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造船業行賄案對中國反腐建設的啟示

呂育華　羅曉霞

摘 要 本文通過介紹日本政壇在朝鮮戰爭時期爆發的具有代表性的腐敗案例即日本造船業行賄案，探究、挖掘該行賄案件背后的深層次內容，總結他國腐敗案例的教訓和經驗，這對進一步推進我國的反腐工作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和啟示。

關鍵詞 造船業 反腐 行政干預

作者簡介：呂育華，湖南農業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憲法與行政法；羅曉霞，湖南農業大學，教授，法學博士，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

中圖分類號：D630.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2.062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反腐工作在黨中央的領導下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現已有多達50名省部級及以上的官員被查處并獲刑，如此密集“打老虎”的反腐行動也深入凸顯了我們黨和國家堅定反腐的決心。

那么，我們黨和國家在積極推進反腐工作的過程中，尤其應當重視從歷史經驗中吸取教訓，汲取經驗，從而更科學有效地推進反腐工作的發展。

日本自二戰結束后進行了“民主改革”，并在“和平憲法”框架下確立了二元君主立憲政體，隨后幾十年，日本的經濟取得舉世矚目的發展，但與此同時，也爆發了諸多政治腐敗丑聞，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案例包括1948年昭和電工案、1953年造船業行賄案、1976年洛克希德案、1988年利庫路特案，本文將主要通過剖析1953造船業行賄案爆發的過程及原因，總結該案對我國反腐建設的借鑒意義和啟示。

一、日本造船業行賄案簡介

造船業行賄案，發生在1954年前后，是一起日本造船業界為確保對從業者有利的立法即《遠洋船只建造利息補貼法》在國會上通過而向當時執政的自由黨干事長佐藤榮作等一批政治家和官僚行賄的腐敗案件。朝鮮戰爭爆發后，美國解除了對日本造船業和海運業這兩個行業的限制，由此，日本政府大量動用政府資金多次啟動造船計劃，這也為推動日本造船業和海運行業各企業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契機。為保證日本造船業各企業的共同發展，避免各企業互相競爭的局面，造船業行業協會通過向各企業新造的每艘船抽取一定份額資金作為巨額賄款，通過干事長佐藤榮作“捐”給日本當時的執政黨自由黨。為此，自由黨通過推動國會對《遠洋船只建造利息補貼法》的立法作為其收受賄款的回報，事發后，檢察機關的調查直指吉田茂政權的多名核心人物特別是佐藤榮作，吉田茂政權為抵抗輿論壓力，穩定自身政權，“逼迫”法務大臣犬養健行使指揮權，強行叫停日本檢察機關的調查。此事一經報道，引發日本國民的強烈不滿，最終，在多方力量的推動下，吉田茂下臺。

通過日本造船業行賄案件可說明，被利益集團主導的立法是官商結合搞腐敗的最高級形式，而行政機關直接干預甚至叫停司法機關個案調查的做法會沖擊整個國家關于反腐敗制度的合法性，讓國民懷疑其有效性，危害極大。①

二、 對日本造船業行賄案的反思

（一）檢察權受制于國家行政權

日本造船業行賄案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將國家檢察權直接受制于國家行政權力，日本將這種赤裸裸的現實暴露于公眾的視野中既不利于建立公眾對反腐機構的威信和信譽，也不利于建立社會對法律的尊重和信仰。建設法治社會的必要條件之一便是司法獨立，而司法獨立中關于檢察權的要求就是檢察官能夠在自己的職權范圍內獨立行使偵查和起訴權。在檢察官行使檢察權的過程中，行政權力的介入必須相當謹慎，尤其是事前或者事中直接介入個案的調查和審判，其造成的政治后果將難以衡量，負面影響波及甚廣。在日本造船業行賄案中，日本法務大臣犬養健濫用“指揮監督權”直接干預司法檢察權，極其損害了日本檢察權的正當性以及權威性，如果這樣的情況多次出現，也必將使得日本公眾對國家司法公正性以及整個政治體制失去信心。因此，為實現司法獨立，保障司法公正，檢察官需要一個相對較為寬松、獨立的執法環境，一個國家的行政權力不得隨意干預個案中檢察權的行使。

（二）國家行政權缺乏監督與制約

在日本造船業行賄案件中，當時的執政黨是自由黨，自由黨政治的本質被外界稱為“利益誘導型政治”，黨內政治家為了“上位”，通過利用手中資源交換利益，腐敗問題十分嚴重，而其之所以能夠手握“重要資源”，是因為日本政府通過國家預算投資基礎設施積極實施財政政策，因其特別重視航運業和造船業的發展，政府對這兩個行業在政策上的大力支持使得日本航運業和造船業對政府的依存度不斷提高，這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日本的經濟發展，但是如果將這種互相依存的利益捆綁的越緊，越容易產生政治腐敗，日本造船業和航運業為協調本行業的各個企業，統一立場，避免相互競爭，共同致力于說服日本政府通過減稅、利息補貼等“海運復興促進對策”，紛紛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到構建政府“人脈”中去，而日本政府通過手中的權力和資源，同造船業和航運業“互相合作、各取所需”，其實追根究底，如果日本政府手握經濟大權，在其權力缺乏相應的監督和制約的情況下確實特別容易滋生政治腐敗，而日本造船業行賄案的爆發也正是在這種政治環境下催生的。

（三）反腐建設未切實執行

“橫田筆記”事件爆發后，日本東京地檢特搜部迅速建立專案組調查此案，經過其半年多時間高強度的密集調查取證，專案組最終將矛頭指向自由黨干事長佐藤榮作，但是對佐藤榮作的逮捕工作遭到自由黨方面的阻撓，當時日本最高檢查廳的總檢察長佐藤藤作多次召集檢察機關首腦會議磋商此案，并要求法務省能夠采取與檢察院方一致的立場，希望法務大臣犬養建同意逮捕佐藤榮作，而犬養健既擔心拒絕逮捕會損害自己的名聲，又擔心同意逮捕會遭到自由黨的迫害，因此，遲遲未對逮捕佐藤榮作一事表態。最后，佐藤總檢察長向犬養建提出了逮捕佐藤榮作的書面申請，犬養建則回復佐藤總檢察長一份關于“暫緩逮捕佐藤榮作”的“司法指揮書”，該文件被認為是犬養建行使了《日本檢察廳法》中第14條規定的指揮監督權，由于犬養建的這份“司法指揮書”，導致日本檢方的調查工作被強行擱置，逮捕佐藤榮作的行動不了了之。在造船業行賄案爆發后，日本法律賦予給檢察機關司法反腐的功能未能得到實際執行，如果法律隨意濫用，從源頭上治理腐敗的努力也即付諸流水。

三、 日本造船業行賄案對我國反腐建設的啟示

（一）實現司法獨立，保證司法反腐

從日本造船業行賄案件中可看出來，如果日本檢方能夠獨立行使職權，辦案過程中未收到案外因素的影響，受賄官員都將受到法律的制裁，也體現了法律的公正性和權威性，由此，法律才能得到民眾信仰和敬畏。

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要“深化司法體制改革，優化司法職權配置，規范司法行為，建設公正高效權威的社會主義司法制度，保證審判機關、檢察機關依法獨立公正地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司法體制改革的最終目標即是推動司法機關依法獨立行使職權，實現依法治國。

本文所稱的司法獨立并不同于西方國家對“司法獨立”理解，而是構建以依法獨立行使職權為核心的司法獨立，并排斥案外因素的影響，以司法的法律效果為根本追求。② 司法機關應當始終在堅持黨的領導下依法獨立行使職權，統籌兼顧其自身的廉政建設，以求在最大程度上達到司法反腐的效果。

（二）制約和監督國家權力的運用

在本文案例中，日本政壇當時以其前所未有的高效完成了《遠洋船只建造利息補貼法》利息補助法案的立法并施行，以維護海運業和造船業等特定利益集團的利益，洛克曾在《政府論》中闡述“誰握有國家的立法權或最高權力，誰就應該以既定的、向全國人民公布周知的、經常有效的法律，而不是以臨時的命令來實行統治”③，國家在行使立法權時應當充分考慮的是人民的安全、和平和公眾福利，而不能以一己之私隨意通過立法；另外，政府在行使國家行政權力的時候如果沒有相應的權力機關或者監督機構進行有效地制約和監督，國家行政權力極容易被濫用，也因此特別容易滋生政治腐敗，政府在推動國家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應當充當“中立者”的角色，突出政府中立的監督監管職能，提高決策透明度，保障社會對政府權力行使過程中的監督權，提升社會組織參與管理公共事務的能力，避免對微觀經濟的過多干預，從而減少腐敗滋生的土壤，提高經濟的自由度和開放性。

（三）切實執行國家反腐建設

日本檢方在本案中調查取證工作受阻很大程度上說明了部分官員對法律的蔑視，沒有足夠重視法律的威信力，這也將一定程度上導致公眾對本國法律的不信任，降低對法律的信仰力。我國部分官員同樣也存在類似的思想，將權力凌駕于法律之上，導致法律未能得到實際執行，最終損害的也是人民的利益，因此，我國黨員干部應當在黨的領導之下嚴格遵守黨紀黨規，提高法律意識，尊重并遵守法律，不能將權力凌駕于法律之上。關于腐敗的治理，必須依靠制度的完善來鏟除腐敗滋生的土壤必須用法治的思維根除權錢交易的暗箱操作，已經是世界各國的共識，然而正如董必武提到的“我們的法律工作方面有許多問題，一是法律不完備，二是有法不遵守，這兩種哪一種現象比較嚴重呢？應當說，有法不守的現象比較嚴重”④。無論中日，如果反腐建設得不到實際的執行，其危害更甚于法律或者制度不完善，最終將使從源頭治理腐敗的努力付諸流水。

四、結語

日本造船業行賄案件是近代歷史中較為具有影響力的反腐案件，雖然我國的反腐工作在近期內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但是我國反腐建設的任務依然任重道遠，需要不斷完善制度和法律上的缺陷才能獲得長遠和穩定的反腐效果。因此，我國在推動國家的反腐建設過程中，應當吸取他國教訓和經驗，走出具有中國特色的反腐之路。

注釋：

① 冷葆青.日本的腐敗與治理-以震撼政壇的四大腐敗案為例.北京：方正出版社.2013.

②陳衛東.司法機關依法獨立行使職權研究.中國法學.2014（2）.20-49.

③[英]洛克（J.Locke） 著.瞿菊農、葉啟芳譯.政府論.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④周國良，等.探索刑法的足跡-趙炳志刑法學術思想述評.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