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體學視角分析《檀香刑》中暗喻及其英譯

韓文瑛

（齊魯理工學院，山東 濟南 250200）

從文體學視角分析《檀香刑》中暗喻及其英譯

韓文瑛

（齊魯理工學院，山東 濟南 250200）

《檀香刑》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代表作之一。著名漢學家葛浩文對莫言眾多作品的翻譯獲得廣泛認可。莫言的《檀香刑》一書中，語言極為獨特，暗喻運用巧妙，葛浩文的譯本也將原作中獨特的語言風格處理得很到位。

文體學；暗喻；《檀香刑》

一、引言

《檀香刑》［1］是莫言的代表作之一，出版于2001年；葛浩文將其翻譯成英文版［2］，出版于2013年。小說以二十世紀初德國人在山東修建膠濟鐵路、袁世凱鎮壓山東義和團運動、八國聯軍攻陷京城、慈禧倉皇出逃為歷史背景，講述了在山東半島發生的一起民間反殖民的斗爭事件。

莫言于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葛浩文功不可沒。葛浩文優秀的譯作將莫言作品推廣到了西方，最終使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我國著名文學批評家夏志清先生在《大時代—端木蕻良四十年代作品選》一書的序言中稱葛浩文是中國當代文學的首席翻譯家。葛浩文先后翻譯了蕭紅、楊絳、馮驥才、古華、賈平凹、蘇童、王朔、莫言、阿來、姜戎等二十多位名家的五十多部作品。姜戎、蘇童和畢飛宇也憑著他的譯本，先后獲得了英仕曼亞洲文學獎。

莫言的《檀香刑》一書中，語言極為獨特，葛浩文的譯本也將原作中獨特的語言風格處理得很到位。本文將從文體學角度分析《檀香刑》中的暗喻及其譯文翻譯方式。

二、文體學暗喻

暗喻基本可以分為兩類：暗喻修辭及認知暗喻。傳統上，我們將暗喻作為一種用于文學語篇中的修辭手法。認知文體學將暗喻當成概念暗喻，即一種思維方式和認知手段。

秦秀白［3］（P104）認為語義變異指的是語義在邏輯上的不合理。語義變異基本分為四種，contradiction，transference，deception和 ambiguity。暗喻屬于第二種transference。語義上的變異多見于形象性語言，而形象性語言的核心是比喻，因此在Metaphor中，我們可以發現許多語義變異現象。［4］

暗喻的使用可以塑造文章中的人物性格，突出文章主題，使語言生動形象，增強文章感染力。在文學中，意義轉移（transference）是重要因素，詩人和評論家都傾向于將其當作文學中最重要的一點。［5］（P3）莫言寫作風格獨特，具有黑色幽默的荒誕，且不乏大量的修辭手法，將文中人物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傳神地表達出文章中心思想。在《檀香刑》一書中，莫言大量使用了暗喻的手法，生動地塑造了敢愛敢恨的眉娘、恃強凌弱的趙甲、英勇就義的孫丙等人物形象，描繪了處于半殖民半封建社會下，列強的殘酷壓迫、廣大勞苦人民生活的艱難困苦與統治者的愚昧無知。

三、《檀香刑》中暗喻

《檀香刑》中既有對整個大主題的暗喻，也有對具體語言的暗喻。

（一）宏觀上的暗喻

全文通過檀香刑來暗喻清政府的衰敗。說明整個王朝在受刑，受到國外列強的酷刑壓榨，也受到國內起義軍的影響，導致其逐漸衰落，最終走向滅亡。同時，文中貓腔貫穿全文。作為民間藝人的孫丙，是貓腔藝術的集大成者。孫丙與貓腔融為一體。將孫丙的一生暗喻成貓腔，其一生充滿了貓腔的大悲調。孫丙的人生就是一場戲，一出貓腔，充滿了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二）微觀上的暗喻

微觀上的暗喻指的是特定具體的語言所使用的暗喻。如文中知縣錢丁所說的，“大清朝啊，你這搖搖欲墜的大廈，要倒你就趁早倒了吧，要亡就痛痛快快地亡了吧！何必這樣不死不活、不陰不陽地硬撐著。”在這句話中，將大清朝暗喻成了一座大廈，一座搖搖欲墜，并不穩定的大廈。用大廈的倒下暗喻成朝代的衰亡。

莫言《檀香刑》中暗喻的使用很多，本文分析暗喻所結合的翻譯主要是微觀上的暗喻。

四、《檀香刑》中暗喻翻譯方法

本文根據葛浩文［6］發表于華盛頓郵報的《寫作生活》歸納總結了其幾個翻譯觀點，結合其對《檀香刑》的英譯，分析其對原文中暗喻的翻譯。葛浩文認為一切翻譯需要忠實于原文，同時為了使譯本通順流暢也需要“背叛”原文，一切翻譯都是對原文的改寫及重寫。翻譯是對原作的補充而非復制。翻譯不是與原作完全的對等，而是對原作進行改寫，使其適合目的語讀者群的文化概念和接受力。在翻譯文章中使用暗喻時，葛浩文也無一例外地堅持了其翻譯觀點。

（一）忠實原文

翻譯是背叛，但是翻譯并不可以完全背離原作者的寫作意圖以及目的。譯本需要忠實于原文。在對《檀香刑》一書暗喻的翻譯之中，葛浩文盡可能多地用到了直譯，忠實地傳遞了莫言原作中要表達的含義。如：

父母官都是洋人的走狗，百姓們的苦日子就要來臨。孫丙的頭發一夜之間全部變白，殘存的幾根胡須也變成了枯草，紛紛地折斷脫落。

The so-called mother and father officials were running dogs of the foreigners，and bitter times lay ahead for the people.Sun Bing’s hair turned white overnight；the few scraggly whiskers on his chin were like dead，brittle grass.

文中的“走狗”一詞，將父母官比喻成漢奸，只為洋人做事而不管百姓的死活。孫丙在承受妻子孩子被洋人殘殺的苦痛之后，身心憔悴。用枯草比喻胡須，顯示其生命力的喪失。葛浩文將文中的暗喻用直譯的方式翻譯出來，真實地表達了原著中的意義和情感。說明在半殖民地的中國，中國人失去了主權，受到外國人凌辱的悲慘境況。

再如，例如孫眉娘與春生的對話的英譯：

“夫人？你就不要提你們那個夫人了，”她錯著牙根說，“世上最毒的蝎子精，比你家夫人還善良！”“孫家大姐，俺家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厚道人，您這樣罵她是為哪樁？”

“呸！”孫眉娘怒道，“你還說她是厚道人，她的心，在黑布染缸里漚了二十年；她的血，一滴就能毒死一匹馬！”

“ The First Lady？Don’t mention her to me，”shesaid with a gnashing of her teeth.“Your First Lady is worse than a sadistic scorpion spirit.”

“Mistress Sun，our First Lady is kind and honest，and always reasonable.How can you curse her like that？”

“What do you know？”Meiniang replied angrily.“Kind and honest，you say？ Well，Isaythat her heart must have steeped in a vat of blackdye for twenty years，and that one drop of her blood would be enough to kill a horse!”

文中的對話將夫人比喻成蝎子精，將其心比喻成在黑布染缸染了20年，其心之毒能毒死一匹馬。在譯本中，蝎子精、黑布染缸、毒死一匹馬的這些暗喻都進行了直譯，使得譯入語讀者對于原文概念的理解更加具體。這段對話傳神地表達出了眉娘對夫人的極度憎恨。

（二）對原作進行改寫

大多數的作者允許譯者在一定程度上對其作品進行改寫。但這并不意味著被改寫的譯本偏離原作意義。譯者會根據譯入語即目的語讀者的期待及思維觀念對原作進行一定程度的改寫。由于英漢語屬于不同語系，本身就存在很多不同點，完全一一對應的翻譯是不可能存在的。葛浩文說成功的翻譯是原作者對譯者信任的結果。莫言尊重信任葛浩文的翻譯，不干涉譯者的想法，認為譯者作為英語本國語者熟悉西方思維方式和閱讀習慣，會對其翻譯進行適當的改寫。

在《檀香刑》中，葛浩文將原著中符合中文說話習慣的語言進行了改寫。將原文中所表達的暗喻進行了部分改寫。如文中孫丙的一段話：

“好好看看，錢大人，你應該認識俺的下巴，當年這里生長著一部美須髯，人水不亂鋼絲樣。這嘴里原來有一口好牙齒，咬得動骨頭嚼得動鋼。胡須是被您親手薅了去，牙齒被克羅德用手槍把子往下夯。”

“ Take a good look，Eminence Qian.This is a chin you ought to recognize.There was a time when it sprouted a beard so grand that each strand stayed perfectly straight even when immersed in water.And in this mouth there were once two perfect rows of teeth so tough they could bite through bone and leave marks in iron.It was you who personally yanked out the hairs of that beard，and von Ketteler who knocked out my teeth with the butt of his pistol.”

原文將胡子比喻成了鋼絲，將牙齒比喻成咬得動骨頭和鋼。在譯文中，葛浩文將鋼絲這個意象省略了，把原文中咬得動翻譯成了咬得穿骨頭，能在鐵上留下牙印。譯文的表達更符合英美人的說話習慣和思維方式。通過胡須和牙齒前后的對比，烘托了錢大人和克羅德的殘忍，襯托出了孫丙剛強的性格。

（三）對原作進行補充而非復制

張承志［7］提出美文不可譯的觀點。認為美麗的語言翻譯后就會失去其優美之處。身為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的瑞典漢學家馬悅然也認為，美麗的文字是不輕易譯的。［8］在對原文進行翻譯的過程中，要保留原文所有的要素是很困難的。但是恰到好處的翻譯也能將原文的意思傳遞出來，起到對原文的補充作用。例如：

貓腔戲是拴老婆的橛子，這戲原本不成氣候，是俺爹把這個小戲唱成了大戲。俺爹的嗓子，沙瓤的西瓜，不知道迷倒過高密東北鄉多少女人。俺那死去的娘就是迷上了他的公鴨嗓子才嫁給他做了老婆。

For him，Maoqiang opera was the bait to attract a wife.He turned a minor musical form that hadnever quite caught on into a major one.His voice，soft and pliable，like watermelon pulp，captivated scores of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beauties，including my late niang，who married him solely on the strength of his voice.

在原著中，莫言將“俺”爹沙啞的嗓音形容成沙瓤的西瓜和公鴨嗓子。這兩種意象，是我們漢語中常用來形容人聲音沙啞的比喻詞。但是在英語中這種意象不是特定用來形容嗓音的詞。如果直譯的話，譯入語讀者可能會覺得不知所云，從而感到很迷惑。翻譯時葛浩文對其進行了補充，使得文章意思表達更加清晰，這是恰當地補充了原文。

五、結束語

劉再復［8］將葛浩文評價為把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翻譯成英文最積極、最有成就的翻譯家。研究其翻譯作品，對于了解中國文學的漢譯、了解中國文學走向世界有極大幫助。葛浩文說掌握好自己母語才算是翻譯成功的決定性因素。［9］我們在今后的翻譯研究中，也要重視對自我母語的提升，切勿學好了英語，卻忘掉漢語。

通過對葛浩文《檀香刑》中暗喻的英譯分析，對于暗喻翻譯時應基本堅持忠實的原則，盡可能多地采取直譯的方法。為了保持語言的通順和達意，可采取改譯的方法，更好的表達了語言間的文化差異，使得譯文在貼近譯入語讀者生活的基礎上也促進了中西文化間的交流，傳遞了中國文化與思想。可見，我們在掌握好母語的基礎上，翻譯時既要堅持忠實于原文，又應對有文化差異的語言進行適當程度的改寫，以充分傳遞原文通過暗喻所要表達的含義，達到跨文化交際的目的。

［1］莫言.檀香刑［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4.

［2］Mo，Yan.Goldblatt，Howard，trans.Sandlewood Death［M］.Norman：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2013.

［3］秦秀白.英語文體學入門［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6.

［4］邵志洪.語義變異與語用變異［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1999，（7）.

［5］Wang，Shouyuan.Essentials of English Stylistics［M］.Jinan：Shandong University Press，2000.

［6］Goldblatt，Howard.The Writing Life［N］.The Washington Post，Sunday，April 28，2002.

［7］張承志.美文的沙漠［J］.文學批評，1985，（6）.

［8］劉再復.百年諾貝爾文學獎和中國作家的缺席［J］.北京文學，1999，（8）.

［9］舒晉瑜.十問葛浩文（漢學家）［N］.中華讀書報.2005-08-31.

Sandalwood Death is one of the masterpieces of Mo Yan，the winner of Noble Prize in literature.The translation of his works by the famous sinologist Howard Goldblatt is widely accepted by the public.This paper takes Sandalwood Death and Goldblatt’s English version as examples to analyze the semantic deviation—stylistic metaphors in the two versions and talk about the translating methods adopted.

stylistics；metaphor；Sandalwood Death

I207.4

A

（2017）04-0064-04

2017-08-04

韓文英（1990-），女，山東青島人，碩士，齊魯理工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

黃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