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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魅力與心靈的燈塔——荷蘭華文女作家林湄訪談
荷蘭 林湄 福建 戴冠青
戴冠青:
林湄姐,您與其他海外作家不同,近幾年一寫就是幾部大部頭的長篇小說,如《天望》《天外》等,每一本都是沉甸甸的五六十萬字,內容也相當厚重。請問您是怎么給這幾部小說命名的?是不是都與“天”有關?林 湄:
是,都與“天”有關。人處地球表面,依感官意識改變和創造物質世界。“天”是超世俗超人腦認識能力之外,雖眼不能見手不能觸卻與人類存活息息相關的一種“虛空”,然科學家已證實“虛空”也是一種存在,可惜不是每個人對它都有靈感,因看不到“上帝”的任何模樣,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但有人能在地上顯現萬象的規律里,不由自主地膜拜“神奇”與“恩澤”,與天的關系像弦與聲配合得那么和諧美好。所以,人得用智慧認知“天”的真諦。傳統文化中的“天道”“天理”,意味萬物均有始終、規律與軌道,即“順存逆亡”。然社會變幻莫測,生命有限而短暫,在大自然與社會中隨時會消失,那么人為什么要存活?活著的價值意義是什么?這是我喜歡思索的問題,故花二十年時間書寫《天望》與《天外》。
《天望》意為“天人相望”,人不能只貪戀地面上的東西,也要關注“天”的存在。簡單地說,也得關注精神與靈魂問題。小說男主角弗來得具有宗教救贖思想,以簡單對付復雜的社會,世人覺得他傻,他卻覺得世人傻,認為眾人活得又累又愚昧,個個均在追求財色和物質。
《天外》意為“人在做,天在看”。三十多年來,中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也影響了海外的華人,他們帶著完美主義的理想,從東方到西方,不料西方漸漸沒落,東方卻在崛起,漂泊者自然對離散、移居、身份等詞語有著更多的解讀和理解。改革開放令人錢多了,生活質量隨之提高,然人性欲望無盡,故終日勞苦愁煩,依然沒獲得真正的快樂與幸福。永恒仁慈的上帝看到紅塵滾滾中的人類整體精神狀態在潛移默化中變得怪誕、萎縮或不知所措地焦慮和浮躁,便充滿了憂傷與悲憫。
說來也巧,不久前讀到黑格爾著作里的兩句話,非常高興,他說:“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天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只是關心腳下的事情,是沒有未來的。”
戴冠青
:您在《天望》中著重書寫了一群異域人物的信仰追求,在《天外》中則著重塑造了一個在世俗欲望中掙扎的知識分子形象,不知道您這樣著筆有什么創作意圖?兩部小說有相通的地方嗎?林 湄:
信仰是民族文化的核心與精神靈魂的依托。《天望》不光是信仰追求的問題。其時代背景是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期的歐洲現實社會圖像。用邊緣作家的視野看地球村人的生存狀況——經濟不景氣的頹喪主義,排外和厭戰情緒,信仰日益沒落,崇尚享樂,加上多民族間的文化碰撞沖突、漠視環保工作以及因情愛、宗教、漂泊等現實問題而引發的矛盾與困擾,人心難有平安。通俗地說,各民族的歷史、文化傳統、生存方式、風俗習慣、心理和性格特征、行為、情感等均融在“文化大本營”里得以徹底展現與暴露,其間有各式各樣栩栩如生的個相,他們除了具有共同的求生欲外,還有各種不同的形而上追求與思考,使得社會問題更為麻煩與復雜。
現代科技經濟的高度發展只能提供人類日常生活的簡便與感官的娛樂,并沒有改變人的命運或減少人類生存意識中的心理負荷,如彷徨、不安和無安全感,也不能提供人類的愛與情感。
再說,人是一種相當依賴精神的生物,信仰就是靈魂世界中最重要的信賴對象,因而,面對人類靈體關系失衡的現象,作為作家,我有了負擔和憂患感,但又無法改變現實,寫作便成了我職責的最佳途徑。
《天外》是以天外的視角敘述地球村多元文化社會背景下,移民的婚姻愛情家庭在變動生活中呈現的真實“圖景”,內容涉及時代氣息、社會動態、物欲誘惑以及與人類生存息息相關的情感、生死、無常、代溝、教育、信仰、環保、政經、文明與情感和“性意識”等問題。世界變了,人類的生活與婚姻愛情家庭狀況何能不變?
生活在地球村里,不同的文化與精神包袱和社會背景,使得人與人之間難有共識和信任感,只能通過忍耐、順應、棄執、少欲才能和睦共處。小說高潮是骷髏意象。以生命之恩、生存之悟,顛覆了傳統愛情婚姻家庭觀,重構價值理想,再思欲望、自我、狹隘的生存意識和人生的“第二重悲涼”。
小說質疑沙特所說 “個人擁有選擇的自由,并可自由選擇自我”的觀念。男主角郝忻是個在世俗生活中掙扎求義的知識分子。他一生活在困頓中,先受身份、政治等問題困擾,以為出國了可以解脫,不料又墮于家庭的捆綁之中,除了本身性格柔弱無法活出自己外,追究原因,是長期受壓引發人格的異化以及即使再識外面世界的人生真諦也無法改變自我的奴性,以及呈現人性的本有欲望及個性在現實生存的無奈。人類實際仍活在彷徨猶豫“由不得自己”的處境里,談不上心想事成,只好在求存和精神苦難里接近信仰,力求超脫、寧靜從容的人生意境。
兩部小說均反映科技與經濟高度發展并未能給人類帶來快樂與幸福。人性在物質文明及諸多變化中容易被異化,甚至走向集體的迷失:對生命存在價值意義的叩問與前景的憂患,不知所措的迷茫與無奈。
戴冠青
:您筆下的人物,不管是《天望》中的弗來得還是微云,抑或是《天外》中的郝忻等,在人生追求中都體現出一種矛盾、起伏、掙扎,甚至是困惑和迷茫的特點,這是不是與您的生命體驗和人生經歷有關?或者說,也傳達了您對人性困惑的某種審視和思考?林 湄
:《天望》《天外》不是我生命經歷的投影,小說中的人物均是現實生活群體的代表,借幾個家庭主角的不同命運和日常生活發生的各種問題與麻煩,反映現代人心靈多被物質、財色、貪婪、享樂等所異化,常處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狀態。至于人生仕途與追求中出現一些矛盾、起伏、掙扎甚至困惑和迷茫,是常有而正常的現象。我的生命體驗和人生經歷有助于我對不同種族、人性、文化與世俗世界的了解和解讀。也就是說,我平時也喜歡觀察各式各樣的人在現實社會不同場所呈現的言行舉止及由此流露出的心思意念,如種種假丑惡或真善美現象。可以說小說里各式各樣的人物均是我在現實社會里耳聞目睹的鮮活人物的投影。只是,各個生命均標有靈與體、精神與物質、生與死、高貴與平庸、正義與邪惡等文化符號,而文學作品是現實生活的“顯微鏡”,尤其身處歷史悠久、文化多元的歐洲大陸,經過文藝復興——工業革命——科技革命,到現代社會政經的大組合、大變化、大起落、大悲歡,作家不書寫不描述,可惜啊。
面對以上現實,作家應“形而下”觀察,再將現實生活中不同人經受的苦辣酸甜、喜怒哀樂、無奈無助、彷徨迷茫等現象,置于“形而上”思考,進而寫出具真實代表性的藝術形象,并勾勒成一幅幅時代的藝術圖景,讓后人通過文學的鏡像看到不同種族、身份、移民、難民、文化與傳統習慣的差異在“地球村”時代的命運與際遇,也算是一種善行。
為了更好地提升作品的質量,作家應盡力將有限的素材經沉淀、過濾再升華到對整體人文主義思想的再識和思考,從而找到自己的發現,而不是依景照相的圖片。
戴冠青:
您的生命經過了一次次的移植,您祖籍福建福清,出生于泉州,童年被送到福清鄉下祖母家,后到福清縣城讀書,年輕時曾到上海發展,后來移居香港,最后定居在遠離家鄉的荷蘭。人生經歷了三個“零”的起步,每一次都需要慢慢地適應語言、文化、習慣的不同,忍受失根的痛苦。《天望》《天外》這兩部長篇小說的創作是否是您異域生活的影子或再現?在《天望》中,您借微云的口說:“你永遠無法理解一個離鄉背井、寄人籬下者的感受和體會,當一個人溫飽都談不上的時候,還有什么尊嚴和屈辱性的痛苦?”這是否也是您艱難的人生追求的一個投影?林 湄
:人是有命運的。命運除了與自己情商智商有關外,也與生存環境相系。我的“移植”與以上兩種因素均有關系,主觀上說,自己不喜歡朝九晚五的工作,過不了那種看老板臉色而毫無自主的日子,喜歡自由而有尊嚴、充實又富挑戰的生活。然而,世界復雜多變,當命不由我的時候,只能在“毫無選擇”中選擇下一步的去處。因流離漂泊,必然要面對“零”的起步,那么,適應新環境、忍受失根的痛苦等際遇,自然在所難免。加上對文學的不離不棄的摯愛與癡迷,文學創作總與我同在,只是,我們均多少被新社會新環境“異化”了。
海外華文文學是一道獨特的人文景觀,其身份多樣多變,既充滿歷史感又有新鮮感,是中華文學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又似是而非,其根源于流離和漂泊。各人帶著不同的時代烙印、文化背景與個人經歷流散世界各地,社會文化民俗、風情以及生存環境、際遇與原鄉不同,加上各人的品學、素養、世界觀、人生觀、愛情觀的差異,因而,華文作家筆下的題材、選擇的現實生活的故事、人物命運的取向自然豐富多彩、景象萬千。在這道風景里,我作為海外華文文學創作者之一感到榮幸又不幸,榮幸的是在闖蕩世界中獲得新視角新經歷。新的生存環境與際遇,新的社會制度和文化景觀,不僅開拓了我的視野,改變了我審視社會人生的標準,令我在多元文化的地球村里有機會重思過去不夠重視或忽略的東西,如叩問生命、人性、現實、歷史、未來等人生的重大問題,并從中關注不同種族、社會各階層人士的個性與共性問題,有了以上的大前提,便感悟到各種族社會人群間和諧共處的重要性與迫切性。
思想與審美觀起變化,創作題材、內容與思想也隨之告別過去,換上新面貌。何況真正的好藝術,時間永遠不會讓它缺席,而保持得了位置的是讀者能在藝術中窺視與觸摸到時間無法書寫與傾訴的真實時代的動態、情緒及景物,而不是小我的喜怒哀樂與好惡,所以,《天望》《天外》沒有我個人的影子或經歷,小說中無論微小的或重大的真善美與假丑惡,均是我們生存世界無處不在、無所不見的人性流露或靈魂深處的呈現。
當然,我不否定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處境,在我的文學藝術創作中反映自己追求真善美的艱難人生的投影。
戴冠青
:2004年,您曾在《東南早報》的一篇報道《〈天望〉》作者的出生地在泉州》中對記者說:“《天望》就是天人相望,現代人往往自視甚高,每天忙忙碌碌,但要問他到底忙個什么,在生活中到底要什么,他又說不上來。這說明人活得聰明還不夠,還要活得有智慧。”又說:“我也在尋找這種智慧,并在尋找的過程中獲得了世人難以理解的平安喜樂。”這是不是意味著寫作正是您正在尋找的人生智慧?能否說說寫作對您的海外生活的影響和收獲?林 湄:
人類整天忙碌不外是為了生計,但人性欲望無窮,即使解決了生計問題,也難以抵制財色名位的誘惑。且看社會上聰明的人想方設法得到了財色名位,有幾人真滿足并擁有真快樂?人活得又忙又累,貪得無厭永不滿足,或擁有財權名位后也不懂回饋社會,就是沒智慧。
殊不知人得到的一切財富,有一天都會離你而去。《圣經》“箴言”寫道:“得智慧得聰明的這人便為有福。因為得智慧勝過得銀子,其利益強過精金,比珍珠寶貴。你一切所喜愛的,都不足與比較。他右手有長壽,左手有富貴。他的道是安樂,他的路全是平安。”所以,人生最難得最寶貴又恒久不毀的財富是智慧,可惜不是每一個人對“智慧”這兩個字感興趣。
悟性是上天賦予的。我自小就喜歡接近智慧,若看到與智慧相系的一句話、一行為、一行字,心靈均被深深地撼動且銘記不忘。成年后多在生活的漫長實踐中及圣賢書本里尋找智慧。
如讀到好書便歡喜若狂,即將獲得的領悟一條一節地梳理,或記錄書卡或做筆記,如是精神美餐不僅令我神馳心怡,連肉體也覺得輕便了。久而久之認識世界的能力便從盡人力、順天命到天人合一的時空里。因而,讀書求知不但沒令我勤奮辛勞而感到怠倦,反而在心馳書海中理清了“聰明”與“智慧”的差異。所以數十年來,無論外在世界如何五彩繽紛或黃金鋪地地閃耀,我心依然不動,清心專心靜心做自己喜歡的事,從中享受內心的淡然、寧靜、自在與安康。
在此有兩點說明:其一,不是“寫作正是您在尋找的人生智慧”,而是智慧在啟迪我的寫作,我從來不求發財和名位,但經常在祈禱中對上天求智慧。其二,不是寫作對我海外生活有什么影響和收獲,而是海外生活與閱歷給我很多收獲與影響,即海外生存環境給予我尋思、求索、思考智慧的機會,寫作不僅充實了我海外的生活,也從中印證探索真理與真善美道路崎嶇,需要自信、勤奮、千錘百煉的意志。
戴冠青
:是不是可以說,您的寫作與海外生活是互為影響互為收獲的?您在小說中說:“我聽從一種上好的呼喚,是因為在它那里獲得了比‘欲望’和‘感官’更美好更著心的東西”,“肉體雖然受苦,卻榮耀了真理”,力圖說明信仰對世俗人生的重要性。從您的人生追求來看,信仰追求是如何體現您的人生價值的?您能否具體說明一下這段話的意義?林 湄:
我七歲被父母送到鄉下與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是位不善言辭、裹著三寸金蓮的女性,我是在其言行舉止里感受她的性情與品性,她善良仁愛、溫順可親,因有外匯,一生助人為樂,憫恤孤兒寡婦和窮人,得到全村人的愛戴。她經常對我說“施比受更為有福”,“做人不要太厲害,有利就有害”。到我十六歲看了笛卡爾的散文體哲學《卡里萊與笛木乃》后,覺得卡里萊忠厚本分、正直無邪,笛木乃為了高人一等,嫉妒忠良、陷害賢能、逢迎拍馬、排擠異己、挑撥離間,卡里萊不斷規勸笛木乃要善別是非、棄惡從善,笛木乃根本不聽勸告,結果終得惡報。當時我十分困惑,深感書本里的知識比現實的感性學識不但豐富多彩、千差萬別,生活中的人情世故與人的個性也比想象中復雜。那時雖理解笛卡爾借卡里萊與笛木乃兩只狐貍說人話是想讓讀者明辨真假善惡與美丑,但童年的感性認知刻骨銘心,已根植于靈魂,所以,認識到笛木乃的假丑惡秉性后,怎么也不理解它為啥那么狠毒,怎可做出那些不該做的事情呢?再后來,閱讀《圣經》“詩篇”云:“不從惡人的計謀,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褻慢人的座位”及“箴言”中的“不義之財不能得”“貪財是萬惡之源”“赒濟貧窮的,不致缺乏;佯為不見的,必多受咒詛”等諸多訓誨后,自然而然靈魂深處有了是非界限,決意聽從以上智慧的“上好的呼喚”,尋求明哲,遠離假丑惡,揚聲真善美。
現在想來,人的德行、素質與后天的教育、律法、生存環境有關,但幼年時期的教養與熏陶也很重要,長者身教確實勝于言教,如真善美在潔白無瑕的心靈扎根后,假丑惡就沒有位置了,我稱之“心治”。實踐證明,心治的效果有時比法治更文明有效。
當然,人生于世也離不開物質的需求,然而,世人追求成功多以財富的多少、情欲的滿足、名響位高的程度為標準,為了欲望,加上外界的誘惑,容易運用不法手段去牟取。對于經過心治的人就不同,存記訓誨遇事就會有所思,不敢亂來,何況信仰能幫人透視假相了解真諦,多能克己免受誘惑,并看重精神食糧,精神強大,行為純正、仁義、公平、正直,必享安靜,不遭災禍。可見,“誡命是燈,法則是光”。
人無災禍,內心平安喜樂無懼,社會增添安泰和睦,不就榮耀了真理?
我自己就是靠信仰的力量與文學的魅力走到今天的,因而,雖仕途坎坷、命運多舛,但無怨無恨,特立獨行,饑渴慕義,一生追求真善美,無論身處何時何處,持守仁善、誠信、公義、正直、憫恤、不說謊、問心無愧的信念。
戴冠青:
當今社會高科技快速發展,太多人沉醉于物質追求,信仰缺失,《天望》無疑是給這種麻木現象的一劑清醒劑。能否說說,您是如何試圖通過文學創作來探討當今社會個體內心追求與外在物質世界的矛盾?信仰書寫對人的生命追求有何意義?林 湄:
莎士比亞是西方文藝復興時期最能體現人文主義精神的集大成的前衛作家,他的三十七部劇作多將人置于現實生活中,一方面表現他們在激流生活中不斷面臨考驗,又不斷出現變化的際遇與內心的真情實感,另一方面又深刻批判封建專制的昏君、暴政與內訌現象令英國一百多年遭受內憂外患的禍結。如《裘力斯·愷撒》《李兒王》表達反對獨裁政治和批判金錢利欲、敗壞倫理、人情淡薄的事實。可見,莎士比亞的價值“既是文學的,更是思想的”。通俗地說,現代世界性問題與中世紀的莎翁時代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21世紀的科技令社會變化加速,當代信息“爆炸”使世界局勢和社會秩序、結構、組合起了很大的變化,除了經濟的騰飛或不景氣、貧富顯著、環保危機、核戰威脅、新生病毒、難民潮、資源競爭等問題外,還有貪得無厭、人欲難填的不變人性,以及物質過剩,無節制的享樂導致精神貧瘠、靈魂缺席,這恰恰是人類與動物區別的關鍵,而科技與財富無法提供給人“愛”“情感”和“美善”,更無法拯救人的靈魂,人依然生活在彷徨、憂愁、煩惱、沒有安全感中。所以,心靈才是主宰生命的關鍵,而營造心靈的東西是文化、教育和藝術,通過它們可積累看不見的“財富”,只有這“財富”才能筑構精神的大廈。因而,有責任心的作家應將人物置身在現實社會中,了解他們的生存狀態、命運與際遇、痛苦與快樂及內心的渴求,在審視中篩選,于思考中創作,傳頌真善美,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如吸入一份醒悟劑,獲得愉悅和啟迪,從中有所思有所想,另外希望世人不要太愛這至暫至輕的物質世界——人來到這世界無非就是在無知里求知、在勞作中求生,然后在有知中死亡。既然自始到終皆為“空” “無”“虛”,何必對財權名位如斯的渴慕與膜拜,不如知足常樂,少欲多思,靜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將存活化為意義與價值,淡定而從容,令世界更美好。
試想想,假如文學沒有了“精神”與“思想”,不能直面人生,對生存際遇及存在的價值發出質疑與呼喊,文學還有什么價值與生命?人是有情、有性、有思想、有意識的高等動物,文學藝術之所以能跨越金錢、地位以及人的情感因素而長存于世,就是因為人類通過對文學藝術的觸摸、聆聽、觀賞、品味后能使人心寬神馳,獲得美的享受與思想啟迪,滿足人類的精神需求。
戴冠青:
我們發現《天望》注重的并不是小說情節的跌宕起伏,也不是人物性格的深入刻畫,而是建立在移民、戰爭以及文化沖突等當今人們普遍關心的問題上的一個個關于人生意義與人生選擇的追問,最終達到把精神歸屬問題擺在世人面前的目的,帶著濃厚的宗教救贖情懷。您認為這種書寫的審美價值體現在什么地方?林 湄:
文學藝術和其他事物發展的規律一樣,“變”是正常的現象。看看文學史,從上古歌謠及原始神話傳說,到《詩經》、楚辭、先秦諸子散文、兩漢樂府、魏晉南北朝詩歌、隋唐五代詩詞、宋代話本、元代雜劇散曲、明代傳奇神魔小說、清代文言小說,證實文學是與時俱進的。文學創作在各個時期表現的意向、意蘊、意境與作者存活時代的社會背景息息相關,可見文學是生活的影子,也是時代的藝術留影。傳統小說注重編故事營造一個有別于現實生活的虛構世界來滿足讀者的需求,如17至18世紀,歐洲貴婦人喜歡看報紙的專欄,需要情節跌宕的故事及懸念吸引讀者,文學批評術語叫“敘事文學”,但人類一代比一代聰明,今天的讀者比我們那個時代的同齡人更為成熟,他們的知識面廣,生活豐富,文化多元,需求也高,文學作品若依舊靠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何能承載作者要傳達的世界觀與宇宙觀,以及深層哲理、情感、多元文化、情緒等領域的張力與思緒。
記得2007年葉廷芳先生發表《西方文學大走向》一文,闡明了西方文學的現狀,如無情節、無故事,將哲學、社會學、科學等融入文學,運用跨地域、跨時空、跨學科的書寫,猶如一盆“大雜燴”。表面看沒有任何流派,實則什么寫實、魔幻、象征、幽默等流派均在其中。我的小說《天望》出版于2004年9月,呵呵,無意間,我已走在“歐流”的前面了。
此外,人由靈、魂、體三位一體組成,物質雖能維持肉體的生命,但人跟動物不同在于有思想、有追求和意識,現代世界又是如此復雜多變,生態、種族、語言、習慣及原先一些深奧學科日益普及化的同時,現代人更關注的是社會問題和人存在的價值意義、命運、際遇以及人類的未來與前景等問題。以情節取勝的傳統文學若缺少令人啟迪和思考的東西,仍是遺憾,因其無法提供作者與讀者的互動關系。再說,由于讀者文化品位不同,文學創作從來就是各眼看各花,有人視文學為娛樂似的消遣品,可不是嗎?一些文字垃圾充塞時空飄來飄去,看完就丟。
也就是說,優秀作家的書寫,其審美價值首先是體現在富有人文與終極關懷的載體上,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莎士比亞,他們書寫的都是人生的重大問題與困擾,讀之能觸及人的靈魂,扣住人的思緒,安穩人飄忽不安的心靈,幫助讀者尋得生命途中的坐標。當下,我們正處在多災多難、漸污漸臭的世界,物質越來越豐富,精神世界卻越來越貧乏,心靈情感也越來越孤獨無助、彷徨迷茫,因而,觸及靈魂的救贖問題、真善美與假丑惡的博弈,便是我的求索、我的思考、我的構思。還有,藝術貴在創新,身為作家,人格獨立,思維多元,不盲目隨俗,也不喜歡模仿別人的寫法,自己的小說只屬于自己,所以,希望文學不是將世界在讀者心靈重現,而是作家要將最美好的東西展現給世界,即將心靈深處的體驗和收獲與讀者一起分享,啟迪勞苦愁煩的人們正確體認人類社會與作為人存在及命運的真諦,從而看到光明與希望,明白生命的最高滿足是由和睦、仁善、誠信、寬容與公義元素組成的快樂,相信幸福不是由財富取代,而是“快樂”與“意義”的結合體現。
戴冠青:
在去年年底召開的第二屆世界華文文學大會上,您的長篇小說《天外》獲得了第四屆華僑華人“中山文學獎”。華僑華人“中山文學獎”是經中央宣傳部、中國作家協會批準的新中國成立以來,由中華文學基金會和中山市委、市政府共同主辦的全球首個華僑文學獎。您覺得獲這個獎意味著什么?對您的創作有何激勵作用?林 湄:
文學獎意在鼓勵與支持,但不是衡量文學作品價值的唯一標準。文學作品是否經典長存,需要時間和后人的篩選。在此,我用1985年采訪錢鍾書先生,在問及他對諾貝爾文學獎的看法時,他的一段話回答,表以我的平常心——
“諾貝爾設立獎金比他發明炸藥對人類的危害更大,當然,蕭伯納后來也獲得了這個獎,其實咱們對這個獎,不必過于重視,只要想一想,不說活著的,在已故獲獎者中有Grazia Deledda,Paul Heyse,Rubolf Euckn,Pearl Buck之流,可見這個獎的意義是否重大了。”
2017年7月25日
作 者:
林湄,祖籍福建福清,出生泉州。專業作家,已出版長篇小說《淚灑苦行路》《天望》《天外》及散文隨筆等十七集。多次在荷蘭、中國大陸、中國臺灣獲詩、散文及長篇小說獎。戴冠青,泉州理工學院教授,福建省高校教學名師,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女性文學委員會副主任、福建省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會副會長、泉州市作家協會主席等。已出版散文集《泡茶時光》,短篇小說集《夢幻咖啡屋》,文藝學論著《菩提樹下》《想象的狂歡》《文本解讀與藝術闡釋》《文藝美學構想論》等十余部,發表文學作品和學術論文數百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