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學視角的“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概念解讀

楊洋，丁云高

（1.三亞學院藝術學院，海南 三亞 572022；2.自由學者，海南 三亞，572018）

語用學視角的“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概念解讀

楊洋1，丁云高2

（1.三亞學院藝術學院，海南 三亞 572022；2.自由學者，海南 三亞，572018）

文章針對的現實問題是，本科“藝術設計學”與碩士“設計藝術學”專業命名已近20年，但二者命名語義闡釋卻一直含混不清，歧見得不到有效厘清。文章引入語用學視角，通過考察明文與默契、廣義與狹義、古代與現代、學科差異等語境因素的新理路，致力于厘清對design翻譯的解讀、對“藝術設計”概念的語義解讀、對“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中藝術與設計的關系解讀、對現代手工業語境中的“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特點的解讀。

藝術設計；設計藝術；語用學；語境；解讀

Internet :www.artdesign.org.cn

一、引言

雖然國內確定“藝術設計學”本科專業與“設計藝術學”碩博專業命名已是1990年代末期的事了，但之后的研究與教學中，人們對它們的理解仍有較大分歧。究其原因在于問題本身確實比較復雜，除了涉及藝術哲學與設計哲學本身，還涉及翻譯中的文化差異問題、使用中的語境遮蔽等諸多方面的問題。不過這些終究都可以還原為概念定義與語義問題，問題復雜時就需要借助語用學的解釋來幫助形成語用意義共識以解決分歧。

語用學研究如何通過語境來理解和使用詞語與話語，所謂語境是指詞語與話語的上下文及其發生的實踐情境與社會文化背景。根據語用學的基本觀點，詞語與話語的意思是在使用中生成與確定的，往往隨語境變化，若斷章取義難免產生曲解；組合結構詞語形成固定搭配，也多因為明文與默契、廣義與狹義、古代與現代、理論與實踐等語境差異導致字面相同但語用語義不同的現象，因而字面意思與其實際語用意義也常常多有差異，若望文生義會被誤導。

反過來，自覺地創制一個新概念時，則應該使其命名的字面意思盡量接近決定其語用的概念定義，以減少不必要的誤會與誤用。對概念的強行命名與定義并不能解決概念作為一個語詞的流通問題，或者說概念的語用問題。

正是由于缺乏語用學的視角支撐，國內雖然已經有一些學術論文涉及“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概念命名與定義的討論，多有獨到見解，在國內幾種藝術設計概論教材中也各有比較深入的研究，但仍有一些本可以化解的分歧難以取得廣泛的共識。

二、基于一個特殊語用默契理解對design的翻譯

“藝術設計”概念是從英語單詞design翻譯過來的，按字面直譯卻是“設計”而不是“藝術設計”，這在認識上造成了一定的混亂。比如，有人以為“藝術設計”是art and design 的不規范的翻譯；有人說英語里沒有art design，說“藝術設計”是為了照顧國內“設計”教育過去對“裝飾”偏重的傳統，不利于與國際接軌。這些理解其實都是誤讀。

對design的翻譯問題有關英語環境里的一個大家默契的特殊語用習慣，當然這個語用習慣也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漢語的習慣①。按字面理解的設計分為工程方面的設計與藝術方面的設計，但同一項目的設計往往需要多個方面的工科設計，比如汽車設計，有機械設計、電氣設計、降噪設計等，英語里都要具體說明專業，若單說design或設計而沒有其它專業性名稱作為前綴，就是指藝術方面的設計，也就是藝術設計，正是因為如此，英語中才沒有art design之類的說法。

對這個基于默契的design進行翻譯時，由于我們的社會里這個特殊的語用默契還沒有取得廣泛認同，容易引起誤解，這就應該明白說出其本來意思，翻譯為“藝術設計”更嚴謹。

國內也有將design按照字面直譯為“設計”的。比如張福昌與日本宮崎清合著的《設計概論》和龍紅主編的《設計概論》實際都是論述藝術設計的；龍紅還將“設計”與“藝術設計”混用，在前言里解釋為它們都是對design的不同翻譯。又如，教育部2012年頒布的學科分類目錄中，二級學科“設計學類”中的“設計”就是指“藝術設計”。

歷史上，design一開始也不是翻譯為“設計”，民國時期開始翻譯為“圖案”，后來定位為“工藝美術”，20世紀80年代才翻譯為“設計”或“工業設計”，到90年代則認為“藝術設計”更貼切。按照意譯原則和概念命名應盡量表里如一的準則，design翻譯為“藝術設計”確實要優于“設計”，而“工業設計”的問題在于字面意思過窄。

那么國外有的學院為什么以art and design命名呢？實際是因為這樣的學院既有純藝術類專業，也有藝術設計類專業。比如，倫敦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英文名：Central Saint Martins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專業設置包括：時裝和紡織品、美術、媒體制作、平面設計、戲劇和表演、三維設計、跨學科藝術和設計②。

現在國內基本形成了“設計”與“藝術設計”混用的局面，這樣也沒關系，但要從語用默契的原理才能明白它們可以混用的原因。

三、從廣義與狹義、現代與古代語境理解“藝術設計”概念的不同內涵

脫離一切特殊語境的哲學概念對應一個概念的廣義定義，而狹義定義來自于概念的特殊語境或者說特殊應用領域。混淆狹義與廣義，也常常造成一些理解上的誤導。

脫離特殊語境，作為范疇來廣義地看，設計是包括藝術活動在內的創造性活動的合目的設想與理性計劃環節，包括功能方面的設計與審美方面的設計，功能方面的設計又包括物質功能與符號功能方面，審美方面的設計也就是藝術方面的設計。

廣義的藝術是創造性活動的設計與實現環節都可以有的審美與感性創作的方面。廣義的藝術分為純粹藝術與實用藝術兩大類別。純粹藝術是感性創作主導的，目的理性的設計只是其中的輔助因素。實用藝術則是設計的目的理性主導的，強調物質功能、符號功能或者市場價值，需要感性創作的只是設計中的審美元素。

廣義的藝術設計，設計是主詞，故不是指純粹藝術中的輔助設計因素，而應是指實用藝術中的審美方面的設計。藝術是審美感性的，設計是目的理性的，藝術設計必然需要審美感性的理性化，這意味著，藝術設計是由對實用藝術的鑒賞分析支撐的，是由對受眾趣味的了解判斷和對產品價值的計算預測主導的。

然而“藝術設計”概念的產生卻出自一定的時代語境，其時藝術設計有了獨立分工的現代工商業社會背景，其意思是在“藝術設計職務”“藝術設計師”與“藝術設計專業”等實際運用中確立的。“藝術設計”概念的理解不能脫離這些語境，不能簡單只看作廣義的“藝術”與“設計”范疇含義的邏輯組合即藝術性方面的設計或者實用藝術中的審美方面的設計，還必須結合邏輯背后的實踐因素才能準確理解。總之，若不特別加以說明，“藝術設計”通常就是指“現代藝術設計”，是面向大市場的實用藝術商品大生產過程中相對獨立的功能方面設計之前的藝術方面的設計工作環節。其中，對實用藝術的鑒賞分析和對受眾趣味的了解判斷更加理性化，比如有了形式美的法則研究、流行時尚調研等，更有基于市場邏輯的對成本利潤的計算預測，（藝術）設計也有了各種理念和可普及教學的流程與技法，進而有了學科研究與專業教學。

在藝術設計史討論中，有“古代藝術設計”和“現代藝術設計”這樣的說法，其中的“藝術設計”取的是廣義概念，“現代”與“古代”成為語境。“現代藝術設計”若去掉現代工商業背景、職責分工、先于功能設計這些語境內涵，就是廣義的“藝術設計”。古代的藝術設計，以古代的手工業、手工藝為基礎，設計與制作往往是不分工的，過程上也往往是交織而不相獨立的，最終藝術效果又難免摻雜制作因素；古代的實用藝術品設計往往是物質功能與符號功能設計占主導地位，藝術設計不占主導地位，更多是功能設計之后的美化設計；古代的藝術設計教育與工藝制作教育也沒有分開，并且是師傅帶徒弟式的。古代藝術設計的這些特征使其與“工藝美術”聯系緊密，是工藝美術中的藝術設計因素。

四、從專業語境理解“藝術設計”與“設計藝術”概念中藝術與設計的關系

脫離語境廣義地討論藝術與設計的關系，則可以說，藝術與設計都是創造性活動，二者根本差異是，設計是目的與對策理性主導的，藝術是審美感性主導的。藝術創作中可有設計過程，設計所通盤針對性籌劃的可有藝術方面。純粹藝術創作可無設計過程，純粹功能設計可無藝術方面；而實用藝術常有造物設計過程，藝術設計就是以藝術性為追求的設計。

作為專業的“藝術設計”狹義概念中藝術與設計的關系，有更具體的特定語境：實用藝術中追求藝術性的設計。其中強調“藝術”修飾“設計”，強調設計總體上聽從價值的指引、生產的規范；設計的藝術效果固然是在審美感性主導下達成的，但其中審美感性也是在目的理性限定下起作用；進而強調審美感性的理性化，強調藝術設計是由對實用藝術的鑒賞分析支撐的，是由對受眾趣味的了解判斷主導的。同時，藝術設計中的藝術創作畢竟還是有著藝術的審美感性主導的特點，其審美價值和原創性若達到一定水準，也可稱為設計藝術家。從社會歷史意義上看，藝術設計師是面向市場逐推時尚與流行的，而設計藝術家則是其中能夠創造經典的。

碩士教育層次的“設計藝術”專業應該從培養“設計藝術家”與“設計藝術理論家”這個語境來獲得恰當理解。設計藝術家與一般設計師的根本區別是設計創新中思維的開闊性以及根本理念的創新，固然可能有個別人憑天賦與實踐中的自悟就可以發展成為設計藝術家，而設計藝術碩士專業教學則可以通過在設計哲學層面進行的思維啟發與理念創新，讓更多人更容易成為設計藝術家與設計藝術理論家，并在其過程中鍛煉培養設計藝術及其理論創新教學的教育家。

許多不說明語境的對藝術與設計關系的學術討論，其實說的是“（純粹）藝術家”與“（藝術）設計師”的關系，其中包含實踐語境與語用默契的成分，忘記實踐語境或者失去默契就會導致認識混亂，而說明白它們才能化解誤會。藝術家即純粹藝術家的默契說法，實踐中從事精神性藝術作品的創作，強調精神反思理性的感性化即覺悟，強調精神覺悟的感性表達，審美感性主導，反思理性輔助；設計師即藝術設計師的默契說法，實踐中從事實用藝術商品工業制作前的總體設計，在設計前提限定的理性思維下從事審美創作，并牽頭協調功能實現的設計，強調審美感性的理性化。從純粹藝術家與藝術設計師的實踐特點對比關系，能發現藝術與設計的一些關系，但結論難免不夠貼切。

在古代語境下，主要是“（純粹）藝術家”與“工藝美術匠”的對比。工藝美術匠手工從事實用藝術品的功能實現與美化，設計與制作過程交織，強調技術與藝術融于一身的技藝；與設計藝術家類似，工藝美術的審美價值和原創性達到一定水準，也可稱為藝術家，即工藝美術家。只是，古代工藝美術家的藝術地位通常得不到同（純粹）藝術家一樣的社會認可。

五、結語

缺乏語用學視角，往往會導致概念的誤解與誤用。在誤解與誤用的惡性循環中，人們更加難以取得概念理解上的共識。根據語用學原理，弄清諸多語境差異，是理解與用好“藝術設計（學）”與“設計藝術（學）”概念的必要方式。■

注釋：

①凌繼堯.藝術設計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3.

②360百科.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EB/OL].http://baike.so.com/doc/5724773-5937508.html,2015-01-14

[1]賈國恒.情境語義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2]張福昌.設計概論[M].合肥：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11.

[3]龍紅.設計概論[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1.

[4]盧世主.20世紀中國設計藝術概念的嬗變與定位調整[J].江西社會科學，2010（2）.

[5]奚傳績.關于我國藝術設計教育發展的幾個問題[J].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學報，2000（04）.

Conceptual Interpretation about "Art Design" and "Design Art" from Pragmatic Perspective

YANG Yang1, DING Yun-gao2
(1. School of Art,University of Sanya, Sanya 572022, China; 2. Liberal Scholar , Sanya 572018, China).

The realistic problem is that both names of the undergraduate discipline "art design” and the master discipline "design art" haven’t been explained semanteme clearly enough,and wrong interpretations are unimpeded,although both them have been nearly 20 years.From the pragmatic perspective, by the new way of distinguishing plaintext and tacit understanding, broad and narrow sense, ancient and modern context, and context difference between different disciplines, this articlesin carry out an interpretation to the problem in translating english word “design” to chinese, the semanteme of the concept "art desig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rt and design in "art design" and "design art" ,and the semantic features of "art design" and "design art" in the context of modern handicraft industry.

art design; design art; pragmatics; context; interpretation

J0-05

A

1008-2832(2017)07-0026-03

檢 索:www.artdesign.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