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侵權訴訟中引入事實自證規則芻議

胡夢珠，沈春明

重慶醫科大學思想政治教育學院/醫學人文研究中心，重慶 400016

醫療侵權訴訟中引入事實自證規則芻議

胡夢珠，沈春明

重慶醫科大學思想政治教育學院/醫學人文研究中心，重慶 400016

在處理醫療侵權案件中，證明規則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而我國侵權法法律體系中對關于處理醫療侵權案件的證明規則的規定存在問題，以致我國司法實踐中對于醫療糾紛案中舉證責任分配問題的處理紛紛不一。應引進普通法系侵權法中事實自證規則加以完善。該文在對我國引入事實自證規則可行性分析的基礎上，闡述了如何構建中國化的事實自證規則。詳細論述了在中國醫療侵權中適用事實自證規則的條件及程序，并對如何規制新規則的濫用提出建議。

事實自證；證明規則；醫療侵權；法律適用

醫療糾紛逐年增加已成為社會焦點。醫學的專業性決定了醫療侵權案件損害事實認定幾乎均依賴于醫療鑒定，法官自主性相對較弱。據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統計，該院受理的醫療侵權案件中約36%的案件進行了一次醫療鑒定，33%進行了兩次以上鑒定[1]。由于醫療鑒定存在鑒定過程的私密性及周期長等特性，醫療侵權案件中患者的勝訴率較低。據統計，廣東省2015年158起醫療侵權訴訟中，患者勝訴率僅占7.59%[2]。高訴訟費用以及低勝訴率導致患者司法訴諸率下降，“醫鬧”逐年攀升。我國侵權法相關證據規則之不完善致使醫療侵權案件無法合理解決。該文通過對普通法系侵權法“事實自證”證明規則移植借鑒，就完善我國醫療侵權法律體系做初步探討。

1 普通法系“事實自證”規則

普通法系民事侵權法“事實自證”規則 （Res Ipsa Loquitur）含義為：事實不言自明。該規則指稱，某些情況下，僅僅根據案件事實即可推定過失存在，確定表現證據。《美國法律重述第2版·侵權法重述》中對“事實自證”規則的構成要件做出了以下表述：案件凡同時符合下列情形，即可作出原告所受傷害是由被告的過失所引起的推論：①該事件是在沒有過失的情況下通常不會發生的一種事件；②其他可能的原因，包括原告與第三人的行為，已被證據充分排除了；并且③所表明的過失處在被告對原告所負義務的范圍之內[3]。

當“人們根據經驗和社會常識，通常可以確定某一特定事件的發生是否是過失行為的后果”[4]且間接證據充分時，但卻由于原告因特殊條件限制無法提出直接證據而承擔敗訴風險，這是極不合理的。因此，普通法系中“事實自證”規則多被用于原告無直接證據證明被告過失，但間接證據及案情足以自證被告未盡合理注意義務而存在過失的案件中，尤其是醫療侵權案件。

2 我國引入“事實自證”規則必要性分析

2.1 彌補過錯責任原則舉證缺陷

2010年7月頒布實施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以下簡稱《侵權責任法》）第五十四條規定：患者在診療活動中受到損害，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有過錯的，由醫療機構承擔責任。該法實際上規定，在醫療侵權領域適用過錯責任原則。按照過錯責任原則，被告承擔責任系有過錯；沒有過錯即不擔責。原告應舉證證明被告具有過錯或者過失，方能使被告擔責。而醫療侵權訴訟中，原告（患方）既不具備專業的醫學知識，又幾乎無法拿到原始證據，因此其極有可能因無法提供直接證據而敗訴。

“事實自證”規則強調事件的無過失即不發生性，其“是為了彌補原告方對直接證據及其因果關系的 ‘無能為力’而規定的適用間接證據的依據”[5]。根據“事實自證”規則，在排除原告及第三人引起該損害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后，原告只需舉證證明被告本身應盡而未盡的注意義務及原告自身損害事實即可得出被告（醫方）過失的推論，從而將舉證責任轉移至被告。這可有效規避原告因特殊情況無法提供直接證據而產生的敗訴風險。

2.2 平衡訴訟雙方權利與義務關系

據《侵權責任法》規定的過錯責任原則，原告舉證難點在于對被告具有直接過失及因果關系進行舉證。據現階段司法實踐，原告主要通過由醫療鑒定機構出據的報告進行舉證。在此種情況下若由于存在被告與醫療鑒定機構的“沉默共謀”等現象，患者舉證難度會更大。一味適用過錯責任原則由原告舉證似不合理。因此，“誰主張，誰舉證”中引入“事實自證”平衡醫患雙方在訴訟過程中的權利與義務關系尤為必要。依照 “事實自證”規則，原告僅須提供可證明因果關系的間接證據，這既易化了原告舉證難度同時又可有效抑制濫訴現象，合理有效的平衡了訴訟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因此，有必要將該規則引入我國證明規則體系。

3 我國引入“事實自證”規則可行性分析

3.1 世界侵權法的融合使“事實自證”移植成為可能

“世界侵權法的主要歷史源流，分別是羅馬法系侵權法、英吉利法系侵權法、中華法系侵權法、印度法系侵權法和伊斯蘭法系侵權法等。”16世紀，在羅馬法基礎上形成的大陸法系與由英吉利法系發展而來的普通法系隨殖民地擴張強制輸出，吞并其他三大法系形成了世界侵權法融合的第一次浪潮[6]。

世界侵權法領域的第2次融合始于20世紀60年代《埃塞俄比亞民法典》的編撰，止于2009年中國《侵權責任法》的制定完成。2009年《侵權責任法》借鑒了如美國侵權法的責任分擔規則等許多普通法系和大陸法系的立法規則，使中國《侵權責任法》更加實用。如今正處于世界侵權法領域第3次融合的浪潮之中。作為世界五大侵權法源流之一的中華法系侵權法只有立足于自身法系體系基礎之上，大膽吸收借鑒普通法系與大陸法系侵權法精華才能突破發展。因此，將“事實自證”移植入我國侵權法領域為解決醫療侵權服務，既是應然也是必然。

3.2 我國醫療侵權中“事實自證”規則適用條件

通過以上論述，“事實自證”規則在處理醫療侵權案件中有其獨特優勢，有進行法律移植的必要。但如何將其本土化則要在其基本理論之上構建符合我國法律精神的“事實自證”規則適用條件。筆者以為應設置以下幾點適用條件：①該醫療事故在被告（醫方）沒有過失的情況下通常不會發生。過失，指行為人未能盡到相應的注意義務，而該注意義務是任何一個理性的人在類似的情形下必須遵守的義務。對于醫務人員，該注意義務即為診療規范中規定的醫務人員應盡的診療義務。若按照醫學常識及診療標準無法判斷某一特定醫療事故的發生是否系過失所致，則可借助醫學專家證言或文獻資料證據佐證。②患者受損害事實。原告（患方）應舉證證明在未接受診療時身體未受損害，該損害是在接受診療過程中發生的。即有其他證據證明被告行為是導致原告損害的法律上的原因。③原告無被告過失的直接證據。“事實自證”規則是建立在過失推論前提下的證據規則，如原告掌握被告過失的直接證據則無需推論即可認定過失，因而無需適用事實自證規則。④原告須證明可能發生過失期間醫療器械處于被告控制范圍之內。在醫療侵權之訴中，被告一般并不會對此條提出異議。⑤被告若為兩人以上的團隊，除非被告可單獨舉證證明自己已盡注意義務且過失是由第三人所為并提供直接證據證明，否則被告應負連帶責任。與此同時，作為一項證明規則的“事實自證”除了要對其適用條件進行規定外，還應對其具體的適用程序加以規定。

3.3 醫療侵權中“事實自證”規則適用程序

醫療事故發生后，在醫患雙方無法協商解決且不接受調解的情況下，可提起民事訴訟。法官審查原告訴狀，若該案符合“事實自證”規則適用條件，即可啟用“事實自證”規則。原告應提供充足的間接證據證明：若無具有對醫療器械排他性控制的被告過失，損害即不發生，并提交損害證據履行說服義務。若法官認為原告提交的證據不足以推定被告過失，則可駁回原告。反之證明責任將轉移至被告。“被告通常可以主張其已盡到適當的注意義務的證據作為抗辯。”[7]但被告僅作已盡注意義務抗辯只能部分免責。如果被告反駁證據在證明自己已盡到注意義務的同時“還能確切的證明第三者對事故負有責任”[8]則可完全免責。

3.4 可能出現的問題及規制建議

由于事實自證不用原告提供直接證據，僅通過間接證據及經驗、社會醫學常識等即可作出醫療機構具有過失的推定，如不加以規制即會導致規則濫用。同時，由于該證據規則可以略去醫療鑒定環節，如不加以限制容易使醫療鑒定形同虛設。筆者以為，法官應嚴格控制事實自證規則適用條件，只有真正符合限制條件，事實不言自明且間接證據充分的案件才可適用事實自證規則。同時，事實自證規則只能是作為《侵權責任法》第五十四至第六十條及《證據規則》的補充規則適用于司法實踐中，其不能完全替代兩部法律在處理醫療侵權案件中的地位。最后，適用事實自證規則的案件應就損害事實與醫院實際責任大小結合《侵權責任法》《醫療事故處理條例》中的相關規定判定具體的損害賠償數額。

[1]南方都市報.廣東：醫療糾紛案患者勝訴的僅占7.59%[EB/OL].（2015-07-07）[2016-10-10].http://news.sohu.com/20150707/ n416281598.shtml

[2]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課題組.新形勢下醫療侵權損害賠償糾紛案件的審理情況、問題與對策[EB/OL].(2011)[2016-10-10].http://mohrss.chinalawinfo.com/fulltext_form.aspx Db= qikan&Gid=1510112846.

[3]美國法學會.侵權法重述:條文部分[M].許傳璽，石宏，育東，譯.2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334.

[4]法律出版社法規中心.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M].北京：中國法律出版社，2015：32.

[5]劉昂.淺析域外“事實自證”規則在我國醫療訴訟之適用[J].醫學與哲學，2015，36（5）：13-16.

[6]楊立新.世界侵權法的歷史源流及融合與統一[J].福建論壇：人文社會醫學版，2014（6）：163.

[7]文森特·R·約翰遜.美國侵權法[M].趙文秀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104.

Analysis of Introduction of Res Ipsa Loquitur in the Medical Infringement Suit

HU Meng-zhu,SHEN Chun-ming
Colleg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Medical Humanities Research Center of Medical University of Chongqing, Chongqing,400016 China

The proof rule is vital in the treatment of medical infringement suit,and the rules of proof rules in the tort law? legal system have problems thus leading to different handlings of burden of proof allocation issue in the medical dispute case in the juridical practice in our country,and we should introduce the res ipsa loquitur in the tort law in common law for improvement,and the paper elaborates how to construct the Chinese res ipsa loquitur on the basis of the feasibility analysis of introduction of res ipsa loquitur,elaborates the condition and procedure of res ipsa loquitur in the Chinese medical infringement and puts forwards the suggestions of how to standardize the abuse of new rules.

Res ipsa loquitur;Proof rule;Medical infringement;Application of law

R19

A

1672-5654（2017）02（c）-0194-03

2016-11-20）

胡夢珠（1991.8-），女，山東濟寧人，碩士，研究方向：醫事法律。

沈春明（1971.9-），男，四川榮縣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倫理學，醫事法律，E-mail:1610964384@qq.com。

10.16659/j.cnki.1672-5654.2017.06.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