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倍利
供職于深圳某雜志社的羅爾,因有感于幼女罹患白血病,自9月10日起陸續在自己的公眾號發表《我們不怕討厭鬼》《耶穌,我不要做你的敵人》《羅一笑,你給我站住》等系列文章,引發公眾紛紛獻上愛心,截止11月30日,共收到打賞250余萬元。但消息很快出現反轉,網友聯名報案認為其詐捐。羅爾本人也撰文回應質疑,表示將退還相應款項,并接受司法機關調查。
期間,人民日報評論指出“羅爾事件”釀成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信任危機,并認為只有在公共生活中,涵養信心和信任,在法治生活中,完善規則與制度,才不會讓公眾的愛心在一次次“狼來了”中被消磨。中國青年報刊文指出“羅爾事件”等“反轉新聞”跟“狼來了”的故事一樣,會折損社會的公信力,最終會對真正的弱勢群體造成傷害。網友們也紛紛表示,捐錢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替患者和家人省錢。更有激憤的網友要求司法機關立案,嚴懲騙捐的行為。
作為一名父親,羅爾也確實愛女心切。打賞或發紅包的眾人,也確實出于惻隱之心?;谏鲜鍪聦?,針對羅爾詐捐的指控顯然難以成立。那么,又是什么導致輿論一邊倒地對其進行聲討?聲討的又是什么?筆者認為,眾人聲討的是羅爾的不道德,也即羅爾做了本不應該做的事。因為羅爾在不差錢的情況下,利用信息不對稱,通過獲取公眾打賞這種“打擦邊球”的方式,獲得了遠超過所需治療費用的捐贈。
論及慈善,中西方存在源起和模式上的差異。西方之慈善公益形態源于宗教,強調博愛,有如圣經規定所有人都是神之子民,神命人服從,相互愛和幫助;人要將其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獻給神;而奉獻由教會組織集中使用,用于幫助所有神的子民。而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的仁愛,源于對自己獲得生命之基本事實的感覺,而非來自神的命令或來世的獎懲,所以愛是由親及疏、由近及遠向外擴展,并以親族、鄉里相互扶持為主要形式。
相較于西方人的樂善好施,中國社會也不乏愛心,汶川地震和羅爾事件的愛心爆發能夠清楚地說明問題。數據顯示,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近10年來,我國的社會捐贈總額從2006年的不足100億元增長到目前的1000億元左右,慈善事業發展面臨著難得機遇。但如何匯集愛心、涵養信任,并讓最需要關愛的群體感受溫暖,是慈善事業健康和可持續發展必須研究的課題。
2016年9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正式施行,為開展慈善活動提供了遵循,為發展慈善事業提供了引領,為做好慈善工作提供了保障。而恰恰不久之后,就發生了“羅爾事件”。根據慈善法,首先,如何界定羅爾“發文求打賞”的行為性質?是“商業營銷”“個人求助”亦或“個人募捐”?其次,針對目前的狀況,該如何處理?募集的款項是否需要發還,羅爾有無違反慈善法需要追責的情形?最后,針對該事件造成的影響,如何做到“舉一反三”,進一步規范相關行為?筆者認為,官方宜盡快出面表態,給個說法,把握住此次慈善法宣傳的良機。
“羅爾事件”在給社會信任澆上一盆冷水的同時,也給予我們諸多啟示。中國傳統慈善事業囿于親友鄉鄰之間,有效率優勢,但難以惠及普天下之人。而西方慈善公益事業的興盛有賴信徒們大規模的奉獻,卻也面臨著審查機制運作的高成本和低效率。兩者各有優勢,也互有短板。然而,從中取長補短卻非易事。某種程度上,“羅爾事件”卻給出了新的解答。首先是如何解決愛心動員的問題,羅爾通過公眾號發文的形式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其次是如何解決信息不對稱以防范道德風險的問題,“羅爾事件”又警示了“信息披露”的重要性。
12月24日晨,羅爾的女兒笑笑去世了。雖然羅爾最近一直掙扎在輿論的漩渦中,但相信笑笑應該是遠離這一切的。羅爾夫婦最終決定退還所有的捐贈并捐贈笑笑的遺體用于科學研究,而笑笑留下的,將溫暖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