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
(河南科技專修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0)
摘要:作為世情笑話書的集大成者,《笑林廣記》憑借生動而傳神的手法、簡潔而犀利的文字、滑稽而幽默的風格,集中、真實、深刻地反映了宗法專制社會的風貌細節,具有強烈的喜劇和譏刺效果,充滿了鞭撻、箴勸和反抗的精神。歸納總結其思想內容,既有助于讀者正確、全面、深刻認知和評價《笑林廣記》的地位與影響,也有助于推動研究明、清世情文學研究。
關鍵詞:笑林廣記;世情文學;思想內容;宗法專制社會
中圖分類號:I269.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6)50-0067-02
《笑林廣記》是我國古代世情笑話書的集大成者,具有歷史悠久、流傳廣泛、集體創作、效果突出、影響深遠的文學特點。該書以時代背景和社會環境為“手術臺”,以各類人物的笑柄、笑料為“手術刀”,對當時的社會百態做了深刻、細致、辛辣、生動的“解剖”,對蕓蕓眾生的命運和生活做了白描式再現,其思想內容主要在于對“人性丑”的撻伐和對“人性美”的呼喚。
一、全書揭露了宗法專制社會各級統治者的丑惡嘴臉,控訴了統治者的累累罪行,簡直不啻一卷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的“群丑跳梁圖”,具有十分強烈的反抗意識和斗爭精神
1.揭露了統治者的貪贓枉法、愚蠢無能。譬如:《有理》說的是原告、被告打官司,倚仗的竟然不是“理”,而是銀錢之“禮”,雙方公然以銀錢行賄,官員則按銀錢判案,真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屬牛》說的是屬鼠的上級過生日,收到下級賀壽的金鼠,便說屬牛的妻子也要過生日,真是明目張膽地索賄。《糊涂》說的是“瞪眼瞎”打官司,竟然被官員污蔑是“詐瞎”,最后借“瞪眼瞎”之嘴進行了辛辣的嘲諷:“老爺看小人是清白的,小人看老爺卻是糊涂得緊!”。
2.揭露了統治者的狂妄自大,暴虐殘忍。譬如:《講解》說的是李某“暴富而驕”,被塾師用《百家姓》嘲諷說:“不過姓李的小猢猻,有了幾個臭銅錢。”徹底暴露了他為富不仁、虛偽狂妄的嘴臉。《要尺》說的是一個裁縫來取忘在廁所中的尺,見被一個滿洲人的刀壓住,便“畏而不前”。滿洲人問:“你要什么?”裁縫說:“要尺(諧音‘吃)。”滿洲人就大罵說:“屙也沒有屙完,你就要吃!”在滿洲統治者眼里,被統治者竟然是要屎吃的人,其殘暴、無恥被刻畫得入木三分。《衣軟》說的是鄉下人穿著“新漿布衣”,進城時因露濡變軟,出城時因日照變硬,便感嘆道:“連鄉下人的衣服見了城里人的衣服,都會綿軟起來。”城里達官權貴的強橫面貌昭然若揭。《牙蟲》說的是一個患牙疼的病人,不信牙“內有巨蟲一條,如桑蠶樣”,醫生則一語雙關地說:“自幼在牙門(諧音‘衙門)里長大,最能傷人。”辛辣諷刺了奸詐官吏。
3.揭露了統治者的恬不知恥,陰險奸詐。譬如:《自不識》說的是一個捐納出身的監生盛裝照鏡,并得意地問妻子:“你看鏡中是何人?”妻子則破口大罵:“臭烏龜!虧你做了監生,連自(諧音‘字)多不識!”凸顯了統治階級的虛偽與無恥。《頌屁》說的是“自稱飽學,博古通今”的秀才死后,魂魄來到陰曹地府,奮力歌頌閻羅王之屁:“依稀乎絲竹之聲,仿佛乎麝蘭之氣……不勝馨香之味。”閻羅王大喜,贈他“陽壽一紀”,放回陽間。十二年后,其魂魄復來報到,并通稟說:“做放屁文章的秀才又來了。”酣暢淋漓地嘲諷了無恥文人。《田主見雞》說的是地主出租土地,“每畝索雞一只”。當他未看見佃戶張三的雞時,就威脅說:“此田不與張三種。”看見雞后,又馬上改口:“不與張三卻與誰?”并為自己辯解:“初乃無稽(諧音‘無雞)之談,后乃見機(諧音‘見雞)而作。”塑造了一個典型的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奸詐小人。
二、全書展現了宗法專制社會底層知識分子的悲慘命運,用簡潔、傳神的筆墨,描寫了落魄文人艱苦辛酸的生活狀態和自卑落寞的心理狀態,雖然略顯夸張,卻又不失真實
1.展現了落魄文人的寄人籬下,流離顛沛。譬如:《狗坐館》說的是“慣會說謊”的小市民吹噓家中有“一狗善能讀書”,當親家突然要求借觀時,其妻子急忙圓謊說:“只為家寒,出外坐館去了。”這則笑話顯示出:讀書人外出坐館(擔任家庭教師)是因家貧所致,境遇與狗不相上下——落魄文人的悲苦命運,由此可見一斑。《師贊徒》說的是館師為了謀求長期穩定的工作,不得不違心稱贊頑劣、愚笨的學生“聰明”,并以“積谷防饑”、“養兒待老”為借口,對學生進行破綻百出的美化。落魄文人的無奈與悲哀,在字里行間彰顯無遺。《兄弟延師》說的是吝嗇、刻薄的兩兄弟,在輪流奉養館師時,總是先秤其體重,防著對方“供給之不豐”。一次,臨上秤時,館師“偶撒一屁”,弟弟竟然命館師將屁“吃了下去”。這則笑話雖然荒誕不羈,但是落魄文人的辛酸不難想象。《閑蕩》說的是一個女將點兵,中軍官為了遮蓋馬腎(陰莖),便將之納入竹管,然而“一馬跳躍,脫去竹管”。女將究問詳細,中軍官說:“這個失了管(諧音‘館),所以在此閑蕩。”失去坐館機會的讀書人閑蕩如“馬腎”,真是潦倒、狼狽至極。
2.展現了落魄文人的貧困潦倒,沉淪落魄。譬如:《窮秀才》說的是一個人“生前受用太過”,死后被冥王懲罰,“判來生去做一秀才,與以五子”。鬼吏不知緣故,冥王則大笑說:“正惟罪重,我要處他一個窮秀才,把他許多兒子,活活累殺他罷了!”委婉道出了落魄文人累及妻子的悲慘處境。《咬餅》說的是一個蒙師騙吃學生的餅,不慎咬傷其手指,便教他瞞家長說:“狗奪餅吃,咬傷的。”試想,如果蒙師有不挨饑餓的經濟能力,又何至于自罵為“狗”而向學生“奪餅吃”呢?《吃荇葉》說的是無米下鍋的清客,“煮荇葉食之而出……赴富兒席,飲空心酒過多……大噦,而荇葉出焉”,便說吃了幾個蓮心,長出了小荷葉,還要裝模作樣地掩飾:“好古怪!”囊中羞澀逼得他食不果腹,炎涼世態又逼得他“打腫臉充胖子”。《出學門》說的是科場困頓的讀書人游儒學碑亭,指著赑屃(貌如烏龜)調戲妓女說:“汝父在此,為何不拜?”妓女則說:“看你這等蹭蹬,何時得出學門!”既有力回擊了他的輕薄,又深深刺痛了他屢試不第的傷疤。
3.展現了落魄文人的熱衷名利,苦于科考。譬如:《借藥攆》說的是一個讀書人臨死貪戀監生衣冠,囑咐妻子為他殯殮。但因“枕不穩”,帽子“欹側難戴”。正當妻子哀哭“一頂帽子也無福戴”時,他卻悠悠“轉魂”,指點妻子“對門某醫生家藥攆槽,借來好做枕”,可想他對功名利祿熱衷到了何等地步!這個令人忍俊不禁的形象,可與《儒林外史》中望著兩莖燈草、“伸著兩根指頭,就是不肯斷氣”的嚴大育相提并論。《及第》說的是一個趕考的舉子想討個吉利話,便要求仆人將“落地”說成“及第”。仆人把行李拴好,竟然自夸地說:“如今任你走上天去,再也不會‘及第了!”尖刻地譏諷了舉子的迂腐、迷信和熱衷名利的心腸。《老童生》說的是老虎講述捕食經歷:“次遇一秀才,因酸氣不食……最后一童生來,亦不曾食……怕咬傷了牙齒。”使讀者馬上聯想起《儒林外史》中的周進、范進,形象地寫出了科舉考試對讀書人的嚴酷摧殘。
總之,《笑林廣記》以笑料為手術臺,以笑柄為手術刀,對宗法專制社會的人情世態進行了深刻、細致、形象、生動的解剖,揭露了統治者的丑惡嘴臉,展現了底層知識分子的悲慘命運。其玩世不恭的口吻,冷嘲熱諷的筆觸,精辟傳神的文字,充滿了反抗和批判精神,洋溢著鞭撻和箴勸的思想,值得我們肯定和弘揚。雖然還有一些糟粕在其中,但是仍然不失為一部好書、奇書。
參考文獻:
[1]王敬敏.從明清笑話看笑話的文體和功能[J].現代語文:文學研究版,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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