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 琳
(海軍工程大學 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33)
論英國崛起中的海權因素及其對中國的啟示
□尤 琳
(海軍工程大學 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33)
海權發展與大國崛起息息相關。歷史經驗表明,強大的海權是大國崛起的必要條件之一。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結合英國崛起過程中海權興起的具體實踐,深入分析了英國海權興起的三個重要特征,并以此為借鑒,針對中國現階段海權建設提出了三點啟示:第一,從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認識和發展海權,走綜合性海權發展道路;第二,將海權建設與經濟發展和科技創新緊密相連,始終注重強化海權發展背后的經濟動力和科技支撐;第三,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塑造有利海權發展的戰略環境。
英國;大國崛起;海權因素;科技領先
海權(Sea Power)一詞,最早見于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他將海權解釋為 “海洋的權力”(Power of the Sea)。引發世界人民普遍關注海權問題的是美國海軍戰略學家、海軍史學家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他在自己的成名作《海權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一書中深入分析了英國獲取海權締造帝國的歷史,指出海權是戰爭中的決定性因素,控制海洋、掌握海權是海島國家強盛和經濟繁榮的關鍵所在。目前關于海權的各種版本定義中,最全面、最具包容性的要數薩姆·坦戈里蒂的定義,他將海權界定為“一國國際海上商業和利用海洋資源的能力、將軍事力量投送到海上以對海洋和局部地區的商業和沖突進行控制的能力,以及利用海軍從海上對陸上事務施加影響的能力的總和。”[1]從薩姆·坦戈里蒂的上述定義我們可以看出,海權是一個國家具備的海上總體實力之和,其內涵十分廣泛,除了包涵一國擁有的軍事力量外,還涉及經濟、外交、戰略等多個層面,包含著一個國家可以使用的一切力量。正是由于海權這個術語極為廣泛的內涵,因此在世界歷史的各個階段我們都不難發現,一些國家雖然擁有的海上軍事力量不是特別大但也無礙其擁有依然強大的海權。
關于海權與大國崛起之間的內在聯系,西方眾多學者從歷史、經濟、政治等多角度深入分析,得出了相同結論,即:海權發展與大國崛起息息相關,強大的海權是大國崛起的必要條件。海權論的集大成者馬漢在《海權論》一書中指出,“海上力量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軍事史。在其廣闊的畫卷中蘊涵著使得一個瀕臨于海洋或借助于海洋的民族成為偉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據。”[2]此外,20世紀80年代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家喬治·莫德爾斯基和威廉·湯普森將海權的歷史作用納入國際體系分析的范疇內,從全球政治史研究的角度提出了著名的“海權—世界霸權周期理論”。該理論指出,自16世紀以來大約每隔100年都會出現一個海權霸權國,典型的如16世紀的葡萄牙、17世紀的荷蘭、18世紀和19世紀的英國以及20世紀的美國。這些國家確立世界霸權的關鍵就在于它們擁有了自己所處時代的主導性的優勢海上力量。因此“海權—世界霸權周期理論”同樣也得出海權與大國崛起具有高度正相關性的同一結論。
具體說來,海權因素在大國崛起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如下幾方面:
第一,從經濟戰略層面來看,海權是推動一國商品出口以及保護該國海外經濟利益的重要物質基礎。
不論在什么時代,海上商業都是一國財富的重要來源之一。早在1887年馬漢就在《加勒比海與墨西哥灣的未來戰略》一文中提出了一個重要觀點,即:一國的商業與海軍的利益兩者之間是緊密相連的。從保障該國海上貿易的安全暢通,免除被海盜和敵國劫掠的目的出發,一國必須建設一支強大海軍以及有效發展本國海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海權確實是一國貿易的基礎。縱觀歷史,不難發現,早期的商業強國其崛起并不是依靠現在推崇的技術優勢或經濟實力,而往往是訴諸于武力來占領和瓜分更多的殖民地以盡可能地拓展本國的海外市場。殖民地在早期的商業競爭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它們既是霸權國的國內產品銷售地,又是其貿易和海運的發祥地,既可以用來增加霸權國自己的資源,又可以用來減少敵人的資源,因此早期的強國崛起軌跡清晰地呈現出一國出口貿易量與其海軍成長之間顯性的正相關關系。
后冷戰時代里,世界各國對于海洋價值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因此海權在大國崛起中的重要性就更為凸顯了。海洋的巨大價值體現在:一方面,海洋占地球表面積的71%,蘊藏著異常豐富的資源,在陸地資源日益緊缺的情況下,向海洋進軍、開發和利用海洋是一國攫取財富和獲得可持續發展的必要途徑;另一方面,經濟全球化時代下社會分工的日益精細使得各國的發展越來越離不開海上運輸線。據統計,美國60%以上的石油來自中東,這些石油要全部通過海上通道運往美國,日本原油的99.6%、天然氣的95.4%、食鹽的90%、鐵礦石的99.9%、銅礦石的98.1%都是完全依賴海上進口[3],因此經濟全球化時代海洋通道的暢通與否會直接關系到世界各國的生存與經濟的正常運轉,一國要想實現經濟長遠發展,就必須確保海權的掌握。
第二,從安全戰略層面來看,海權是一國遏制周邊區域軍事沖突、維護本國經濟發展所必需的和平安全環境的外部條件和保證。
西方著名哲學家西塞羅曾經說過: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世界。這句話凸顯出海權對于一國安全的重要作用。中國學者王逸舟研究了一國成為世界大國應具備的條件,指出排在首位的條件就是安全盈余(Surplus Security)[4]。 從周邊和平環境的維護角度來看,發展一國海權可以極大地威懾其對手及其國家利益的潛在破壞者,減少外部勢力損害本國利益的企圖和動機,從而大大降低本國因維護國家主權和安全而被迫卷入區域沖突的可能性,有利于一國集中精力發展本國經濟以及實現和平崛起。正是由于海權在維護一國和平安全中的重大作用,因此歷史上長期以來,制海權一直都是各大國海軍戰略的核心內容。以英美為代表的全球性強國在其崛起過程中都經歷了一個憑借其強大海權與敵手爭奪制海權,再由其制海權優勢獲取海上貿易的自由流動、國家主權安全以及周邊區域安全等有利于本國經濟發展和崛起的良好外部環境這一必經階段。
進入后冷戰時代,伴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加速發展,特別是各國爭奪海洋權益的力度加大,各國的國家安全觀其內涵和外延發生了深刻變化,由傳統的領土安全拓展到國家海上生命線和海外重大利益地區,也因此對一國海洋航線及海上戰略通道的控制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其中是否具備控制本國生產要素跨國界流動以及保護本國海外經濟利益的能力成為影響本國經濟安全乃至國家安全的重要因素。也正是由此,1981年時任美國海軍部長的小約翰·萊曼在其 《制海權:建設60艘艦艇的海軍》一書中提出“海上優勢”理論,指出只有確保國家的海上優勢,才能實現國家的安全。
第三,從國際政治戰略層面來看,海權是一國擴大其政治影響力,實現國際戰略的有力工具。
馬漢在 《海權論》中研究了英帝國的全球擴張過程,指出海權,特別是控制具有戰略意義的狹窄航道對于一國擴大政治影響力、實現國際戰略具有重要意義。站在地緣政治角度考察海權在一國崛起中的重要作用,不難發現,全球180多個國家和地區,除了40多個國家和地區被內陸封閉外,絕大多數的國家和地區事實上都瀕臨海洋,因此世界地緣政治格局事實上是以海洋和海權為最終代表的。如若哪個國家占據和控制了重要的深水良港、關鍵的海上交通要道以及戰略意義重大的海峽與海灣,就實際上掌握了對世界政局的控制權力以及發言的話語權,當然也就提升了其政治資本和政治身價。這也就是為什么說海洋的地緣戰略可以決定一個海權國家政治力量的原因所在。
從近代歷史來看,先期崛起的各列強國家毫無例外地都使用了“炮艦外交”的方式,憑借其自身擁有的強大海權,通過武力威脅的方式,采取強硬動作加大談判砝碼從而影響與達成既定的政治目的或對外政策,實現國際戰略目標。最典型的如1962年10月古巴導彈危機期間,當時的美國海軍就憑借強大的海軍實力,特別是在加勒比海的長時間海上駐留能力,持續地發揮了對蘇聯海上運輸船只的威懾功能,最終迫使蘇聯在巨大壓力下迅速作出政治外交妥協。同樣地,在現在的航母時代,海權也為美國外交提供了強有力的實力支持。無論是伊朗核問題,還是朝鮮核危機,我們都可以看到美航母戰斗群的身影。
按照大多數專家的意見,所謂大國崛起不是指一國力量的絕對值的不斷提高,而是指較弱小國家之國力在國際力量對比中的相對值的急劇上升[5]。依據這個判斷標準,英國的崛起應該始于1688年的光榮革命,完成于1815年在滑鐵盧大敗法國。在這一百多年的時間里,英國由先前的一個歐洲二流國家壯大成為世界強國、海上霸主、殖民帝國。研究英國崛起的這段歷史軌跡,我們可以發現,海軍與海權對于英國這一階段的崛起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具體說來,英國崛起階段的海權興起具有以下幾個重要特征:
2.1 貿易、殖民地和海軍組成了一個良性三角,三者之間相互作用構筑了英國崛起的海權優勢
馬漢在其成名作《海權論》中將海權的三環節總結為“貿易、殖民地和海軍”,并指出“生產,是交換產品所必需的;海運,是用來進行不斷交換的;殖民地是促進和擴大海運活動,并通過不斷增加安全的據點來保護海運。”[6]研究英國崛起的歷史軌跡,不難發現,其崛起的成功之處便在于將海權三環節良性組合在一起,從而構筑了一條 “工業霸權—海上實力—制海權—海上強國—海洋霸權”理想化的海權發展路徑。具體為:
首先,在自由貿易政策的引導下,建立在工業革命基礎上的龐大海外貿易引發了國家對發展海權的強烈需求。自18世紀下半葉英國產業革命后,英國手工工廠迅猛發展,一下子由原先的“商店店主的國度”成長為令世人矚目的“世界工場”。安德魯·蘭伯特在《風帆時代的海上戰爭》一文描述了當時的場景:“英國迅速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它一個國家的生產能力比世界上其他國家的總和還多,它成為全世界的加工廠,它龐大的遠洋船隊把數不盡的工業品運往世界各地,再把原材料運回國,加工成工業品,然后再運出去。”[7]顯然,英國因生產力迅猛提升而引發了對海運的大量需求,這正是馬漢在《海權論》中所提出的,貿易是一國海權存在和發展的經濟基礎。
其次,出于保障海運安全及開辟海外殖民地等的需要,英國議會長期撥款擴建海軍,構筑了其絕對的海上優勢戰略地位。美國學者莫德爾斯基和湯普森曾指出:“海軍占據優勢,不僅能夠確保海上交通線,還能夠保持過去通過戰爭而確立的優勢地位。要想擁有全球性的強國地位,海軍雖然不是充分條件,但卻是必要條件。”[8]馬漢也認為,占絕對優勢的英國海上力量是決定英國成為海上帝國的一個重要因素。這一點可以從英國海軍軍艦數量的變化上窺豹一斑。在英國崛起前的1642年,英國擁有軍艦35艘,1664年為126艘[9],其海軍規模明顯小于其對手法國。此后出于保障海運安全及開辟海外殖民地等的內生需要,英國議會長期撥款擴建海軍,因而到了1815年,英國海軍中戰列艦便擁有218艘,巡航艦為309艘,巡邏炮艦以下的小型艦艇則有261艘之多[10]。特別是1740年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期間,英國海軍建立了著名的“西方艦隊”,其艦隊規模達到上百艘戰艦,擁有1—2萬名水手和士兵,可以攜帶長達2—4個月之久的給養[11]。“西方艦隊”的存在一方面最大限度地保衛了英國本土及海上運輸通道的安全,另一方面通過有效攔截其他國家進出美洲的商船和軍艦,對其他國家進行經濟和軍事封鎖,為英國從事海外貿易和殖民掠奪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
再次,殖民地對于英國海權的發展壯大具有軍事和經濟雙重意義。具體表現為:一方面在經濟上,殖民地是當時英國龐大工業制造品的銷售市場和原料供應地,是英國工廠手工業發展壯大的必要條件。有統計數據表明,在1689年至1774年間,英國與殖民地之間的貿易增長了5倍,并且在英國對外貿易總額中的比例也不斷增加,從1689年的15%增長到1774年的33%[12]。殖民地貿易在英國對外貿易中的重要地位可見一斑。另一方面在軍事上,那些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殖民地成為英國控制海上貿易線的樞紐。此外,在英國海軍進入蒸汽時代后,這些殖民地還成為其艦船燃料補給基地,從而極大地拓展了其海上力量的行動范圍,為其更有效地執行遠洋貿易護航、截擊敵國商船和艦隊并攫取更多殖民地提供了便利條件。
2.2 成功實施統籌大陸和海洋的雙向發展戰略
一個國家所處的地理位置從根本上決定了該國海權發展戰略。馬漢在《海權論》中詳細地分析了英國所處的地理位置,指出英國作為一個島國其地理位置要優于濱海的法國和荷蘭,因此發展海權就成為英國的立足之本。然而英國始終是歐洲的一部分,因此它也必須關注歐洲大陸的戰略格局,時刻注意防范大陸國家入侵英國本土的威脅。正是緣于英國這樣特性的地理位置,因此從18世紀開始,英國在海權發展上采取了“大陸趨向”和“海洋趨向”統籌兼顧的雙向發展戰略。
一般來講,相對于純粹的海洋發展戰略,陸海復合的海權發展戰略實施難度要大一些,其成功實施的關鍵在于采取該戰略的國家是否擁有較強的陸海統籌和平衡能力。這主要是因為在陸海雙重發展戰略下,國家出于兩個方面的防御與發展需要,不得不將有限的資源分散使用,從而降低了國家的戰略實力。而且在陸海兼顧的雙向戰略下,國家還必須時刻注意依據威脅的變化,在一定時期時而側重于陸地方向,時而側重于海洋方向,保持調配資源的靈活機動與有效性。從歷史來看,法國和西班牙作為顯赫一時的強國都曾有過海陸兩個方向的發展機遇,他們都不同程度地面臨來自海洋和陸地的雙重誘惑,然而這種兼顧海陸的雙向戰略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這些都充分表明,一個國家無論有多強大都很難長期做雙料強國,因此采取陸海雙向發展戰略對國家的戰略智慧與外交技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研究英國海權發展的雙向發展戰略可以發現,該戰略成功實施的關鍵在于當時的英國較好地運用了“歐洲均勢”和平外交政策。“歐洲均勢”和平外交政策有兩個基本的出發點:一是要捍衛英國國家領土免遭外敵的侵犯;二是要維護周邊區域和平以盡可能地提高對外貿易與促進經濟繁榮,而實現和平與穩定的關鍵就在于要讓歐洲大陸的主要大國保持一種權力大致相等的狀態。遵循“歐洲均勢”和平外交政策思想,英國當時的具體做法就是不斷地衡量情勢,然后站在較弱或受威脅較大的一方,憑借對航道的掌控提供物質支持,以維持歐洲大陸的均勢。例如,在波蘭王位繼承戰中,當時的英國站在瑞典一方,對抗俄國以維持波羅的海的力量均勢。而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中,英國則站在了奧地利一方,以對抗有法國、西班牙、巴伐利亞及薩克森支持的普魯士。另外在七年戰爭中,當時英國選擇站在普魯士一方,對抗奧地利、俄國、法國和薩克森及瑞典結成的另一方。
“歐洲均勢”和平外交政策的好處是顯而易見。整個18世紀歐洲大陸沒有出現過一個能夠嚴重威脅到英國國土安全的具有壓倒性優勢的霸權國家,因而在這種局勢下英國可以將較多的資源和精力用于發展和保持本國的海上優勢,以及擴大對外貿易。這一點可以從英國在此期間的對外貿易規模以及海上力量發展得到印證。從對外貿易規模來看,整個18世紀英國的對外貿易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其對外貿易總額從1697年的673.5萬英鎊增長到1797年的4993.1萬英鎊,100年間增幅為7.41倍[13]。與此同時,英國也在不遺余力地追求和發展海上勢力,表現為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的最后三年內,英國就新建了60艘戰艦,而同時期的法國則只勉強新建了12艘戰艦[14]。
2.3 不斷推動技術革新以保持本國軍事技術的先進性
不斷推動技術革新以保持本國軍事技術的先進性對于發展和鞏固本國海上優勢具有重要作用。從歷史來看,不同時代的海上霸權國事實上都曾經分別主導了各自時代的技術革新,如葡萄牙的多桅帆船、荷蘭的墨卡托航海圖以及美國的海軍航空學等[15]。
研究英國崛起過程的海權發展,不難發現,其海上霸權的建立和保持與其不斷地推動技術革新密切相關。這一點突出表現在英國人設計的戰艦上。伊麗莎白一世在位期間,英國對于軍艦方面的設計就成為整個風帆時代戰艦設計的標準。到了18世紀,出于維護本國海上優勢的需要,英國又不斷增加艦載火炮數量,發明了著名的戰列艦。這種大型軍艦有3層甲板,每層甲板均裝載火炮,火炮數量達14門,排水量也突破了2000噸,擁有明顯的射程和火力優勢,在當時極具先進態勢。戰列艦出現后,各國爭相仿制,在歐洲掀起了一場海軍軍備競賽,英國海軍的火力優勢不再。于是在1778年英國又應用船底鍍銅技術,在戰艦船底鍍上一層厚厚的銅皮。這項技術一方面可以有效減少海洋生物的侵蝕,有利于艦船的維護,另一方面則大大提高了英國軍艦的航速,給英國海軍帶來了速度優勢[16]。
整個18世紀,英國因其海軍技術領先地位而牢牢掌握了海上軍事霸權。然而到了19世紀初期,因為軍事技術的迅猛發展,先期處于技術領先的英國海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建造大批新艦來替代往往還未到退役期的舊艦,因此不得不面對軍備更新速度相對遲緩的問題。同時這個時期一批新興工業國,代表性的如法國、德國等,特別是法國在其“青年學派”的影響下,努力通過大力發展魚雷艇和潛艇等新型艦艇技術來打破英國的海上壟斷地位。出于應對這種嚴峻形勢,繼續保持英國海上霸權壟斷地位的需要,1904年10月21日英國海軍上將約翰·費希爾開始了歷史上著名的以技術革新為核心的海軍改革工作,史稱約翰·費希爾改革。約翰·費希爾改革的最大創舉在于發明了英國海軍史上劃時代的“無畏號”戰列艦(HMS Dreadnought)。該艦應用了全新的“全重型火炮”(All-Big-Gun),裝備了10門統一為12英寸口徑的艦炮,在任何方向都能集中至少8門艦炮進行齊射,火力極為強大。特別是采用了大功率蒸汽輪機,因此盡管排水量高達1.8萬噸以上,但仍然不妨礙該艦最大航速仍能達到21節[17]。約翰·費希爾的技術革新一下子淘汰了世界海軍的戰列艦,英國海軍又一次占據了海軍技術的制高點,當然也從根本上解決了危機,進一步鞏固了其海上霸權地位。因此美國學者約瑟夫·奈在《處于十字路口的美國巨人》一文中總結了500年來世界霸權國家的實力基礎,指出英國崛起和保持海上絕對優勢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其通過不斷的技術革新從而占據了世界科技領先地位。
3.1 從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認識和發展海權,走綜合性海權發展道路
國家發展戰略是一個國家戰略體系中最高層次的戰略,是綜合運用一國政治、軍事、經濟、科技、文化等國家力量來全面謀求國家生存和發展的總體戰略,其中經濟發展是其核心內容。研究英國崛起中的海權因素不難發現,海權發展與大國崛起息息相關,強大的海權是大國崛起的必要條件之一。但是海權的廣泛內涵決定了發展海權決不是簡單的軍事問題和經濟問題,它是一國具備的海上總體實力之和,包含著一國可以使用的一切力量。因此中國建設海洋強國應從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認識和發展海權,搞好海權建設的頂層設計,走出一條綜合性的海權發展道路。
首先,從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認識海權,我們可以將海權界定為:為維護、捍衛和發展中國的海洋空間利益而擁有的海上綜合力量。這個力量既指海上軍事力量,也指海上經濟力量;既指必要時使用的軍事力量,也指和平地使用海上力量。這種力量的發展和使用,是以維護中國的國家統一、領土完整和國家權益為目的,以國家的經濟發展、繁榮富強為核心目的,凸現出海權在國家發展戰略中的方位和作用。
其次,從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發展海權,關鍵是要把海權發展納入到國家發展的大戰略中,在冷靜客觀評估自身的能力、條件后,正確確定海權在中國總體發展的地位和作用,制定長期和短期發展戰略。同時從戰略角度出發綜合應用軍事、經濟、外交、法治等多種手段建設和發展海權。其中,軍事上通過加強海軍建設,進一步壯大海軍實力;經濟上通過持續開發海洋資源,不斷提高國家海洋經濟占GDP總量的比例;外交上通過靈活變化的政治外交策略以及積極有效的軍事外交策略,充分展示我國的國家海洋發展戰略意圖;法治上一方面細化相關的法律法規,填補法律空白,另一方面整合現有的海洋行政執法力量,實現海洋發展與有效保護。
3.2 將海權建設與一國經濟發展和科技創新緊密相連,始終注重強化海權發展背后的經濟動力和科技支撐
英國崛起中的海權發展清晰地表明,一國的資本擴張、產業主導以及技術創新能力是該國海權產生和發展的最根本動力及其支撐因素。因此,中國建設海洋強國、發展海權應該有意識地從源頭開始培育,將海權建設與國家經濟發展以及科技創新緊密相連,始終注重強化海權發展背后的經濟動力和科技支撐。
首先,從源頭培育海權,利用好全球化帶來的機遇,打造工業資本優勢,積極發展經濟海權。經濟海權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一國利用海上通道拓展海外市場,加快發展本國經濟的能力,二是運用先進科技在國家擁有管轄權范圍的海域主張海洋權利、謀取海洋利益的能力。在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中國對內全面深化改革、對外積極擴大開放,大力發展工業生產和商品經濟,參與全球資源配置與市場經濟,使投資和貿易成為推動我國海權發展背后的經濟動力。從這個層面來看,“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結合中國古代與亞非歐友好通商的歷史,謀劃以投資和貿易為紐帶來加強中國與東南亞及印度洋地區國家的合作,可以視作中國海權興起背景下全方位對外開放的重大戰略部署。
其次,構建強大的軍事技術力量支撐體系,用科技捍衛海權。海權的建設和發展離不開國防科學技術的支撐。在中國經濟已取得巨大成就的今天,我們應在軍事高科技領域有所作為。作為新型作戰力量比重日益強大的現代化軍種,海軍具有投資大、發展快、技術復雜等顯著特點,因此在國防軍隊建設與國家發展融合度日益增高的今天,走軍民融合式發展路子,建立軍民一體的技術保障體系,既是成功經驗的啟示,也是提高建設成效的本質要求。
3.3走和平發展道路,塑造有利海權發展的戰略環境
如前所述,大國海權的興起和發展需要具備幾大條件,其中之一就是“安全盈余”。研究歷史上英國海權興起的成功經驗,我們也不難發現,英國在其海權興起的數百年間,也是始終把維持歐洲大陸均勢作為自己本土安全的前提。從地緣政治條件上來看,中國是典型的陸海復合型國家。這樣的地緣政治環境決定了中國在其海權建設上必須努力實現海陸兩個方面的平衡發展,這需要極高的外交技巧和謀略,但是最為根本的還是要選對正確的國家發展道路[18]。在中國海權建設和興起的當下,如果道路選擇錯誤,必然會引發國際社會尤其是傳統海上大國戰略恐慌,認為崛起的中國將會挑戰海上已經建立起來的霸權體系,從而引發“中國海上威脅論”等言論,帶來擠壓中國發展海權戰略空間的風險。因此,中國海權的發展需要堅定不移地走和平發展道路,理性對待新興海權國家與既有海洋強國之間的關系,以綜合國力為基礎,以國家統一與民族復興為目標,在不觸及戰略底線的前提下避免軍事力量的運用,同時高超運用外交對話和經濟滲透等軟方式,努力保持亞洲地區的戰略平衡,為海權的漸進發展創造相對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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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趙繼棠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7.034
K561;D993.5
A
1004-0544(2017)07-0183-06
尤琳(1977-),女,湖北武漢人,經濟學博士,海軍工程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