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芊芊 (九江學院 332005)
淺析泰戈爾短篇小說中的“寡婦”形象
周芊芊 (九江學院 332005)
泰戈爾作品中的“寡婦”們是一個獨特的群體,她們是整個印度社會最底層的人物,在失去丈夫之后,她們的命運有著相似的悲慘。泰戈爾的短篇小說中,通過描寫這些“寡婦”在生存狀況和精神狀況上的困境,揭露一個時期印度社會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以此來表達泰戈爾對女性生存的人文關懷和泰戈爾進步的女性觀。
泰戈爾;寡婦;女性觀
泰戈爾是亞洲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是印度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對印度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展有深遠影響。同時,泰戈爾也是一位卓識深刻的作家,他把對生活的哲思融入到了他的小說、詩歌中,為后世留下了經(jīng)典的文學范本。
泰戈爾的小說中,有著他對祖國和祖國人民的不幸的思考。女性作為社會底層的一個團體,也受到了泰戈爾的同情和關注。泰戈爾在他的短篇小說中就塑造了“寡婦”這個群像,她們沒有丈夫,或獨生漂流,或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庭的重任。泰戈爾敘述這些女性的艱難生活,揭示了當時印度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也進一步的展示了泰戈爾的女性觀以及其人道主義的思想。
泰戈爾的短篇小說中塑造的“寡婦”形象主要有《活著還是死了》中的跡冬比妮;《原來如此》中的米爾扎?比比;《太陽和烏云》中的吉莉馬拉;《女乞丐》中的母親;《骷髏》中的女幽靈;《摩訶摩耶》中的摩訶摩耶等。這些“寡婦”作為泰戈爾小說中女性形象的一類,她們有著所有印度女性的悲劇命運,又因為身份的的特殊,生活的比普通女性更加悲慘。
(一)《活著還是死了》中的跡冬比妮
《活著還是死了》中的跡冬比妮就像小說的題目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她的丈夫死了,娘家的人也都一一死去了,她只能在婆家忍受粗暴和無禮的對待。婆家讓她照顧小孩子,她沒有兒子,就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了這個孩子的身上。然而有一天,她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婆家把她送到火葬場之后,她又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一個鬼魂了,包括她自己。她首先想到的是回家,但是她馬上又想到:“我已經(jīng)不是活人了,家里能收留我嗎?我會給家里帶來不幸的。我是從活人的王國里被趕出來的人——我只是我自己的鬼魂。”于是她想起了那個一直通信的好朋友——久格瑪婭,這位女友剛開始對她的到來很開心,但是知道她是“死人”了之后,就毫不留情的將她趕了出去。走投無路的跡冬比妮最終還是回到了婆家,婆家人都不相信她還活著,她只能用死來證明自己是個活人。
跡冬比妮的人生就像一個活著的死人,她沒有丈夫,作為一個寡婦,婆家嫌棄她,娘家不要她,就連最好的朋友也不收留她。跡冬比妮在受到全世界的拋棄之后,她潛意識里有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的思考,但她長期的生存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要求一個女性必須有一個安定的地方,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生存下去的。小說中,久格瑪婭和她的丈夫懷疑跡冬比妮的身份的時候,也是先去她的夫家打聽,在她的夫家宣判她“死亡”了之后,就沒有人相信她還活著了。跡冬比妮自己活著的身體都不能證明她還活著,在小說的結(jié)尾,跡冬比妮呼喊著“我沒有死”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用死亡來爭取自己做人的權利。
(二)《河邊的臺階》中的庫蘇姆
小說《河邊的臺階》中的庫蘇姆,在八歲的時候就成了一個寡婦,她的丈夫在外地工作,他們只相處了一兩天,就再也沒有見到她的丈夫,她從一封信里面得知自己的丈夫死了,不得已的回到了娘家。十年過后,村里面來了一個苦行者,這個苦行者容貌俊美,儀表堂堂,他就是庫蘇姆“死了”的丈夫。庫蘇姆原本昏暗的生活因為他的到來而充滿了希望,她每天都到廟里做事,全身都在煥發(fā)著一種優(yōu)美的歡樂之光。但是當庫蘇姆向苦行者表達自己的愛意時,苦行者卻說:“我吩咐你的一切,你都做到了;我還要吩咐你一件事,你也應當做到。我今天就要離開這里,我們不應當再見面了。你應當把我忘記。”庫蘇姆忘記苦行者的方法就是走入恒河,除了恒河,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地方能夠包容她了。
庫蘇姆的困境來自于精神,她8歲就做了寡婦,原本帶著腳鐲奔跑在恒河邊的小姑娘,身份瞬間就轉(zhuǎn)變了,回到娘家以后,沒有人會想起她,她就像恒河里的水一樣,靜靜的流動著。苦行者的到來,即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絕望。苦行者讓她的生活開始有了信仰,她把苦行者像神靈一樣供奉,但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這個神靈之后,她就陷入了絕境。苦行者讓她忘了愛情,忘記自己的丈夫,無疑是壓死庫蘇姆的最后的稻草。
庫蘇姆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但是在嫁人以后,她就受到了夫權的限制,丈夫死后,她也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只能像一個影子一樣的生活著。苦行者給她的精神帶來了慰藉,但也帶來了傷害,兩個人因為神權的限制不能在一起,庫蘇姆只能在死亡中尋求解脫。
(三)《女乞丐》中的母親
小說中《女乞丐》中的母親,她的丈夫在宮廷里面當大官,但是丈夫死后,她的財產(chǎn)一點一點的變少,最后不得不搬到小茅屋里。寡婦為了讓女兒的生活無憂無慮,一直以乞討為生,然而女兒的命運卻并沒有向想象中的那樣幸福。女兒科莫爾和將軍之子奧莫爾兩小無猜,早就定下了親。“母親和奧莫爾,成了她受委屈的時候的安慰著和玩耍使得伙伴”,所以在奧莫爾上戰(zhàn)場,母親生病之后,科莫爾就沒有任何依靠了,她為了生病的母親出去乞討,卻被強盜抓走,強盜向這個可憐的母親索要500塊錢,母親一家一家的乞討也沒有籌夠一半,最后不得不把女兒嫁給有錢人莫洪。
科莫爾的心中一直思念著奧莫爾,終于等到了奧莫爾回來。但是奧莫爾覺得科莫爾已經(jīng)嫁人了,就再一次離去,科莫爾也受到夫權的束縛,不能追隨,最后病死。“從那一天起,悲痛的寡婦就瘋癲了,她到處流浪乞討,每到晚上就一個人坐在那間破舊的茅屋里哭泣”。
泰戈爾用一種淡淡的筆調(diào)寫出了一對母女的悲慘命運。在印度的封建社會中,一個寡婦和一個小女孩,她們的命運并不是她們自己的,就像大海里的一葉扁舟一樣,只能隨風飄蕩,一個簡單的小人物莫洪就可以將她們原本艱難的生活打入到地獄。泰戈爾在《女乞丐》的敘述中,并沒有力透紙背,也沒有大力批判,僅僅通過這對母女面對現(xiàn)實生活最無力的掙扎,就揭示出了印度封建社會中女性生存的困境。
印度女性一生受到政、族、神、夫四權的束縛,在肉體和精神上受到雙重的折磨。《女乞丐》中的科莫爾與奧爾良,原本青梅竹馬的愛情,因為政治戰(zhàn)爭不得不分離,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摩訶摩耶》中那女主人公的愛情沒有在最開始結(jié)合,也是因為印度濃重的門第觀念;《河邊的臺階》中,庫蘇姆愛著自己的丈夫,但丈夫卻做了一個苦行者,宗教的限制讓她只能選擇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恒河;而在泰戈爾所有的短篇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在出嫁之后就成為了夫家的附屬品,沒有任何的地位和權利可言。泰戈爾的小說中,女性受到政、族、神、夫的束縛和壓迫,而寡婦這樣的身份則比之平常女子更加艱難。丈夫死亡后,她們雖然沒有夫權的壓迫,但也少了日常生活的依附,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了可以容身的地方。
泰戈爾塑造的寡婦群像,意在通過這些社會最底層的女性形象,反映一個時代印度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泰戈爾的小說中寡婦們,她們必須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斷努力,《活著還是死了》中的跡冬比妮為了有個容身之所留在地主家給別人照顧小孩,《女乞丐》中的母親,為了自己和女兒的生存乞討為生。她們在丈夫死后為了生存不得不忍受種種不幸。
泰戈爾不直接描寫女性的精神痛苦,而是通過環(huán)境來襯托她們的不幸,而這些不幸的女子們最終只有回到生命的最開始也就是生命的最后,才能擺脫掉這種悲劇的命運。泰戈爾塑造這些命運悲慘的寡婦形象,其思想內(nèi)涵就是表達印度女性生存和精神上的雙重困境,以及對這些女性的一種人道主義關懷。
泰戈爾短篇小說中的寡婦形象,是其特意塑造的一個群體,她們在政、族、神、夫的束縛下,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物,生命就如螻蟻一般不被關注。《女乞丐》中的母親,丈夫曾是高官,在丈夫死去之后,丈夫的同僚和朋友都絲毫不關心這對母女,讓她們在命運的洪流中苦苦掙扎。泰戈爾的進步意識和人文關懷,使得他關注這些女性,反應她們的生存和精神狀況,進一步體現(xiàn)其進步的女性解放意識。
同時,在對女性自我意識的贊揚的同時,泰戈爾也關注到了女性自我意識覺醒之后所要面臨的問題。《摩訶摩耶》中的摩訶摩耶對自己的丈夫和家族做出了反抗,但她逃離了這些束縛之后,她也并沒有獲得真正的生存自由。泰戈爾在關注女性的生存的同時,也關注女性如何擺脫封建思想的束縛,女性如何獨立生存等等問題。這些思考在泰戈爾創(chuàng)作的時期無疑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也體現(xiàn)了泰戈爾先進的女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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