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
摘 要:“墻中墻”是南京明城墻所具有的獨特現象,它的發現與研究有助于理清南京明城墻的建設過程及建筑方式。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墻中墻”的發現與研究共經歷了四個階段,對這四個階段的梳理為墻中墻的進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礎。
關鍵詞:墻中墻;南京;四個階段
中圖分類號:K248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12-0155-02
所謂“墻中墻”,即大墻之中包有小墻,或大墻壓于小墻之上的現象。墻中墻是南京明城墻所具有的獨特現象,它的產生原因眾說紛紜。本文試圖對南京“墻中墻”的發現與研究狀況做一綜述,為將來的深入研究打下基礎。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南京墻中墻的發現按時間劃分共有四個階段。分別是50年代、70年代、90年代和21世紀初,下面分別對發現及研究情況予以介紹。
一、第一階段(20世紀50年代)
1952年,南京城建部門在新開解放門的工程中,于城墻內部發現了用六朝墓中常見花紋磚砌的墻身,有學者認為這就是“六朝都城的北墻”[1]。1957年,在贅城東段近后湖小門處,拆除一段城墻后發現內部與外部分別用兩種不同類型的磚砌而成。從兩種磚的質地尺寸和砌建結構、用漿方面分析,研究者認為“顯系不同時代所修建,推測自六朝至明前,可能屬于保衛建康城的要塞營壘,大約在朱元璋改筑應天府城時,打算由此地往西經鼓樓崗高地向西與清涼山石頭城相接,而由于防御的需要和計劃的改變,城垣選址走向往北發展,到1386年新筑后湖城時此段遂廢棄之?!盵2]446
1957年,南京京城北部城墻在拆除過程中有重大發現。如小東門(明鐘阜門)至金川門段,“城墻內部以小城磚砌有矮墻”[3]51,對于所發現矮墻的具體情況,李蔚然介紹道“砌磚較為復雜,其中以六朝磚居多,也有‘靖安塘灣水軍‘池司前軍的宋磚,以及印有‘官錄‘北閏的唐磚。這些墻都不太高,殘缺不齊,高1.5~1.9米,外部和上面砌有明磚”[4],對這段城墻的性質,李蔚然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判斷,第一種判斷見之于由他執筆的《中國古代建筑技術史》第十二章第七節“明南京城”,他認為是“六朝至南宋的江防營壘”[2]446。第二種判斷見之于他的論文《論明代南京城》,認為“是為了‘筑新宮和都城特砌的防洪墻”[4]。李蔚然前后兩種完全不同的觀點反映出他對墻中墻認識的不斷變化。除李蔚然外,楊國慶對這段墻中墻性質的認識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如在2000年發表的論文《明代南京城墻建造年代考略》和2002出版的論著《明代南京城墻》中,他認為“我們感到這些地段所謂的‘墻中墻,即為1366年之前朱元璋早期建造的‘新城城墻”[5]161。而在2008年出版的《南京城墻志》中認為“這些小墻,基本是1366年筑造‘新城城墻的遺存”[6]189。楊國慶分別做出“1366年之前……建造”和“1366年筑造”的判斷并非無意之舉,其中反映出他將對新城建設時間認識的變化運用到對墻中墻建筑年代的判斷中。此外,1957年在金川門至油咀油泵廠段的城墻內部,也發現了“城墻內有漿砌塊石墻”的現象[3]51。
1958年,在南京城墻獅子山段也有兩次小規模的墻中墻發現。第一次是在鐘阜門城頂以下4.1米處,“發現一段高達六米的用漢、六朝至隋唐磚砌的墻體”[7]381。第二次是在鐘阜門西城墻處,“拆出一段高達6米的漢至六朝磚砌的墻身”[8]96。
回顧第一階段“墻中墻”的發現與研究,我們可以看出“墻中墻”大量發現的主要起因是解放初期對南京城墻有計劃的全面拆除,正因如此,至今這一階段所發現的墻中墻基本無存。通過學者的介紹與研究,我們可以初步判斷本時期最重要的成果是1952年新開解放門和1957年拆除小東門至金川門段城墻時的發現,前一次發現為贅城性質與成因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后一次發現則為新城時期南京城墻的范圍與規模提供了完全不同的可能。
二、第二階段(20世紀70年代)
據相關資料記載,本階段“墻中墻”的發現主要有三次。1970年,在中華門西側至水西門、石城門地段挖掘防空洞時,當掘進城基內,就“清楚地發現了明城把南唐城整個包在里面”[1]。1975年,在獅子山南“開挖人防巷道時,亦發現六朝磚砌的墻身。”[8]961978年,在盧龍山(即獅子山)段“在此段城墻內構筑人防巷道時,再次發現了用六朝磚砌的墻體”[7]381。
這一時期的發現,除后兩次筆者懷疑為同一發現而將另行撰文進行甄別外,顯然第一次即1970年的發現是最為重要的。因為這次發現既證實了文獻中關于明初建城對舊城西、南兩面城墻加以沿用的記載,又遭到以1991年集慶路段城墻考古為代表的一系列考古發現的質疑。進而有學者認為“近年來在配合城建考古發掘中,發現城垣的某些地段,并非李所筑之城垣‘舊址”[6]198。那么如何解釋1970年的發現,這次發現是否屬實,明初新城城墻究竟有沒有利用舊城西、南兩面,是完全利用還是部分利用,這些問題都尚未得到很好的解答,但正因如此,才體現出“墻中墻”對南京明代城市史研究的重大意義。
三、第三階段(20世紀90年代)
這一時期有兩次墻中墻的發現,第一次是在后半山園北面城墻缺口處,研究者發現“那里的城墻分里外兩層,分別用不同年份制的城磚砌成,外層后砌,使原砌的城墻增厚三四米,加高近兩米”[9]155。雖然研究者并沒有提供這一次發現的確切時間。但記載這一發現的論著《南京建置志》出版于1994年7月,1999年12月第一次印刷[9]版權頁。所以將這一次發現歸入20世紀90年代的發現應當是可行的。
第二次發現是在1998年。1991年的汛期使南京城墻多處出現龜裂、塌方,其中前湖段是險情最為嚴重的地段之一。1998年在該段險墻清理基本完成時,發現了一道“墻中墻”。它高10米左右,寬2.4米至4.8米,暴露部分長約55米,兩端延伸至未塌的明代城墻內[5]38。在距地面1米左右的墻體上,發現了“臨江府新淦縣洪武四年均功夫造”的紀年磚。由此,因這塊磚的發現而引起了學界對該段墻中墻性質的討論,參與這次討論的學者主要是楊國慶和李蔚然兩人。
楊國慶對前湖段墻中墻性質的判斷發生過兩次重大的變化。在論文《明代南京城墻建造年代考略》(2000)和論著《南京明代城墻》(2002)中,他認為該段城墻是“洪武四年(1371年)至洪武八年(1375年)之間,對該段城墻進行改筑修繕的遺存”[5]38。但在《南京城墻志》中,他卻認為該段城墻“最早在洪武四年以后,應是朝廷于洪武三年征用均功夫參與城垣造作的結果”[6]186。由此可見,楊國慶認識最大的變化就是一開始認為前湖段城墻是對原有新城改筑修繕的遺存,但后來又認為是洪武四年(1371)以后初次建設的新城遺存。這一重大變化的背后同樣包含了他對新城建設時間的認識轉變。
李蔚然就楊國慶對墻中墻認識的早期觀點提出了反駁,他從墻中墻的高度、發現地點來質疑楊國慶的觀點,最終他認為前湖段城墻是“為了‘筑新宮和都城特砌的防洪墻”[4]。筆者認為,李蔚然的觀點過于絕對,譬如他說“請看,凡出現墻中墻或墻下墻的地方,無不處于近水地帶”[4]。那么只要舉出一兩個反例,李蔚然的觀點就不攻自破了。如楊國慶就通過實地調查,在太平門遺址東側崗壟上城墻斷面處以及后宰門段城墻豁口處發現了墻中墻,用事實對李蔚然的觀點進行了有力的反駁[5]28。
總之,在第三階段,1998年前湖段墻中墻的發現無疑是最為重要的。關于“臨江府新淦縣洪武四年均功夫造”紀年磚出現原因的解釋也沒有一個定論。此外,由于該階段第一次發現是在后半山園北面城墻缺口處,與前湖段墻中墻位置頗為接近,是否指的就是前湖段墻中墻?筆者雖不敢輕易地否認,但是拿來做研究的時候則要十分小心。那么這究竟是一次單獨的發現,還就是指前湖段墻中墻,筆者將另行撰文探討。
四、第四階段(21世紀初)
本階段主要有五次發現,前三次都是由楊國慶個人實地調查而完成。2000年春,楊國慶在“月牙湖”南側城墻中,發現了用塊石壘砌的“墻中墻”,在太平門東側城墻斷面附近,又看到了用塊石壘砌的“墻中墻”[10],在2002年出版的《南京明代城墻》一書中,當反駁李蔚然對他的質疑時,他又提到在后宰門段城墻豁口處發現了墻中墻[5]28。
后兩次墻中墻均發現于2008年。2008年7月,南京市博物院城北考古隊在南京下關獅子山明城墻鐘阜門段地下,發現了一段“被明城墻包裹著的六朝城墻”[11],這段城墻位于地下1米左右,寬0.5米,南北走向,被挖掘出5米左右,內部是六朝磚,外部是明城磚和夯土層。楊國慶表示“這段城墻有可能是消失1500年的白下古城的城墻”[11]。2008年10月,中華門東段城墻(原雨花門一帶)在施工過程中,在城墻內部發現了一段寬約3米,高六七米的墻中墻,該墻體用磚為南唐城磚,也發現明初城磚。對于這一發現,楊國慶認為“以目前搜集到的證據看,這是一處以南唐城墻為基礎修筑的明代早期城墻”[12]。
總之,從本階段的五次發現可以看出,雖然發現規模均很小。但是卻有三點學術意義。
第一,自1957年金川門至油咀油泵廠段城墻內部發現城墻內有漿砌塊石墻后再次發現由塊石壘砌的墻中墻,而且連續發現兩次。這一發現豐富和確認了我們對墻中墻材質來源的認識,具有重大意義。
第二,南京城墻獅子山段鐘阜門處自1957、1958、1975、1978年四次發現“墻中墻”后再次有所發現。這充分說明獅子山段城墻確實是軍事要地,在明初大規模建設南京城墻之前就早已有以六朝至唐宋城磚為主的城墻存在。這段城墻的性質,筆者認為很可能是元末朱元璋所建南京準外郭的遺存。
第三,在城南中華門段發現以南唐城墻為基礎修筑的明代早期城墻,這豐富了我們對新城建設時如何利用舊城城墻的認識。對于那些質疑文獻記載,認為明代城墻在南唐舊城外側修建的學者,帶來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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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楊國慶.明代南京城墻建造年代考略[J].東南文化,2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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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朱凱.明城墻修復發現“墻中墻”[N].南京日報,2008-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