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妨害公務罪是司法實踐中常見的犯罪類型,而且犯罪手段多樣化,嚴重影響社會管理秩序。但對于妨害公務罪的認定,理論和實踐中均存在一些爭議問題,尤其對于“暴力”的認識,存在很多種理解。為進一步加強對妨害公務罪中“暴力”的理解,準確明晰妨害公務罪的入罪標準,筆者結合自身辦案經驗,查找相關資料,提出有關妨害公務罪“暴力”的疑難問題,并提出觀點,促進達成共識、正確適用刑法。本文分為兩個部分,從暴力的內容、暴力的程度兩方面進行分析,結合真實案例,具體闡述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并總結提出筆者觀點。
關鍵詞 妨害公務罪 暴力 行為方式
作者簡介:田媛,北京市密云區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6.12.029
我國刑法分則關于妨害公務罪的表述比較簡單,雖然司法解釋相繼出臺,但是仍不能給妨害公務罪一個具體的、明確的入罪標準,因此理論界和實務界對妨害公務罪的理解不盡相同。甚至在司法工作人員內部,對妨害公務罪的入罪標準也會存在差異,不同司法人員對于同一案件的處理出現截然不同的處理結果的情況也是存在的。妨害公務罪的行為方式是該罪的一大值得探討問題,尤其對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的理解和認識,理論和實踐中存在很多不同的觀點,筆者結合辦案經歷對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進行探討,以期在司法實踐中更好地適用法律。
一、妨害公務罪“暴力”的內容分析
什么是暴力?《辭海》中對“暴力”的解釋為“強暴并侵犯他人人身、財產等權利的行為是暴力”。用互聯網百度搜索“暴力”一詞,通過百度百科得到的結果是“暴力,暴露出來的力量”、“泛指通過武力侵害他人人身、財產、精神的行為”、“泛指侵害他人人身、財產的強暴行為”。具體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條文中的“暴力”是什么?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又是什么?
關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理論界主要存在以下幾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應該是僅僅針對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人大代表或者紅十字會工作人員的人身的有形、直接的強制或者打擊,并且這種強制、打擊已經達到了足以使公務人員無法繼續履行公務行為的程度。第二種觀點認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不僅可以是直接針對公務人員人身的強制或者打擊,也可以是針對公務人員在執行公務過程中正在使用的諸如警用車輛之類的公務用品、辦公用品的損毀,因為這種損毀行為也將直接造成公務行為的執行受阻。第三種觀點認為,對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應當作擴大的解釋,其暴力的內涵也應當是所有暴力犯罪中最廣泛的一種,只要能造成對執行公務的人員的健康權、生命權、自由權損害、侵害結果的,或者能夠造成對執行公務所適用的物品的損害的結果的,都構成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行為,由此,無論是有形的傷害行為還是無形的行為,諸如麻醉、灌醉等都能夠構成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
關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筆者主張:
第一,以妨害公務執行為目的,針對執行職務人員人身而使用的有形的、直接的強制或者打擊,當屬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應有之義。
第二,針對物的攻擊,是否也屬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應具體分析。具體說來存在兩種情況:一是攻擊履職必需之物;二是攻擊其他物。之所以將妨害公務罪列入刑事犯罪的范疇,主要保護對象是正常的社會管理秩序,確保公務活動的正常運轉和有效執行,如果行為人以攻擊、毀壞警車、毀壞執法儀器等公務用品的方式,對公務活動進行妨害,因車輛、儀器等,都是履職必需之物品,對此類物品的損毀,直接影響了正常的公務活動的進行。因此我們說,對于履職必需之物所實施的這種“間接暴力”,雖然并非針對執法者人身實施的直接暴力,但是在客觀上也確達到了阻礙公務執行的效果,也應當列入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范疇。如果行為人所攻擊之物并非履職必需之物,如為發泄對執法行為的不滿而故意損毀自己的物品、用拳頭擊打地面墻面以示憤怒、亦或是將執行職務人員偶然落地的其他物品如鑰匙鏈等損毀,等等,以上行為雖然反映出行為人對公權力的挑釁和輕蔑,但客觀上并沒有起到妨害公務執行的作用,因此不宜認定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
第三,關于無形行為是否屬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筆者的觀點是否定的。無形行為是相對于有形行為而言的,所謂有形行為,就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一種直接的、公然的攻擊行為,如撞擊、毆打、撕扯、拉拽等,關于無形行為,學界還沒有確切的定義,通常會以“灌醉、麻醉”等為典型列舉。上述第三種觀點中,學者認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應當做擴大解釋,涵蓋一切有形、無形行為,但筆者不贊同這種觀點,原因在于:一是無形行為屬于暴力不符合一般人的常識判斷。筆者以“什么是暴力”為題詢問身邊非法律專業人士,給出的答案基本都是血腥的、殘忍的、強制的手段和行為,幾乎沒有人主動將暴力與灌醉、麻醉等直接聯系起來,除非是用暴力手段將人灌醉。因此,將灌醉、麻醉等無形行為歸為暴力,超出了一般人的常識判斷。二是在我國刑法條文中,除了妨害公務罪,還有其他罪名中也使用了“暴力”一詞,如搶劫罪、強奸罪的刑法規定中,關于行為人的犯罪手段,除了規定“暴力、脅迫”之外,還有“其他手段”和“其他方法”的表述,即采用暴力、脅迫之外的與暴力、脅迫效果相當的方法,如用酒灌醉、用藥物麻醉、使用催眠術等。按照刑法規定,“暴力”并不包含灌醉、麻醉等無形的手段,而應當歸類為“其他方法”中。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將無形行為納入到妨害公務罪的“暴力”解釋中,就會出現同一部法律中同一個詞語解釋不一致的情形,有違法律的整體性精神,有損法律嚴謹性。
二、妨害公務罪“暴力”的程度分析
我國刑法條文對于暴力須達到何種程度才能入罪并沒有明確的標準,理論界主要有以下四種不同觀點:一是抽象危險犯說。該觀點認為,暴力、脅迫不要求客觀上實際達到造成職務不能執行為的結果,只要足以妨礙公務執行即可。二是采用具體危險犯說。該觀點對妨害公務罪中暴力、脅迫的強度有具體要求,即認為該暴力必須達到使公務人員不能順利執行職務的程度。三是采取實害犯說。該觀點認為,妨害公務罪中暴力、脅迫的程度,必須在客觀上造成公務人員被迫放棄執行公務,或者違背其職責和意愿實施依法不應當實施的行為的程度。
實踐中的情況相對復雜,不能一概而論的說采用了哪種學說,也很少能具體判斷行為人的暴力程度是否足以妨礙執行職務,主要還是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加以判斷,筆者以兩個案例做對比,來具體闡述實踐中對于妨害公務罪“暴力”程度的判斷標準:
案例一,甲與鄰居產生糾紛,警察出警進行處理,因對處理結果不滿,甲毆打民警,經鑒定民警身體所受損傷程度不構成輕微傷,最終甲因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被無罪釋放。
案例二,乙等人酒后滋事,警察出警加以勸阻,現場眾人圍觀,乙等人推搡、拉拽民警,經鑒定,民警身體所受損傷程度不構成輕微傷,判決乙等人犯妨害公務罪,分別被判處拘役、有期徒刑等不同刑罰。
傷情是判斷暴力程度的重要依據,但也并非唯一標準,縱觀五年多以來密云檢察院受理的全部妨害公務案例,對于使用暴力手段妨害公務的,大致處理情況為:
首先,造成執行職務人員輕微傷以上傷情的原則上入罪。雖然很多學者認為單純地以傷情后果來判定暴力妨害程度,容易產生不當入罪和不當出罪等諸多問題,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暴力所造成的傷情無疑是判斷暴力程度最直觀、最簡單、最易掌握的方法,相關證據具有證明力又容易收集,符合證據確實充分的起訴標準,因此實踐中,在排除其他具體情節干擾的情況下,只要行為人的暴力程度造成了執行職務人員輕微傷以上的傷情,均以妨害公務罪進行評價。
其次,未造成執行職務人員輕微傷以上后果的,結合案件具體情況,由裁判者進行自由裁量。正如以上兩個案例,行為人均使用暴力阻礙執法,暴力程度均為致執行職務人員“不構成輕微傷”,然而在處理上卻截然不同。顯然在案例二中,雖然行為人的暴力程度未達到致人輕微傷以上的程度,但是因案例二行為人人數多、現場圍觀群眾多,造成了現場公共秩序的混亂,因此其行為亦構成妨害公務罪。
綜上,筆者認為,“輕微傷以上的傷情”是妨害公務罪的充分而非唯一條件,在判斷行為人的暴力程度是否構成妨害公務罪時,除了依據執行職務人員的傷情鑒定外,還應綜合考慮犯罪嫌疑人的人數、是否持械、被妨害的公務的重要和緊急程度、現場的環境、圍觀的群眾、暴力持續的時間、造成的后果和影響等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