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孩子都是一個世界

■俞永軍

每個孩子都是一個世界

■俞永軍

每個孩子都是一個世界，完全特殊的、獨一無二的世界。

——題記

我教的班里，有個特殊的孩子，我叫她小越越。

小越越的文化成績很差，過去的一學年，她沒有一門功課的分數超過及格線，哪怕是所有科目的分數累加起來，也只能勉強及格。談及她，很多老師都搖頭無語。

第一次上課，我看到她坐在最后一排，低垂著腦袋，一雙骨碌碌直轉的眼睛不斷上翻，不時透過厚鏡片上端死死盯住我。盡管我在上課時比較專注，投入的熱情也很高，但還是能感覺到她射來的目光，如芒，如針，滿是幽怨，滿是哀傷。我覺得她就像一只正在冬眠的刺猬，渾身裹挾著尖利的刺，一動不動。如果外界稍有聲響，或者遭受躲避不及的攻擊，便會立即展開渾身芒刺，怒目以對。

有一次我走到她身邊，俯身指著聽寫紙，問她為什么錯那么多。她翻了翻白眼，然后繼續低垂著腦袋。我沒在意，拍拍她的肩膀，囑咐她加把勁。誰知她立即垂下膀臂，挪了挪椅子，遠遠地避開我，滿臉不屑。

有一天她跑來找我，急匆匆地，還沒容我問，就遞上一只優盤，說：“班主任要你打印一下。”我插上優盤，趁其啟動間隙，瞥了她兩眼。她面無表情，就像一個機器人在傳遞信息。我知道，她在隱忍，就像龜縮在殼中的人，不愿意跟外界打交道。原因很簡單，一個所有學科分數加起來還沒有他人一門功課分數高的學生，又怎能博得老師和同學的好感？我想，她在學校應當沒有朋友，沒有快樂。

一次課上，我讓她板演，十個詞，她寫錯了八個，兩首古詩，一首都沒默寫出來。我問她怎么辦，她沒有言語，依舊像一只冬眠的刺猬。我想發火，想問她到底要干什么，想不想學好？但我極力控制自己，我知道“每個孩子都是一個世界，完全特殊的、獨一無二的世界”（蘇霍姆林斯基語）。我還知道：每個孩子都有向善與向上的愿望，只不過有的強烈，有的微弱，需要教師的引導。同時，我也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發火，尤其是面對學業上存在一定困難的孩子。

沉默一會兒，我問她古詩能不能背得出來。她沒點頭，也沒搖頭，但聽到我的提示，還是背起來。應當說還不錯，四首古詩，除了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背得結結巴巴，其他都能完整背誦。為什么寫不出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些字不會寫，二是時間有點緊。但不管怎么說，能背誦出來，已經出乎我的意料，我毫不吝惜自己的夸獎，稱贊她“真不錯”！聽到我的表揚，她不禁抬頭看了看我，眼中滿是欣喜與激動，先前的蒙昧、迷茫已經一掃而空。的確，孩子需要表揚，表揚可以讓他們對自己的學習、生活充滿信心。

慢慢地，她似乎變了一個人，漸漸地熱心、積極、主動起來，看到我，也不再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而是大大方方、瀟瀟灑灑，偶爾一笑，燦若春花，充滿活力和生機。尤其是她交上來的作業，書寫工整了，正確率高了，更重要的是用心了，再也不是信馬由韁、言不由衷。下面便是她最近交上來的作文《我的故事》。

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平平凡凡的中學生。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個人都有一段美好、純潔的童年回憶，我也不例外。

記得小時候，村子里的孩子都會唱這樣的歌：“童年是一首歌，童年是一支舞，珍藏著最美好的回憶，童年是純潔的世界。”然而童年的我，并不乖巧聽話，總是調皮搗蛋。

剛記事時，我便惹出不少笑話和麻煩。一天，我吃完香蕉，故意把香蕉皮放在門口當機關，捂著嘴巴躲在一旁等待好戲上演。過了一會兒，“越越——”聲音先到人后到，原來是媽媽。只見她提著一袋水果，剛靠近門檻，就撲通一下摔倒了，摔得四仰八叉的，那袋水果足足甩出兩米遠。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媽媽傷心地大罵：“死丫頭，還笑！把媽媽害成這個樣子，你還這樣開心……”我跑過去扶媽媽，“哎喲”，自己同樣踩上香蕉皮，一樣的四腳朝天。“胖青蛙，你也有今天。”媽媽笑了，我卻哇哇大哭，這也許是惡作劇的報應吧！

童年的我還喜歡跟雞媽媽、雞娃娃們開玩笑。院子里，看見大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在尋找食物。母雞發現了食物，便在那“咯咯”地呼喚孩子。我惡作劇地加快腳步，走到母雞旁撿起那塊食物，開始奔逃。不好，母雞追上來了，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啄了兩口，好厲害的角質喙，痛得我哇哇大叫。可惡的母雞還不死心，飛起來啄我拿食物的右手，我痛得連忙甩掉惹禍的雞食，心疼地看著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小手。

童年的我更喜歡和小伙伴們在雪地里堆雪人。冬天的早晨，我起來發現，門外銀裝素裹，整個大地都被白雪覆蓋，格外寧靜、祥和。雪，還下著，它們晶瑩剔透。從空中飄落的雪花，仿佛是翩翩起舞的花仙子。我被這美景迷住了。小伙伴讓我去堆雪人，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不一會兒，雪人堆好了，真是栩栩如生。低下頭，看著潔白的雪，它似糖可無味，似鹽卻不咸，但它很純凈。這讓我聯想到世界上的黑暗與斗爭，要是世間少一些自私自利的心眼兒，多一些無私奉獻不求回報的善良，那該有多好。這樣，世間的人就會像雪一樣，有著一顆純潔的心。想著想著，太陽出來了，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

哭笑難分的童年給了我許多樂趣，許多啟發。我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這就是我的故事，我童年的故事。

讀罷這篇作文，我的第一感覺就是真實。盡管文章還有很多不如人意之處，但我還是受到了強烈的震撼。每一個孩子都有快樂、幸福的童年，但為何如今快樂不再、幸福不再？是因為成績的滑落，還是性格的成熟？是因為自己的心態，還是他人的冷眼？我不知道。

作文中，小越越說白雪“很純凈”，這讓她“聯想到世界上的黑暗與斗爭，要是世間少一些自私的心眼兒，多一些無私奉獻不求回報的善良，那該有多好”。這樣，我們“就會像雪一樣，有著一顆純潔的心”。我想這些是她的真心話。人與人之間，應該真誠、純潔，就像冬天的白雪。遺憾的是，當今的社會風氣越來越浮躁，很多人看待事物的標準還很簡單粗暴。比如很多人看待學優生，認為他們不管什么都是好的；看待學困生呢，就不管什么都是差的。長期下來，學優生非常容易目空一切，一些不良的習慣也不能被及時糾正；而學困生就會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真的越來越差……

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世界，都是一個完全特殊、獨一無二的世界。我們做教師的，只有把每個孩子都當成一塊璞玉，付出時間與耐心去精心雕琢，他們才會有綻放光華的那一天。

（作者為江蘇省南京市第一中學明發濱江分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