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皋傳承紹派傷寒診治外感發熱疾病學術特點述要

吳國水

浙江省紹興市人民醫院 浙江 紹興 312000

陳祖皋傳承紹派傷寒診治外感發熱疾病學術特點述要

吳國水

浙江省紹興市人民醫院 浙江 紹興 312000

紹派傷寒 外感熱病 陳祖皋

陳祖皋先生,系浙江省紹興市人民醫院中醫科醫生，現已退休多年，求診者仍絡繹不絕，為紹興市區婦孺皆知名中醫。筆者有幸侍診一側，共事同科數年，并多次問業于先生，獲益匪淺。今不揣固陋，希冀把先生運用紹派傷寒治療外感發熱疾病學術特點作一簡單介紹，以期拋磚引玉，并飧同道。

1 六經分證，辨證精到

紹派傷寒，以清末俞根初《通俗傷寒論》中何秀山序中得名：吾紹傷寒有專科，名曰紹派。它發端于明代，成熟于清末民初。其學術特點，以六經統攝三焦，氣血辨證，從表里寒熱論治外感熱病，提出“以六經鈐百病，為確定之總訣；以三焦賅疫證，為變通之捷徑”。先生在數十年診治外感發熱疾病經驗中體會到六經辨證的重要性，認為吳門溫病學派的衛氣營血、三焦辨證沒有象六經辨證來得精到，不能囊括所有外感發熱的發病階段，而六經辨證能精準地描述疾病的病位、病勢及傳變路徑，并可準確地辨別是否有并病、合病等證出現，一旦掌握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厥陰、少陰六經病證的臨床表現，對紛繁復雜變化多端的外感發熱疾病能起到執簡馭繁的作用，對認識疾病全面性、深刻性起到重大作用。如先生對太少兩感證的辨治頗為得心應手，患者高熱不退，惡寒，精神不振，舌淡紅、苔白滑，脈沉細，治宜太少兩解，每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而收功。

它如紹派傷寒中的觀目看口齒、按胸腹先生均很精通，并毎有獨到見解。如對白?的辨治，頗具匠心。白?時常在濕溫病出現，乃中焦熱盛，陽明濕熱熏蒸，汗出不徹而致。掌握白?的變化，有助于辨別邪氣在氣、營與血分而指導用藥。濕溫氣分證，白?晶瑩飽滿，光澤鮮亮，此為典型的中焦濕熱熾盛，失于輕清開泄之候，此時多見黃膩苔，可用藿樸夏苓湯加生石膏、竹葉、蘆根、花粉、青蒿，并配用辟瘟丹（吞）或甘露消毒丹（包煎）；白?由晶瑩飽滿轉混濁，為邪氣由氣轉營，可見發熱以午后、傍晚、前半夜為甚，至后半夜漸退，或入夜寒熱往來，神昏，舌邊紅絳等，用藿樸夏苓湯加木通、竹葉、燈心草、連翹心以清心營，并加石膏、蘆根、青蒿以清熱透邪，神昏煩躁狂語不安者，加服安宮牛黃丸；白?變為枯骨色，并漸平伏，乃邪傳營、血分。若邪氣純入血分，則白?平伏不見，此時可用藿樸夏苓湯加涼血開竅之品。

先生對厚膩苔的辨證也有自己的體會。時常有醫者看到厚膩苔認為均為濕濁中阻所致，習用藿樸夏苓等芳化濕濁之劑，有的收效甚微。先生認為看到厚膩苔除了寒濕、濕熱為患外，目前更多為濕毒所致，往往與患者早期應用抗生素、服退熱藥、不恰當使用清熱解毒中成藥或過多進食油膩魚腥有關，除了表現厚膩苔外，舌色黯紅甚至瘀紫，苔膩干無津，甚或積粉苔，此時宜化濕與解毒合用，喜用蘆根、蘇葉、綠豆衣、蒼術、生甘草等解毒之品，若濕毒積久不去，加用山棱、莪術等活血行氣之品以去膠著不化之濕毒。

2 崇尚經方，不薄時方

先生認為紹派傷寒治療外感發熱不拘經方與時方，寒溫并用，注重療效，不像吳門溫病學派視麻、桂、附、姜為狼毒，棄之不用。先生時常說起目前外感發熱疾病沒有象他早期行醫時癥狀單純，辨證清晰，用藥輕靈，當時診見外感太陽經證，發汗解表用蘇葉、薄荷或荊芥、防風等即可，而不必用麻黃、桂枝等峻猛發散之劑。先生針對過度輸液、過食寒涼或夏天過多使用空調，導致寒濕郁表或困遏中焦，衛陽郁表發熱，脾陽損傷而腹痛腹瀉，喜用附子（8～12g）治療久經西醫治療高熱不退病人而收到滿意療效。附子具散寒引表作用，其散寒作用優于麻、桂。先生時常用麻黃湯、麻杏生甘湯、小青龍湯、大青龍湯、白虎湯、承氣湯、小柴胡湯、理中丸、烏梅丸、麻黃附子細辛湯、四逆湯等仲景經方結合藿香正氣散、三仁湯、藿樸夏苓湯、甘露消毒丹、蔥豉桔梗湯、蒿芩清膽湯、羚角鉤藤湯等時方或紹派傷寒方進行加減化裁治療外感發熱疾病，效如桴鼓。總之，先生對診治外感發熱不拘門戶之見，組方施藥看似信手拈來，經方時方靈活化裁，寒溫并用，實是體現先生對仲景學說、吳門溫病學派及紹派傷寒融會貫通的學術功底，同時也體現其對傳承紹派傷寒開拓創新、注重臨床實際的治學精神。

3 輕靈透達，邪有出路

先生傳承紹派傷寒遣方用藥特色，藥味不多，組方嚴謹，絲絲入扣。認為只要用藥輕靈機動，輕藥可起沉疴。對于紹派傷寒治療濕熱時病，喜用鮮蘆根、鮮生地、鮮茅根、鮮石菖蒲，鮮紫蘇、鮮茵陳、鮮荷葉、西瓜翠衣、鮮冬瓜皮、鮮蘆芛、鮮綠豆衣，先生也常喜習用。認為這些鮮品生津潤燥，清熱利尿無濕滯之慮，特別適合于發熱濕戀津傷液耗者。對于發熱經久不退者，注重邪有出路。一方面通過鮮品如鮮蘆根，西瓜翠衣，鮮綠豆衣清熱利尿生津，喜用六一散之類（雞蘇散，益元散，碧玉散)以清熱利尿生津、解表清心，使熱邪從小便而去；另一方面通過通腑降濁，使熱邪從大便而去，每當發熱腑氣不通時，加生軍3～5g、瓜蔞皮、青寧丸輕清導下；再者還注重氣化，認為患者氣機調暢，深伏體內的痰、飲、濕、熱、瘀等病理因素能迅速消除，喜用木香、青皮、陳皮、香櫞皮、沉香、烏藥、香附、甘松、佛手等理氣之品，若出現發熱時間長伴頭昏胸悶、脘痞腹脹，舌淡白，脈沉有力，加用蘇合香丸、慶余救心丸等丸藥開竅暢機。這樣三者齊下，對患者體溫迅速恢復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

4 截斷扭轉，防微杜漸

截斷扭轉法為上世紀70年代滬上名醫姜春華教授治療急重熱病而采取的治療方法，明確提出了對于許多重癥溫熱疾病的治療，不能拘泥于傳統的“衛之后方言氣，營之后方言血”及“到氣才可清氣”的尾隨療法，主張采用先證而治截斷扭轉的法則，早期重用清熱解毒，直折伏遏之溫毒，抑制病原，以截斷或縮短病程，阻截傳變；善用通腑攻下，以蕩滌腸胃宿食、燥屎、蓄血、污濁，迅速排除邪熱瘟毒、扭轉病勢；及時涼血化瘀，以截斷病邪于氣營之間，不再深陷搏擾血分。先生非常贊賞截斷扭轉治療方法，在診治外感發熱時見微知著，防于未然。認為外感發熱疾病發展迅速，治療時要預計到疾病發展后果，及早、果斷使用防痙、防昏迷、防出血等措施，使疾病消滅在萌芽狀態。對于溫熱病熱勢較甚，會及時用具有“清熱解毒、息風止痙、化痰開竅”的牛黃，每用0.3g、1～2次吞服；若發熱伴有心煩，舌尖邊紅，或曾有高熱痙厥史，或頭痛頭昏，嗜睡、四肢蠕動等熱陷心包，熱極生風之勢，先生會早早使用安宮牛黃丸、紫雪散、至寶丹等丸散大丹以護腦退熱止痙醒神。對于斑疹隱隱，皮下瘀點等熱邪由營入血，喜用羚羊角、玳瑁、西紅花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涼血解毒之品。

5 瘥后余熱，謹防變復

紹派傷寒外感熱病的瘥后調理，俞根初在《通俗傷寒論》中特列“瘥后調理法”，認為溫熱傷寒諸證，邪雖退而余熱留戀未盡，不知宜忌，過食則食復，過勞則勞復，郁怒則怒復，不避房事，則為傷寒房復，傷寒新感易痊，復證難愈。先生認為外感高熱，熱勢雖挫，病入坦途，時常以葉氏的“恐爐煙雖息，灰中有火”等醫訓告誡我等對病后低熱調理的重視，防止病情復發、變化。如患者營分熱戀，表現為低熱，心煩，寐劣，盜汗，舌紅、少苔，脈細數，仿清營湯意，喜用連翹心、竹葉心、蓮子心等清心透營，伍用鮮蘆根、鴨跖草、青蒿透營轉氣；當寒熱郁滯營分，營衛不和，表現為盜汗，形寒，低熱不退，先生喜用桂枝配地骨皮，該藥對原出于《張聿青醫案》謂桂枝、地骨皮相伍善于調和營衛，透達營分郁熱，此亦為先生歷驗心得用藥。再如濕溫證，低熱未退，苔灰黃厚滑，先生喜取已故老中醫黃載枚的專治“脫力傷寒”退熱驗方“槐角地榆湯”意，選用地榆、槐角、滑石各12g，延胡索15g等藥以除留戀氣分之濕熱。對于熱病后期，正氣未復，津液損傷，神疲無力，胃納不振，盜汗自汗，口干欲飲等氣陰兩虛，邪熱未清，仿張氏玉液湯，藥用生黃芪、知母、天花粉等益氣養陰清熱生津。若經中、西醫治療后，患者低熱長期不退，便溏，形寒，舌淡暗，脈沉細，辨為少陰寒化證，仿四逆輩，喜用附子、干姜、草果等溫里助陽散寒品；伴有面色不華，神疲無力，長期熱戀邪滯，辨為脾陽受損，腎元不足之證，喜用紅參3～5g、鹿茸2～3g另燉服用，以大補元陽，振騰脾氣，引火歸元，這實為應用“甘溫除大熱”之濫觴，用藥思路之廣足以啟迪我等后學。

2016-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