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蒂克消亡史》中的中國傳統美學與意向性

□杭芙蓉

《羅曼蒂克消亡史》中的中國傳統美學與意向性

□杭芙蓉

程耳是一個有天賦的導演，他的最新作品《羅曼蒂克消亡史》講述了發生在1937年大動蕩前夕的上海灘的故事，淋漓盡致地描繪了禮樂崩壞時代的眾生圖。影片于細節之中生動詮釋了中華傳統美學的魅力，展現著從盛世到亂世，人性的光明與陰暗，影片中的每個人都在拼命追逐自己的那份“自由”。本文探討《羅曼蒂克消亡史》中的中國傳統美學意蘊，闡釋“人性”與“自由”在那個時代的獨特呈現。

羅曼蒂克；人性；自由；傳統美學

程耳是一個有天賦的導演，這一點，從他剛出道時候的《犯罪分子》中就已經證明了；到《邊境風云》，已經有了風格化的特征。而他的最新作品《羅曼蒂克消亡史》講述了發生在1937年大動蕩前夕的上海灘的故事，淋漓盡致地描繪了禮樂崩壞時代的眾生圖。影片于細節之中生動詮釋了中華傳統美學的魅力，展現著從盛世到亂世，人性的光明與陰暗，影片中的每個人都在拼命追逐自己的那份“自由”。羅曼蒂克象征著美好、浪漫，《羅曼蒂克消亡史》很像巨人的隕落，我們生于這個時代，命運的洪潮隨著時代流動，小人物的小故事也是這個時代的縮影。戰爭之下，繁華落盡。硝煙在點燃日本鬼子獸性的同時，也放大了國人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那些自信瀟灑的“紳士”們為了生計，不惜出賣自己，出賣人格，出賣朋友；而平日負責“貌美如花”的小姐太太們，經受著跌落深淵的苦痛，淪為商品，飽受欺凌。十里洋場奢華卻又凄涼的長卷，展示了荒唐歲月里，那些為情所困、為愛掙扎的男人和女人的生存狀態。

一、黃金時代“人性”與“自由”

從一身筆挺的長袍馬褂到拿腔拿調的看座喝茶，葛優飾演的陸先生從衣冠舉止中透著一種優雅、從容的氣度，這種講究“腔調”的面子之下隱藏的是鋒芒畢現的暴力信仰，這個角色“重義氣、講原則、恩怨分明”的精神內核代表著的是那個時代的江湖規矩，是黑幫人所崇尚的信義，是一種超脫于世俗小利的“羅曼蒂克”情懷。這與中國傳統美學中儒家的道德論相符，彰顯了中華兒女的風骨意氣。交際花小六，是自由與羅曼蒂克主義的狂熱追求者，“羅曼蒂克”之于她就是那個摩登的大上海，大街小巷里都充滿了奢靡、浮華。她永遠在跟別人聊著天，訴說著她的寂寞，勾引著別人；她的眼神總是多情而渴望，似有火焰在燃燒。導演對影片的表現力有著非常細致的要求，追求一種從細節到整體上的美學。影片中，在她離開上海的途中響起的那首《Takeme to Shanghai》的背景音樂，恰好表達了她內心對那個充滿“羅曼蒂克”氣息的城市的懷戀與不舍。在繁華未盡之前，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追逐那份他們所癡迷的“自由”，此時的人性是光明溫暖大于陰暗卑劣。

二、繁華消亡時的“人性”與“自由”

1937年日本法西斯的侵略，令黃金十年的快速發展就此中斷，幾乎徹底摧毀了那個奢靡的時代。舊時代的道德與信仰在隨之而來的戰爭威脅與誘惑中瓦解。因堅守民族大義卻慘遭背叛的陸先生見證了那個時代“羅曼蒂克”情懷的消亡，結局對背叛者的復仇只是對創傷的彌補與個人原則的堅守，被戰爭所摧毀的時代文明已無法重建，曾經叱咤風云的陸先生最終和普通人一樣在過境通道前舉起了向時代“妥協”的雙手，曾經的腔調與架子也隨著“羅曼蒂克”一起消亡于時代的變幻中。

小六持槍對準渡部卻沒將他殺死，是因為她心底還殘存著跟隨他回上海的希冀。然而，重返上海的小六不但沒有尋找到昔日的“羅曼蒂克”，在那個已經硝煙四起令人發怵的上海，她反而成為了被渡部毒啞的性奴，不僅肉體上遭受折磨，精神上也深感屈辱，這種悲慘的命運也與上海這座城市緊密相連。戰爭摧毀了這座繁華的大都會，文明的上海只能默然忍受著粗暴的戰爭所施加的傷害，昔日的“羅曼蒂克”成為了回憶中虛妄的泡影。渡部這個角色就是戰爭的化身，在故事中正是由于他的陰謀和背叛摧毀了陸先生、小六等人“羅曼蒂克”式的理想生活，戰爭無限放大著他的罪惡與欲望，殺害妻子與奴役小六的渡部正是那段歷史中作為戰爭入侵者的日本人留在國人心中的統一形象。影片結尾，渡部看著兒子被打死，他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找回了在戰中消亡的人性，死亡是他對自己行為的唯一救贖，也讓他所犯的惡行遭到了懲罰。他的結局，印證了從古至今流傳的那句“善惡終有一報”。劇中有一句臺詞：“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撕碎了給人看。”現在想來，更是帶著些許寒意。

三、羅曼蒂克中的美學

影片是由曾兩次獲金馬獎最佳攝影提名的杜杰掌鏡，在構圖上追求嚴格的對稱，讓人有“重回上海”之感。所以很多觀眾在看完后有韋斯·安德森《布達佩斯大飯店》之感。此外，攝影的鏡頭幾乎是不動的，讓觀眾產生一種“凝視”的感覺。導演選擇使用固定鏡頭，形成對稱式的畫面，呈現出一種端莊、雅致的感覺。所有演員葛優、章子怡、袁泉、倪大紅、韓庚、閆妮等都是大特寫，這是出于整體美學的考慮。劇中“俯拍”的鏡頭讓很多觀眾為之拍手稱贊，俯拍可以代表類似于上帝、諸神、造物主的視角。陸先生全家被日本人暗殺之后，那組對大宅子的俯拍鏡頭完美地表現出當時的氛圍，導演認為這個場景悲傷至極，靠得太近也不好，還是宏觀一點好。因此有了這“極致美一拍”。在導演預告片的剪輯中，黑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它代表另一個視角。”在觀眾了解真相之前，貓其實已經什么都知道，這個視角可能介于人的視角和一些俯拍的上帝視角之間，“貓站在屋檐上，其實它看到了一切。”

在配樂上，《羅曼蒂克消亡史》選取了舒伯特的音樂，并且做了一些改編。此外，導演還找來王家衛導演的御用作曲家梅林茂為影片配了兩首主題曲，由導演填詞。第一首是《帶我回家》，用了兩次，陸先生兒子被殺時用了一次，在日本人兒子被殺時用了第二次。第二首是《帶我去上海》，運用于淺野忠信和章子怡去往蘇州的路上，表達了章子怡飾演的小六對自由的向往。

四、消亡的羅曼蒂克

影片最后，葛優只身前往香港，背后扔下了一座城市一個階段的歷史，扔下硝煙彌漫的江湖故事，扔下千瘡百孔的記憶；身邊的人都已離去，或已面目全非，只有他一個人穿過所有荊棘仍得以保全自身。一切消亡之后，陸先生過安檢，脫帽，雙手平舉，這樣的一個動作可以有很多種解讀：可以理解為他的時代結束了，他放棄了，他投降了，他懺悔了，“甚至有宗教的意思。”

片尾曲唱道：你其實沒有歉意，你甚至沒有記憶，大概就是這樣了吧，有差別，又沒差別。權勢、財富、愛情、性欲，這一切的得失有無其實都無區別；孤獨是永恒的，所以你不必有歉意，不必落淚，不必回頭……

到頭來，這批在那個時代年輕過、自由過、風流過、自以為是地浪漫過的男男女女，最后都在時代的洪流中露出了本來的面目。羅曼蒂克消亡，美好的“人性”和眾生追逐的“自由”也都在戰亂中不復存在。

（作者系四川大學藝術學院2014級廣播電視編導專業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