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烙印，不朽音符
——論黑人音樂呼應式起源及人性思考

鄭 通 （浙江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310016）

譚惠娟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310016）

黑人烙印，不朽音符
——論黑人音樂呼應式起源及人性思考

鄭 通 （浙江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310016）

譚惠娟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310016）

美國黑人音樂歷經數世紀歷史變遷，是黑人最重要的生存藝術形式之一。黑人音樂發展到20世紀初的布魯斯，爵士樂經久不衰，永世傳唱。本文從黑人音樂呼應式出發，探討其起源、音樂特點、布魯斯話語及人性思考。啟發研究者進一步研究音樂思想，使世人理解黑人音樂背后蘊藏的黑人性。

黑人音樂；呼應模式；起源；布魯斯話語；人性思考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美國非裔文學史”：翻譯與研究[13&ZD127]的階段性成果

著名爵士評論家阿爾伯特?莫利生前接受采訪時曾說：“黑人音樂是一門高雅的藝術。”1筆者認為原因是它和諧和包容了美國黑人泛人性化之音。大部分學者一致認定17世紀初是黑人音樂發端期。歐洲殖民者將黑奴輸入美國充當奴隸。黑人從此遭遇親人流散，目睹文化被刪除，文明毀滅，施暴和一切控制。非洲黑人傷痛歷程通過故鄉的吹拉彈唱音樂技能保存了下來。隨著二次“大覺醒”及傳教士傳播基督教義，部分黑人視這些惡劣行徑是白人借上帝之名所為而已。少數保守的黑人接受了不公的命運。其余部分黑奴則質疑白人傳授給他們的教義，他們為何如此罪惡卑劣地對其施以苦不堪言的暴行？黑人在逆境中磨練自己堅強的性格和品質，創造了承載尼格魯民族烙印的黑人布魯斯和爵士音樂。

一、黑人音樂藝術

黑人學者杜波伊斯主張：“所有的藝術都是且永遠都必定是宣傳”，“黑人對美國以及現代世界的偉大使命在于開拓藝術和美的鑒賞”。為何黑人音樂藝術即宣傳？黑人音樂藝術給予人們一種人類情感在特定時間，地點和場景的傷痛。這些人類音樂活動探討了生命原始的意義。它一方面源于黑人苦難的人生經歷上升為一種生存的藝術形式。另一方面無形提升了黑人生存可能的念頭。它自始至終都試圖賦予黑人一種更高級別的行動或對抗而非反抗形式，其創作靈感由此而來。布魯斯音樂藝術屬于黑白二元對立混亂的高級形式，應為黑人性問題聲辯。在黑人的意識形態里，非洲音樂的生命力遠高于一切，旨在音樂中所表述的被壓迫與不安全的狀況已成為大多數黑人的一種生活狀態，對黑人音樂藝術的認同，就是對這種生活狀態和身份的認同2。

（一）“呼應”式之非洲淵源

呼應式（call and response）是一種說者和聽者之間內在交流與互動形式。據史料記載，民俗學家哈羅德?克爾蘭德在《美國黑人民間音樂》簡要描述他某天晚上聽到的吶喊。當他途徑尼日利亞鄉村時，聞灌木叢傳來一個黑人發出的喊叫，他似乎又聽見遙遠的另一端有回應。呼應式在黑非洲以一種勸說游說的方式出現在民主參與中，諸如公眾集會，宗教儀式和聲樂形式等。最早源于非洲黑人傳統文化不是有文字的書本,而是潛藏于人們腦子里的語言,世世代代靠口耳相傳的口頭文化。這些口述文化遺產的保存者和講述者一般是博聞強記，伶牙俐齒擅長演繹的教主，長老或民間藝人。領唱常采用“即興”表演,隨唱不停地予以附和。觀眾隨唱附和不僅增添了喜慶氣氛,更使演出順利進行。如若未聽到回應,講述人或領唱人會隨即中止演唱，嘲笑慵懶的聽眾。整場表演中,頌唱、應答合唱拖長變換音節與模式,加上喊叫和情感的自然迸發,形成了非洲黑人獨特的文化特征。這種集體藝術的一大特征是運用即興手法及每次不同場合、時間的表演都會使其內容產生新的、不同的意義。不求他講什么,而是他如何講述,以及講述者讓聽眾參與的程度。一則故事的內容會隨著每一次不同的講述方法、策略、不同的聽眾參與而產生不同的意義。呼應式理論解構著封閉、固定、單一的視角,崇尚開放、靈活、多種閱讀理念。3

（二）即興與重復

即興與重復這一呼應特征是黑人音樂家天馬行空，憑借非洲音樂根源形成的一種創作。內容可以是演講稿，歌曲或其他文字。跟隨樂隊的節奏和拍子，領唱歌手自發演唱表現的一種音樂現象。樂手隨意彈奏樂器，奏出低音，中音和高音音符。此技藝充分印證了黑人民族就需自主創新在美國爭取話語權，充分彰顯了黑人民族的音樂活力。這些看似混雜錯亂的音符，伴隨鋼琴鍵時高時低的節奏，正是黑人對待生活的態度，與生俱來的創造力和音樂技術成為其心中永久的鼓點。

二、“呼應”式之布魯斯話語

呼應式和社會生活極為直接，緊密的關聯幾乎滲透了黑人群體在美國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其生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呼應式節奏或強烈奔放，或舒緩柔美，在黑人音樂中起了重要作用，復雜多變的曲風是黑人為奴記憶深處的創傷，賴以生存的法寶。這也足以證明非洲黑人在音樂方面對美國音樂貢獻巨大。美國總統奧巴馬和其他黑人不同之處在于高超演講能力和布魯斯般幽默使他俘獲了大部分美國民眾的認可。他2016年6月9日周四晚登上吉米?法倫《今夜法倫秀》，運用slow-jam（節奏布魯斯）4的音樂形式總結工作。筆者分析奧巴馬，吉米?法倫和主唱歌手之間“呼應”式對話，不難發現奧巴馬發言，法倫風趣轉述或幽默提問，樂隊歌手即興演唱內容。整場表演完美的再現了黑人音樂呼應式精髓。為何奧巴馬選擇此種方式表演？奧巴馬之所以采用黑人音樂模式是因為他堅信黑人音樂動感節奏不僅有娛樂的功能，而且還有發人深省的靈性。身體內流淌著四分之一肯尼亞血液的奧巴馬必然選擇非洲本土音樂來表述八年來所做貢獻。詮釋了黑人極高的音樂天賦與創作才能的黑人音樂烙印深深地刻進了奧巴馬的靈魂和思想中。為何奧巴馬不采用歐洲交響樂？其一，奧巴馬幽默天性與布魯斯式幽默交相輝映，挖掘黑人在音樂中多面才能，傳承絢麗多彩的非洲音樂文化。其二，布魯斯隱喻和音樂語言在空間上傳遞的更加遙遠而有力量，其節奏感又比歐洲交響樂更具爆發張力。其三，歐洲交響樂抒情，多數場合無歌手領唱。黑人歌手來自民間，與觀眾形成互動時的感染力和布魯斯穿透力展示了黑人的藝術造詣。其四，歐洲古典樂家們通過識譜演奏形式單一的純粹奏鳴曲或交響樂，曲風單調乏味無法引起共鳴，與黑人“會說話的架子鼓”無法媲美。最后，古老非洲文明造就了布魯斯音樂人。奧巴馬此舉正希望借呼應式緩解種族歧視，讓邊緣人物對話主流人群。

黑人音樂特性表達追求人性解放，傳達黑人情感的內在思想。音樂既可撫慰不幸思緒，也可安慰受傷的靈魂。節奏明朗的布魯斯音樂是一種用于演奏的情感文字，也是一種軟化暴力沖突的音樂形式，更是一種超越苦難的生存哲理。黑人音樂家的創新之處就是視布魯斯音樂為黑人生存方式的一種手段，并從中提煉出黑人特有的一種深層次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歌手在伴奏下用呼應式將奧巴馬和吉米談話作為布魯斯話語切入即興演唱出來。筆者觀看表演視頻注意到主唱在演唱時顫音，滑音高低起伏、節奏強弱變化有力地肯定了奧巴馬的領導才能和豐功偉績。此外，奧巴馬談到工作時也即興唱出了歌詞，充分表明他深知黑人嚴重的失業率。詹姆斯?科恩認為：“布魯斯不是為藝術而藝術，也不是為音樂而音樂。它的存在表達了黑人們的統一性和其生存意志。”“黑人音樂是神學的，即它向我們講述了那種能使人們團結起來，并且能夠自我決定的神圣精神。布魯斯既是宗教的，也是真實的，它根植于黑人對生存的感受......”5臺上音樂家的表演證實了音樂就是他們集體生存信念。精妙絕倫的黑人音樂呼應表演是其重心，它通過黑人自發團結在一起即興創作而成。音樂價值絕非表演者詮釋固定音樂作品的高超技巧，自身飽滿充沛的情感沖擊力是其最真實的情感傳遞。布魯斯英雄們演奏的音樂凈化了靈魂，給我們以精神洗禮。正是黑人音樂的隨意和自由讓臺下的觀眾感受到樂隊敲擊鼓，彈奏電吉他，貝斯，鋼琴的聲音足以使聽眾領悟黑人音樂的精粹。黑人學者杜波伊斯曾說：“幸運的是，黑人民間音樂--奴隸有節奏的呼聲--雄距今日，它不僅是獨一無二的美國音樂，而且是產生于大洋此岸人類體驗最美妙的表達。它一度被忽視，一度被鄙視，并一度遭到誤解。盡管如此，它卻作為黑人民族卓越的精神遺產、黑色人種最偉大的精神禮物意志保存下來了。6奧巴馬現象告誡我們不論黑人過去乃至未來處境如何，經歷了幾百年種族主義的重重苦難，黑人在這個黑白混血文化的國家不能遺忘黑人音樂印記，它是黑人在美國扎根求得生存不朽的樂章，永恒的話語。

三、“呼應”式之人性思考

黑人音樂既非黑人作家拉爾夫?埃里森《無形人》主人公“我”熱衷的阿姆斯特朗哀怨的歌詞，也非理查德?賴特《土生子》刻畫的無奈施暴黑人形象托馬斯?別格的暴力抗衡。它的普世性是黑人在美國獲得民權的精神支柱。黑人音樂作為一種健康的藝術形式，是美國黑人由早期的黑奴加工，分解到新時期成形的產物。20世紀初以賴特為代表的抗議文學更多強調的是布魯斯作為反抗白人的無形武器。事實上，賴特童年創傷使他對黑人音樂思想缺乏深刻認識，促使其生存原型轉嫁到最終面臨死神的“別格”身上。因此，參悟黑人音樂積極效應成為黑人轉變人性的可能。莫利在《莫利談音樂》闡釋布魯斯是一種極富動態彈性的藝術，一種近似空間的無形語言。正是這種積極向上，充滿活力的藝術形式給予了新時期黑人信心和無限潛能。布魯斯英雄用音樂抒寫輝煌燦爛的人生，其混雜性和統一性是黑人在嗜血美國社會對自我人性的頌揚。布魯斯個人乃至集體的民族性表達，訴說，憂傷、愁苦循環往復的書寫美國種族主義者在黑人身上施加的殘酷暴行。布魯斯語言的諷刺讓包括莫利在內的黑人音樂家成為少有殘留的健康者。古老非洲孕育了大批黑種人，他們的記憶碎片里貯藏著殖民者幾百年殘酷的迫害。面對種族隔離，難以改變的出身讓邊緣的黑人與主流社會相隔千里之遙。如何尋求黑人性？黑人音樂誕生了，不識樂譜的黑人在琴鍵上敲響的每一個鏗鏘有力的音符改變了他們艱難處境。音樂為“黑”與“白”流暢交流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這座橋梁使黑人和白人音樂文化相互融合和依存。呼應式呼喚著黑人的人性，多樣化了美國音樂。黑人音樂的開放，包容和自由也為美國音樂的發展注入了新鮮的血液。黑人音樂不僅是一門藝術，更是一種隱喻生存哲學。這種存在方式豐富了黑人音樂內涵。就像著名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所說的那樣：“必須有一種方式像音樂那樣為黑人服務，一種我們在私人交往中所做的方式，一種在白人文明支配下存在的那種文明里所做的方式。我想這就解釋了我作品的內容，我并沒有向任何人解釋任何東西。我的作品里沒有證可考，表明誰是放逐者，誰在什么環境下存活，為什么存活，什么是社會和群體里合法的，什么是社會和群體外合法的，等等。所有這些都被編織在故事了，為的是起到像音樂通常能起到的作用。7筆者認為，與其說黑人音樂是供人取悅的娛樂方式，倒不如說黑人音樂傳達的深層思想和人性呼吁是其他各族音樂無法企及的。黑人音樂的獨特魅力和精神追求深深蘊藏于黑人心底。

浩瀚宇宙中有水，火、土和氣，布魯斯音樂精神便是第五種精髓。黑人音樂幾乎成了黑人戰勝自我膽怯，表達內心所想的一劑良藥，其內在思想和靈魂讓黑人生命意義非凡。“呼應”式伴隨音樂家們即興創作的重復或間或的呻吟，呼喊和咆哮。歌聲中傳遞的悲喜氛圍折射出了黑人的生存經歷和內心體驗，詮釋了黑人的內心情感，表達了他們對壓迫的反抗意識，黑人精神價值的贊揚。當代美國著名黑人作家拉爾夫?埃里森把布魯斯定義為：“使一種嚴酷經歷的痛苦細節和插曲活在一個人的痛苦意識中的一種推動力，不是用達觀的安慰，而是用從中榨出的一種近似悲劇近似喜劇的奔放激情去撫摸它鋸齒狀的紋理，并超越它的推動力。8黑人和白人的文化是趨于整體的。這種整體性不僅包括社會和精神方面，而且還包括人性方面。美洲這個國度沒有黑白可言，混雜的熔爐里更多是黑人音樂對黑人美好人性的傾訴。

四、結語

黑人音樂美學價值就源于黑人人格魅力。它在傳播黑人思想和內心情感方面起著獨特不可替代的作用。音樂這種固有的非語言表達形式是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因為它不僅充分體現了黑人生活的苦與樂，而且也見證了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的繁衍生息。沒有音樂的誕生就沒有非洲這個大陸的存在。呼應模式滲透進了黑人生活，社交，政治各個方面，起到了凈化心靈，拯救靈魂，塑造人性光輝的作用。由此可見，黑人音樂猶如一股氣勢磅礴的洪流，猛烈無情的蕩滌著白人至上的權威，向其展示璀璨奪目的新思想，新理論。在黑人社會發展史和整個人類思想上寫下了光輝燦爛的篇章。

注釋：

1.Albert Murray.Murray talks music[M].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2016.p15

2.朱世達：《當代美國文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6

3.轉自吳桂輝, 曹萬忠《寵兒》中的呼喚—應答模式探究[J]內江師范學院學報，2007.

4.注釋：Slow-jam通常是節奏布魯斯音樂或者慢搖類歌曲，多數情況下都特指那些曲調柔和，歌詞深情浪漫的歌曲，中文稱之為即興慢說唱。

5.轉自威廉?迪安：《美國的精神文化 爵士樂、橄欖球和電影的發明》[M].袁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6.轉自陳銘道，任也韻《“平等，自由”的社會宣言--美國黑人靈歌》[J]中央音樂學院（季刊）1996，（4）

7.轉自朱新福.托尼?莫里森的族裔文化語境[J].外國文學研究2004.

8.Ralph Ellison, shadow and Act, New York: Random House,Inc.1995,pp.78-79.

[1]Ralph Ellison, shadow and Act, New York: Random House[A],Inc.1995,pp.78-79.

[2]Albert Murray.Murray talks music[M].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2016.

[3]朱世達.《當代美國文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6.

[4]威廉?迪安：《美國的精神文化 爵士樂、橄欖球和電影的發明》[M].袁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5]吳桂輝,曹萬忠《寵兒》中的呼喚—應答模式探究[J].內江師范學院學報，2007.

[6]譚惠娟.布魯斯音樂與黑人文學的水乳交融--論布魯斯音樂與拉爾夫?埃里森的文學創作[J].文藝研究，2007（5）.

[7]陳銘道，任也韻《“平等，自由”的社會宣言--美國黑人靈歌》[J].中央音樂學院（季刊），1996（4）.

[8]朱新福.托尼?莫里森的族裔文化語境[J].外國文學研究，2004.

譚惠娟，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主要從事美國文學，西方翻譯學，比較文學研究。

鄭通（1990-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碩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美國黑人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