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亞林,馬如飛
(澳門科技大學,澳門 999078)
環境外部性與我國綠色金融發展
楊亞林1,馬如飛2
(澳門科技大學,澳門 999078)
近年來,環境污染問題受到普遍的關注。如何有效地降低環境污染,推動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已經成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議題之一。過去的十幾年中,世界上主要的國家和國際金融組織都積極地發展綠色金融業以推動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從環境外部性看,我國發展綠色金融面臨多方挑戰,政府應從治理機制上制定相應政策,大力推進我國綠色金融業的發展。
綠色金融;可持續發展;環境污染;外部性
綠色金融的概念源于綠色經濟的發展。自18世紀工業革命以來,全球經濟迅速發展的同時也伴隨著環境的破壞、資源的枯竭等一些列問題出現。人類在享受經濟發展福利的同時,也飽嘗環境破壞帶來的惡果。進入20世紀,環境保護問題逐漸受到關注。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會議通過了《21世紀議程》,明確提出了應對全球環境惡化,促進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戰略目標。如何轉變經濟發展模式,推動社會可持續發展逐漸成為當今世界的最重要議題之一。在這樣的背景下,旨在降低環境污染、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維護生態平衡的綠色經濟逐漸為世人所接受。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世界上主要的國家和國際金融組織也在不斷探尋從金融方面給予環境保護、新能源開發等綠色經濟項目資金支持以實現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目的。這種為環境保護、新能源開發、維護生態穩定等綠色項目提供資金支持的一系列活動即綠色金融。[1]
綠色金融的概念一經提出就受到廣泛的關注。在G20杭州峰會上更是將推動綠色金融發展作為重要的議題之一。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的估計,在“十三五”期間,我國每年在綠色項目方面投資預計超過2萬億元,其中僅有10-15%的資金由政府出資,而其余的85-90%的投資將從民間融資。[2]政府期望通過發展綠色金融促進綠色經濟發展以實現社會可持續性發展的最終目的。從經濟增長的層面,發展綠色金融不僅可以滿足保護生態環境,推動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目的,在當前全球經濟深陷危機而缺乏增長動力的情況下,透過綠色金融促進綠色項目投資,推動綠色經濟的發展也被認為是提振經濟的有效途徑之一。
綠色金融通過將社會資本從傳統的高耗能、高污染的投資領域吸引到低耗能、低污染的綠色項目的投資中,提高了傳統項目投資的資金成本,從而使其失去投資價值并最終退出經濟領域。通過這種方式,綠色金融的發展改變了過去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低效的經濟增長模式,推動了經濟發展質量的提升,并降低了環境污染,實現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最終目標。盡管綠色金融被寄予厚望,但現實中綠色金融的發展還面臨諸多挑戰。環境的外部性、融資過程中的期限錯配,信息不對稱性,缺乏對綠色金融清晰的表述以及缺乏對綠色項目分析能力等問題存在讓綠色金融的發展并非那么順利。[3]其中,環境的外部性是影響綠色金融發展的最主要障礙。綠色金融對環境保護以及經濟發展質量的影響最終取決于綠色金融是否能夠吸引社會資本從高耗能、高污染的產業項目流入到低耗能、低污染的綠色項目中,但由于現有的價格體系尚且無法完全反映綠色項目正的外部性,綠色項目的投資遠遠低于社會最優的投資總量。[1]如何吸解決環境外部性的問題,以引社會資本配置到綠色產業中,是綠色金融發展中的重要問題,也是政府政策面臨的重要挑戰。
(一)外部性與環境污染
環境的外部性是影響綠色金融發展的主要障礙,制定有效的綠色金融發展政策,需要首先理解外部性與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英國經濟學家阿爾弗雷德·馬歇爾被認為是外部性概念的首創者,但真正將外部性的概念用于分析環境污染問題的卻是著名福利經濟學家庇古。庇古從私人凈邊際價值和社會凈邊際價值背離的角度闡釋了外部性的含義。庇古指出,當私人提供商品或服務時附帶地向第三方提供了服務或造成第三方損害,但卻不能向其收取報酬或無需給予受害方補償時,即產生了正的外部性或負的外部性。[4]198在自利心的驅動下,當正(或負的)的外部性存在時,私人凈邊際產品的價值會低于(或高于)社會凈邊際產品的價值。因此,庇古認為,當外部性存在時完全利用市場機制實現社會資源的帕累托最優配置是不可行的。
自然環境屬于公共產品,它具有典型的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特點。這種特點使得任何企業都可以無成本的、不受限制的使用公共環境資源,同時也意味著企業可以破壞環境以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但卻無需為其行為付出代價,這樣就產生了負的外部性。環境污染這種負的外部性特點扭曲了自然資源的最優配置,使得企業耗費自然環境資源所產生最優產量高于社會最優的產量,也即企業對自然環境的污染水平超過了社會發展所需的最優環境污染水平。
(二)環境污染的治理機制
針對負的外部性所造成環境污染的問題,庇古主張由政府通過向污染企業征稅(即庇古稅)的方式提高私人凈邊際產品成本以達到降低環境污染水平的目的。[4]207通過征收庇古稅以降低環境污染的做法實際上是承認了市場機制的失靈。然而,以科斯為首的新制度經濟學派的觀點則認為,在環境資源產權清晰和交易成本為零的的條件下,通過市場交易的方式依然可以解決環境污染的外部性問題。[5]科斯及其擁躉建議通過討價還價的方式將環境污染的外部性內部化,即將環境污染所造成的社會成本內部化為企業的生產成本。這樣可以解決庇古福利經濟學中私人凈邊際價值和社會凈邊際價值相背離的問題,從而使得企業的最優污染水平與社會發展所需的最優污染水平趨于一致。
建立在科斯理論基礎上的碳排放權交易以及清潔發展機制(CleanDevelopmentMechanism,CDM)在西方發達國家已經得到廣泛的運用并初步取得了成效。然而,新制度經濟學派通過討價還價的方式內部化環境外部性以降低環境污染的措施能否成功還依賴于兩個重要的前提條件。
第一個條件是環境資源產權明晰。只有在產權明晰的情況下,環境資源才可以被當做商品交易,否則,作為公共產品,任何企業都可以不受約束的使用公共環境資源,也不會有任何人愿意為使用這種公共資源付費。在碳排放交易的市場上,雖然環境資源不特定的屬于某個企業,但污染環境的碳排放權卻具有明確的產權。通過交易碳排放權,亦可在一定程度將環境污染的外部性內部化,從而達到節能減排、控制環境污染的目的。但碳排放權的交易是建立在碳排放配額明確、各企業排放的碳數量可以準確衡量的基礎上,即每個企業所擁有的碳排放權這種商品是產權明晰的。而在其他類型的污染中(例如水污染等),由于對污染方式不能準確的界定,也不可能建立污染物排放權的明確產權。
科斯理論成功用于實踐的第二個條件是交易成本為零。在環境污染外部性內部化的過程中,不斷的討價還價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過程。在交易成本為零的條件下,交易雙方可以不斷的重復這一過程直至達成雙方滿意的協議。然而,現實中交易成本幾乎不可能為零。例如,在環境污染的法律訴訟中,環境污染的受害者往往難以拿出直接的證據證明其身體健康的損失或財產損失是由企業排放的污染物所導致的。即使在技術上可以證明兩者存在直接的關系,而技術檢驗的費用也可能高到足以讓受害者放棄搜尋這種證據。因此,當談判的邊際成本高于為此而獲取的邊際收益時,討價還價的過程就不會發生,環境污染外部性內部化的過程也不會實現。
綠色金融能否得到發展最終取決于綠色項目的收益和風險。如果私人企業為節能減排、治理環境所付出了代價但卻不能為此得到相應的補償時,企業就會失去進行綠色項目投資的動力,而以追求利潤為最終目的的社會資本也不會流向該項目。因此,從根本上解決環境的外部性才能推動綠色金融的發展。然而,當前我國的現實情況使得解決環境的外部性問題上還存在困難,這也成為我國發展綠色金融的障礙。
(一)地方政府GDP驅動的經濟發展目標與中央政府的可持續發展戰略的背離
喬寶云等認為,中國屬于“市場維護型聯邦主義”的政治治理模式。[6]在這種治理模式下,經濟上的分權激勵和政治上的集權控制必然會導致地方政府的一切經濟行為皆以政績為目的。[7]特別是在當前GDP增長率仍然作為考核地方政府政績的重要參考標準的情況下,地方政府可能為了保證本地經濟發展水平而積極引入經濟產值高但高耗能、高污染的產業項目,或者任由地方企業污染環境以防止企業節能減排成本過高造成的地方經濟產值的下滑。地方政府這種一切以GDP增長為導向的經濟行為實際上是放任環境污染外部性的存在。在同樣的條件下,致力于節能減排、降低環境污染的企業利潤必然低于環境污染企業的利潤。在利益的驅使下,社會資本必然流向具有高利潤空間的污染企業而不是具有較低利潤的節能環保企業。
(二)我國環境保護法律法規尚不健全,環境污染行為處罰較輕
我國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建設相比于西方國家起步較晚,很多環境保護相關法律法規還不健全,而且在現有的法律法規中對環境污染的處罰相對較輕。長期一直以來,我國立法對環境污染行為采取了“過度容忍”的立法思路,這使得我國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長期允許企業超標排污,而且環境污染者承擔的義務和法律責任過輕。[8]而且,我國現行環境污染影響的評估制度也只側重于對環境影響的評估,而沒有將環境污染對個人健康風險的影響考慮在內。[8]我國環境保護法律法規建設方面的不足使得現有的污染企業缺乏足夠的激勵去實施節能減排措施,而致力于節能減排、降低污染的綠色項目則缺少發展的市場空間。在政府不積極參與綠色項目投資或極少參與綠色項目投資的情況下,民間資本則必然會由于綠色項目市場空間狹小、投資風險較大而失去對綠色項目投資的興趣,從而使得整個綠色金融的都面臨發展的障礙。
(三)相比于西方發達國家,我國民眾整體的環境保護意識薄弱
在過去的上百年中,西方發達國家飽嘗經濟粗放式增長帶來的環境污染的惡果,也經歷過艱辛的環境修復過程,這些經歷讓西方發達國家的民眾建立起強烈的環境保護意識。特別是在今天經濟已經高度發達的情況下,西方發達國家的民眾在追求收入增加的同時更強調生活環境質量的提升。這也使得西方民眾非常注重自然環境的保護與治理。與西方國家不同,我國剛剛進入中等收入國家群體,很多地方經濟仍然不夠發達,居民收入水平還相對較低。在經濟發展的初期,我國居民對財富的追求欲望還高于對環境質量的要求。這種情況下,我國很多貧困地區的居民仍然追求個人收入增加而忽視了環境破壞對社會的影響,甚至為了收入的增加而漠視環境污染的影響。我國民眾薄弱的環境保護意識以及由此而產生的環保行動的缺乏給予污染企業較小的社會責任壓力,也使得企業無需考慮環境污染的社會成本對企業價值造成的影響。
(一)增大政府綠色項目投資力度,引導綠色金融發展
如前所述,自然環境是典型的公共產品,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特點。這種特點使得任何人都可以無成本的、不受限制的使用公共環境,這也意味著某些綠色項目(例如河流的污染治理項目)的投資者不能從中獲取任何收益,社會資本也沒有動力為這類項目提供資金支持。因此,這類綠色項目最終投資者只能是政府,或由政府購買的方式由私人機構提供環境治理服務。由于政府是最終的服務費用支付者,能夠保證綠色項目投資者的利潤,這就極大地降低了這類項目的投資風險,從而使得綠色項目也相對容易獲取金融機構和民間資本的支持。
(二)引入綠色GDP政績評估機制,鼓勵地方政府推動綠色經濟發展
在以GDP增長率作為衡量政府績效的唯一標準下,地方政府必然選擇以犧牲自然環境為代價來確保地方GDP的增長。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綠色項目產生的經濟增加值不足以彌補節能減排所造成的GDP的損失,即使社會資本有意愿為綠色項目提供資金支持,地方政府也沒有發展綠色經濟的動力。因此,中央政府應當盡快制定落實綠色GDP政績評估機制,將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有機的融合在一起,在鼓勵地方政府發展本地經濟的同時,加大政府扶持力度促進節能減排。
(三)完善環境法律法規建設,增加環境污染成本
完善的環境法律體系有助于提高污染企業的邊際產品成本,降低其邊際利潤,從而將社會資本從高污染企業擠出并流入低耗能、低污染的綠色企業中。此外,在完善的法律環境中,企業不良的環境也表現會導致投資者盈利能力的下降,增加投資者風險,并最終及債務的安全。[9]這會進一步導致社會資本從高污染企業流入綠色企業中。由于我國目前的環境法律法規體系尚不健全,因此我國應該盡快改變環境立法思路,完善相關法律法規體系,彌補現有環境法律法規在促進環境治理、防止環境污染方面不足。我國法律法規的建設不僅需要加大對環境污染行為的監管和懲罰力度,還需要改進和完善環境評價機制,建立健全企業退出市場的環境審核機制等。[8]
(四)加強環境保護宣傳,提高民眾環境保護意識
西方的一些研究表明,主動披露環境保護社會責任的上市公司具有更高的市場價值,因此也更容易吸引市場的投資。[10]目前,我國民眾的整體環境保護意識還比較薄弱,還不能對環境污染企業產生足夠的社會壓力。未來我國政府應該加強對環境保護的宣傳力度,特別增大是經濟不發達地區民眾的環保知識和環保理念的宣傳,提高民眾環境保護意識,在整體上創造一個有利于綠色經濟發展的社會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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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葉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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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4-3160(2017)01-0088-04
2016-10-20
1.楊亞林,女,湖南邵陽人,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新聞傳播學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新媒體與文化傳播;2.馬如飛,男,山東聊城人,澳門科技大學商學院助理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金融市場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