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未成年人性犯罪適用刑罰的比較研究

周悅然

（100875 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 北京）

對未成年人性犯罪適用刑罰的比較研究

周悅然

（100875 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 北京）

本文從刑罰目的、刑罰量刑和刑罰方式等三個角度出發，對中日韓三國的性犯罪適用刑罰進行了深入的比較研究，提出了完善我國未成年人性犯罪適用刑罰的研究建議。

未成年人；性犯罪；刑罰

未成年人，不僅僅可能是性犯罪中的受害人，也可能成為性犯罪中的施暴者。根據杭州市檢察院發布的《杭州市未成年人犯罪白皮書》中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僅在2014年至2016年的三年時間里，杭州市就有累計94名未成年的性犯罪嫌疑人被判罪入刑。事實上，不僅僅是在中國，在韓國、日本也存在大量的未成年人性犯罪案件發生。為了更好地促進我國的社會主義法治化建設進程，更好預防和遏制我國的未成年人性犯罪的發生和發展的視角出發，對中日韓三國對未成年人性犯罪的適用刑罰進行比較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刑罰目的的比較

中日韓三國之間的歷史淵源頗深，尤其是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文化同源性，決定了三國社會文化生活中暢行的社會倫理道德觀念非常接近。正是這種文化和社會道德觀念的相似性，使得同屬大陸法系卻社會制度不同的三個國家，在對未成年人性犯罪實施刑罰的目的上，既表現出了一定的相似性，也表現出了一定的差異性。

（一）刑罰目的的相似性

性犯罪，是性質惡劣的嚴重暴力罪行。從心理學角度出發，性犯罪的發生與其個人對性需要認識能力、理解能力和控制能力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對于14-18歲的未成年性犯罪行為人來說，對性需要的理解比較膚淺，控制性需要的能力還不夠強，常常容易因為難以抑制的性沖動而激情犯罪。對未成年性犯罪實施刑罰的根本目的，是希望通過刑罰幫助和指導未成年人端正自己對于性需要的認識和理解，從嚴肅法紀的角度倒逼未成年人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性沖動。從這一點出發，中日韓三國對未成年性犯罪實施刑罰的根本目的是基本一致的。

（二）刑罰目的的差異性

從實施刑罰的目的來看，日本實施的《少年法》中規定的對未成年性犯罪適用刑罰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夠通過有效刑罰預防未成年人犯罪行為的發生。在韓國，由于未成年人性犯罪經常以校園暴力案件的形式出現，因此韓國社會嚴懲未成年性犯罪呼聲一直很高。從刑罰目的來看，韓國出臺的《性侵害防治修正案》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通過有效的刑罰嚴懲未成年性犯罪。相較之下，我國《刑法》第17條雖明確了“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在實施強奸等性犯罪后需要承擔刑事責任的規定，卻也規定“已滿14周歲不滿18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可見，中國對未成年性犯罪實施刑罰貫徹的是“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故其目的是以適當力度的處罰和教育幫助并引導未成年人健康成長。

二、刑罰量刑的比較

量刑適當，才能有效地將刑罰轉化為懲戒，更好地維護社會正義。從這一點出發，中日韓三國都希望通過有效刑罰來遏制未成年性犯罪案件的發生。為此，三個國家的刑法及專門法中都有明確的對未成年性犯罪進行量刑的規定。從相關規定的內容來看，盡管三個國家制止犯罪的意圖是一致的，但是在具體刑罰的量刑上還是有所差別。

（一）刑罰量刑的相似性

從中日韓三國對未成年性犯罪實施刑罰目的的相似性來看，為了達到實施刑罰的相應目的，同屬大陸法系的中日韓三國在未成年性犯罪的量刑上，都是將量刑的自主權交給了具體案件的主審法官。案件的主審法官在量刑時，主要的量刑依據是案件本身的社會危害性與人身危險性。從未成年性犯罪案件的本身情況來看，案件發生之后雖然會對受害人造成巨大的傷害，但是與案件本身帶來的惡劣的社會影響相比，案件的主審法官會更多地考慮案件帶來的社會影響力。由于中日韓三國的社會倫理道德觀念近似，因此，無論是在中日韓三國中的哪一國，未成年性犯罪案件的主審法官都會更多地依據案件的社會影響力來進行量刑。從這一點出發，因為中日韓三國主審法官的量刑程度也比較近似。

（二）刑罰量刑的差異性

中日韓三國在對具體案件的量刑標準上也有著不同的要求。比如在《日本刑法典》的第176條中規定，以暴力或脅迫手段對已滿13周歲的男女實施猥褻的，或者不論是否使用了手段對未滿13周歲的男女實施猥褻行為的，就構成“強制猥褻罪”。這類罪行通常要被處以“6個月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在《日本刑法典》第177條中則規定，以暴力或脅迫手段奸淫13歲以上女子或者無論采取任何手段與發生性行為的都應當被判“強奸罪”，要被處以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在韓國，《性侵害防治修正案》將對未成年人實施性暴力的罪犯量刑的量刑下限核定為比殺人罪更高的10年有期徒刑，將所有對兒童、青少年實施性暴力的犯罪量刑核定為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為了有效遏制犯罪，韓國政府還允許對未成年性暴力罪犯的嫌疑人實施化學閹割，并在韓國全境實施佩戴電子腳環預防慣性犯罪制度，有效遏制了國內未成年性犯罪的增長勢頭。

在我國，除了《刑法》第17條的相關規定外，《刑法》第49條還明確規定，犯罪嫌疑人在犯罪時不滿十八周歲的，不適用死刑。我國《刑法》還規定，對于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已滿16周歲不滿18周歲的未成年被告人，對前者量刑時應當更優先考慮減輕處罰或者予以更大幅度從輕處罰。對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被告人，只要具有一個法定從輕情節或兩個酌定從輕處罰情節，應當減輕處罰。

（三）刑罰方式的比較

1.刑罰方式的相似性

從年齡上看，未成年的犯罪行為人還沒有到法定的工作年齡，甚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還是初中或者高中的在校學生。在這個年齡段犯罪嫌疑人往往具有比較旺盛的融入社會的人際交流意愿和在人際交往中獲得認可和尊重的成長愿望，自由刑的刑罰方式恰好限制了未成年人的人際交往意愿的實現，所以，在自由刑的基礎上施加適當的行為教育和思想教育，往往就能夠起到比較理想的處罰效果。雖然在自由刑的時間期限上各有不同，但是中日韓三國都是采取了自由刑為主的刑罰方式，對未成年性暴力的行為人進行處罰。

2.刑罰方式的差異性

除了自由刑，在針對未成年性犯罪的刑罰方式上，中日韓三國還有很多不同。比如中國刑法規定，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犯罪嫌疑人雖然可以免除刑事處罰，但法院卻會責令其家長或監護人對其嚴加管教，在必要的時候，還會對相關行為人進行短期的收容教養。相較之下，日本在出臺了《關于規制跟蹤行為等法律》之后，出臺了“禁止命令”的刑罰方式，所有被處以“禁止命令”的犯罪行為人都必須遵守相關禁止令，遠離符合其傷害對象特征的未成年人或者不能再在特定場合做出特定行為。相比中日兩國，韓國在未成年性犯罪的刑罰方式上最為豐富，除了自由刑以外，還分別采用了強制佩戴電子腳環以及強制進行“化學閹割”等方式進行處罰，相關刑罰方式的采用使得對未成年人性犯罪行為人的處罰方法更為靈活多樣。

根據韓國政府公布的相關統計數據顯示，自佩戴電子腳環預防慣性犯罪的《電子腳環法》 在2008年9月正式實施后，到2016年6月的不到八年時間里，被強制佩戴電子腳環的人員數量已經增加至2479人。在韓國媒體公布的韓國政府的統計數據顯示，有91.7%的電子腳環佩戴者表示“佩戴電子腳環后對不法行動進行自制”，更為顯著的是，佩戴電子腳環的刑罰方式使得72%的佩戴者“再次犯罪會遭逮捕的意識”得到了有效強化。從犯罪復發率的數據變化情況來看，在2004年至2008年時，韓國性暴力的犯罪復發率高達14.1%，但是在佩戴電子腳環預防慣性犯罪制度正式實施7年后的2006年，性犯罪的復發率已經下降至1.7%。強制佩戴電子腳環的刑罰方式的效果非常明顯。

另外“化學閹割”也是有效的刑罰方式。在2012年，韓國政府對《對性暴力犯罪者性沖動進行藥物治療的相關法律》的相關規定進行了補充完善，將所有針對對未滿19歲的受害人實行犯罪的性犯罪者劃入到實施“化學閹割”的藥物治療的范圍內。化學閹割，是1973年誕生于丹麥的一種通過調節男性荷爾蒙機制來抑制性欲的治療方法，由于是藥物介入的方式來控制男性荷爾蒙的分泌，所以化學閹割是一個階段性的多次注射才能完成的治療過程。盡管這一刑罰方式的實施數量并不多，但是卻足以給未成年性犯罪的行為人足夠的震懾，起到理想的刑罰效果。

（四）研究總結及建議

1.明確刑罰目的

未成年性犯罪的犯罪嫌疑人，正處于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成長的關鍵時期。因為難以抑制性沖動而導致的一時沖動的性犯罪案件的發生，不足以徹底毀掉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整個人生。畢竟，以案為鑒、以罰促教，這才是實施刑罰的最終目的。從這一點出發，在具體案件的量刑中，必須要首先明確案件刑罰的具體目的，才能選擇適當的刑罰方式，使得具體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以及與相關犯罪嫌疑人年齡相仿的其他同齡的未成年人充分認識到有效管理性沖動和正確認識性需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從而在嚴懲犯罪的同時，對案件的社會影響和輿論導向產生正確的引導。

2.細化刑罰量刑

對比中日韓三國的刑罰量刑來看，應當考慮適當加重對未成年性犯罪的刑罰量刑，但是這種“加重”并不是簡單意義的量刑累加，而應當是具體參考每一個案件對受害人的傷害程度。杜絕因為案件“廣為人知”而盲目加重處罰的情況出現，杜絕因為案件“無人知曉”而武斷地減輕刑罰的情況發生。應當將案件受害人遭受的人身傷害的具體程度上升到與案件造成的社會影響力同等重要的高度，細化刑罰量刑的量刑依據，維護司法的公正性。

3.完善刑罰方式

從刑罰的具體方式來看，可以將在韓國和歐洲多個國家施行后證實切實有效的“化學閹割”和“電子腳環”的刑罰方式引入國內，對未成年性犯罪的犯罪行為人和所有針對未成年人實施性犯罪的犯罪嫌疑人進行多種方式的刑罰。這些刑罰方式，能夠最大化地降低相關犯罪嫌疑人再次犯案的可能性，對遏制未成年性犯罪的發生率會有非常積極的幫助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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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悅然（1992.12～ ），女，天津人，學生，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法律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