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醫家張相臣傳略*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0193)

謝 敬 董利利

津門醫家張相臣傳略*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0193)

謝敬董利利

天津“當海河之沖，為京畿門戶”，自古就是名醫輩出的地方。民國時期，中醫藥學術思想越發活躍。但一些醫家由于著作散佚或弟子乏人等因，其學術思想和醫德醫風鮮為人知，張相臣便是一例。現通過梳理民國時期天津地區的中醫藥檔案、醫藥雜志廣告和館藏張相臣稿本《時證簡要》等文獻，鉤沉其少年、中年、晚年經歷而為傳略，使德藝雙馨的張相臣不至湮沒無聞。

張相臣 天津名醫 近代 生平

天津“當海河之沖，為京畿門戶”，自古就是名醫輩出的地方。到了民國時期，中醫藥學術思想越發活躍。但一些醫家由于著作散佚或弟子乏人等因，其學術思想和醫德醫風鮮為人知，張相臣便是一例。現通過梳理民國時期天津地區的中醫藥檔案、醫藥雜志廣告和館藏張相臣所著《時證簡要》、《蘡薁軒丸散真方匯錄》等文獻，鉤沉而為傳略。

年方弱冠，詳研時疫，撰《時證簡要》

《時證簡要》撰于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其手稿現藏于天津中醫藥大學圖書館。這是張相臣的第一部著作，亦與其經歷有關。

張相臣(1867- 1955年)，名樹華，一名樹荺，字相臣，以字行，祖籍河北省青縣，“幼聰敏，過目輒不忘，世代耕讀，為青縣望族。因習舉業不成，棄而學醫，凡古今方書，無不潛心研究”。光緒十四年(1888年)，年甫弱冠的張相臣秉承家業，在天津大沽開設春和堂藥鋪，“自先大父慎五公，在本邑杜林設育仁堂藥號，始得就蘇自和姻伯，習學醫藥，未幾家又在大沽設春和堂藥肆，乃就族侄裕昆，討論醫學，嗣在小站復設春和堂分號，始謁河間馮芾林夫子，遂得專攻醫學，而于藥物一門，尤悉心研究”，醫術漸進而又經營有方，不僅當地民眾用藥，連當時淮軍的“老盛軍”和大沽口守軍的官藥局也時有需索。

光緒十四五年、光緒二十年時，天津屢受水災，霍亂轉筋之證自津城流行海口大沽，“會塘沽新河宏字軍及新農鎮成字軍，皆新募而來，水土不服，衣褥多空，其帳篷又支于斥鹵之區，海水更不時盛漲，故患此證而斃，不可勝計。我邑子儀村亦然”。而在接診霍亂之證的病人時，張相臣“謹遵張仲景、陳修園、吳鞠通三家成法，臨時又量為變通，往往奏效”，于是懷悲天憫人之心的張相臣在疫情之后，“因考古圣時賢諸書，并參以數年臨證明驗”，于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撰成《時證簡要》手稿。

時證又稱時令病，其發病在一年四季中比較多見，常與氣候有關。《時證簡要》一書針對清末光緒年間河北、天津地區五六年內兩次流行的霍亂描述較多，“霍亂轉筋之證，由于夏秋之際，內傷飲食生冷，夜受寒濕之氣，以致吐瀉轉筋脈伏之病”，搜集了一些著名醫學家如陳修園、陳靈石、吳鞠通等治療時證的獨到見解，結合自身臨床經驗，在辨證上更為細致地描述了不同病程患者的臨床表現、用藥加減以及預后等，所用醫方確有療效。總體上說，《時證簡要》融合了治療時證病諸多醫家所長，操作性更強，對于治療時證，尤其是霍亂吐瀉頗具價值[1]。

因為在疫情中所展現出的高超醫術，張相臣不僅得到百姓好評，也結識了天津北洋駐軍的將領，駐軍的醫藥軍需由春和堂供給。受各鎮軍管之邀，張相臣常去診病。

不惑之年，充任總統醫官

隨著醫名在北洋陸軍中傳播，張相臣應邀到保定充任陸軍各鎮醫官之職。保定當時有赫赫有名的“保定陸軍軍官學校”，軍校前身為北洋速成武備學堂、陸軍軍官學堂，馮國璋、段祺瑞都擔任過校長。時王占元(字子春)“治軍荊楚，耳相臣名，旌招戎幕，屈掌軍醫”，出任都署中醫主任。及1917年-1918年間，馮國璋就任北洋政府代總統，“又充公府醫正，成績卓然”。紹興裘慶元稱“先生于公余之暇，更出而療治民病，刀圭所至，無不春回”。友人李奉璋曰，“先生(張相臣)設藥肆多處，利源廣矣，然未足為先生榮；先生充國府醫長，職位尊矣，然未足為先生貴。先生所最足重者，在一心之仁耳”[2]。可見張相臣之志不在良相而在良醫。

離任督署后，張相臣返津紫竹林開設施診所，“活人無算，貧不受謝”。因庭前有手植蘡薁(蘡薁yīng yù，俗稱野葡萄，可釀酒，亦可入藥)一株，夏日碧蔭如幕，家人乘涼其下，敘樂天倫。而子張毅武秉承父業，亦精于醫，遂名所居為“蘡薁軒”，日后所刊醫著，遂名為《蘡薁軒醫學叢書》。

花甲之年，交游名醫，編纂醫籍

張相臣經營藥業，醫藥兼通，多年以來，一直堅持搜羅古今秘方，“每睹一醫書，必詳窮其邃奧。察良方之確有神效者，隨時隨地筆之于冊。或良藥初售，新書始版，必設法購得之，悉心化驗，力辨真訛，用備考證”,有感于“藥中丸散諸方，最便人用，而藥房配置，多不一律。即方書所載，亦恒名同而方殊，此與病者之關系非輕也。于斯竭數十稔工夫，成《丸散真方匯錄》一書”。《丸散真方匯錄》一書，約成書于1929年，此時，張相臣已年過花甲。書成之后，南北名醫如張錫純、陳澤東、裘慶元、曹炳章等贊譽有加。再版之時，對于張相臣的醫著，《國醫正言》更是大力推薦。

創刊于1934年的《國醫正言》是天津早年頗具影響力的中醫刊物，創辦者陳澤東不僅與中醫界同仁一道為爭取中醫合法地位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斗爭，還興辦了天津第一所中醫學校“私立中國醫學傳習所”，是醫界頗有威望的中醫教育家、岐黃護法人。

《國醫正言》創刊目的主要是加強中醫各界間的聯系，因而刊載中醫期刊和中醫書籍類的廣告是必不可少的。一來可以與其他中醫期刊互相合作宣傳，增強信息溝通；二來可以向大眾宣傳中醫以及向中醫愛好者推薦優秀的中醫書籍以及名家著作。但是《國醫正言》對中醫期刊廣告的刊登也是有選擇性的，因為之所以定名為《國醫正言》，是陳澤東糾合同道醫學純正并夙有愛國之心的醫家張少仙、許從周、周和甫、沈肖卿等人，把此刊作為岐黃護法之器械[3]。所以推薦之醫家必是同樣“夙有愛國之心的同道”，廣而告之的醫著必是同樣“醫學純正”的著作，而《國醫正言》創刊號惟一的廣告便是張相臣的著作。

“本所張相臣先生以醫藥濟世四十余年，活人無算，且勤于著述，備極精審。前輯《丸散真方匯錄》，印行問世，不期年而初版告罄。遠近讀者莫不交口稱贊，謂集吾國丸散真方之大成，茲特重加修訂再版，藉廣流傳，實為醫藥專家、社會家庭之至寶。今將張先生所著各書并列于后，以便選購。”計有：《修正丸散真方匯錄》、《蘡薁軒經驗良方》、《原本加按亟齋達生篇》、《白喉忌表訣微駁議白喉問答》合刊。發售處天津法租界同善里二十一號張氏施診所，代售處天津法租界綠牌電車道世界圖書局、估衣街經京全堂藥鋪[4]。可見，當時的張相臣得到津門醫家的認可。

年逾八旬，以德為先，施診舍藥

抗戰勝利后，天津著手對醫事人員重新登記布告，亟待組織審查委員會。中醫審查委員會由衛生局延聘中醫專家五到九人，并將姓名履歷呈報衛生署備案， 因德高望重，張相臣便是被推薦的中醫專家之一。據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天津衛生局檔案“為介紹中醫專家張相臣等人致天津市衛生局陸局長呈”(檔號：401206800-J0116- 1- 000617- 023)：張相臣先生著作《丸散真方匯錄》、《食均新本草》、《醫學筆記》，理教書大約十有余種，中國南北各省有志以學者得其惠澤者不可勝計矣。

同被推薦者如王春園、董曉初、古今人、陸觀虎、王趾周、張殿舉、哈荔田、宋宇鳴、賀驥儕、劉德修等，都是當時年富力強的中醫名家，足見中醫界對張相臣的認可。此時張相臣已經80高齡，淡泊名利，遂讓賢于歷任天津市考試委員的好友王趾周。

而當兩年后瘟疫流行與難民救濟困擾津城之時，82歲高齡的張相臣又與王趾周、程價三等人一起挺身而出, 不辭勞苦親施刀圭。

據民國時期天津市政府檔案“為施舍藥情形備案事給社會局指令”、民國三十七年七月“抄天津市警察局準予本會樂助施診舍藥救助難民批示”、民國三十七年八月天津社會局“為準予籌組天津施診舍藥會事致程價三批示”、民國三十七年八月天津衛生局“為設施診舍藥處備案事致程價三的批示”等檔案載，1948年程價三、王趾周、張相臣、王春圃和李琴盦5人申請成立施診舍藥會，以救助難民。慈善公益之事，多由富商鄉紳發起，而施診舍藥會之主導者，除王春圃為天津瑞豐利和洋行經理之外，其他4人都是中醫名家。

1946年六七月間，上海、漢口等地相繼發生霍亂，河北省曾派員赴塘沽進行檢疫工作，以防止該病侵入，后因長春、沈陽流行甚烈，漸次傳至臨榆、秦皇島、唐山、天津等地。施診舍藥會作為公益性民間組織已經積極活動多年，然政府出于對中醫的偏見，并未予以承認。而在1948年前后，京津冀地區，正面臨著難民與疫情的雙重壓力。

1948年春，國共戰場形勢大逆轉，各地千余所學校停辦，東北大批流亡學生和難民跨越省境，逃往北平、天津。流亡學生除了極少數投靠親友外，集體遷校的因人多勢眾，還能勉強住宿；零星來到平津的，在車站、城門樓、防空洞等席地而臥，狼狽不堪。而教育部和政府無力救濟，學生形同難民[5]。瘟疫往往都是伴隨著戰爭、旱災、水災、饑饉等天災人禍發生，且對這些災患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而此時天津市“天花不斷出現，各種傳染病也層出不窮，本市春季防疫工作因為經費無著，至今還毫無音訊”，市政府雖然對防疫工作十分重視，但是負擔能力有限，增加經費的困難也太多。自夏季防疫工作開展以后，“遭遇的最大困難是各地逃亡來津難民過于眾多，防疫組織已有不暇分配之勢。目前工作只能著重于各橋及車站等重要地點，各住室區尚未能普遍展開，故對各難民收容所及貧民住區更有鞭長莫及之感”[6]。

貧民、難民的流動和聚集是造成疫病產生和傳播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貧民、難民的醫藥救濟也是非常必要的。在疫病流行期間，政府是應對瘟疫的主導力量。但國民政府在政治、經濟即將崩潰的情況下，已經是有心無力。此時，社會力量也是非常必要的，故在一個月之內，天津市警察廳、社會局、衛生局、市政府先后批示，準予施診舍藥會成立，效率之高并不多見。

施診舍藥會以中醫之長，防治的重點是天花和霍亂。這一年，張相臣已經82歲高齡，在施診舍藥會中最為年長，其仁心醫德可見一般；而在治療霍亂等時證之時，張相臣不顧年老力衰，仿佛又回到青年時期編撰《時證簡要》一書之時。

[1] 張樹華.時證簡要·前言[M].北京：北京大學醫學出版社，2016:1.

[2] 張相臣.蘡薁軒修正再版丸散真方匯錄序[M].天津：張相臣施診所，1933：1- 5。

[3] 申紅玲.中醫教育，岐黃護法人——陳澤東[J]. 天津中醫學院學報,2004(3):158- 159.

[4] 陳澤東.國醫正言 [J].天津市國醫研究會，1934(第一期):封底.

[5] 黃小艷. 國共內戰時期(1946—1949年)流亡學生問題略論[J]. 江蘇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42.

[6] 賈鴿.1946- 1948年河北的疫情及其防治[D].保定：河北大學,2008：56- 57.

ABiographyStudyofDrZHANGXiang-cheninTianjinProvince

XIE Jing, DONG Li-li

(Tianji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Tianjin,300193,China)

Tianjin, as "A main Route of ivers and oceans; A gate of royal capital and surroungding areas", has been a site from which generations of doctors got famous .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academic thinking of Chinese medicine became increasingly active. For some reasons such as lost works and lack of inherits etc., some docotors have been known by few people through their academic ideas and medical merits. Here lists Dr. ZHANG as an example.Reorganizing literature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iles, advertisements and ZHANG′s writing ofShiZhengJianYaoetc.. This eassy is to write his biograpy throughout the youth, the middle age and the old age,introducing his achievements and spirits.

ZHANG Xiang-chen； celebrated doctor in Tianjin Province；modern times；lifetime

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編碼：TJZL16- 006)

R2-09

A

1006-4737(2017)06-0050-03

2017- 02-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