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擬立法應對私密影像傳播隱憂

梁曉軒

近日，“支付寶750分信用分以上才能評論”成為刷爆各大公眾號、微博、微信朋友圈的熱門話題，支付寶推出的校園日記、白領日記、海外日記等欄目，具有上傳照片權限的僅為注冊女大學生或女用戶，能夠評論照片的則是芝麻信用分750分以上的芝麻信用用戶（芝麻信用即支付寶的征信子模塊）。從該平臺的實際運行狀態上來看，大量女性用戶上傳了私密照片，甚至有部分用戶出于求打賞等目的發布打法律“擦邊球”的大尺度照片。分析指出校園日記等欄目存在內容過于暴露隱私、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等諸多漏洞，迫于輿論壓力，該產品已于2016年11月底悄然下架。

社交媒體的嬗變：“Sexting”（性短信）

無獨有偶。歐洲的許多地方，以快拍為代表的社交媒體常常被稱為“sexting”（即性短信）——簡稱“sex+texting”，指通過社交媒體向他人發送與性暴露相關的訊息。這其中，快拍所做的就是解除青少年裸露身體的后顧之憂，或者說，它的存在便是讓青少年更放心地裸露身體。這就好比我們常常使用的微博或個人主頁，如果以時間軸回顧過往的狀態和影像分享時間，有時就會疑惑自己當時怎么會說那樣的話，分享那么“低檔俗氣”的信息。快拍正是此般挖掘了客戶潛在的需求，通過程序編輯，創設了有選擇項的影像分享——信息發出者可以在發布影像之時選擇公開（常規公開在個人頁面上）或一定時間后自動消失（限時公開）的方式，并賦予信息不同的屬性。

假如選擇了限時公開，就可以“限制”信息，尤其是影像的傳播范圍。通過限時公開的圖片分享模式降低用戶分享大膽照片的心理負擔，塑造一種“閱后即焚”的圖片分享。

一方面，信息發出者可以根據分享圖片需求或短視頻，在時間和空間維度上進行選擇；另一方面，快拍開發的提醒項目——對方可能將信息截屏，反過來“促進”用戶更多地使用限時公開的方式來分享私密影像，進一步地解放青少年的心理負擔，增強用戶粘合度。

新潮流引發新的法律問題

“Sexting”（性短信）雖是西方網絡社會衍生出的一個新詞，卻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其中，并逐漸形成了“快拍讓青少年暴露身體”的潮流。但隨之而來產生出了一系列的問題：其中比較典型的是部分互聯網爆料網站幾乎不受限制地公開他人私密照片，網絡用戶可以在平臺上任意發布大尺度影像，而這些“爆料”甚至無需經過審核與確認是否為當事人的真實意愿。有些網站如“Is Anyone Up”，甚至公開征集大尺度照片，并鼓勵人們發布前男友或前女友的裸照進行報復。

此外，不法分子利用社交媒體進行色情活動，通過“打擦邊球”進行廣告宣傳等諸多弊端也屢見不鮮，不斷挑戰人們的倫理底線。對于青少年而言，由于其欠思考而造成個人私密照流失，直至暴露在互聯網上，在驚恐的同時也往往給他們帶來較大的心靈傷害，甚至有不法分子以私密照片為威脅騙取利益。許多青少年因接受不了私密影像被曝光而陷入消沉。美國甚至有陸續的報道稱有青少年因此自殺，社交媒體在給人們帶來便捷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困惑，人們不得不思考社交媒體嬗變的問題，甚至有宗教團體驚呼社交媒體“讓青少年暴露身體”的時代來了。

歐美各國的應對

社交媒體“擦邊球”事件迭出，在為西方社會帶來不安的同時，也深深困擾了各國政府。對此，英國政府就曾宣布一項計劃——啟動一個過濾器，尋求禁止網絡色情，向其中最淫穢的內容宣戰。時任英國首相卡梅倫強調，新的過濾系統將強迫英國網絡用戶選擇是否需要啟動“家庭友好”的過濾系統。該措施重點針對性暴力和性虐待——也就是屏蔽所謂最淫穢的內容，所有的在線網絡視頻都要遵循店售色情片的標準，描繪針對女性的強奸和暴力色情內容將被視為非法，同時命令執法部門更多地監控青少年網絡色情內容的制作和傳播。面對愈發突出的隱私權被侵犯的狀況，2016年7月，美國眾議院出臺了一項本已擱置許久的法案——《私密隱私保護法》。在這一法案下，未經允許在網絡上發布涉及他人隱私影像內容的行為將是犯罪行為。據悉，《私密隱私保護法》面世的初衷是為了打擊近年來不斷增多的“色情報復”行為，即實施者在網絡上分享受害者的裸照等內容，從而達到敲詐或羞辱的目的，此類行為大多影響女性。

瑞士提出“性短信”入刑提案

在瑞士這種現象目前雖不嚴重，但由于社交媒體的跨國界屬性，“性短信”目前也呈現明顯的增長趨勢。對于年輕人而言，“潮流的”和“自由的”往往更能激起他們的好奇心，他們傾向于嘗試“無后顧之憂”的新玩意，這引起了青少年保護組織和宗教團體的擔憂。故此，瑞士基督人民黨議員沃拉·阿姆海德在國民院例會上提出請愿——希望將“性短信”寫入刑法中，以法律明文之規定禁止社交媒體中傳播個人私密照片和短視頻。她在提出請愿的時候表示，“那些‘性短信的受害者，大多數是青少年，他們的私密影像如果被人傳到公眾社交平臺，比如即時通訊軟件上，會承受很大的心理負擔?！薄霸谄渌麌遥踔劣心贻p人因此自殺?！彼^續說，“我希望能將這種行為白紙黑字納入法律條款，以起到震懾作用。”

不同的聲音

“性短信”入刑的提案，引起了不少瑞士學者和官員的質疑。瑞士司法部長西蒙奈特· 索馬魯嘎認為，該國并不需要為此增加新的法律條款，可以援引現有的法律就能夠解決，盲目修法只會增加法律本身的冗雜。另有瑞士學者指出，瑞士現行民法中已經包含了涉及保護個人隱私的法規。

這項議案的提出者沃拉·阿姆海德指出，現有法律或多或少存在局限，也越來越不能適應網絡時代的情勢。她指出，瑞士當前的刑法中規定的制裁條款是針對傳統色情圖像，也就是可以涵蓋通過互聯網傳播色情錄像。但顯而易見的是，“性短信”往往不在此列，——在社交媒體上傳播的私密影像可能并不直接與色情相關，法官以現行刑法中的條款審理案件時可能不足以給犯罪嫌疑人定罪。若把“性短信”接入民事法的語境，那么，其對隱私權的危害恐怕并沒有簡單侵犯那么簡單，而未經允許傳播青少年私密影像的壞處顯然更大，這是現有法律所不能全面覆蓋的。大多數的瑞士國民議員也認同她的觀點，認為現有法律尚存疏漏之處，瑞士需要制定針對在網絡社交媒體上擅自傳播他人私密影像行為的專門法律條款。

“性短信”入刑提案終獲通過

2016年7月6日，瑞士聯邦議會國民院最終以124票支持，43票反對的表決結果通過了“性短信”入刑的提案，即通過刑法加以規定，在社交網絡中擅自傳播他人隱私影像將受到法律制裁。在舊有的刑法中，涉及性短信的條款主要針對的是色情圖像，而性短信的影像并不是直接與色情有關——這導致實踐中法官動用這些現有條款時并不得心應手，新法的施行將促進司法實踐。

“性短信”入刑是為瑞士加強網絡隱私權保護的進一步舉措——此前瑞士在歐盟的要求下將已經使用20年的“數據保護法”進行了更新，此舉簡化了在互聯網上擅自傳播他人私密影像的適用條件，改變了傳播內容必須被認定為屬于色情圖像時才能納入刑事法調整范疇這一限制。新法下，強調傳播私密影像的“非自愿性”，只要未經本人允許，對于私密影像的轉載亦納入法律規制之中，在某種程度上，是為隱私權保護的擴張，雖仍存在一些缺陷——比如私密照片界定存在一定局限性，盡管“性短信”可以認定為“約定俗成”的概念，但并不具有開放適用的特點，未來出現新的以非“性短信”方式傳播私密照片的行為或不能為新法所涵蓋?；蛟S，該法律的效力如何還需要進一步觀察，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次互聯網時代背景下的法律創新，對凈化瑞士的社會環境，尤其是保護青少年具有顯而易見的促進作用，或許是制裁“性短信”以及泛互聯網化色情的一劑良方。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