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種青

《中國學校體育》:“教體結合”是在什么情況下提出的?您是如何理解其內涵的?
楊鐵黎:20世紀90年代末,高水平運動隊、業余體校的隊員等由于文化課成績不能達到高考分數線,導致不能上大學;或由于運動成績難以進一步提高未進入國家隊,或未進入其他更高一層次的隊伍中;或者進入國家隊但退役之后由于個人生存的基本知識與技能儲備不足,導致在社會上難以立足,甚至出現生活困難,如艾冬梅等。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是教育與體育相脫離。事實上,這一問題的出現主要是在1955年在北京、天津、上海試點成立青少年業余體校之后,成立了以體委系統為主的體育運動學校,一些愛好體育的青少年或者有體育特長的學生到體委系統上學,這些業余體校、體育運動學校雖然有對教育及課程的要求,強調全面發展,但實際還是注重運動訓練,以運動訓練為主,導致了運動員缺乏生存技能。此后的一段時期也就出現了教育和體育相脫離的現象。
直到1985年“掖縣會議”之后,高等院校開始降低分數線,讓在訓運動員或退役運動員、業余體校的運動員等進入高校。實際上,讓高水平運動員進入高校學習,不僅能夠習得文化知識,也能為未來走向社會積累生存技能;同時不但能為高校取得比賽成績,還能推動學校體育群體工作的開展。在他們畢業離開學校時,即使不能獲得更好的運動成績而難以進入國家隊或者職業運動領域,仍然能成為社會有用的人。
“教體結合”在此背景下被提出。但是,現在看來表述為“體育回歸教育”更為準確,這也正如一些專家所說,教育缺乏體育,不是完整的教育;體育中沒有教育,就不能稱之為體育。體育應是育人的一個重要手段及部分,沒有體育或不重視體育的學校,其校長不算是一名好校長,那么,學生的教育也不是完整的教育。而如果體育中不包含教育,僅是完全生物學意義上的訓練,即使學生能獲得較高的成績,這些學生也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體育就是身體的教育,是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競技體育也應該是一種教育。作為競技體育的最高舞臺的奧運會,在皮埃爾·德·顧拜旦創辦之初,其理念就是將教育作為競技體育的出發點和歸宿點,并以高水平的競技體育運動培養完整的、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人。而將競技體育運動作為教育的一種手段及方式培養人,也使得皮埃爾·德顧拜旦認識到了體育對人的培養的價值和重要性,認識到了體育具有其他學科教育所不具備的功能,如培養學生的團結協作、吃苦耐勞、競爭意識等非智力能力。
《中國學校體育》:“教體結合”經歷了怎樣的發展過程?面臨著哪些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楊鐵黎:“教體結合”的發展過程大概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以運動員學生為主的發展階段。在該階段中,高校引入專業隊的退役運動員、運動水平難以進一步提高進不到國家隊的運動員等,這部分運動員發展空間和潛力不大,被稱為“運動員學生”。發展過程中的主要制約因素是:學習方面,運動員文化課水平較差,無法跟上教師的教學進度,還要外出參加比賽,學訓矛盾突出,并且學習上需要學校、教師給予適當的政策傾斜與照顧;訓練方面,學校領導不夠重視,場地設施不夠缺乏,訓練經費不足,教練帶隊訓練取得成績也不能在職稱評定上占據優勢等。第二個階段是以學生運動員為主的發展階段。高校在解決學生的上學問題及未來生存發展問題上具有優勢,招收業余體校、具有體育運動天賦的學生等進入學校學習,并在學校進行訓練和成長,這一部分運動員被稱為“學生運動員”。目前高校的高水平運動隊建設是以學生運動員為主。
隨著經濟的發展及學生運動員在各級賽場上獲得優異的成績,教育部、各高校對高水平運動隊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場館設施逐漸得到改善;學校對科學化訓練越來越重視,注重對教練員的培養,教練員執教水平明顯提升;學生的訓練條件及住宿、補貼等待遇得到改善,通過訓練高水平學生運動員,涌現出一批高水平的學生運動員,如韓德君、謝立彬等從大學邁進了中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CBA)的賽場。
此外,通過多年的實踐與對外交流學習,目前部分高校已經建立了解決學訓矛盾的有效機制,如學習了美國NCAA的經驗,包括小班進行教學、教師跟隊指導、單獨考試等。并且,2017年7月6日印發的《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加強普通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建設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指出,高校要把高水平運動隊項目納入體育課程體系,列入教學內容,改革創新體育課教學形式,廣泛開展以高水平運動隊項目為主體的課外活動和學生群體性競賽,形成以高水平運動隊項目為主體的校園體育文化,建成以高水平運動隊為示范引領的多層次學生群體性體育社團。《意見》的實施,不僅有利于借助高水平學生運動員拉動具體運動項目的參與人數,而且減輕了高水平學生運動員的學習負擔,也發揮了高水平學生運動員在高校體育文化建設、群體性活動中的重要作用。
《中國學校體育》:在《關于開展學校業余體育訓練,努力提高運動技術水平的規劃(1986-2000年)》(以下簡稱《規劃》)實施的15年中,“教體結合”開展成效如何?對于此后一段時期的發展形成了怎樣的經驗和指導?
楊鐵黎:1985年召開“掖縣會議”,其目的是總結前一階段學校體育工作取得的成績,特別是對學校體育培養高水平競技體育后備人才提出新的設想,并在會議中討論和制訂了《規劃》,提出了一系列具體任務和要求。直到今天,《規劃》從定位到規劃仍然體現了其先進性。《規劃》制訂之后,于1987年在全國確定了51所高校為首批招收高水平運動員試點校,于1988年公布了216所中學為“培養體育后備人才試點中學”,經過15年的探索和嘗試,我國學校競技體育水平得到了快速發展,甚至對一些市場性賽事的形成和發展產生了的積極影響,如產生了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CUBA)等賽事,一些運動員在國際比賽中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績。同時,教育部體育衛生與藝術教育司組織了專家團隊,對《規劃》實施情況進行總結,通過調研總結了六點成效:一是進一步明確了課余體育訓練在學校體育工作的地位;二是進一步明確了課余體育訓練的根本目標是培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競技體育人才;三是初步形成了課余體育訓練的幾種模式;四是課余體育訓練工作有利于推動學校體育工作的整體開展;五是課余體育訓練工作對校園文化建設有其特殊作用;六是探索了課余體育訓練的文化建設與社會化、產業化相結合的模式,探索了高校辦高水平運動隊可持續發展的模式。總體來看,這一階段是成功的,為后續高校辦高水平運動隊或開展課余體育運動訓練奠定了基礎、指出了方向。
《中國學校體育》:您對下一階段“教體結合”的發展有什么期望和建議?
楊鐵黎:只有進一步捋順訓練、比賽與教學、育人的關系,才能創新出一種新的“教體結合”在高校培養優秀競技體育人才的機制。但同時也應該注意,在探索實施過程,既要學習西方發達國家高校高水平運動隊的管理與訓練模式,又要突出中國特色。十九大報告中再次提及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培養體育后備人才和優秀競技體育人才,我國也應該建立自己的訓練體制和自信,并提出建議:一是大、中、小學校相銜接的體系應該成為培養優秀競技體育人才的主渠道;二是從以競技體育成績為主導,轉向以培養合格的全面發展的競技體育人才為主導;三是文化學習與訓練機制、學訓矛盾解決的機制更加通暢、完善,為學生運動員的訓練提供更好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