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局勢存在的變數

唐繼贊

中東歷來是多事之秋和火藥桶。即將謝幕的2016年的中東，就是這一定位的最好注腳。所謂的“阿拉伯之春”釀成的亂局，即將邁入第六年；阿拉伯轉型國家困惑依舊，難以走出困局；敘利亞危機、也門沖突，內戰持續；“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雖陷末路，但反恐斗爭任重道遠；人道危機日趨加劇，國際社會難以應對中東難民潮襲擊。這就是眼下的中東，曾經的大國必爭之地。展望2017年，雖會隨著美國總統易人存在變數，但依舊難以走出亂局陰霾。

2016年中東局勢的四大特點

首先，美俄博弈加劇。隨著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實施，加之其稱霸世界能力的下降，奧巴馬政府在中東逐漸采取戰略收縮，顯示出“放不下、離不開”的力不從心的態勢。而欲重返中東的俄羅斯，抓住了難得機遇。2015年9月30日起，普京毅然以打擊恐怖主義為名，對敘利亞內戰進行直接干預。近一年的努力成效顯著，截至2016下半年，俄羅斯的軍事行動，從根本上改變了敘利亞內戰的戰場形勢，幫助敘政府軍從防守轉向進攻，在全國收復大片失地，救活了巴沙爾岌岌可危的一條命。與此同時，俄羅斯還沉重打擊了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占領了中東反恐斗爭的制高點，博得了國際社會的廣泛好評。在美俄博弈中，俄羅斯明顯占了上風。對此，美國雖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

不過，在美俄博弈中，雙方都注意斗而不破。出于維護各自利益的考量，美俄雙方其實都不想太快結束敘利亞內戰，而是都愿意在這塊博弈平臺長時間存在下去。有分析認為，如果美國執意盡快推翻巴沙爾政權，采取利比亞模式也不是做不到。當然，那要承擔不可預測的風險。而俄羅斯當今實力雖然遠不及美國，但要不顧一切幫巴沙爾鏟除形形色色的反政府武裝，也是可以辦到的。當然，那也要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這大概就是美俄斗而不破的底線所在。

其次，熱點問題高燒不退。已持續五年半的敘利亞危機，依然看不到結束的跡象。長期以來，敘利亞武裝沖突主要集中在阿勒頗地區。在美俄博弈中，阿勒頗戰火幾度平息，又幾度重燃。經過長時間的磋商，美俄雙方決定自2016年9月12日起沖突雙方停火。然而，此次停火更加脆弱，雙方互指對方破壞停火協議。尤其是9月17日，美國主導的打擊“伊斯蘭國”國際聯盟對敘軍代爾祖爾一個據點發動空襲，炸死炸傷200多名敘軍士兵。敘政府軍9月22日發表聲明，宣布重新對阿勒頗武裝分子展開軍事行動。此輪阿勒頗爭奪戰就此開打。從目前的戰況看，政府軍占明顯優勢。在俄羅斯空中掩護以及伊朗革命衛隊和黎巴嫩真主黨民兵的支援下，政府軍捷報頻傳。11月初，俄羅斯“庫茲涅佐夫”號航母的參戰，對反政府武裝士氣構成震懾。然而，出于多種原因，估計短期內交戰雙方誰都難以吃掉對方。

也門危機陷入僵局。2014年9月，也門什葉派胡塞武裝武力奪取首都薩那，進而占領南部地區多數省份。翌年3月25日，胡塞武裝大舉進攻臨時首都亞丁市，哈迪與其內閣成員被迫流亡沙特。為恢復哈迪在也門的合法地位，沙特等國2015年3月26日開始對胡塞武裝展開“果斷風暴”軍事行動。在沙特等國的軍事援助下，支持哈迪的武裝力量奪回了也門南部5個省份。9月22日，哈迪從沙特返回亞丁執政，與胡塞武裝對峙。在聯合國斡旋下，也門沖突雙方曾進行多輪和談。最新一輪和談于2016年4月21日在科威特開啟，又以失敗告終。2016年7月28日，胡塞武裝和薩利赫宣布成立“總統委員會”，也門政府宣布退出聯合國主導的和談。10月29日，哈迪拒絕接受聯合國也門問題特使謝赫艾哈邁德提出的成立“也門聯合政府”、哈迪交權的新和平方案。近日，美國首次介入也門危機，國務卿克里11月15日宣布，在美國的斡旋下，沙特阿拉伯領導的多國聯軍和也門胡塞武裝同意于11月17日起暫停敵對行動。不過，這次繞過當事方也門的調解行動遭到哈迪政府的拒絕。

再次，反恐形勢頻傳利好消息。目前，在伊敘大地上，正在進行兩場關系“伊斯蘭國”生死存亡的戰役，即摩蘇爾收復戰和拉卡解放戰。摩蘇爾是“伊斯蘭國”橫空出世后占領兩年多的伊拉克北方重鎮，拉卡是被“伊斯蘭國”定為“首都”的敘利亞中北部城市。2014年6月，“伊斯蘭國”在摩蘇爾宣告成立，誓言建立橫跨伊敘地區的“哈里發國”。其勢頭之猛，曾震驚國際社會。不過，2016年以來，盛極一時的“伊斯蘭國”日漸式微。伊拉克政府先后從其手中奪回費盧杰、拉馬迪和提克里特后，2016年10月17日凌晨，總理阿巴迪宣布開打摩蘇爾收復戰。隨著“伊斯蘭國”在伊拉克戰場上的節節敗退，國際社會開始把打擊目標轉向敘利亞境內。11月6日凌晨，拉卡戰役打響。兩場戰役雖然都遭遇了“伊斯蘭國”極端分子的負隅頑抗，但總體進展還算順利。據軍事專家估計，國際反恐力量取得兩場戰役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敘利亞的阿勒頗爭奪戰，事實上也關系到國際反恐大計。在那里與敘反政府武裝并肩抗擊敘政府軍的“征服陣線”，是由被聯合國列入恐怖組織名單的“支持陣線”更名而來。2016年7月28日，“支持陣線”改名為“征服陣線”，并發聲明強調取消與“基地”組織發動全球圣戰的主張，只強調專注敘利亞內戰、推翻巴沙爾政權。美國雖然承認聯合國對“征服陣線”的定位，但又由于推翻巴沙爾政權的需要而與其有著過密聯系，甚至在考慮“收編”這支極端組織。這一因素，顯然會給中東反恐帶來一定麻煩。

第四，地緣政治格局變化較大。沙特和伊朗斷交，標志著中東地區大國博弈加劇，2016年1月3日，沙特外交大臣朱拜爾宣布同伊朗斷絕外交關系。究其原因，除了遜尼派和什葉派兩大伊斯蘭教派的爭斗，顯然還有中東兩大國爭奪地區領導權的因素。隨著伊朗核協議的達成，伊朗在中東老大的地位日益凸顯，引起沙特的強烈不滿。另外，土耳其未遂政變，導致土耳其同美國和西方國家的關系降溫，并使復交后的土俄關系進一步走近。還有，土耳其與以色列捐棄前嫌關系回暖、土耳其對“伊斯蘭國”政策的調整等，都是地區格局變化的重要方面。除此之外，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在中東地區的順利推進，也推動了中東主要國家同中國合作共贏關系的進一步加深。

2017年中東局勢存在哪些變數

美國新舊總統即將換屆，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將接替奧巴馬。可能生變的美國中東政策，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中東局勢的走勢。目前，談論特拉朗普的中東政策，還為時過早。不過，分析人士認為，從其競選過程以及勝選后的言論中，似乎令人感到，特朗普的中東政策可能在奧巴馬的基礎上做些調整。鑒此，新一年的中東局勢可能存在變數。

第一，美俄博弈能否放緩。美國和俄羅斯在中東都有自己的利益，雙方都想維護對中東地區的領導權。因此，二者博弈，不可避免。不過，奧巴馬同普京的爭斗常常是針鋒相對，更激烈一些；而聲稱要同普京做朋友的特朗普，在美俄博弈中將如何出手，是否會緩和一些，這將直接影響中東局勢的走勢。

第二，敘利亞問題能否加快解決進程。理論上講，敘利亞問題的最終解決，應該是敘利亞人民說了算，但從目前的進展看，鑰匙還是掌握在別人手里，敘利亞內戰也是一場不折不扣的代理人戰爭。前臺是敘利亞政府和形形色色的反對派，而其背后是美國和俄羅斯以及沙特、伊朗、土耳其等地區大國，影響最大的當然還是美俄。行事風格不同的特朗普上臺，無疑給敘利亞問題的解決帶來了新的變數。不過，無論如何，敘內戰一時停不下來，戰爭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敘利亞危機解決，最終還得靠政治解決。

第三，中東反恐形勢是否更加樂觀。特朗普曾多次批評奧巴馬在中東反恐不利。他甚至質疑，美國同時打擊巴沙爾政權和“伊斯蘭國”，而巴沙爾也打擊“伊斯蘭國”，這是否合乎邏輯。然而，特朗普上臺后是否就能集中力量在中東打擊“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也令人懷疑。目前，“摩蘇爾爭奪戰”和“拉卡解放戰”兩大反恐戰役都是在美國的主導下進行的，能否早日取得勝利，將考驗特朗普的反恐誠意。不過，也應該看到，即使中東反恐取得決定性勝利，也難以在短期內鏟除“伊斯蘭國”極端伊斯蘭思想殘余。

第四，伊核協議執行是否會更加緩慢。特朗普早已對伊核全面協議說不，認為這對伊朗繼續核計劃有利。因此，有分析認為，伊核協議被徹底廢除可能性雖然不大，但面臨被擱置的危險。其實，原定2016年一月開始實施的伊核協議，并未完全執行。伊朗雖然在石油出口方面得到了一些好處，但西方國家的制裁并未完全取消。伊朗對此十分不滿，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多次稱伊朗是被美國忽悠了。一般估計，未來伊核協議名存實亡的可能性較大，伊美關系也會比奧巴馬時期有所倒退。

第五，巴以問題是否會繼續邊緣化。巴以問題專家注意到，特朗普公開稱，美國在中東只有以色列是真正的盟友。似可預見，特朗普上臺后會比奧巴馬會更加偏袒以色列。奧巴馬在其兩任總統任期中，曾兩度重啟巴以和談，但均因內塔尼亞胡頑固堅持定居點建設等原因無果而終。奧巴馬對內塔尼亞胡因此十分不滿，以致兩任關系不睦。從現實看，曾為主要中東問題的巴以問題，已被邊緣化。似可預見，特朗普與以色列領導人的關系，會有明顯變化。相反，特朗普對巴勒斯坦方面會更加冷漠。鑒此，巴以問題將繼續被邊緣化，巴以和談重啟更加無望。

第六，也門內戰能否走出僵局。據來自薩那的消息，也門政府軍11月17日發表聲明稱，政府軍與胡塞武裝16日至17日在也門南部城市塔伊茲市西南部進行了徹夜激戰，造成重大人員傷亡。據悉，激戰仍在繼續。看來，克里的斡旋，也未取得成功。似可預見，在未來兩個月的時間里，忙于交接工作的奧巴馬政府，不會在也門沖突問題上再有動作。而2017年1月20日接手的特朗普政府，即使愿意繼續調解也門危機，短期也難有大作為。看來。也門危機至少數月內很難走出僵局。

第七，庫爾德問題會否出現突破。活躍在敘利亞北部地區的庫爾德人民保護部隊和伊拉克庫爾德自治區武裝，目前正分別參加敘伊戰場上的“阿勒頗爭奪戰”、“拉卡解放戰”和“摩蘇爾收復戰”三大戰役，為戰后瓜分豐厚的勝利果實而拼搏。敘利亞境內的庫爾德武裝，憑借自己占領的地盤，建立自治區的條件日趨成熟。正如土耳其所擔心的，如果出現一個敘利亞庫爾德自治區，再加上既有的伊拉克庫爾德自治區的擴大，無疑會大大激勵土耳其境內的庫爾德工人黨的斗志，從而推動庫爾德人的建國夢死灰復燃。庫爾德問題在中東亂局中取得突破，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分析人士認為，維護美國的中東利益，是任何美國總統的天職，特朗普不會把中東的領導地位拱手讓人。因此，美國新政府的中東政策，雖可能在原來基礎上做些調整，但不會根本改變。鑒此，中東局勢不會出現太大變化，亂局還會持續下去。

責任編輯：張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