2014年的近3億人，慢性病導致的死亡占總死亡的85%，疾病負擔占總疾病負擔的70%。[21]因此，要鞏固千年發展目標的成果，在加強傳染病防控的同時，慢性病的防治也不容忽視。

4 啟示與借鑒

4.1 其他發展中國家

4.1.1 進行良好的頂層設計

中國在衛生領域千年發展目標的實現得益于良好的頂層設計，將相關目標有機融合到國家和地方發展規劃中，通過政府承諾、有效的領導力提供政策和資金的支持。在一些發展中國家難以做出政府承諾，限于經濟發展水平有限，只有極少非洲國家能達到2001年《阿布賈宣言》中將15%的政府預算用于衛生的目標。[22]提出明確的發展目標、國家行動計劃，并且形成自上而下的政策執行體系，制定保證政策執行的法律法規，并加強對衛生領域的資金投入，對發展中國家千年發展目標及此后衛生領域的目標實現具有重大意義。

4.1.2 加強衛生信息化建設

中國婦幼衛生監測系統、艾滋病綜合防治信息系統、艾滋病抗病毒治療數據庫以及覆蓋重點地區和人群的艾滋病綜合檢測系統的建設加強了相關信息的管理和利用，為決策和管理提供了相關依據，有助于高效開展相關疾病防控工作。發展中國家可以借鑒此經驗，建立適合本國國情的信息監測網絡，及時了解相關疾病的防治進展，調整相應的政策和措施，提高衛生工作效率。

4.1.3 有效整合衛生資源

無論是資金還是物質支持，外部援助對于發展中國家衛生發展十分必要。在簽署《阿布賈宣言》的49個國家中，僅有8個可以單獨依靠國內資源籌集到實現相關目標的經費。[22]除了南非和埃及外，其他90%的非洲國家缺少醫療器械制造業或生產技術落后。[23]因此，發展中國家應整合國內外衛生資源，優先解決本國重大公共衛生問題，同時學習他國在解決此類問題的經驗，從而提升自身衛生保健水平。

4.2 中國以后的衛生發展

4.2.1 注重健康的公平性

各級政府應繼續發揮積極作用，推進健康服務公平性，特別是針對地區發展不平衡、衛生資源分布不合理等現象，應加大對中西部的投入，積極改進鄉村的基礎衛生設施和人員能力建設，推進分級診療，提高公立醫療機構效率。更加重視流動人口及農村留守人群的健康問題，促進醫療保險一體化；鼓勵衛生技術人員到基層服務，夯實三級衛生服務網絡；重視醫學教育，為衛生事業培養更多優秀的人力資源，緩解供需矛盾。將可持續發展目標與本國自己的發展需求相結合，分階段制定符合中國國情的目標，逐步完成聯合國提出的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24]

4.2.2 積極應對傳染病和慢性病的雙重挑戰

目前，艾滋病、結核病和瘧疾得到了基本控制，但是規范治療率不高、耐藥等問題依然突出。同時，相對于傳染病，各級政府對慢性病的防控重視程度不夠，只有全社會積極參與，對吸煙、飲酒、體力活動缺乏、肥胖和不良膳食等不良因素采取切實有效預防措施，提高相關健康素養，才能遏制慢性病發病率。同時，改變我國慢性病防控工作中過于依賴疾病預防控制機構單病種條線管理的模式，進一步優化衛生體系，提高衛生服務質量和效率。

4.2.3 積極應對對外醫療援助等新的挑戰

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應立足優先解決國內健康問題，結合“一帶一路”國家戰略需要，積極開展對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國際衛生援助，逐步建立對外醫療援助的法律法規，構建系統性、前瞻性的全球衛生戰略和差異化的國別政策，體現中國作為大國在全球衛生治理中的責任與擔當，與其他發展中國家攜手應對全球健康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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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趙曉娟)

Experience and implications in the achievement of health-related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in China

CHENXiao-ying,WUZhao-fan,DOUGuan-shen,XUYi-wei,YINGXiao-hua,FUChao-wei

SchoolofPublicHealth,FudanUniversity,Shanghai200032，China

Achieving the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and world peace and development are closely linked objectives, and WHO having been made great achievements and progress in the health sector through its related objectives. All health-related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such as maternal and child health, HIV/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 malaria and tuberculosis, safe drinking water and sanitation, and foreign medical assistance had been basically reached in China. This success was mainly due to the government attention and commitment, legal protection, health information technology-informatization, effective projects and measures, but there are still differences in health status between regions and population groups, and increasing needs of health services quality improvement and chronic diseases control and prevention should be paid great attention in the future.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Health; Experience; China

中國—英國全球衛生支持項目(202708)

陳曉英，女(1990年—)，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流行病學。E-mail：14211020001@fudan.edu.cn

付朝偉。E-mail：fcw@fudan.edu.cn

R197

A

10.3969/j.issn.1674-2982.2016.05.013

2015-10-29

2016-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