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
東華大學計算機學院的樂嘉錦教授對東華大學學生出生數據進行研究后發現,9月份出生的學生是一個高峰。東華大學是教育部直屬全國重點大學,“211工程”高校,學生能考上這所學校,并不容易。根據全國第五次人口普查2010年的全國人口出生月度圖,12月是出生高峰期,9月份出生的人數幾乎是最少的。可考上東華大學的學生偏偏集中在9月初,這說明了什么呢?9月份出生的孩子更聰明嗎?
當然不是,格拉德威爾在《異類》一書中,就分析了大量冰球、籃球運動中的類似現象,發現由于年齡規則的原因,從青少年起,比同伴年齡大幾個月的孩子,會優先得到老師的關照和機會,久而久之造成超級巨星全部“壓線”在規定月份的最后一個月。
9月份出生的考生扎堆考上東華大學就是由于8月31日出生是小學上學的期限,9月份出生的孩子在上學的時候年齡是最大的。就那么微小的差距,在統計學規律上,造成這些孩子由于較早接受老師的關照和各種機會,最終考上重點大學的比例要高得多。目前學校教育中的學生一般是按照年齡來分班,別小看大幾個月,影響是很大的。在經濟學中,這叫FIRST MOVER。領先一步,不得了。
1558年,久敗不勝的戚繼光到浙江赴任后,發現義烏人比較彪悍。貧瘠的義烏商業不發達,山多地少,偏偏有一座山叫八保山,永康商人路過時把這座山誤聽成八寶山,再加上土質銀灰,便斷定此處有銀,于是兩千多永康人前來挖銀,引起了義烏人的警覺。一場械斗卷入了幾萬人,經年不斷,死傷數千。義烏人不但勇猛,還極具犧牲精神和優良的斗爭傳統,父親傷了兒子替上,哥哥殘了弟弟上,就連被人打到剩一口氣,抬到家就死的人,臨死前還要留下一句遺言:孩子長大,接著打。在這種環境長大的義烏人其打架水平自然高人一等。
戚繼光大喜,于是前前后后從義烏召集近三萬兵士,此后所向披靡。戚繼光軍中的名將:童子明、陳大成、王如龍、朱文達、陳子鑾等不是南北少林出身,都是打架出身的義烏人。再往后來的故事更精彩,為了穩住數萬義烏兵,明王朝允許義烏家屬長期跟隨,后來義烏兵北到長城、南到海防,義烏營寨周邊到處是義烏村。義烏有一種特產紅糖,義烏人長途跋涉探親,也只能帶紅糖去邊關的義烏村。剩下的紅糖換成雞毛背回去,做成羽絨再賣掉。由于義烏人在邊關和義烏都有據點,“雞毛換糖”的業務持續了幾百年。
再后來,義烏人不再販賣紅糖,紡織品卻發達起來,義烏人四海為家是因為四海有家,再后來更成就了國際小商品市場。
早一點見到了“血”,讓義烏人成為今天的義烏人。與此類似,早一點玩到了真機器,讓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成就了微軟公司的神話。1968年,15歲的保羅·艾倫和13歲的比爾·蓋茨在西雅圖的湖畔中學相遇,這一年,惠普公司生產出第一臺能夠編程的多終端電腦,湖畔中學就放了一個終端給學生用,從此兩個小伙伴開始編程。先是在中學編,然后在同學爸爸的公司編,再到華盛頓大學編。
在華盛頓大學,兩個小伙伴發現了學校計算機系統的漏洞,可以在凌晨三點到早上六點這一時段無限制地上網編程序。等兩個人成立微軟公司的時候,絕大多數計算機專業的學生還沒有開始專業課,“見過血”的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已經有一萬小時的編程經驗了。除了保羅·艾倫的爸爸是華盛頓大學的職工以及比爾·蓋茨的爸爸畢業于華盛頓大學這個因素,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之所以更愿意捐款給華盛頓大學,其原因在于,在他們學電腦編程初期,華盛頓大學讓他們聞到了“血味”。
格拉德威爾在《異類》中提出了一個“10000小時法則”。1萬小時,是很多專業人才成為頂級專家的時間窗口。并不是每個有1萬小時經驗的人都能成為專家,但要想成為頂尖專家,你必須有1萬小時的練習經驗。成為專家,還需要有“刻意和超強度”練習的經歷以及選擇適當的時間窗口。比如圍棋學習要在10歲之前,舞蹈學習要在4歲之前,計算機學習要在15歲之前。訓練時間不夠、強度不夠、時間窗口不對,讓很多人錯過了成為專業高手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在同一跑線中,哪怕別人比你領先幾個月,機會也不會留給沒有見過真東西的人。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公司的經理,或者你是一個碩士生導師、博士生導師,你是更愿意把機會留給一個已經有基礎,而只需稍加指點即可直接干活的員工呢,還是給一個需要你耐心進行基礎知識訓練的孩子呢?
1967年,在美國硅谷山景城,惠普公司的創始人休伊特接到了一個自稱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的電話,說要完成一個電子作業,能否給他一些電子元器件。休伊特不僅滿足了這個孩子的愿望,還安排了這個孩子暑假來惠普公司擰螺絲釘的實習機會。早先一步的這個孩子,開始在小伙伴們中顯擺,并開始通過內幕消息迅速找到惠普公司遺棄的廢舊電子元器件,這一年,這個孩子與伙伴們形成了一個電子元器件小組,并開始進入計算機行業。這個孩子叫喬布斯。
我本人在IT企業當高管20年,發現軟件高手大多是在15歲前后學編程,而我們的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學生進入專業學習往往是20歲了,這個時候,一些脫穎而出的人已經有5萬小時的編程經驗了。
目前,有非常多的學校開展創客教育,引進了非常多的機器人、四旋翼飛機、3D打印機等,可是,老師不是創客,設備的設計師也不是創客,似乎編幾行代碼、驅動機器人、讓孩子樂一樂就是創客課程了。事實上,如果我們還原創客的成功之路,以下非常重要的一些東西,是我們忽視的,但確實極端重要。
1.學生從小使用的東西,一定是“帶血腥味”的市場主流的真東西,而不是圍繞教學的“教學系統”。
2.學生最早見到的老師,一定是具有創新精神的精神導師或者教練,而不是“課程”。
3. 一開始的訓練強度,一定直接是主流社會需要的真實強度,而不是僅僅“激發興趣”。
4.不一定好看,但絕不應回避和躲避創客中最基本的主流軟件、代碼、邏輯,更不應該圍繞參觀者而設計場景。
5.比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孩子內心真正地喜歡。
6.教學系統的設計者,一定是具有創新精神的人,不然形似而丟了魂。只有創新者知道創新者需要什么。
7.讓學生形成社交網絡完成他們自己的任務,而不是老師指導孩子完成一個區里、省里的創客比賽。
既然1萬小時非常重要,既然訓練強度非常重要,既然時間節點非常重要,那么,我們的大學,是不是應該保證讓孩子更多地待在實驗室而不是教室呢?蘇州大學納米科學技術學院,是國內綜合納米學院中的佼佼者,其本科生很少,每年只有不到100人的招生規模,但學院非常重視對學生的培養。每年暑假只有兩周的假期,在平時,研究生和本科生也更多的是待在實驗室。我有一次午夜12點過去,那里仍燈火通明。最近,蘇州大學納米科學技術學院又提出新要求,用信息化手段記錄學生的實驗行為、時長。此類系統已經在全國做過幾百例了,但蘇州大學開始想的不僅是管理問題和教學統計問題,而是學生的實驗室時長問題。如果在這里的本科生經過了2000小時的實驗訓練,博士生經過了10000小時的實驗,科研水平自然就上去了。即使沒有發表論文,其學術質量也是有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