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韶麗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116029)
女性存在與女性自我主體意識的覺醒
李韶麗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116029)
作為一名美國女權主義文學運動的先驅,肖邦深切地感受到男權社會中女性存在和自我發展的艱難。《覺醒》中,肖邦以真實的筆觸描述了女性存在的共同處境,以及女性所遭受的精神危機。通過主人公埃德娜,肖邦試圖為處于邊緣地位的女性尋找出路,她全方位地探索了男權社會里女性自我主體意識的覺醒。
覺醒;男性霸權;女性主體意識
作為美國著名的女權主義文學創作的先驅,凱特?肖邦自創作伊始就對婦女研究十分感興趣。作為一名女性,肖邦深切體會到被邊緣化的女性在一個男性霸權的社會中處境的艱難。肖邦以同情的筆調描述了女性們內心的種種苦悶,精神生活的荒蕪,以及女性追求自我發展的重重障礙。肖邦的諸多作品透射出對婦女問題和女性命運的深切關注。其《一小時之夢》道出了婦女對受制于男性霸權的不滿,以及其渴望獨立和自由人格的心聲。在其《智勝神明》和《一個爭論之點》中,肖邦通過為事業獻身和為建立新型婚姻關系而奮斗的女性形象,探索了女性的內心世界以及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抒發了其婦女解放的思想。在維多利亞時期男性霸權的美國,肖邦文學創作上的實踐足以證明,她無愧于“美國女權主義文學的先驅之一”的稱譽。
《覺醒》是肖邦的代表之作。女主人公埃德娜自小生長在嚴格的維多利亞時期的精神道德主導的社會和家庭環境中。這種男權的道德禮教禁錮著埃德娜外在的自我,卻無法扼制住她追求自由自主的精神王國的內心的自我。嫁與富商后,埃德娜沒有感受到期望中婚姻與家庭所給予的愛與幸福,因為她的丈夫從沒有視她為一個與他一樣平等的個體。埃德娜內心的自我不停地質疑自己的外在存在。在質疑,思索和反抗男權壓制的過程中,埃德娜的女性自我主體意識走向了覺醒。
維多利亞時期,嚴格的男權社會規范與道德早已劃定了埃德娜作為女性存在的邊緣地位。自小,她外在的自我迫于男權社會的壓制而善于聽從和順服,但她內在的自我從來沒有停息過對自由的渴望,以及對這壓抑女性自然本性的種種制約的質疑。在格蘭德海濱,埃德娜結識了羅勃特和雷茲小姐。新的視野觸發了她內心壓抑的蓬勃情感,她漸漸地愛上了羅勃特,她“逐漸認識到了她作為一個人的存在在宇宙中的位置,以及她作為一個個體與周圍世界人的關系?!彼饾u發現自己的生活早已失去了自由和應有的活力,婚姻、丈夫和孩子是壓制她自由的三座大山,是束縛她的枷鎖。
在質疑和思索中,她覺悟到生活中還應有其它的追求,她不能再按男權道德為女性設定的賢妻良母社會角色生活下去,她應該尊從自己的內心,去追求自由的思想與自由的人生。于是她全身投入到能夠充分彰顯自我的富有創造力的繪畫當中。因為“藝術使人獲得了心靈的自由,它解放了人的感覺,成了人的情感自由表達的最佳方式。”隨著自我主體意識的逐漸覺醒,埃德娜借以表達自主精神的繪畫也更顯個性與張力。她感受到了作為創造主體的自我所煥發出的灼灼光彩。于是埃德娜走出了家庭的牢籠,走進了自己的小屋——一個獨屬于自己的自由的空間。她開始自由地用嶄新的視角觀察、體驗和思考生活。
性解放是婦女解放的尺度。然而在維多利亞時代的男權社會里,女性都沒有“腿”,她們穿的衣服是上至脖頸下至腳底,女性的任何危險器官都不能露在外面,以免引起任何男士視覺上的刺激。H.R.海斯在《危險的性》中討論到,在視覺上否定象征女性的企圖帶來的結果,是在感情和理智上消除性特征。“總的來說,對于男人,情欲是自發的,與生俱來的,是青春期的象征。對于另一性別來說,欲望是蟄伏的。女人的地位和教養保護她們避開興奮之源,她們往往畢生都沒有體驗過感官的快感。”男權社會正是以這樣的價值觀念教化和約束著女性群體,限制和壓抑著她們本性自然的流露和滿足。
埃德娜在婚姻生活中,從未體驗到性欲與性快感,這是男權社會道德規范教化的結果。但自埃德娜會游泳的那刻起,她的自然本性便開始蘇醒,她在生理和心理上體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感騷動。與羅勃特相處的美妙時光使埃德娜“第一次感到欲望的悸動”。沒有羅勃特的日子里,她無時無刻不沉浸在思念和渴望之中,她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欲望之流涌遍全身。使她的畫筆失去力量,使她眼內燒起奇異的光?!毙ぐ顦O其真實地再現了埃德娜對自己性欲的發現與了解。
肖邦對埃德娜自然方面的性要求進行了大膽的描寫。毫無疑問,在維多利亞道德精神鼎盛時代,這是一種勇敢反抗男性霸權的舉動,她真實再現了女性這一自然方面的存在。這是人的自然屬性,是女性群體社會存在的重要方面,缺失了這個自然方面,女性作為社會的人的存在就是不完整且不合理的。肖邦通過對埃德娜性意識覺醒的真實描述,揭露了男權社會道德規范對女性性的壓抑。
美國六十年代著名的女權主義者貝蒂?弗里丹在她的《女性的奧秘》中介紹馬斯洛教授研究女性性行為與她自我完善的關系時說:那些能力越“突出”的女性性快感就越大——在心理上“接受”的能力就越大,這樣她們本人就更加完善,自我表現也更加自由。埃德娜正是如此,她越是敢于愛,敢于流露她自然方面的欲求,她就越富于生氣與獨立性,越能感受到追求自由的渴望,她的繪畫也因而越發成熟與富于個性。
在自我主體意識走向覺醒的過程中,埃德娜漸漸認清了一個事實:孩子是自我追求和發展的敵人?!八麄儜饎倭怂?,把她拖向靈魂受奴役的深淵……”埃德娜是在追求自我,在對自我進行挖掘和認識的過程中,突然認識到母性角色的制約和束縛的。生育的責任是自然規定的,是女性存在不同于男性的特殊方面,是無法抗拒的自然法則。但這也成為男權社會把女性淪為生育機器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同時,女性會因為自身存在的特殊方面,更難以實現真正的自我發展。
在小說里,通過展現母性角色對埃德娜自我發展的制約,肖邦質疑和挑戰了男權社會一直以來所宣揚的母性角色的光榮和神圣,揭示了男權社會用一曲曲贊歌來美化這暗藏著奴役的神圣角色,昭告了男權社會正是假借對女性母性角色的美化來達到永遠奴役女性的目的。生育,這一自然賦予女性的神圣天職,到了父權制社會失去了它神圣的,理應受到尊重和熱愛的魔力。它被貶到了一種使婦女地位邊緣化,使女性淪為男人的生殖機器的地步。因此,在男權社會中,生育是女性追求自我價值,實現自我的沉重的十字架。埃德娜自我的覺醒使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也使她意識到母性的角色束縛了女性的自由,使女性很難真正地實現新的自我。埃德娜越是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就越是感到失望甚至絕望。埃德娜就是在這種覺醒中困惑了。
在追求自我的道路上,埃德娜漸漸走向了覺醒。她擺脫了無愛的婚姻的羈絆,擺脫了丈夫的束縛。但她又陷入了對另一個男人——羅勃特的愛戀。她對他的情欲的渴望,使她不能完全地保持自我。埃德娜清楚地認識到她對羅勃特性欲的渴望是自我奴役地另一種形式。正如尼娜?倍姆指出的那樣:“埃德娜的‘性的著迷’最終是另一種達到絕對自由的障礙。”
性雖受文化制約,但仍是十分強大的自然力。面對阿羅賓,盡管心中無愛,但埃德娜無法控制對他的性欲的響應。她無法駕馭這一自然要求,她屈從于身體的欲望。埃德娜與阿羅賓只是單純的肉體上的結合,沒有精神層面的溝通。這種機械的、生物性的行為使她無法解釋自己的存在。埃德娜在與別的男人接觸中產生的這種不和諧被肖邦表達的極為深刻。
埃德娜對性欲的屈從與渴望成為她沒能最終實現自我的障礙之一。性對她的控制與約束使她不滿,她認識到她不但受自然方面的約束,還受其所處社會的一切價值觀念、道德習俗的約束。這些約束使她走投無路,也只好到大海中尋找安慰和棲身之地。
肖邦敢于蔑視傳統與偏見,對男權社會的女性存在進行了嚴肅的探索。她用同情的筆調描述了埃德娜這位勇敢的婦女解放運動的先驅形象。埃德娜反抗男性霸權,質疑了男權社會道德規范的不合理性,思考了女性社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埃德娜在追求自我主體意識的道路上漸漸地覺醒了。但是男權社會的規范道德不允許她真正實現獨立自主。這使她困惑、無奈、找不到出路。
誠然,埃德娜自我的追求,對維多利亞時期的女性來說,是一個未被認識的全新領域。在她的時代,婦女的邊緣化地位使她們在經濟方面完全依賴丈夫,被男權壓制的社會現實使女性從不具有自主安排命運的權利和經濟基礎。當女性失去實現自我與保持自我的經濟保障時,她想擺脫家庭和丈夫的桎梏,追求獨立自主的自我,就會在男權社會堅實的壁壘里遭遇重重障礙。因此,埃德娜的覺醒帶有一定的局限性。她看不到婦女解放的可能性。在最初覺醒的思想力量支持下,她最終走向了大海,以這種方式向男權社會做最后的抗爭。她是婦女解放運動發展過程中,一個還沒達到充分自覺的英勇殉道者。埃德娜走進大海,用最后的抗爭呼喚著廣大女性投入到婦女解放的滾滾洪流中來。
[1]Karen Lystra. Searching the Heart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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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H.R.海斯. 危險的性——女性邪惡的神話[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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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Martin Wendy, ed. New Essays on the Awakening[M].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8:20
李韶麗(1972- ),女,山東煙臺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