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澄基譯《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在英語世界的譯介與接受

李偉超

(西藏大學旅游與外語學院,西藏 拉薩 850000)

一、引言

米拉日巴尊者(又譯:密勒日巴,彌拉惹巴,彌勒巴等),噶舉派上師,藏傳佛教史上著名的高僧和密宗修行大師,師承噶舉派開山祖師瑪爾巴大師。據《青史》記載,米拉日巴生于1040年,卒于1123年,而在15世紀聞名西藏的“瘋癲僧”桑杰堅贊(別名:藏寧赫魯迦·乳畢堅金)所著的《米拉日巴傳》中記載,米拉日巴生于1052年,卒于1135年。據郭和卿和劉立千所言,《青史》中關于米拉日巴生辰的記載比較可靠[1]。米拉日巴是瑪爾巴大師弟子中影響力最大的一位,其早年家庭遭遇不幸,追隨瑪爾巴大師修行佛法,遠走阿里并在雪山洞窟苦修,修成后講經說法,他的故事在西藏民間廣為傳唱,他的佛教思想和苦修精神對后人頗具影響。15世紀噶舉派高僧桑杰堅贊云游西藏,傾力收集記錄米拉日巴的生平事跡和流落在民間的米拉日巴道歌,將口頭傳唱的道歌編輯完成了《米拉日巴道歌集》,共500余首,并和其整理撰寫的《米拉日巴傳》一并刻印,遂在西藏廣為流傳。米拉日巴道歌多是布道弘法的主題,但也具有極強的文學性,在西藏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時也成為藏傳佛教宗教音樂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并于2008年列入西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二、米拉日巴道歌英譯概述

自20世紀中葉起,陸陸續續有譯者對米拉日巴道歌進行英譯,使得米拉日巴道歌的文化影響更加深遠、廣泛。本文首先對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譯概況進行簡要梳理。

1958年,Humphrey Clarke的譯本由英國倫敦的John Murray公司出版,譯本書名The Message of Milarepa.New Light Upon the Tibetan Way.A Selection of Poems Translated from the Tibetan。此譯本雖不是米拉日巴道歌的全譯本,卻是英譯本中的首創,并在2000年由印度的Rupa&Co.公司同名重版,2003年美國的Dover Publications公司又以Songs of Milarepa為名重版。

1961年,Antoinette K.Gordon的譯本由日本的Charles E.Tuttle Company公司出版,譯本書名為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Selections from Milarepa,Poet-Saint of Tibet。

1962年,張澄基(Garma C.C.Chang)的譯本由美國的University Books公司出版發行,譯本書名為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文中以下稱:《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此為米拉日巴道歌首個全譯本,該譯本分為兩卷出版。1970年由Harper Colophon Books公司重版,此后又于分別于1977年、1989年和1999年由美國的 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重版,2006年和2010年由Kessinger Publishing公司重版,2006年Windhorse Publications公司獲得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授權,節選了部分譯文以The Yogi’s Joy:Songs of Milarepa為名出版。張澄基譯本歷經半個世紀,經由5個不同的出版公司,再三出版,是米拉日巴道歌英譯本中獲得重版最多的版本。

1978年,米拉日巴道歌另一個英譯本由Kunga Rinpoche和Brian Cutillo合作翻譯,以Drinking the Mountain Stream:Songs of Tibet’s Beloved Saint,Milarepa為書名,由Lotsawa公司出版,后于1995年由Wisdom Publications公司再版。

2003年,Dharma Cloud Press公司出版了Nicole Riggs翻譯的Milarepa:Songs on the Spot。

2017年9月,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又出版了Christopher Stagg翻譯的米拉日巴道歌,書名為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A New Translation。

綜上,自1958年至今將近60年間,先后共有6位譯者對米拉日巴道歌進行了翻譯,并且有12家出版公司參與了米拉日巴道歌諸個英譯本的出版和再版,對于推動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語世界的受歡迎程度。尤其是張澄基的英譯本,自1962年首次出版以來,得到了多個出版公司的再版發行。因此,筆者擬從譯者身份、翻譯動機、翻譯策略、譯本特色、接受度等幾個方面對張澄基譯本進行系統的梳理與總結,為藏族典籍和藏族文化“走出去”提供借鑒和參考。

三、張澄基與米拉日巴道歌:譯者身份與翻譯動機

張澄基出生于1920年,自幼跟隨母親禮佛誦經,中學時開始研讀佛經,他在《佛學今詮》中寫道:

“我在讀中學的時候,即對人生之意義與歸宿發生了莫大的興趣,想對這亙古之人生大謎探討出一點端倪來。因為,當時覺得學校中所講的都是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于是自己胡亂看些哲學和宗教的書籍,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和掙扎,終于讀到了幾部佛經,覺得佛教之義理深奧,境界廣大,悲愿深宏,令人衷心折服。于是在一九三五年,不顧親友之反對及譏笑,放棄了學業及前途,選擇了佛教作為自己終生努力之目標。”[2]

因此,16歲時便隨一位居士在江西廬山閉關,后又西行至青藏高原,在貢嘎山的雪山寺拜貢嘎仁波切為師,學習藏傳佛教噶舉派長達8年之久,期間修學法義、藏文、英文等,后又在美國學習梵文。之后曾赴印度講學,又于1951年赴美,先后在紐約新學院、內布拉斯加大學林肯分校、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等講授佛學課程,致力于弘揚佛法,其著述和譯著多達10部,主要著作有:《什么是佛法》《佛學四講》《佛學今詮》、The Practice of Zen(《禪道修行》)、The Teachings of Tibetan Yogi(《西藏瑜伽教法》)等。他也翻譯了不少藏文典籍,例如:《密勒日巴尊者傳》《岡波巴大師全集》《密勒日巴大師全集》、The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等藏譯漢或藏譯英的譯作,因此張澄基具有豐富的藏、漢、英三語寫作和翻譯實踐經歷。

由張澄基豐富的人生經歷可以看出他具有多重身份,從佛教信仰者、佛教修行者到大學教授、佛學家。他的豐富經歷和多重身份對米拉日巴道歌的翻譯動機和翻譯策略具有一定影響。張澄基在其翻譯的《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附錄中闡明了對米拉道歌英譯的動機。1950年,一位虔誠的藏傳佛教信眾將一本藏文版的米拉日巴道歌贈予他,并對他說:“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夠看到米拉日巴尊者的精神能夠傳播到世界各個角落,所以我希望有一天您能將這本書翻譯成英文,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可以閱讀到它,并從中受益”[3]。盡管張澄基很清楚將藏文版的米拉道歌翻譯成英文有很大的困難,但他仍然開心地接受了禮物,并完成了米拉道歌全本的翻譯。他所希望的不是做出完美的翻譯,而是看到這樣一部藏傳佛教的經典巨著能夠讓世界看到,并且他用了中國的一個成語“拋磚引玉”來形容自己的翻譯之舉,“特別想看到這樣一部雖然不太完美的首創譯本,能夠引起更多人對這部作品的興趣,期待未來有更多更好的米拉道歌譯本”[3]。作為一名精通多種語言的佛學家,張澄基的翻譯動機是將米拉道歌這一在藏傳佛教史上重要的典籍發揚光大,使其傳播到世界各地,進一步弘揚米拉日巴尊者的佛學精髓。

四、張澄基譯《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的翻譯策略和譯本特色

米拉日巴道歌是西藏“道歌體”詩歌中的代表作,目前米拉日巴道歌有四種藏文版本,分別是北京版、那塘版、德格版和拉薩版,張澄基選擇以拉薩版為源文本,完整的翻譯了米拉日巴的全部道歌,譯者在翻譯這部作品時采取了一些翻譯策略,使譯本在忠實于原文的基礎上,呈現出一些獨有的特色。

(一)深度翻譯

Thick Translation的翻譯策略和翻譯研究方法最早由美國翻譯學家阿皮亞(Appiah)在1993年提出,其中文譯名主要有四種:深度翻譯、厚翻譯、厚重翻譯、豐厚翻譯,文獻中“深度翻譯”的使用頻率最多,是國內翻譯研究者普遍接受的名詞[4],因此本文也采用深度翻譯的譯名。根據阿皮亞的定義,深度翻譯就是“通過注釋、評注等方法將文本置于豐富的文化和語言環境中,使源語文化的特征得以保留,目的在于促進目的語文化對他者文化給予更充分的理解和更深切的尊重”[5]。在阿皮亞提出了深度翻譯的基本概念后,真正將這一概念引入到翻譯研究的是英國翻譯理論家赫曼斯(Theo Hermans)[6]。

米拉日巴道歌和其他藏族典籍一樣,原文中充滿了大量藏傳佛教專有名詞,蘊含深奧的佛教教義等文化信息。同時,米拉日巴道歌以西藏西南部地區的方言口語為載體,闡釋米拉日巴尊者的密宗思想和傳奇經歷,這就對譯者如何傳達出原文的獨到之處提出了巨大的挑戰。深度翻譯的策略恰恰“適合涵納豐富文化信息的文化典籍、學術作品和少數文學作品”[5],因此,在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譯過程中,張澄基采用了深度翻譯的策略,大量使用解釋性注文、完備的文本體例,把英譯本置于全面詳盡的藏傳佛教文化環境中,幫助讀者深入理解佛教文化詞匯及佛教文化信息。

“譯文注釋是譯者實現翻譯目的不可或缺的一種手段,同時也是一種重要的補償策略。”[7]張澄基在不影響道歌結構完整性的前提下,大量使用注釋,以幫助讀者理解譯文中的部分詞匯和句子,盡可能地避免讀者的誤讀。在米拉日巴道歌全書中共有61篇故事,每篇故事中的道歌數量不等,在故事的結尾基本都附有譯文注釋,個別除外,總計出現了609條注釋,但需要指出的是,張澄基也注意到繁雜的注釋也必將增加讀者的閱讀負擔,因此他“努力使這些注釋盡可能的簡潔”[3]。張澄基的譯本體例完備。從封面來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唐卡,并印有譯文的名稱: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IBA,整個封面的設計包含藏族文化特點,同時又能吸引讀者的興趣。正文之前附有前言,該前言由一位美國學者撰寫,內容中充滿對米拉日巴道歌的贊譽之詞和對該譯本的推介。前言之后是譯者張澄基的序言,介紹了譯本的結構和內容,并對贊助人表示感謝。正文之后有50多頁的附錄,首先詳細介紹了米拉日巴道歌的起源、歷史背景和文化背景、翻譯過程和動機等;之后單列了一些專有名詞的釋義表,并列出了人名、地名的藏文轉寫表;主題索引按照主題詞的首字母排序。從譯本中的詳細注釋和完備體例來看,譯者努力在譯本中實現藏族文化和佛教文化的再現,并將源語文化和譯語文化之間的差異保留在譯本中,引導并促進英語世界的讀者對米拉日巴道歌的理解。

(二)專有名詞的翻譯策略得當

翻譯策略是指翻譯過程中的思路、途徑、方式和程序[8]。翻譯策略的概念來自于西方翻譯學界,與翻譯方法是天然的一對,二者并無太大區別,并且勒菲弗爾和巴斯奈特在討論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時也并沒有刻意地區分翻譯策略與翻譯方法[9]。傳統型的翻譯策略包括直譯、意譯、音譯、變通、釋義等。在對待米拉日巴道歌中專有名詞的處理上,張澄基采取了靈活的方式。

以道歌中的第一篇故事《米拉拾柴記》(The Tale of Red Rock Jewel Valley)中的第四首道歌的部分詩行為例:

Father Guru,who conquered the Four Demons,

I bow to you,Marpa the Translator.

I,whom you see,the man with a name,

Son of Darsen Gharmo,

在這四行詩中,出現了兩個專有名詞,即“Four Demons”(四魔)和“Darsen Gharmo”(達生嘎母)。四魔指的是阻礙心靈的四個心魔,即“病魔、中斷魔、死魔、煩惱魔”,譯者用Four Demons這種直譯的方式表示四魔。Demon一詞在英語中是個多義詞,其中一個常用的意義就是“心魔”,因此將四魔翻譯成Four Demons就實現了源語文化與譯語文化之間的對等。而Darsen Gharmo是譯者根據藏語Dar Sen dkar mo音譯而來,意為白色的母獅子,實際是指母雪豹,這在英語中沒有對等的詞匯,因此譯者采用音譯的翻譯策略。在全部譯文中,譯者對專有名詞的翻譯策略多是直譯和音譯,并在注釋中詳細做出解釋,這種靈活的處理方式在最大程度上再現了原文的內容。

(三)韻律自由、結構不變

米拉日巴道歌是曾經流傳在藏族民間的口頭詩歌,不同于“格言體”詩歌,它并沒有嚴格工整的韻律結構。以“格言體”詩歌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薩迦格言》為例,格言是四句為一首,每句詩行七個音節的固定結構。而米拉日巴道歌則充分體現了“道歌體”詩歌獨特的藝術特色,從結構來看,米拉日巴道歌采用“多段體”,每首詩歌的段數從三、四段到二、三十段不等。從詩行的韻律來看,同一首詩歌的段與段之間既有音節相同的韻律形式,以七音節和八音節居多;同時也有音節不同的韻律形式,有七音節與八音節并用、七音節與九音節并用、八音節與九音節并用等[10],而張澄基在翻譯時也保留了原文的格律和結構。“在詩歌翻譯方面,一般有幾種做法:以散文形式翻譯詩歌、以自由體形式翻譯詩歌、以韻體形式翻譯詩歌。散體譯詩不可取,因為詩歌譯文用散文形式排列,音韻不整,詩行散亂。韻體譯詩和自由體譯詩都可取。”[11]限于不通語言之間的差異,完全將原文中詩行的音節韻律移植到譯文中是不可能的,因此張澄基在翻譯米拉日巴道歌時,在保留原文的“多段體”的同時,運用自由體譯詩的方法,對原作中部分韻律詩節并沒有采用韻體譯詩的方法。

五、張澄基譯《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在英語世界的接受

考查文學典籍在譯入語國家的接受程度,可參考譯評或書評做出判斷。并且,“有影響的國際譯評主導著歐美文化語境中跟閱讀翻譯作品相關的輿論,影響并形塑著目標讀者的閱讀選擇、闡釋策略及價值判斷”。[12]同時,除了專業讀者的評價,從圖書在網絡上的銷售情況也可看出譯本在譯入語國家的接受狀況。

本研究首先搜集了關于張澄基譯本的專業讀者評價文章,共計3篇。2篇刊載于Journal of Asian Studies,1篇刊載于Manoa。時間跨度從1963年到2000年。3篇譯評看似數量不多,但均對張澄基的譯本做出了積極評價。霍夫曼(Hoffman)在張澄基譯本出版后的第二年即在Journal of Asian Studies上發表了一篇譯評。作為對張澄基譯本的第一篇評價,霍夫曼的譯評充滿了對張澄基及其譯本的贊譽之詞:“張澄基將米拉日巴道歌翻譯成了一部意味深長且優美的作品,他的首創翻譯是無價的。”[13]這是霍夫曼對張澄基譯本的總體評價,他用了“invaluable”一詞來評價張澄基的譯本。在譯本的具體翻譯語言和譯者風格方面,霍夫曼指出:“由于譯本的簡潔、高效,張澄基應該為他高質量的譯本受到最高的贊揚”[13],并且“張澄基的譯本保留了原作之美”“在他簡單直接卻精致細膩的語言風格中,恰恰避免了以往東方詩歌翻譯中常用的華麗辭藻和傷感情愫”[13]。盡管霍夫曼認為譯者用到了“’tis、’til、e’en、ne’er、e’er”這樣過時而不必要的縮寫形式和老套的詞匯“alas”等,但“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無足輕重,不值得一提。”[13]總之,霍夫曼評價張澄基的譯本是一部“杰作”,為呈現出米拉日巴道歌中的詩學之美和卓越智慧做出了出色的貢獻。除此之外,其他兩位專家讀者也對張澄基的譯本做出了積極評價。1981年,懷利(Wylie)針對 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1977年推出的米拉日巴道歌張澄基譯本在Journal of Asian Studies發表了譯評。懷利指出:“張澄基精通藏語和佛教密宗,因此將深受藏族人民愛戴的隱士詩人米拉日巴的神秘詩歌和故事翻譯成富有意義的作品”[14]。同時,懷利將張澄基對米拉日巴道歌的翻譯稱為“invaluable contribution”(無價的貢獻)。進入新世紀后,又一位專業讀者對張澄基譯本做了譯評。2000年,卡羅蘭(Carolan)針對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1999年推出的米拉日巴道歌張澄基譯本在Manoa發表了譯評。卡羅蘭評價張澄基的翻譯為“peerless translation”(無與倫比的翻譯),“張澄基參透了米拉日巴道歌中繁多且晦澀難懂的細節部分,他給讀者們留下的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杰作”[15]。

從以上三個譯評中可以看出,張澄基所譯的米拉日巴道歌受到了歐美專業讀者的積極評價,這對推動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起到了重要作用。那么張澄基譯本在英語世界的普通讀者中受到的評價如何呢?從全球最大的圖書銷售網絡之一美國亞馬遜公司(Amazon.com)的銷售數據和讀者評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普通讀者對張澄基譯本的接受情況。由于網站提供的數據是動態的,因此本研究以2017年8月20日的檢索數據作為研究依據。以“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為檢索詞,在Amazon.com網站共檢索到13條相關結果,網站所銷售的張澄基譯本有不同年度、不同出版社的版本。其中讀者關注度最高的是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1999年的版本,本研究便以此為調查對象。從銷售數據來看,該版的張澄基譯本在全部圖書中排名第221496位,在佛教圖書中排名第83位,在Amazon.com網站所銷售的浩如煙海的圖書中得到這樣一個銷售排名,說明該版的張澄基譯本銷量還是可觀的。考慮到譯本在1962年首次出版后,又歷經5個出版公司的7個再版,而這些版本的銷售數據是無法體現在Amazon.com網站上的。但該譯本的多次再版,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張澄基譯本在英語世界的受歡迎程度。

再以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1999年出版的米拉日巴道歌張澄基譯本為例,調查普通讀者對其在Amazon.com網站上的評價。該版譯本在普通讀者中得到了4.9分的高評分,其中94%的讀者給予了5星評價,6%的讀者給予了4星評價。本文摘錄部分讀者的文字性評論(限于篇幅,僅摘錄部分譯文):

Darshan Baba,February4,2010:這是一部很好的翻譯作品,譯者增加了簡潔的注釋,以幫助那些缺乏背景知識的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佛教修行的教義。

R.Tracy Macnab,April20,1999:譯者的翻譯流暢且具有樂感,因此更便于當代讀者理解其中的奧義......在所有的世界經典著作中,這是我個人最喜歡的。很開心看到它又獲得了再版。

Hakuyuon April11,2005:張澄基深諳佛法,他的佛教背景和對英語習語的熟練掌握使他成為了一位完美的譯者。他翻譯的《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不僅僅是一部優秀的譯作,也是其本人的興趣所在,該譯本很好地傳達了米拉日巴的一生及其道歌中所蘊含的全部精神。強烈推薦該譯本!

Average Jeff,June 28,1999:米拉日巴是喜馬拉雅山偉大的詩人,而張澄基的翻譯是非常成功的。

Thor Furbeck,August21,2005:單單這本書就幾乎將我的信仰變成了佛教。米拉日巴道歌是人類創作的最勵志的經典之一。這本書不僅是一部偉大作品,也是人類一生的財富......不要在猶豫,買一本,讀一讀,學一學,盡情品味吧。

從以上摘譯的部分評價來看,英語世界的普通讀者對張澄基翻譯的《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這些積極的評價對推動該譯本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總的來說,張澄基翻譯的《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在英語世界的接受狀況較好,也獲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無論是專業讀者在學術期刊發表的譯評,還是普通讀者在圖書網絡銷售平臺的評分和評論,都給予了該譯本很高的評價。

六、張澄基《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譯介成功的原因分析

(一)獨具特色的原作

米拉日巴是藏傳佛教噶舉派的傳奇人物,也是藏傳佛教各教派所公認、敬仰、崇拜的大成就者、大瑜伽師和苦行僧[16],在他的道歌中夾雜著此道歌產生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堪稱藏族文學史上獨特的“詩體小說”[17],體現了米拉日巴吃苦耐勞、潛心修佛、鍥而不舍、持之以恒的精神,是一部兼具文學性、藝術性、宗教性的作品。在西藏,“讀者將米拉日巴道歌看做是一部圣者傳記、修行指南、佛教瑜伽手冊、詩歌選集,乃至一部西藏民謠和傳奇讀本”[3]。羅選民和楊文地指出,典籍翻譯的覆蓋面不僅要包括文學藝術和教育,還要包括宗教類的如佛教、道教的經典作品,并且要翻譯有代表性的典籍[18],而米拉日巴道歌恰恰是藏族典籍中極具特色的代表性作品,張澄基選擇米拉日巴道歌作為翻譯對象,除了個人的興趣愛好使然,同時也想將藏族文學史上的這一力作介紹給英語世界的讀者,使更多的讀者能夠閱讀并理解米拉日巴道歌中蘊涵的佛理,傳播和發揚西藏文化,這一選擇無疑是成功的。

(二)佛家譯佛典

馬會娟將英語世界中國文學的英譯者分為母語為漢語的譯者、母語為英語的譯者以及母語分別是漢語和英語的合作翻譯的譯者[19]。從上文的分析可以發現,張澄基作為母語為漢語的譯者,他的豐富經歷和多重身份對成功翻譯米拉日巴道歌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藏語和英語均非他本人的母語,但他曾在西藏學習藏語后又在國外學習英語、梵語等,并在美國的大學任教,期間又創作或翻譯了多部與佛教有關的著作,具有高水平的藏、漢、英三語翻譯實踐能力和寫作能力。同時他早年間修行佛法,在佛學方面造詣深厚,能夠充分理解和把握米拉日巴道歌的特色。因此,嫻熟的多語能力、翻譯實踐和佛教背景使得他的譯本成為忠實于原文的譯本,并且翻譯中他采用了深度翻譯的策略,使得譯本在忠實于原文的基礎上,仍具較高的可讀性。

七、結語

米拉日巴道歌是重要的藏族典籍之一,體現了藏傳佛教的智慧和思想,因此應該從文化傳播的角度加強研究。自我國政府提出“文化走出去”戰略后,業界學者對中化文學典籍的翻譯及其研究做了大量工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藏族典籍作為中華文學典籍的重要組成部分,進一步推動藏族典籍的譯介,對傳播少數民族文化具有重要的意義和作用。本文詳細調查張澄基翻譯的《米拉日巴十萬道歌集》在英語世界的譯介和接受,分析譯者身份、翻譯策略、譯本特色、譯介成功的原因等內容,期待能對藏族典籍和藏族文化“走出去”提供有益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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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澄基.佛學今詮[M].臺北:慧炬出版社,19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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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紅霞,張政.“Thick Translation”研究20年:回顧與展望[J].上海翻譯,2015(2).

[5]王雪明,楊子.典籍英譯中深度翻譯的類型與功能——以《中國翻譯話語英譯選集》(上)為例:[J].中國翻譯,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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