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用湘
胡林翼以民為本的政治倫理思想
粟用湘
胡林翼作為晚清“中興名臣”,深受傳統文化的浸潤,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同時,他的家世和成長環境,使他深切感受到平民百姓生活的艱難。面對內憂外患的局勢,胡林翼對普通百姓充滿了同情,軍政實踐具有濃郁的民本情懷。本文主要從愛民利民、恤民惠民、安民救民等方面,對胡林翼以民為本的政治倫理思想進行探究。
胡林翼;以民為本;政治倫理
何為政治倫理?萬俊人教授認為,“所謂政治倫理,即社會政治共同體(主要是指國家,亦包括諸社會政治共同體之間)的政治生活,包括其基本政治結構、政治制度、政治關系、政治行為和政治理想的基本倫理規范及道德意義”,并把政治倫理“大致地分為政治制度倫理、政治行為主體的關系倫理和政治美德以及以國家政治意識形態為主導的社會政治理念和理想三大層面,亦可簡稱為制度、行為和觀念(意識)三個層面”[1]。筆者認為,政治倫理思想是人們對社會政治生活道德關系、道德規范、道德評價等觀點、想法和見解的總稱,是從倫理的視角對政治關系、政治行為等進行考量、追問,以揭示政治倫理的規范體系和演變規律。政治思想與政治倫理思想密不可分。在我國古代,政治服從于倫理,政治規范道德化,政治思想從未脫離倫理的影響。政治倫理屬于上層建筑,是一定歷史、社會、文化條件下的產物,是一定階級的政治關系在道德領域中的必然反映。
以民為本是儒家政治倫理思想的重要內核,它起源于周公的“敬德保民”,《尚書》認為“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尚書·五子之歌》)。管子認為,“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管子·牧民》)。孔子“仁者愛人”仁學思想中內涵了愛民惠民的價值取向。孟子繼承發展了孔子的仁學思想,系統闡述了民本思想和得民心的重要性,主張“仁政”。孟子認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孟子·盡心下》)。孟子告誡統治者要愛民利民、輕刑薄賦,聽政于民,與民同樂。荀子把君民關系比作舟水關系,提出了著名的“水舟論”:“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2](P3),具有突出的民本主義特征。以民為本思想體現了儒家以人為本和尊重個體生命自由的政治旨歸。
作為晚清“中興名臣”,胡林翼深受傳統文化的浸潤,具有濃郁的民本情懷,一方面,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另一方面,他的家世和成長環境,使他深切感受到平民百姓生活的艱難,對老百姓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和同情。面對內憂外患的局勢,他極力倡導愛民利民、恤民惠民、安民救民,并身體力行,貫徹軍政實踐始終。
愛民利民源于儒家所倡導的“仁者愛人”“泛愛眾”等思想。胡林翼崇尚仁政,把“仁愛”視為經邦治國的基本準則,嘗謂:“治世與亂世不同用,而愛民之心則無不同”[3](P200)。身為理學扛鼎級人物,胡林翼尊崇理學,把“仁愛”推崇至上,無論署理政務還是統帥三軍,均秉持“仁禮”教義,以上率下,待軍愛民以“仁愛”之心。強調“仁者,天理之公;惡者,人欲之私矣”[4](P204),要求各級官吏將佐秉承“仁愛”之心,愛民親民、富民利民。
胡林翼認為,以民為本要以愛民為先。胡林翼先祖自江西泰和徙居湖南益陽,世代種田,耕讀相承。胡父胡達源金榜題名中了榜眼后,胡家仍然保持耕讀傳統。力田養家,胡母堪稱典范,“臣生之始,臣母操井臼,日治百人食,即以田功”[5](P507)。胡林翼從小就對普通勞動人民抱有深深的同情,這與家庭環境的影響密不可分。道光十一年(1831)五月,沅湘大水,益陽受災嚴重,堤垸潰決,洪水沖垮淹沒房屋田禾,災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有的災民聚集一起搶掠財物,地主、富戶惶惶不安,大多準備遠逃他鄉。在家讀書的胡林翼看到鄉民的艱難處境十分痛心,滿腔熱血去拜見縣令,希望縣府下令富民捐錢捐糧賑濟災民,并根據災民家庭經濟情況及受災情況,提出了具體救災方案。但地主、富戶對胡林翼的勸捐無動于衷,十幾天過去收效甚微。胡林翼義憤填膺,只好請岳父陶家先帶頭,捐出兩千兩銀子,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苦心勸捐,終于說服地主富人積極捐款捐糧,不久就募集到數萬兩銀子。“已而,散米俵食,全活甚眾”[6](P199)。
晚清吏治敗壞,衙門差役丁胥個個如狼似虎,一心只想搜刮民脂民膏,官民關系如同水火,“鄉民望官衙如溟海”[7](P38)。針對這種形勢,胡林翼指出,我們這些書生讀書做官,最開始也是個個躊躇滿志、胸懷愛民之心的,但踏入仕途后,有的被官場惡習沾染,有的被迫同流合污,久而久之就習以為常,對百姓疾苦就置若罔聞了。吏治腐敗,民生艱難,是動亂頻仍的原因所在。要力挽狂瀾,當務之急是要痛掃書差積弊,除莠安良。
胡林翼認為,“百姓之天良最為真切,最易感動,行之以漸,積之以誠,斷無梗阻之虞”[3](P873)。為此,他詳察民情,“延見士類及椎結苗頭,自朝至暮口不絕音”[8](P6);視士紳為耳目心腹;深入田間地頭、街頭巷尾,與平民百姓推心置腹,坦誠相待,了解民情,傾聽民意,逐漸打破了官民之間的隔膜。胡林翼要求官員恪守愛民理念,強調官吏的職責使命就是“重在養民”[9](P1)。咸豐十年二月,胡林翼在致嚴樹森的信中說:“大抵天地父母之恩,必以養人為本。為民上者,不可一日無此心”[3](P457)。了解到有的官吏對百姓漠不關心、不能與民分憂的情況后,他提出了嚴厲批評,希望他們“嚴為董戒”[9](P24)。他對治下貪墨官吏予參予斥,毫不容情,表示“茍利于國,茍利于民,即孰殺之歌,在所不恤”[3](P1000)。
胡林翼還認為,愛民利民就必須關注民生。他說,只有民眾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才會國家富強,長治久安。他重視百姓生計,主張發展生產,滿足人們基本生存需要,反對不顧民眾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一味搜刮。胡林翼認為,富國之道必須從富民利民入手,才是根本之計,如果采取涸澤而漁的手段攫取百姓財富,結果只會適得其反。他說:“民生病而國計亦傷”,如果“誤民事而使鄂中得罪于民,無益于國,其禍大”[10](P19)。湖北漕政改革前,“一縣之陋規,竟高達一百五十一項”[11](P208)。實施漕政改革“計為民間減省錢一百四十余萬千,……減漕之舉,亦大得民心,民情極為歡悅”(光緒版《武昌縣志·賦役》卷四)。任安順知府時,由于水源缺乏,每至旱季,安順城內居民不得不去數里之外汲泉水為生,耗費巨大,水貴如油。為一勞永逸地解決府城飲水問題,胡林翼帶頭捐款443兩銀子,帶動紳民自愿集資興工,籌銀兩千九百多兩。整個工程的經費與用工,都交由地方紳民辦理,“不經官吏之手,無可侵漁,功歸實際,費不虛糜”[12](P26)。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該飲水工程道光二十八年三月開工,次年二月二十六日竣工,開閘放水,二日夜間,“各堰皆盈,一片汪洋,澄清如鏡”[12](P26)。困擾府城多年的飲水難題,終于解決了[11](P21-22)。擔任黎平知府期間,胡林翼看到很多肥沃的土地拋荒了,感到十分可惜,決定出臺政策鼓勵農民耕作。他規定由地主購賣種子發給農民,至于種植何種農作物則根據土地具體情況確定,政府不強行規定。待耕種的作物成熟后,地主可分得收成的十分之三。從而達到“種子有余,接年而種,家有蓋藏,人無饑謹”[5](P36),利民富民的目的。
胡林翼認為,官吏愛民就要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就要勤于官事,提高辦事效率,多為老百姓辦實事做好事解難事,珍惜民力,少折騰老百姓。他指出,“官能勤于聽斷,不縱差役,不累百姓,是教民養民之精實事功也”[3](P906)。道光二十八年,胡林翼在《論貴州境插花情形啟》中痛陳了插花地不便于民的種種弊端,插花地(即所轄土地隔越他界——作者注)離所屬官府有二三百里路程,而離相鄰官府卻只有數十里不到百里,路途遙遠,軍火糧餉轉運困難,難以有效保障供給,且勞民傷財,既不利于用兵剿匪,也不利于士子參加考試;更不用說查處命案借口太遠而遲延,以及查辦盜竊案因交界而相互推諉了。即使普通的小官司,也“牽連他屬者十之四五,輾轉關移,百無一應。官之所謂小事,即百姓之所謂大事。羈候日久,既無以恤其資財;證佐不齊,又無以剖其曲直。歷數年而不見一官,歷數官而不得一審,往往釀成大案”[3](P971)。這是極不便于老百姓的。
宋代理學大師程顥和程頤認為:“民惟邦本”,“為政之道,以順民心為本,以厚民生為本”(《四書集注·中庸章句》);朱熹也強調:“人君為政在于得人”(《宋史·朱熹傳》),“天下之務莫大于恤民”[19]。作為經世致用思想的傳承者,胡林翼將“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價值觀與以民為本的儒家思想較好地進行了糅合。他深知要匡護王權,關鍵是要行仁政、得民心。他說:與其讓朝廷養百姓,不如讓老百姓自己養自己。老百姓一貧如洗,盜竊要處死,忍饑挨餓也會死,犯法處死還可多活些時日,忍饑挨餓則會很快餓死,所以不少百姓不惜鋌而走險,去干盜竊搶劫的行當[13](P1064)。為恤民安民、贏得民心,胡林翼積極綏輯災黎,請求朝廷蠲免賦稅。王闿運論道:“胡林翼知平寇之要不在攻戰,既克省城,則奏蠲江夏等四十六州縣錢糧,以蘇民困。”[14](P34)由于太平軍侵占鄂省大部分地區,戰火連綿不斷,農民離鄉背井,根本沒種莊稼。只有那些偏僻點的地方,沒有太平軍入侵,才種了點農作物[5](P463)。不少地區入夏后久旱無雨,種植的農作物干萎枯黃,顆粒無收,天災人禍疊加,使老百姓顛沛流離,無家可歸,身體強悍的到處流竄為盜為匪,老實懦弱的四處討生活。田地荒蕪,朝廷根本無法征集到錢糧[5](P464)。胡林翼多次上疏懇請蠲免錢糧賦稅。如:咸豐六年十二月在《乞蠲緩各屬本年應征錢糧各項疏》中說:“民情本屬瘠苦,茲更遷徒流離,應將錢漕一律緩征。又武昌府屬之江夏縣,漢陽府屬之漢陽縣,被水受旱,兼之賊擾過甚,請將本年錢漕一律豁免,以紓民困。”[15](P176)“……前已奏明,通飭被災各州縣,勸諭殷實富戶,各就災區,隨地周濟,妥籌安撫,已據各該州縣稟報遵辦,是災民糊口有資,不致流離失所,毋庸動項賑。第成災之區,顆粒無收,困苦異常,實堪憫惻,其勘不成災各處,亦皆耕獲失時,收成歉薄,且逼近賊氛之地,辦理團練堵剿,按田捐費,民力頗形拮據。自應分別豁免蠲緩銀來,以廣皇仁而示體恤。”[15](P177)咸豐七年十二月,胡林翼上奏《勘明各州縣衛被淹情形乞分別緩征疏》:“賴本年麥收尚稔,或補種雜糧,或捕魚為業,得贍生計,勘不成災。所有應納咸豐七年銀米,堤閘河費,蘆課閑丁租餉,并應帶征六年銀米等款,請分別緩征遞緩,以紓民力。……本年湖北各州縣被淹田地,業經臣等核撥復勘,疊次更正。雖均勘不成災,然皆耕獲失時,收成歉薄,自應分別緩征遞緩,以廣皇仁而紓民困。”[15](P372)“各應征新賦錢糧南米,堤閘河費、閑丁租餉等項,一并緩至來年秋后,限一年帶征。其原緩六年銀米等項,緩至九年秋后帶征。”[15](P373)咸豐八年五月,在《奏陳被擾受旱州縣懇恩豁免征收疏》中,胡林翼說:“臣等伏查各屬水旱成災,例應勘明成災分數,分別撫賑,蠲緩蠲剩銀米,分年帶征。今武昌等州縣被擾受旱,人口逃亡,屋宇焚毀,其顛連困苦較之水旱災荒為尤甚。……值此綏輯災黎,培養元氣,損上益下,民命攸關,合無仰懇天恩俯準,將武昌府屬之武昌……等銀,渥沛恩施,邀免勘辦成災分數,一律全行豁免。”[15](P424)并嚴申,一經查實有不良官役私自征收、中飽私囊,必定嚴懲不貸。在軍餉難以為繼情況下,胡林翼在咸豐七年先后兩次、咸豐八年先后三次、咸豐九年先后三次專折奏疏,懇請廣皇仁而恤民困,豁免緩征銀米漕糧。他要求各級官吏“綏輯災黎,培養元氣,損上益下”[5](P463)。他常告誡屬吏要以愛民為務,不能專事催科,而要敦勸農桑,講信修睦。對有的地方在稅收外另加畝費的做法,胡林翼堅決反對。他說,兵亂才平息,還未恢復元氣,是百姓最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當前必須以安貧為保富之策[5](P199),以讓百姓得到更多實惠,不負圣上關愛百姓、心系黎民之皇恩[5](P200),藏富于民。
撫鄂期間,他在《漢陽府詳請漕折章程批》曰:“民為邦本,兵燹之余,非整頓漕務,剔弊除奸,更無實惠及民之事”[3](P893)。胡林翼對放高利貸深惡痛絕,認為是趁火打劫,禍害最深。他說,高利貸盤剝百姓銀錢,利息超過三分,甚至借放一擔谷,要求還兩擔,因正是青黃不接時借放,所以俗稱“斷頭谷”,結果窮人辛辛苦苦勞作一年,最后連帳都還不起。對放高利貸者,除官府訪拿重辦外,準許受害人隨時控告,官府要嚴治其罪;對那些田主不惜佃戶,放借斷頭谷,要求加倍償還的,就好比剜肉醫瘡,最終會害人害己,更加要嚴懲不貸。
上述措施在不同程度上減輕了農民的負擔,使鄂省農民與地主之間的矛盾暫時得以緩和。湖北減漕后,據胡林翼奏稱,全省出現了百姓安居樂業、踴躍繳納漕糧,數十年所未有的局面。
他不僅要求地方官吏心中有民,關心百姓疾苦,還要求軍隊愛惜民力,減輕百姓負擔,對違反者予以嚴懲。咸豐九年十月,胡林翼在給鮑超、蔣凝學的信中說:國家、百姓養兵是用來保衛老百姓的,兵不愛民,老百姓還要兵干嘛?糧餉軍火,是部隊的必需物質,不得不備,但可以體恤民情、節省民力之地方,一定要想方設法體恤節省,這樣才不負殺賊安民的初衷。我聽說霆營請假、辦差在外的勇丁,都擅自使用民夫。這真是不知道愛民,也是不自愛的做法。現在糧餉軍火即將由石牌轉運太湖。希望你們嚴查各種不愛民不惜民的做法,盡可能運轉便民;不要只貪圖獲取米糧便宜方便,而不顧老百姓轉運賠墊之苦。并就如何嚴禁兵勇借口辦差擅自征用民夫的事,一一查處后報告我,千萬不要徇私徇情縱容。如果仍然像以前那樣不顧百姓死活,引起百姓聚眾反抗,那么即使有百戰的功勞,也無法抵償過失了[3](P348)。他在咸豐十年致保弟信中說:“民力萬分凋弊,又何忍為竭澤而漁之計?劉晏復生,亦將束手。……滌丈(指曾國藩——作者注)前有信言,謂欲富國,須減用;欲強兵,須裁兵。此乃千古不刊之名論。”[3](P1008)
明代宰相張居正深諳安民對于國家社稷之要義:“唯百姓安樂,家給人足,則雖有外患,而邦本深固,自可無虞。”“伏望皇上,軫念民窮,加惠邦本。”“仍乞敕下吏部,慎選良吏,牧養小民。其守令賢否殿最,惟以守己端潔,實心愛民。”“庶民可生遂,而邦本獲寧也。”“以節財愛民為務。”[13](P970)胡林翼兢兢以安民為念,至有“御賊之法,先結民心,救亂之略,先保民命”[16](P42)之論。
胡林翼認為:“只在官吏擇正人,不擾民,事事挾一至誠惻怛之心,以與民相見,便是實心愛養之道。若錢漕則正供也,國與民相維相系,僅有此耳。譬如父母待養,而子以病貧為詞,欲人之代吾養也,欲父母不資吾養也,豈非悖逆子孫哉?”[3](P897)咸豐三年,他在《陳辦榔匪情形啟四則》中說:“總以安民為心,以不嗜殺為主。”[3](P97)咸豐三年在貴州任上,他就要求官吏輕車簡從,不取百姓粒米分文:“尤須嚴約隨丁,不帶差役,與士民同體同心,不使其私受苗寨粒米分文,則苗民感德畏威,出力更倍。并須嚴飭各文武委員,所帶兵練,勿使擾我良苗粒米分文。如有不遵舊約,……無論文武委員,立即稟參嚴究。”[3](P124)撫鄂期間,胡林翼諭皖民:“今克期東下,乃爾士民再見天日之秋。已嚴飭兵勇,于破城后,不得妄殺被脅之眾”[3](P926)。他在《麻城縣稟陳地方情形批》曰:“休養生息之道,須先嚴禁書差,及兇惡棍徒,刁健訟師。舉凡擾民生詐民財之人,必期雷厲風行,明敕刑法,然后民生得所養,民力得少息也。官長必須日夜勤劬,心力交瘁。視民事如家事。……官勞而后民逸,吏瘦然后民肥,乃合于休養生息之本義,尤必勞民乃能愛民,必教民乃能養民,乃合乎休養生息之精意。古之從政者,率作興事,日昃不皇,不為俗吏之曠廢時日,亦不為名士之清談高遠。”[3](P932)胡林翼特別強調嚴軍紀、禁擾民。早在咸豐二年,他就在《辦臺清丹江盜匪說略》中說:“須防兵役滋擾,攫人財物,最為要著。”[3](P73)他告誡部隊將領:必須“約束官兵,愛惜百姓……使營團皆行所無事,不擾不驚,戢暴安良,斯為美備。”[3](P424)“惟軍行之處,必須秋毫無犯固結民心”[5](P508)。他嚴肅軍紀,禁止軍隊住民房,因為他擔心軍人紀律渙散;要求軍隊在駐防期間糧餉自籌,不得向地方索取。對違反軍紀損害百姓利益的,嚴格軍法處置。比如,建威營哨長彭瑾光等毆打百姓,就被“從寬記大過五次”[16](P175)。又如,悍將鮑超能征慣戰,但紀律不嚴,其所轄霆營濫用民力、隨意征夫,兵民關系一度緊張。胡林翼知道情況后,先是勸誡,后更嚴厲申斥。他經常表揚軍紀良好之師。如李續賓部,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扎營地百姓安居樂業,一塵不驚[5](P531),他就將李續賓愛民之舉上奏朝廷。通過軍紀整頓和思想灌輸,胡林翼所統楚軍在當時堪稱紀律嚴明,得到地方百姓擁戴,據時人記載,“至攝口,居人言,官兵不擾民。曾軍同僧軍同橫,惟胡軍差緝”[17](P55)。
安民、愛民為古今名將用兵之本,因為安民止戰、以戰救民乃用兵之終極價值。胡林翼認為,除暴安良是保家衛國的關鍵所在和朝廷的重要職責。道光二十九年,他在要求郡紳緝拿土匪的手諭中說:就好像雜草不鋤除,禾苗長不出來、長不好一樣;不把兇暴之徒緝拿歸案、繩之以法,老百姓也不得安寧。安順多盜匪,行旅不安,尤其在漢苗雜處的偏遠山區,頗有燒香結會、聚眾搶劫者。胡林翼到任后,先深入摸底訪查,然后以迅雷烈風之手段,痛加殄除。任事一年,前后擒巨盜二百余名,一郡肅然,盜竊衰息[11](P22)。撫鄂期間,胡林翼還嚴懲地痞劣紳,整頓民間秩序。他說,鄉間壞種,必須鋤除,以免滋生蔓延,只有去掉害群之馬,方可安馴良馬[130](P330),于是“興保甲,勸農桑,儆游惰之風,戒奢侈之習,物力不窮,兇荒有備,遂使犬吠無驚”[13](P330)。胡林翼表示,自己參與鎮壓太平天國是為了救民于水火。朝廷是不得已而養兵,即使每天花費上萬兩銀子,也是為了救民[3](P891)。他在給李續宜的信中說:“帶兵以討賊而救民也……民生無依,即日殺千賊,無補大局。”[13](P749)其戰爭救民宗旨溢于言詞。
可見,以民為本的政治倫理思想是胡林翼政治倫理思想乃至全部思想的核心內涵。縱觀胡林翼的一生,處處閃爍著以民為本的思想光芒,盡管這一思想有著時代和階級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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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用湘,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