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國產歌舞電影典型案例分析

嚴宇橋++陳佳汝

摘要：《華麗上班族》作為歌舞片，能夠代表本世紀第二個十年的中國歌舞電影電影制作水平，而對此片進行分析是當下研究中國歌舞片現狀所需要的。本片相較于之前十年的歌舞電影作品，在敘事主題與故事情節方面有較大突破，對于都市職場的諷刺也較為到位。同時其音樂創作敘事與歌曲制作說品也相較于之前有較大提高，雖然還有明顯瑕疵，但是可以看出中國歌舞片制作水平在向前進步。

關鍵詞：歌舞片；杜琪峰；職場主題；歌曲創作、諷刺

緒論：《華麗上班族》與歌舞片回歸

在電影票房日益高漲的中國市場，一種被忽略已久的電影類型在2015年9月重新回到大片浪潮的競爭中，那就是歌舞片。9月，《華麗上班族》新鮮出爐，并在各大院線上映。這是一部由周潤發，張艾嘉，湯唯，陳奕迅等大牌明星聯袂出演的都市職場主題影片，以符號化的舞臺效果，代表性極強的場景設置和六場動聽的音樂來起到視聽的美感和震撼作用，甚至使用了3D來增強視覺效果。

作為新世紀第二個十年的產生的作品，《華麗上班族》一經推出，必然成為國產歌舞片研究的焦點，對其作出分析也是必要的。下面本文將從主題與情節，音樂與歌曲，十年間發展這三方面來對于這部電影進行分析。

1.主題與故事情節的創新點分析

《華麗上班族》上映于2015年，相比于之前的《如果·愛》《歌舞青春中國版》還是，其在故事情節和主題方面都有較大的革新。與傳統歌舞片青年男女載歌載舞中完成“造夢”，抱得夢想而歸的幻境式主題不同，《華麗上班族》講述的是現代企業中殘酷的利益斗爭，勾心斗角的集團內部矛盾被直接展現出來，成為主題偏黑色調的諷刺歌舞電影，這種主題類型在之前的國內歌舞片是很少有的。電影主要講述的是眾信貿易集團內部在面臨上市的環境下高層之間進行的一場利益博弈。李想與何琪這一對看似符合傳統歌舞片俊男靚女式主角的成功，形成了看似大團圓的結局，“挖公司墻角”的大偉和張威小團體也受到了應有的處理，而這一切都在貌似完整無缺的閉合時劇情中充滿著對整個現代中國企業現狀以及制度的諷刺以及對于宿命重復的暗示。

首先是公司中女性的無奈與弱勢地位。這集中體現在兩個人物角色身上：蘇菲與張威。蘇菲是一個鄉村女，一個人離鄉背井到城市打拼，千辛萬苦才當上眾信集團的財務主管，本身應該成為事業打拼努力奮斗的女強人形象代表，然而片中其頑強外表下藏著一顆孤獨、脆弱的心。由于了解公司財務運作，輕易成為爭權者拉攏的對象。同時也因為掌管眾信集團財務部，整理著公司龐大財務數字，卻讓她身陷險境。蘇菲的努力奮斗換來的卻是男朋友棄她而去，最終被挪用公司公款的大偉威逼利誘最后屈服于大偉的權勢逼迫的結局。在強大的職場生存壓力下，蘇菲不僅放棄了原本的原則幫助大偉作假，甚至被迫獻出了自己的身體來保證自己的工作。而張威之于何仲平則更是如此，何仲平對于張威完全處于一種精神壓制加上能力利用的關系，不僅僅在肉體上完全占有，在事業方面更是完全處于控制與壓榨的地位，并且通過安插女兒在公司這一行為直接剝奪了張威享受她自己打拼的勝利果實的權利，這也致使張威聯合王大偉企圖自立門戶以反抗，而最終不料何仲平還是在掌控一切，以徹底失敗而告終。當何仲平發現猶太生意伙伴不好搞，他把這個爛攤子丟給張威，還用激將法說“接下來日子肯定不好過”。張威很得意，說“逆境里生存是我的強項”。。她為自己在愛人跟前有價值而得意，但那也是“用”的價值，而不是“愛”的價值。因為不會有人會把自己真正心疼的人放在逆境里去。

然而，在女性在職場中無奈與弱勢的背后是什么？片中給出的另一個職場含義是階層固化。努力奮斗的成果不及金權交易的牢固，金權交易不如性關系牢固，性關系不如血親關系牢固。這樣每一層都有自己仰賴的資本，也有自己相對于下級牢固的階層地位。這也是中國企業在當代出現的問題所在。除非是使用特殊手段，想要打破階層得到上升，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電影中，這種特殊手段就是依靠親信，性與攀附關系來進行的上升。處理何琪和李想，片中的其他主要人物都是由這個關系一層一層地鏈接起來的，而且導演幾乎將這種關系處理成為無縫對接。這種關系的對接往往都是在上層者直接給下層進行施與，而下層對上層往往要承擔以忠誠或者其他方式為代價的回報，這樣整體的階層管理關系就是自上而下垂直階梯式的樣態。從公司利益的最高層——何仲平開始施與，張威的上升和從秘書成長為CEO，是通過與何仲平的肉體關系，充當情婦而實現的。而成為公司上層管理者的張威，也通過施與的方式將相對年輕的王大偉拉入管理層，當然，這也是以肉體上的回報為要求的。在這之后，王大偉也遵循這樣的方法，通過感情攻勢與威逼利誘拉攏蘇菲，最終與蘇菲建立肉體關系。可見，整個公司的管理層架構是以這種形式建立起來的，如果繼續發展下去，這種畸形的“分封賞賜”還需要以這樣的方式來維系。然而在張威的計劃敗露之后，整個體系完全崩塌，最終這樣的兩性關系維持的管理架構被血緣打敗，何仲平的女兒何琪成為了公司新的掌門人。在年輕的何琪管理的這一代是否會產生改觀呢？李想的升職就證明了體制的牢固性是難以改變的，只是換了不同的人而已。李想利用了張威對于自己的信任，向何仲平告密而出賣張威，致使整個以張威為主導的體系完全崩塌。然而李想真正的升職原因卻是作為何琪的親信，甚至在片中與何琪擦出了“愛的火花”，這樣不難想象李想在未來何琪主導下的管理體系中的重要地位。而何琪會不會“因愛利用”，就如同何仲平對于張威一樣，李想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張威？老一輩的體系悲劇即將在年輕一輩重演，這是本片對于職場最大的諷刺之處與主題情節的創新點。同樣，本片在音樂制作方面也有相當多可圈可點之處。

2.片中音樂在場景中的作用分析

華麗上班族在音樂運用的這一方面，其實相對之前的《如果愛》來說，是更加有創意的。音樂風格多樣，在人物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每個不同的角色都有著專屬的特色音樂，音樂開始真正為人物與情節服務，這是我們歌舞片的一大進步。下面筆者將對幾段出現在主要情節的音樂進行具體的分析。

電影中李想與琪琪是是這部影片里面年輕人的代表，他們對于剛進入職場的環境，有興奮、彷徨、懼怕等等，這兩個人的主題音樂常常是節奏較為舒緩的，或者是充滿活力的，配器多使用鋼琴等，特別在兩個角色相互見面的時候表現更加明顯，他們用音樂互相表達著自己的情感。最典型的音樂便是在影片中《愛上被你愛上的自己》這是屬于他們的主題曲，前期出現較多，琪琪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李想有著自己的擔心與顧慮，兩人害怕傷害到這段感情，都選擇沉默。這是一個二部曲式的作品，節奏舒緩，全曲起伏不大，非常抒情。歌曲第一句進入的時候是非常自然的人聲，是琪琪的內心獨白，隨著伴奏的緩緩進入李想演唱的部分進入，歌詞是對上一句的回答，且在第二句的尾處出現了短暫的離調，但是馬上調性又伴隨著琪琪的演唱，回到了原調。接下來的兩句是重復開始一、二句的旋律，但是在歌詞這一方面發生了變化，兩個人一個表達著自己的疑慮，一個在回答著自己在上句提出的疑問。第三句節奏型發生變化，相對前面更加密集了，兩人開始交錯演唱，說明兩個人內心的疑慮其實是一樣的，兩個人都非常在意對方，但是卻害怕因為種種原因失去對方，在這段交錯演唱的部分歌詞給出了兩個人最終得出的答案，那就是繼續不說出真話，對對方繼續隱藏真正的自己。旋律最終又回到了一、二句，歌詞的表達展現了兩人的內心答案，但是其實在這個部分他們更加深愛對方了。這個曲目在這里的主要作用是表達兩個年輕人那種糾結的心理，為下面他們繼續隱瞞對方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解釋。

其次還有一段較為重要場景，是在角色王大偉與蘇菲在第一次核對賬目之后出現的，王大偉在股票投資出現了危機之后非常的焦慮，蘇菲那時候也是自己的情感問題非常嚴重，兩個人都被生活的種種原因折磨著，但是在這里導演安排了一段較為舒緩的音樂《老地方》，作品是羅大佑、林夕及陳輝陽合作的作品旋律優美、歌詞感人。這個音樂像是為這兩個對生活充滿了無奈的人一個互相傾訴的空間。這也是兩人為數不多的溫馨片段，這兩個人的感情本來就是悲劇的，在這樣復雜的環境之下，兩個人難得的說了一次心里話。王大偉在問蘇菲的家鄉是什么樣子的，這個時候音樂開始進行，這是一個一部曲式的作品，開頭引子的部分用一段較為舒緩的鋼琴帶入，為觀眾營造一個平靜的環境，接著蘇菲回答王大偉的問題，也就是我們歌曲的第一句，寫出了兩個人背井離鄉來到大城市工作的原因。在對唱的時候出現了同曲異詞的現象，蘇菲繼續重復第一句的旋律與歌詞，王大偉的歌詞顯示，他開始回憶自己的家鄉生活，兩個人的對唱在唱著同一句歌詞，這也顯示了兩個人都有著相似的心境，此處加入了提琴，更有回憶的感覺。再想到自己家鄉的時候，一個人說著“到哪里都一樣，要說美滿，在那里沒有不滿。”一個人說著“在哪里都一樣，總會不滿，總是不一樣的蒼茫。”兩個人都表達了自己想要更加往強大，想得到更好的工作與成就。但是在結尾的地方再次提到老地方，讓觀眾感覺到這兩個人的無奈。這首曲子很好的承接了上面的劇情，給觀眾一個轉折，也為后來他們最終迷失在自己哪個所向往的地方埋下了鋪墊。

影片中最有張力的一段音樂便是結尾的時候角色王大偉演唱的《何必呢》，電影中，王大偉是眾信集團副總，聰明靈活，善于玩辦公室政治，是機會主義者，因為有 CEO張威當靠山，更加有恃無恐，王大偉表面上為上市賣命，但心中另有打算，以權謀私，趁火打劫、漁翁得利，但最終令自己陷入進退維艱的局面。這是一個非常戲劇化的角色，陳奕迅演唱的那種張力也正好符合了這首曲目的要求，從音樂內容到陳奕迅的唱腔，都將其角色的性格與命運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段音樂出現在最后王大偉欠債無法還清，他維系的所有關系都崩盤的情況下，這個時候的人物角色非常崩潰，不理解命運為何對自己如此不公平，從一開始樂曲進入，便是一段非常戲劇化的小提琴與一身鼓聲，這樣的開頭已經為這個角色添上了悲劇色彩。演唱開始的時候每一段旋律都非常短促，是王大偉在回憶自己過去，痛恨為什么自己的“賭博”沒有收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前四句的節奏非常類似，基本沒有改變，前面的部分都是再重復一段樂句，這也是王大偉最后面臨崩潰，不斷使用重復表達那種類似瘋狂的宣泄，歌詞的部分也是反復的重復“何必呢”。一直到后面改變樂思，王大偉終于說出了自己真正的需求“我需要你給我愛，你依靠我的情，相親相愛那么公平，就一言為定。”他內心是渴望愛的，也道出了都市上班族內心真正對于愛的渴望。最后一句也是貫穿整個電影的一句詞“拼愛才會贏”最終人物角色最終慢慢毀在了自己手中，走向了滅亡。

電影中所有人對愛都有著不同的表達，每個人態度不同結局也就不一樣，《華麗上班族》中的音樂多為羅大佑作曲林夕作詞，其實最終的成品作品是不錯的，音樂的質量也是較高的，然而在片中唱功成為了很大的問題，整個電影，所有有張力的演唱部分基本上都落在了陳奕迅身上，這讓別的角色就產生了對比，最終讓這部影片的表現力打了折扣。此次《華麗上班族》在運用音樂推動故事情節這一方面，比之前的歌舞片都大有進步，音樂真正承擔了電影的一部分重擔，在上述的片段中，尤其在一些兩人對唱的情節中可以看到，雖然國產歌舞片尚有青澀，但是確實是在一步步前進。

3.從《如果愛》到《華麗上班族》十年間的發展

正如導演杜琪峰本人所說，“或許，職場比黑幫更可怕”。從2005年的《如果·愛》，到2015年的《華麗上班族》，中國新世紀歌舞電影已經走過了十年。在2015年之前，新世紀歌舞電影在音樂敘事和題材選擇方面都處于一個艱難的摸索階段，《如果·愛》仍然是典型的后臺歌舞片探索，講述的是在女明星孫納，孫納的男朋友聶文和其前男友林東健之間的故事。三人體系的人物關系和兩人體系的人物關系當然存在很大差別，從一種關系鏈變成了四種可能存在的關系鏈，就相應的影響到了結構的簡單性，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人物線的混亂。而題材上的局限成為了后來幾年歌舞片探索中的通病。《歌舞青春中國版》題材使用仍然以高校青春愛情為主題，而2013年《天臺愛情》的后臺電影式題材與幾乎雷同，也都是以電影女明星為女主角，講述愛情糾葛的故事，而這些探索直到《華麗上班族》時得到了題材內涵與音樂敘事上的突破。

在《華麗上班族》中，發展進步最大的便體現在本片中的黑色諷刺元素。而杜琪峰導演巧妙利用了傳統歌舞片俊男美女愛情事業雙豐收的外衣，而隱藏表達了中國目前企業集團的階層問題與骯臟不堪的金權與美色交易，更加發人深思的是，這種體制還在進行著，并且即將代代相傳。電影在皆大歡喜的結局中，蘊含著悲劇式的結局，如同影片《芝加哥》結局一樣富有張力。如果說《芝加哥》是對美國媒體以及法律體制的嘲諷，那么《華麗上班族》便是對于中國職場的深入剖析與思考，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參考文獻：

[1]林奕華.文藝片需要拍成3D嗎？[J].新民周刊，2015，37：110.

[2]王點.《華麗上班族》 職場生存法則[J].東方電影，2015，09：22-23.

[3]灰原.杜琪峰 靜靜地看你們斗[J].東方電影，2015，09：34-39.

[4]任丘.華麗上班族 辣手奪命金[J].中國企業家，2015，19：114-115.

[5]邊靜.《華麗上班族》：除了華麗，還有什么？[N].中國電影報，2015-09-09015.

[6]李博.用《華麗上班族》講盡職場悲歡[N].中國藝術報，2015-09-02004.

指導教師：張燕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