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人的檔案文化

■楊治釗

論中國人的檔案文化

■楊治釗

一般來說，在各項社會活動中，檔案是具有保存價值的原始記錄載體。商代稱“冊”，周代呼“中”，秦漢號“典籍”，漢魏之后，又稱“文書、文案、案牘、案卷、簿書”，清代以后則稱“檔案”。而檔案文化，則是人類社會組織及成員，以有意識創造性勞動，逐步積累并保存，維系和促進人類歷史文明延續的文化財富。

早在母系氏族原始社會，人類就已開始產生檔案思想。以結繩與刻契，留存腦中內容，提示大腦記憶，備守信失約之事。據《史記.補三皇本紀》載：“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又據李鼎祚《周易集解》引《九家易》曰：“古者無文字，其有約誓之事，事大大其繩，事小小其繩，結之多少，隨物眾寡。各執以相考，亦足以相治也。”從中可以看出，結繩記事，被祖先熟練運用，其實物可稱檔案“鼻祖”。

至伏羲氏時代，則以刻契代替結繩，使檔案文化得到發展。遠古時代“河圖”“洛書”，是現知最早的刻契作品，可稱世界最古老的檔案。據《周易·系辭上傳》記載，“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意思是說，黃河現龍圖，洛水呈龜書，圣人取法，創八卦，制九疇，有天圓地方之說。其上圈與點，則代表天文、氣象、地理等常識。這是先輩們長期實踐經驗的文化總結，亦是中華檔案文明之樹結出的最早碩果。

進入奴隸社會，夏商周三個朝代，豐富檔案文化。夏王朝在400余年里，首創檔案文明即金文檔案。據《左傳·宣公三年》記載，楚莊王打敗陸渾戎人，到周朝都城陳兵示威，并向周朝詢問夏鼎之情。“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這句話講到的“夏鼎”，就是指的金文檔案。

商代檔案，則為簡冊或木牘，因年代久遠，今已無法見其原件。但在《尚書》等古代文化典籍中，則留存內容信息。如《湯誓》145字，記錄商君在伐夏桀之前，都城毫誓師之誓詞；《盤庚》（分上中下三篇）1283字，敘述殷民反對遷都之原因，盤庚告誡殷民及君臣之言辭；《高宗肜日》僅82字，內容包括高宗勸王行義、改進祭祀制度等；《西伯勘黎》124字，記載祖伊進諫紂王之過程。其中甲骨檔案，則是傳至今日商代最古老的檔案，是研究古代歷史文化的寶貴遺產，具有極高的史料研究價值。

周代檔案，文明燦焉，種類較多，依載體分類，主要包括甲骨、金文、簡牘、石刻等。甲骨檔案，西周存世則少，皆因國人敬鬼神而遠之，故主要流行甲骨卜辭檔案；金文檔案，即青銅器銘文，如毛公鼎、利簋銘、曶鼎、何尊銘等，具有證史糾繆之作用；簡犢檔案，則數量豐富得多，皆源于周代史官制度。

據柳詒微編著《中國文化史》上卷193頁記載：“五官之史可數者，天官144人，地官192人，春官264人，夏官215人，秋官171人，共986人。”可見周代史官人數規模龐大。正因為如此，那些史官勤于收集整理，使得周代檔案得到豐富發展。值得指出的是，周代最早出現全國版圖。據《司險》記：“掌九州之圖，以掌天下之地。”這些版圖的繪制，為周代統治全國提供了重要工具。

從殷商至清朝，史臣收集典籍，內容包羅萬象，館藏應有盡有。據《漢書·藝文志》記：“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劉歆的《七路》贊曰：“百年之間，書積如山丘。”為了妥善保存檔案，歷朝均建立機構，專門負保管之責。在歷史上較著名的檔案館，如殷商的甲骨文庫、周朝的天府、漢朝的石渠閣、唐朝的史館、宋朝的架閣庫、明朝的后湖黃冊庫、明清兩朝的皇史、清朝的內閣大庫等。

這些古代檔案館，保管設施嚴密，置專門官吏負責，禁止向社會開放，建在皇宮密室，大多重藏輕用。所有檔案的利用權，均為少數統治者所掌握。在封建社會里，保管檔案之初衷，側重編纂史志，實質乃帝王家譜，對其歌功頌德之用。秦朝以法為治，尤重律法檔案，設立正副本，藏中央密室，封以禁印，由少府的尚書管理，不準私啟，凡私入禁室改一字者，處以死刑。

唐朝編修國史，保證檔案來源，亦制定《諸司應送史館事例》，規定中央及地方州縣，向國史館報送資料。對待檔案，或如獲至寶，或視如土芥。史上則曾發生過銷毀檔案事故，如秦始皇焚書，使檔案文化財富，受到了嚴重摧殘；清光緒年間，山東孔府內院起火，燒三天三夜，許多館藏史料，被化為灰燼；1860年，英軍火燒圓明園，歷代所珍藏的歷史文物，包括藏書樓文源閣被焚，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令人痛心疾首。

為了使檔案不受侵害，中國近代設立檔案館，建立了更加嚴格管理制度，收藏國民黨政府中央各部門檔案。比如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保管了1911至1949年中華民國時期的檔案170多萬卷。與古代檔案館相比，近代檔案館更先進，既有收藏性，又有開放性。自改革開放以來，建立現代檔案館，作為國家法定永久保管機構，已全面形成縱橫網絡，從封閉逐步走開放，社會文化功能更趨完善。當前，我國檔案館有近4千家，總館藏量達到近2億卷件。這些中華民族的珍藏史料，成為了重要的文化“寶庫”。

保管檔案之最終目的，是利用開發延續。從春秋戰國以來，人們就以檔案編輯傳播史書，使國家歷史文化財富，得以持續完整地積累。比如孫子冊定“六經”；左丘明編纂《左傳》《國語》；孔子以檔案育學，開創“學在私門”，打破“學在官府”，摒棄公立教育，培養大批人才；秦朝時期，為了鞏固統治地位，以檔案為教材，教育官民，推行法治；漢朝司馬遷，自幼受家學熏陶，游訪祖國山水，收集檔案史料，后任漢太史令，以所職掌“石室金匱之書”，經過幾十年艱苦撰寫，最終成就著名《史記》，成為古代第一部通史。

檔案記載歷史，通過祥細留痕，向后人揭示真相。以史為師，最好莫過檔案。重溫民族興衰史，增強憂患奮進意識，從中汲取巨大力量，增強凝聚力，提高自尊心，弘揚自信心。1993年，中央檔案館將館藏毛澤東、周恩來等講話錄音，編輯整理為《巨人之聲》，以錄音盒帶或激光唱盤，在海內外公開發行，引起了廣泛和巨大的社會影響。一些省市檔案館，在媒體上公布介紹史料，使檔案內容走向千家萬戶。

在國慶節、建黨節、建軍節、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紅軍長征勝利紀念日等節點上，一些檔案館，從館藏中精選照片和資料，讓檔案從歷史走進現實，真實再現我黨、我軍及英雄模范的佳績，起到教育激勵作用。鼓舞人民群眾，不忘國恥，為中華民族騰飛，為實現“中國夢”，而努力拼搏奮斗。還比如，當日本右翼勢力否認“南京大屠殺”，其言論叫囂荒謬甚極，為了有力駁斥謊言，及時公布南京大屠殺等史料，以不容質疑的鐵證，揭露了日本軍國主義的丑惡嘴臉。

1987年，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在1988年施行，又在1996年得到修正，從1998年開始執行。這是一部關于檔案事業發展的專門性法律，是國家集體個人必須遵守的法律準繩。它標志著我國已經走上了依法治檔的軌道，具有極其深遠的歷史意義。從2013年開始，國家檔案局還決定，把每年6月9日國際檔案日，作為檔案宣傳活動日。

綜上所述，中國人的檔案文化，由輔助工具演變為腦外儲存，由原始符號演變為文字記錄，由石繩載體演變為現代光磁。從形式到內容，從外延到內涵，從保管到利用，必將隨著現代科學進步而得到不斷發展。

（作者單位：四川省廣安市鄧小平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