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訪人種、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影響的研究進展

趙嘉穎，劉歡歡，張小遠

作者單位：510000廣東省廣州市，南方醫科大學心理系

·社會·行為·心理·

咨訪人種、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影響的研究進展

趙嘉穎，劉歡歡，張小遠*

作者單位：510000廣東省廣州市，南方醫科大學心理系

咨訪人種或種族匹配是指心理咨詢師與來訪者間人種或種族的相一致。國外研究者主要通過實證研究(模擬法研究、檔案法研究、準實驗設計)、meta分析和質性研究來探討咨訪人種或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的影響，但目前并未得出一致結論。本文對這些研究方法和研究結果進行綜述，以期在現有研究基礎上考慮人種、種族匹配乃至其他咨訪特質匹配在我國心理咨詢和治療中的研究前景。

人種匹配；種族匹配；心理治療過程

趙嘉穎，劉歡歡，張小遠.咨訪人種、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影響的研究進展[J].中國全科醫學，2017，20(28)：3554-3557.[www.chinagp.net]

ZHAO J Y,LIU H H,ZHANG X Y.Research progress of the effect of psychological consultant and visitors of the same race on psychotherapy[J].Chinese General Practice，2017，20(28)：3554-3557.

由于少數族裔受到侵害和暴力的歷史以及少數族裔心理治療師人數不足的現實，美國少數族裔普遍得不到應得的、有效的心理治療和服務，因此承擔了較大的社會和心理負擔，造成了對其健康狀態和工作能力的較大傷害[1]。一些研究者相信，為來訪者提供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心理治療師能夠提高心理治療的利用率、取得更好的治療效果、降低來訪者脫落率[2]。因此20世紀70年代，西方社會開始關注咨詢師與來訪者在人種、種族上的匹配對心理治療效果的影響。咨訪人種或種族匹配是指心理工作者(包括心理咨詢師、心理治療師、臨床精神科醫生等)與來訪者之間的人種或種族特性相一致，例如同是亞裔(人種匹配)或者同是中國人(種族匹配)。國外心理學研究者們關注人種或種族匹配問題已有近半個世紀，雖然至今尚未能得到一致的結論，但在研究過程中對核心概念的不斷澄清和辨析，以及他們在研究方法上的嘗試和創新可以為現代研究人種或種族匹配乃至其他咨訪特質匹配提供參考和借鑒。

我國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心理咨詢與治療正在經歷一個快速的應用發展時期，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關注心理咨詢及治療的過程、效果研究。當前國內心理咨詢與治療運用的理論和手段絕大多數根植于西方文化，因此心理咨詢和治療的本土化是為來訪者提供更適宜的心理健康服務、改善咨詢和治療效果的重要途徑。我國幅員遼闊、人群構成復雜，心理咨詢和治療的本土化面臨著多民族、多地域差異產生的文化多樣性的難題；另一方面國內的心理咨詢研究也正在經歷從論證心理咨詢有效，過渡到什么樣的咨詢師用什么樣的咨詢手段對什么樣的來訪者更有效的精細化研究過程。本文回顧了國外近年有關人種或種族匹配與心理治療的文獻，著重梳理其研究方法及研究結論，指出當前研究存在的不足和局限并展望未來研究的難點和方向，同時為本土研究提供借鑒及參考。

1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研究方法

1.1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評定 在現有該類研究中，心理健康工作者和來訪者的人種或種族匹配的界定大多是指雙方自然屬性的客觀一致[2-6]，但近年來有研究者更關注來訪者自己感受到的主觀匹配[7-13]。前者可從資料采集階段中通過雙方自我報告獲悉，后者還需要與來訪者進行訪談以明確其主觀認可的人種或種族。從自然屬性的匹配到主觀認可的匹配，這種對匹配關注點的變化恰好顯示了本領域發展的一個明顯特征：自然屬性匹配產生更好咨詢效果的內在機制是文化價值觀的一致與兼容。

1.2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實證研究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實證研究主要試圖回答以下3個問題：(1)少數族裔來訪者更傾向于接受與其人種或種族匹配的治療師的心理治療嗎？(2)人種或種族匹配會導致來訪者有更多的療程出席次數和更低的脫落率嗎？(3)人種或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的過程和結果有影響嗎？大多數情況下，這3個問題分別由3種傳統的實證研究方法進行回答，即模擬法研究(analog study)、檔案法研究(archival study)和準實驗設計(quasi-experimental study)。

1.2.1 模擬法研究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模擬法研究的主要是少數族裔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是否會更傾向于人種或種族匹配。根據研究設計中被試面臨的選擇情境，該模擬法分為簡單選擇法(simple choice)和配對比較法(paired comparisons)。在簡單選擇法中，研究者會用文字、音頻和視頻等方式為被試呈現一段模擬的心理治療，提供多名心理治療師的人種或種族信息(例如治療師的姓氏、照片等)，然后請被試選擇人種(或種族)相同或不同的治療師[3]。

簡單選擇法未能考慮到治療師除人種或種族外的其他特質、過于單一，因此設計了配對比較法，以獲知人種或種族匹配在諸多影響因素中的重要程度[3-4]。首先被試能夠聽或看到一段治療師和來訪者的交流材料，然后被試需要對咨訪人種或種族匹配、治療師受過高等教育、咨訪價值觀的相似度、治療師年齡等因素的重要性進行等級評價。

1.2.2 檔案法研究 檔案法是一種回溯性的研究方法，在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問題上，通常用于探討人種或種族匹配是否會導致更頻繁的療程出席次數和更低的脫落率。

在美國，由政府資金支持的、提供心理健康服務的公立機構和非牟利組織已發展得相當完善，來訪者的個人基本信息、診斷結果、心理咨詢和治療的結果、終止心理服務后的追蹤調查等資料匯集成了許多信息量龐大、內容完整、具有研究價值的數據庫。例如，自20世紀60年代由洛杉磯東部的波蒙那、克萊爾蒙特、拉文3市市政出資聯合成立了“3市心理健康中心(Tri-City Mental Health Center，TCMHC)”，為當地居民提供心理健康服務，并建立了健全完善的數據庫[5-6，14]，先后研究了種族匹配對來訪者心理治療的完成度、滿意度和結果的影響。咨詢師和來訪者的種族匹配信息均來自各個人的自我報告，咨訪屬同一種族則視為種族匹配，否則視為不匹配；咨詢師采用功能大體評定量表(Global Assessment of Function，GAF)評估來訪者在心理咨詢前后的心理功能并以此作為衡量心理治療結果的指標。GAF是精神疾病診斷和統計手冊第4版(DSM-Ⅳ)多軸診斷系統的第5軸，用于評估個人的心理、社會、職業功能以及精神疾病的嚴重程度，現已廣泛運用于歐美多國[15-16]。

目前國內心理咨詢與治療仍處于較為粗糙的階段，近年來只有部分醫療機構和高校心理咨詢中心開始重視心理咨詢與治療檔案的建立，尚未能形成較為規范的歸檔流程，因此國內心理學研究者很難采用檔案法進行高質量的研究。

1.2.3 準實驗設計 受到現實條件和倫理因素的限制，在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實證研究方法中，模擬法和檔案法研究占到多數，準實驗的方法比較稀少，而臨床試驗研究仍然缺乏[17]。近10年來，研究者們為了平衡研究的可行性和混雜因素的可控性，越來越多地用準實驗設計的方法來研究人種或種族匹配的問題，尤其是對實際的心理治療中過程和結果變量的研究。在人種或種族匹配的準實驗設計中，心理治療過程與結果變量的測量是整個準實驗設計的核心內容。常見的心理治療過程變量有工作聯盟(working alliance)和自我暴露(self-disclosure)程度，都可以通過工作聯盟問卷、自我暴露指數等測量工具測得。

心理治療的結果變量通常表現為被試治療前后的癥狀改變程度，研究者需要在心理治療前測量來訪者特定的心理健康情況作為基線，待治療結束后進行再次測量，以判斷心理治療的效果[12]。也有研究者將心理治療中來訪者的參與度作為評價心理治療效果的指標，如來訪者參與治療的次數、來訪者的脫落率等[7，13，18]。

1.3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meta分析 人種或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的影響至今未有一致的結論，而meta分析是匯集同類研究的多個相互獨立的研究結果進行定量分析、以期獲得一個綜合性結論的統計方法[19]。完整的meta分析一般包括文獻檢索、文獻納入、數據編碼、效應量的計算和數據分析。

1.4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質性研究 與其他研究方法相比，質性研究能夠將被試內隱的想法、感受、認知策略用外顯的、可操作的方式表達出來，適合側重于來訪者主觀感受的人種或種族匹配研究。例如CHANG等[8]的種族匹配重要程度對心理治療關系的影響研究就包括了納入和篩選被試、數據采集和數據分析3個部分。CHANG等[8]的納入標準為來訪者感受到了自身與治療師有人種或種族差異、來訪者在12個月內結束了心理治療；排除標準為處于精神疾病發作期、有自殺傾向和其他急性精神病性癥狀或當前接受心理治療。該研究的數據來源于訪談員對被試的訪談內容，訪談分為2個階段，第1階段主要收集心理治療的一般信息，不涉及人種、種族問題；第2階段訪談員會用探索的方式引導被試談論人種、種族問題(如被試的人種、種族同一性，人種差異對治療的有利和不利影響等)，最后訪談員邀請被試想象如果換成了同人種、同種族的心理治療師，這段治療經歷會是怎樣的。

綜上，人種或種族匹配的研究方法有實證研究和質性研究兩大類。實證研究方法是研究人種或種族匹配問題的主要方法，模擬法、檔案法和準實驗設計方法得出的實證數據是研究者進行meta分析的原材料，而meta分析對被試樣本、研究方法、研究結論的綜合分析則有利于未來實證研究質量的提高。質性研究能夠幫助研究者深入了解心理治療過程中來訪者的想法，在尊重個體差異的基礎上充分利用來訪者反饋的信息得出概括性的結論，但在數據處理和分析過程中編碼員的主觀因素難以控制、不同研究難以相互比較等缺陷使得在人種或種族匹配的研究領域中質性研究未能成為主流，但因其信息收集的多樣性及深挖的特點，又使其成為實證研究不可或缺的有益補充。

2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研究結果

2.1 來訪者對同人種/種族治療師或咨詢師的偏好 大多數來訪者認為咨訪間的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是重要的，這可能是因為來訪者在面對來自相同或相似文化背景的咨詢師或治療師時會感到更自在，認為這樣的咨詢師或治療師更能理解他們，也更能產生共鳴[10]。來訪者們還認為，與治療師的共鳴、治療師的專業技能和咨訪間共同的世界觀對心理治療更加重要[20]。

2.2 來訪者對治療師或咨詢師的感受 大多數少數族裔來訪者普遍認為種族/人種匹配能夠幫助治療師和來訪者產生某些文化共鳴(如共同的文化準則、相似的童年經歷以及受到種族歧視的困擾等)，但這種文化共鳴很難在缺乏共同價值觀和成長經歷的白人治療師中得到，因此也不愿意在治療過程中與白人治療師談及種族或文化的問題；然而許多來訪者認為如果治療師表達出足夠的同情和包容、能自在地談論人種、種族和/或文化問題，治療師和來訪者間的種族差異就可以忽略不計[8-9]。

2.3 心理咨詢與治療的過程變量 CHAO等[21]選取了67例重癥長程心理疾病患者為被試，研究咨訪間人種匹配和工作聯盟(working alliance)對其預后的影響，結果發現和人種不匹配的被試組相比，人種匹配的一組報告更高的工作聯盟得分；工作聯盟得分更高的被試也報告了更好的預后情況。ZANE等[13]研究了來訪者人種匹配的自我暴露(self-disclosure)的關系，結果并未發現人種匹配會對任何一種自我暴露有影響，這可能是因為人種匹配對自我暴露的影響會受到文化認同感(culture identity)、文化適應程度(acculturation level)、價值取向(value orientation)等因素的調節。

2.4 心理咨詢與治療的結果變量 人種或種族匹配對白人、拉丁裔和非裔來訪者的作用可能是不一樣的、矛盾的。WEEKES[18]發現人種匹配對白人青少年的治療結果并無明顯影響，但對拉丁裔青少年有負面作用；RUGLASS等[11]發現在團體心理治療前創傷后應激障礙(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癥狀較嚴重的白人來訪者中，與治療師人種匹配的來訪者會比不匹配的獲得更大PTSD癥狀的緩解；對非裔女性PTSD患者而言，種族匹配對PTSD癥狀的緩解并無明顯影響。

人種或種族匹配的meta分析研究至今為止共有3篇[7，22-23]，其分析結果普遍認為人種或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結果的影響極小或者沒有影響，通常只能在心理治療的前中期發揮作用。有學者對17個實證研究進行了系統分析(systematic review)，最有力的結果是在一些少數族裔群體中，人種匹配能夠促進家庭治療對青少年藥物濫用的療效[23]。人種匹配能夠讓治療師和來訪者在文化問題上有相同或相似的觀點，為群體營造普遍性(universality)的感受，而普遍性被認為是群體心理治療的主要療效因子，這可能是人種匹配對治療結果的作用能夠得到群體治療的實證研究支持的原因[12]。

3 小結與展望

總的來說，單考慮人種或種族因素時，來訪者更傾向于選擇人種或種族與之相同的治療師，但當同時考慮治療師的其他素質(如年齡、受教育程度、專業能力等)時，人種或種族匹配的重要性會大大降低；盡管人種或種族匹配對心理治療的影響研究結論并非一致，相關meta分析均傾向于得出人種或種族匹配難以改善心理治療效果的結論。

研究咨訪間人種或種族匹配問題的初衷和現實意義是提高少數族裔所受心理健康服務水平，加強其主動尋求心理健康服務的積極性，最終能夠有效改善少數族裔來訪者的心理健康狀況[7]。盡管關于人種或種族匹配的作用機制的說法繁多且至今認為有明確的結論，但其發揮作用的出發點往往都在于這種看上去十分表面的匹配關系能夠為咨訪2人帶來文化背景、價值觀、生活經歷等更深層次的認同感，引發咨詢師和來訪者間的共感，至少在來訪者的感受中這種和咨詢師“在一起”的感受可能會帶來治療關系的融洽并或多或少地影響到最終的咨詢效果。

近年來我國心理咨詢和治療服務覆蓋的地域范圍不斷擴大、心理咨詢和治療的專業人群基數不斷增加；心理健康服務的觀念也從單純提供心理咨詢和治療發展到為特定的來訪者提供合適的心理健康服務，逐漸重視來訪者的個人特質以及心理健康服務的質量。誠然，當前我國社會人種、種族成分比較單純，人種或種族匹配問題并不突出，但我國幅員遼闊、民族繁多，地域間、民族間文化差異較大，咨訪間的文化匹配(例如咨訪間民族屬性、地域屬性的匹配以及咨訪雙方文化-認知層面、價值觀的匹配)對心理咨詢和治療有無積極作用，都是值得將來心理學研究者們探討的問題。

作者貢獻：趙嘉穎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文獻/資料收集與整理、撰寫論文、中英文修訂；劉歡歡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文章的可行性分析、論文的修訂，并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張小遠進行文章的可行性分析，并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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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ProgressoftheEffectofPsychologicalConsultantandVisitorsoftheSameRaceonPsychotherapy

ZHAOJia-ying,LIUHuan-huan,ZHANGXiao-yuan*

DepartmentofPsychology,SouthernMedicalUniversity,Guangzhou510000,China

Racial/ethnic matching means that psychological consultant and visitors are of the same race.Foreign researchers mainly studied the effect of psychological consultant and visitors of the same race on psychotherapy through empirical researches(analog study,archival study,quasi-experimental study),meta-analysis and qualitative researches,and have not got consistent conclusion.The author reviews these methods and results and hopes to explore the research prospect of racial/ethnic matching and other consult-visit matching characteristics in psychological consulting and treatment in China.

Racial matching;Ethnic matching;Psychotherapeutic processes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14ZDB259)；廣東省高校人文社科重大攻關項目(2012GXM-0006)

*通信作者：張小遠，教授，博士生導師；

E-mail：zhxy@fimmu.com

R 395.5

A

10.3969/j.issn.1007-9572.2017.06.y20

*Correspondingauthor:ZHANGXiao-yuan,Professor,Doctoralsupervisor;E-mail:zhxy@fimmu.com

2016-12-20；

2017-06-20)

(本文編輯：崔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