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與關系風險分析

葉冀舟

[提要] 戰略聯盟中關系風險的治理和預防一直是聯盟治理的核心問題之一。本文以資源依賴理論和交易成本理論為基礎，通過對全國各地近500名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問卷調查，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從實證分析角度探討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和聯盟經驗對于關系風險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越高聯盟面臨的關系風險越大；聯盟企業以往擁有聯盟經驗會在一定程度上弱化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影響。

關鍵詞：戰略聯盟；環境不確定性；關系風險；聯盟經驗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整合TCE和RBT視角下的戰略聯盟資產類型與治理機制研究”（編號：71172081）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A

收錄日期：2016年11月28日

一、引言

隨著世界貿易的急劇發展和全球經濟的一體化，企業間的戰略聯盟越來越成為企業提高創新能力、開發新技術、獲取和維持競爭優勢的重要手段。然而，戰略聯盟在興起的同時，也伴隨著較高的失敗率。只有半數不到的聯盟組織能夠取得不錯的績效，聯盟解體的頻率達到30%～50%，部分行業更高達70%。如何進行有效的聯盟治理是聯盟獲得成功的關鍵。在進入戰略聯盟之前，企業之間必須通過對合作伙伴以及外部環境進行嚴謹的評估和考察，以此降低聯盟風險，確保聯盟順利運行。

關系風險作為聯盟治理失敗的誘發主因之一，以往對其研究并不少見。王鳳彬和劉松博（2005）通過研究聯盟中關系風險與各類資源的關系，分析了關系風險的性質、來源和相應的預防措施。Das和Teng（2001）研究了在不同風險情況下，對應的聯盟結構選擇的問題，認為在關系風險很高的情況下不應該依賴社會控制，而應該加強正式控制。這些研究大多集中于研究聯盟治理結構、聯盟風險與聯盟績效的關系，但在研究關系風險的過程中，很少涉及聯盟外部環境對關系風險的影響。

資源依賴理論認為，企業是一個開放的系統，依賴于外部環境的權變因素，企業在制定和調整戰略決策之前都會受到環境因素的影響。在全球經濟一體化趨勢加強和中國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企業往往面臨著更加復雜多變的環境，故而企業必須持續關注和分析外部環境變化所傳遞的信息才能維持生存和發展。在以往的研究中，少有學者針對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影響進行過正面的研究。鑒于此，本文將采用實證分析方法，深入分析環境不確定性如何影響聯盟中的關系風險，以促進對于戰略聯盟治理領域的研究，為企業進行有效的聯盟治理提供理論指導。

盡管本文提出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對于關系風險具有重要影響，但對于二者之間的關系是否還存在其他影響因素等還不明確。以往研究表明，企業往往在建立新的合作關系時，會傾向選擇過去成功合作過的企業。通常情況來講，過去的聯盟經驗會增強合作雙方的信任和了解，有利于合作慣例的形成，這使得雙方不會輕易實施非合作性行為。從而探討聯盟經驗對聯盟關系風險的影響關系顯得十分必要，將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戰略聯盟中關系風險的治理問題。本文創新之處在于，將聯盟經驗引入到聯盟治理分析中，通過調節效應研究證實聯盟經驗對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和關系風險的影響。

二、理論分析和假設提出

（一）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影響。戰略管理的學者們普遍認為，企業的外部環境是企業生存的客觀條件。而企業作為戰略聯盟中的絕對主體，如若不關注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影響，往往會使聯盟產生偏離合作初衷的后果，導致聯盟失敗。同時，聯盟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會限制聯盟事前計劃或選擇行動方案的能力，使雙方企業都很難準確計算與評估合作中各類戰略方案和行為的成本和概率，增加了合作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同時也增加了違背承諾和目標沖突等事件發生的風險。

當環境不確定性程度低時，技術的更新變革和客戶的需求偏好等因素都處于穩定并且容易預測的狀態，這時候聯盟雙方也能準確把握市場狀態，可以在結成聯盟前對聯盟治理中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和聯盟績效進行有效的預防和預測，降低關系風險。而當聯盟處于不確定性高的環境中時，由于原先制定的戰略決策環境基礎已經發生變化，戰略的繼續實施難度加大，同時技術變革和市場需求變得更難以預測，聯盟在穩定環境中建立的優勢和靜態均衡會受到挑戰并不斷被侵蝕，造成聯盟內的不穩定性，會進一步加劇雙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傾向和利益沖突；同時，在戰略聯盟中，雙方企業會投入大量資源，資源的沉沒成本會形成一定的戰略剛性，當遇到環境發生劇烈變化時，聯盟雙方可能無法快速調整來適應環境的變化，致使其績效水平不佳，導致機會主義行為和利益沖突的發生?；谏鲜龇治?，提出假設如下：

假設1：環境不確定性越高，聯盟中的關系風險越大。

（二）聯盟經驗的調節效應。從交易成本理論來看，有經驗的聯盟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等交易成本，在聯盟面臨環境發生劇烈變化時，也會降低了企業對合作伙伴機會主義行為的擔心。當聯盟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增加，聯盟中需要時刻關注合作伙伴行為的變化和戰略的調整，警惕合作伙伴逃避義務、信息失真等情況的發生。而多次的聯盟合作會增進伙伴間相互溝通和理解，并在此基礎上結成超出一般合作關系的友誼，面臨環境不確定性增加時，可以及時地通過相應的產品計劃和生產安排來滿足市場多樣化、動態化的需求，來獲得良好的經營績效和競爭優勢，形成共贏結果。擁有豐富聯盟經驗的企業，能夠在聯盟形成前制定出合適的聯盟契約，為之后合作中各種不確定性和聯盟沖突提供決策依據。同時，以往研究指出，聯盟伙伴間的沖突依賴于雙方對矛盾的認知，而能否有效地解決沖突則依賴于以往的聯盟合作經驗。因為擁有成功的聯盟合作經驗，也意味著企業多次處理過各類外部事件和內部沖突，擁有更合理的決策和處理方式，有助于雙方企業在面臨環境變化時制定更有效的戰略、制度、方案等，從而確保聯盟雙方在沖突紛爭問題管理上的目標一致性。因而，在聯盟合作過程中，聯盟經驗對于管理伙伴間沖突起著重要作用。故隨著聯盟經驗的增加，聯盟企業對于關系風險的治理會更加成熟和高效，也使得環境不確定性對于關系風險的影響大大減弱。因此，提出假設如下：

假設2：聯盟經驗負向調節環境不確定性與關系風險的關系，即聯盟經驗會弱化環境不確定性對聯盟中關系風險的影響。

根據上述分析與假設，本文提出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圖1）

三、研究方法

（一）樣本來源。為了驗證本文的概念模型和假設，設計了結構式的調研問卷以收集數據。問卷條目采用了5分制Likert尺度，被試者根據自己對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聯盟經驗以及關系風險的理解評分，問卷中“1”表示完全不同意；“5”表示完全同意。此外，問卷設計征求了相關學者與企業人士的意見，保證了較高的內容效度。在調研之前，先對重慶的一些企業進行了預調研，通過預調研結果修改了原始問卷。其后在全國范圍內采用電子郵件或網上問卷調研的方式進行，調查對象是各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共發出問卷500份，收回223份。為保證分析結果的可靠性，我們對收回的問卷進行了初步的篩選，對填寫不規范、帶有明顯規律性或回答自相矛盾的問卷予以剔除。最終取得有效問卷189份，有效率37.8%，達到了分析方法對樣本容量的要求。

（二）因素度量。本文所使用的大部分條目均為國內外較為成熟的測量量表組成，并結合實際研究需要進行適當調整。

1、環境不確定性?；贛iller（1987）與Chen等（2005）所使用的量表，具體而言，本文將環境不確定性的測量可分為兩個維度，即技術不確定性和市場不確定性。其中，測量所在行業技術不確定性的兩個指標為：技術變化程度、技術更新速度。測量市場不確定性的兩個指標是：客戶需求和產品偏好變化速度、新產品需求程度。

2、關系風險。目前，學術界認為關系風險主要有以下兩個來源：一是聯盟成員潛在的機會主義行為；二是聯盟內各方的利益沖突。結合研究需要，本文采用機會主義風險和伙伴利益沖突兩個維度來測量聯盟中的關系風險。其中，機會主義風險以逃避義務、竊取資源、違背承諾和信息失真4個指標對其進行測度；伙伴利益沖突將從目標沖突、利潤沖突、兼并風險這三個方面進行測度。

3、聯盟經驗。基于國內學者陳效林（2012）對于聯盟經驗的研究，本文將聯盟經驗的測量分為兩個維度：沖突管理能力和相互信任關系。其中，沖突管理能力以解決沖突的次數多寡來衡量；相互信任關系由重復合作次數和合作時間的長短兩個指標來進行測度。

（三）實證研究方法。由于本文研究中涉及到多個不可直接測量的潛變量，而結構方程模型在該方面具有獨特優勢，可以合理地處理這些潛變量，并發現和驗證觀測變量與潛變量以及潛變量與潛變量之間的影響關系，從而充分證明本文所提出的概念模型的合理性。具體而言，本文應用SPSS22.0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因子分析，利用AMOS21.0軟件進行結構方程分析。

四、數據分析與結果

（一）信度和效度分析。信度和效度的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從表1可以看出，Alpha值都大于0.7，并且細分指標與對應因子之間的因子載荷在1%或5%的水平上均較顯著，說明變量的測量指標具有很好的信度和效度，指標間的一致性水平良好。（表1）

（二）結構模型擬合優度檢驗。從表2可以看出，GFI、AGFI、IFI、TLI數值均大于0.9，較好地符合要求，χ2/df值為1.526，也遠小于3的臨界值。綜上所述，可以認為該模型的擬合度較好，能夠滿足本文研究的需要。（表2）

（三）結構模型分析與結果。表3是模型假設檢驗的結果，假設1，2皆在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具體來講，從表3可以看出，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正向影響顯著，在P值小于0.01的情況下，路徑系數為0.423。因此，假設1成立，即當聯盟所處環境的不確定性越高時，聯盟面臨的關系風險越大。故企業在進行聯盟合作時，面對不確定性高的環境，需加強聯盟關系風險的治理，同時必須持續關注和分析外部環境的變化以及所傳遞的信息，并快速調整適應其變化。（表3）

聯盟經驗對于關系風險的影響，從表3可以看出，在P值小于0.05的情況下，路徑系數為-0.210，表明聯盟經驗與關系風險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企業與之前有過合作經驗的企業建立聯盟，可以增強聯盟雙方信任和了解，在面對沖突時也會根據經驗，采用更成熟和恰當的方法來解決，這使得雙方發生機會主義行為和利益沖突的可能性變小。

同時，實證研究結果表明，聯盟經驗與環境不確定性的交互項顯著，在P值小于0.01的情況下，路徑系數為0.191。即假設2得到驗證，在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影響過程中，聯盟經驗的調節作用顯著，聯盟經驗會弱化環境不確定性對聯盟中關系風險的影響。與先前的分析相吻合，即便是面對較高的環境不確定性時，擁有多次聯盟經驗的企業一方面會根據以往合作中建立起的信任和了解，另一方面憑借豐富的沖突解決經驗，能夠更好地處理聯盟在此環境中會面臨的問題，從而維持聯盟穩定，降低關系風險。

五、結論及展望

本文在研究聯盟關系風險治理的過程中，引入了環境不確定性和聯盟經驗這兩個變量，并以189份企業為樣本對構建的概念模型進行了驗證。通過實證研究，本文發現在戰略聯盟中，環境不確定性與關系風險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同時，聯盟經驗負向調節環境不確定性對關系風險的影響。這一結論有助于我們進一步加深對聯盟治理問題的認識和研究，也對企業組建聯盟和對聯盟進行治理具有啟發和借鑒意義。對于所在行業環境不確定性高的企業，在組建戰略聯盟時應優先選擇有過聯盟經驗的企業，同時在合作過程中需要密切關注環境變化，加強對關系風險的管理，預防機會主義行為和利益沖突的發生。

本文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1）由于環境不確定性的內涵較為寬泛，本文僅選取技術不確定性和市場不確定性兩個維度來進行測量，后續研究可以將更多的維度納入環境不確定性這一變量中；（2）由于研究樣本有限，本文未根據行業類型或其他的企業特征來進行劃分，其研究結論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來的研究可以結合更多的企業特征，進行更為深入的探索。

主要參考文獻：

[1]Das T K，Teng B S.Trust，Control，and Risk in Strategic Alliances：An Integrated Framework[J].Organization Studies，2001.22.2.

[2]王鳳彬，劉松博.戰略聯盟中的風險及其控制——一種基于資源觀的分析[J].管理評論，2005.17.6.

[3]Pfeffer J，Salancik G R.The External Control of Organizations：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J].Economic Journal，1978.4.2.

[4]Goerzen A.Alliance networks and firm performance：The impact of repeated partnership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0.28.5.

[5]Lavie D，Haunschild P R，Khanna P.Organizational differences，relational mechanisms，and alliance performance[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2.33.13.

[6]蘇中鋒，謝恩，孫永風.環境的包容性和復雜性對戰略柔性實施效果的影響研究[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06.27.9.

[7]Atuahene-Gima K.Resolving the capability-rigidity paradox in new product innovation[J].Journal of marketing，2005.69.4.

[8]Miller D.The structural and environmental correlates of business strategy[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1987.8.1.

[9]Chen J，Reilly R R，Lynn G S.The Impacts of Speed-to-Market on New Product Success：The Moderating Effects of Uncertainty[J].Engineering Management IEEE Transactions on，2005.52.2.

[10]龍勇，付建偉.資源依賴性、關系風險與聯盟績效的關系——基于非對稱競爭性戰略聯盟的實證研究[J].科研管理，2011.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