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杰,劉華清
(中共湖南省委黨校,湖南 長沙 410006)
論新民學會女性會員與湖南五四運動
張 杰1,劉華清2
(中共湖南省委黨校,湖南 長沙 410006)
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是五四時期湖南新女性的杰出代表,她們在民族危機和社會危機面前挺身而出,為推動五四運動在湖南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的歷史貢獻,是愛國反日的別動隊,“驅(qū)張”運動的尖刀兵,婦女解放的急先鋒,勤工儉學的領頭羊。同時,五四運動也為她們成長進步提供了廣闊舞臺,成為她們?nèi)松D變的重要節(jié)點。
新民學會 ; 女性會員 ; 湖南 ; 五四運動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之時,正值新民學會成立周年之際。作為以救國救民為己任的進步知識青年團體,新民學會很快投入到運動當中,成為五四運動在湖南的組織者和領導者。學會組織也在運動中迅速發(fā)展壯大,會員由最初的十幾人發(fā)展到74人,其中有女性會員19人。這些女性會員巾幗不讓須眉,是五四運動在湖南發(fā)展的重要推動者。本文擬對新民學會女性會員對湖南五四運動的貢獻作些初步探討。
在1919年上半年舉行的巴黎和會上,中國作為戰(zhàn)勝國提出的合理要求遭到拒絕,會議竟無理地規(guī)定德國將在中國山東半島獲得的一切特權轉交給日本。北洋政府屈服于帝國主義列強的壓力,竟然準備在這樣的和約上簽字。消息傳到國內(nèi),激起了各階層人民的強烈憤慨。5月3日,北京大學學生和北京十幾所學校的學生代表舉行集會,商量反抗帝國主義和北洋政府的對策。5月4日上午,北京十幾所學校的學生3000余人齊集天安門前舉行示威,五四運動爆發(fā)。
北京愛國學生運動興起后,5月9日,長沙的報紙沖破反動軍閥張敬堯的新聞封鎖,紛紛報道北京學生愛國示威游行的情況。《大公報》以“北京學生界與山東問題”的醒目標題報道了北京五四游行的消息,“北京學生現(xiàn)被捕三十余人,大學校長蔡元培愿獨身抵罪”[1]的消息震動了整個長沙城。得此消息,新民學會會員們熱烈地討論著,大家興奮、激動、憤怒,決心立即行動起來,聲援北京學生的愛國斗爭。
5月14日,新民學會負責人毛澤東與省教育會干事、各校校長舉行聯(lián)席會議,討論“協(xié)爭青島問題”。會議通過致北京軍閥政府電文,鄭重聲明“倘我代表擅行簽字,國民死不承認”,要求罷免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等賣國賊的職務,“以謝國人”。[2]5月23日,南下宣傳北京學生運動的湘籍學生、北京學聯(lián)代表鄧中夏抵達長沙,向毛澤東、何叔衡等新民學會會員介紹了北京學生運動的情況,希望新民學會發(fā)動湖南學生組織學生聯(lián)合會,支持北京的反帝運動。他的提議得到了新民學會會員的熱烈響應。
25日,新民學會會員和各校學生代表在楚怡學校集會,聽取鄧中夏的報告,周南女校學生、后來成為新民學會會員的魏璧、勞君展等參加了會議。會上,代表們紛紛提議,組織湖南學生聯(lián)合會,通告各地學校學生罷課,以實際行動支持北京的學生運動。28日上午,在省教育會舉行了學生聯(lián)合會成立大會,大會通過了湖南學生聯(lián)合會章程,選舉產(chǎn)生了領導機構。湖南商專學生彭璜當選為副會長,易禮容當選為評議部部長。湖南學聯(lián)的成立,標志著湖南學生大聯(lián)合的實現(xiàn)。
有了統(tǒng)一的組織,長沙學生運動迅速掀起高潮。6月2日,學聯(lián)作出決議,定于6月3日舉行全市各校學生總罷課,支持北京學生的愛國行動。罷課宣言表示:“力行救國之職責,誓為外交之后盾。”[3]6月3日,長沙學生“六三”大罷課開始,當局得知此消息后,督軍張敬堯隨即發(fā)布所謂“訓令”“忠告”,恐嚇學生如有言詞過激,逾越常規(guī)者,即按照戒嚴規(guī)則,一律逮捕。但是,學生們在學聯(lián)的領導下,照樣走上街頭,魏璧、勞君展等女生高舉標語旗幟、高呼口號走在游行隊伍的前列,在罷課斗爭中表現(xiàn)突出,在6月5日的湖南學生聯(lián)合會改選過程中,李思安、魏璧等當選為評議部、執(zhí)行部委員。
女學生不僅是罷課斗爭的生力軍,也是抵制日貨的沖鋒隊。五四運動爆發(fā)后,抵制日貨作為反對帝國主義的重要內(nèi)容,很快成為五四時期湖南主要的愛國活動之一。1919年5月28日,湖南省國貨維持會成立,6月6日,長沙女學生聯(lián)合會成立,周敦祥被選為副會長。在女學聯(lián)的領導下,女學生全力投入“抵制日貨、提倡國貨”的宣傳活動中。周南女校教員蔡暢,在周南女校組織教師救國會,許多愛國教師紛紛加入。周南女校畢業(yè)生向警予,在家鄉(xiāng)溆浦以任教的學校為基地,帶領師生走上街頭,進行抵制日貨的愛國演講。為了使覆蓋的范圍更廣,他們借鑒北京學生運動中的“救國十人團”的方式,游行隊伍走到人口聚集的地方就開始宣傳,向警予慷慨激昂地演講,時間長達四、五個小時,聽講群眾很受感染。鄉(xiāng)親們互相轉告:“啊呀,向瑞玲那個女,到寺坪演講那個好哩,她在上面宣傳反對日貨,罵袁世凱、段祺瑞如何賣國,周司令和地方長官都在那里聽著不敢出聲!”[4]35
由于學聯(lián)廣泛的社會宣傳,湖南抵制日貨的斗爭很快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對于調(diào)查出來的日貨,首先是進行封存,限期拍賣。對于背地里仍販賣日貨的商家,則對日貨進行搗毀。即使這樣,販賣日貨的行為仍然屢禁不止,于是,7月7日,學生聯(lián)合會和國貨維持會決定聯(lián)合舉行燒毀日貨游行示威大會。游行隊伍前面高舉著“燒毀日貨游行大會”和“切勿買日貨”的大旗,于下午一時,匯集到教育會坪,學生們將布匹置于坪中,淋上煤油焚燒。一時火光沖天,引來無數(shù)群眾圍觀。直到布匹燒成了灰,游行隊伍和參觀群眾才散走。
新民學會也在斗爭的風雨中發(fā)展壯大起來,到1919年11月,會員增加到四十多人,在愛國反日斗爭中成長起來的女青年向警予、陶毅、李思安、周敦祥、魏璧、勞君展、蔡暢、徐瑛等被吸收為會員。學會修改了章程,設“評議”“執(zhí)行”二部。會議采取無記名投票的方式選舉了新民學會在長沙的主要負責人,經(jīng)毛澤東推薦,何叔衡當選為委員長,女會員李思安為副委員長,女會員陶毅、周敦祥、魏璧被選為評議員。
1918年春天,在南北軍閥混戰(zhàn)中,皖系軍閥張敬堯奪取了湖南督軍兼省長的職位。張敬堯從進入湖南那天起,就縱兵殃民,他和他的弟弟敬舜、敬禹、敬湯,加上繼子張敬忠,都是貪得無厭、窮兇極惡之輩,深為湖南人民所痛恨。湖南民間流傳著“堂堂乎張,堯舜禹湯;一二三四,虎豹豺狼”[5]561的說法,廣大人民發(fā)出“張毒不除,湖南無望”的怒吼。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后,張敬堯又與日本帝國主義串通一氣,禁止學生的愛國講演,禁止新聞報紙刊載反日愛國新聞,破壞和鎮(zhèn)壓長沙各界抵制日貨、維護國貨的斗爭。因此,湖南人民在五四運動爆發(fā)后的反帝反封建斗爭,從一開始就具有反對軍閥張敬堯的內(nèi)容。
8月上旬,當張敬堯下令解散湖南學生聯(lián)合會、查封了由毛澤東主編的學聯(lián)機關刊物《湘江評論》時,毛澤東就和學聯(lián)負責人同時也是新民學會會員的彭璜醞釀“驅(qū)張”斗爭。11月16日,新民學會在周南女校召開會議,部署開展驅(qū)張運動。會議要求,秘密搜集整理張敬堯禍害湖南人民的材料,作揭露張敬堯罪惡的準備。這一工作由女會員、學會執(zhí)行委員會副委員長李思安具體負責。隨即,湖南學聯(lián)以重組方式恢復公開活動。學聯(lián)在其“再組宣言”中,號召全省人民起來推翻張敬堯的統(tǒng)治。宣言寫道:“任彼僉壬,植黨營私,交相為病,愈昏如醉,倒行逆施,刮削民膏,犧牲民意,草菅人命,蹂躪民權,置人民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唯一己之驕奢之縱。長此以往,后患何堪。”[6]張敬堯的倒行逆施,激起了湖南人民的強烈憤慨,終于引發(fā)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驅(qū)張運動。毛澤東曾在《湘人為人格而戰(zhàn)》一文中寫道:“驅(qū)張運動的發(fā)起,名流老輩小子后生,一齊加入,就是緣于這幾種很深刻的激刺。故湘人驅(qū)張,完全因為在人格上湘人與他不能兩立。湘人驅(qū)張,完全是‘為人格而戰(zhàn)’,和蔡松坡云南誓師,說吾人為人格而戰(zhàn)是一樣的。”[7]12月3日,新民學會在周南女校召開的會員大會上決定,組織“驅(qū)張”請愿團和“驅(qū)張”代表團,分赴北京、上海、天津、武漢、廣州、常德、衡陽、郴州,進行“驅(qū)張”宣傳和“驅(qū)張”請愿。會議還決定,新民學會會員都要參加各個“驅(qū)張”代表團,在各團中起核心作用。
12月5日,在楚怡小學召開的學生代表和教職工代表聯(lián)席會議上,決定長沙全市學校罷課,并通過了 《湖南省城各校全體學生宣言》。宣言鄭重宣布:“張氏一日不去,湘省學生等即一日不回學校。”[8]12月6日,長沙各校總罷課爆發(fā)。同一天,新民學會和省學聯(lián)骨干約集教職工聯(lián)合會、湖南各界人士會商,決定立即成立赴各地“驅(qū)張”請愿團。其中赴京“驅(qū)張”請愿團由三部分人組成:公民代表有毛澤東等,教職員代表有楊樹達等,學生代表有李思安等,由毛澤東任團長。隨后,赴京“驅(qū)張”請愿團分途出發(fā),于12月18日到達北京。從此,北京成了“驅(qū)張”運動的大本營。駐京“驅(qū)張”請愿團的任務主要有三項:一是組織平民通訊社,毛澤東任社長,向全國各報刊發(fā)稿,揭露張敬堯的禍湘罪行,求得全國各界的聲援。二是團結旅京湘籍人士向北洋政府請愿,請求撤銷張敬堯督軍兼省長的職務。三是動員北京各報刊從輿論上支援湖南的“驅(qū)張”工作。
作為新民學會女性會員和“驅(qū)張”學生代表,李思安在北京的行動格外引人注目。她主要參加了兩個方面的活動。一是靜坐請愿。赴京代表團在京的一個多月時間內(nèi),7次向總統(tǒng)府、國務院請愿,3次遞交控訴張敬堯的呈文,李思安參加了全部活動。1920年1月28日,她與赴京請愿團的公民、教職員、學生三個代表團成員一起,舉著“代表三千萬湘民請命”“請政府速即撤懲張敬堯”“與張偕亡”三面大旗及數(shù)十面小旗,浩浩蕩蕩涌往國務院,作了最后一次請愿,堅決請求撤懲張敬堯。李思安回憶道:“到京之初,我們到新華門當時的徐世昌總統(tǒng)府請愿。我記得,大雪天,我們從一個安了很多電燈的大橋經(jīng)過,來到總統(tǒng)府前,哨兵的槍都上了刺刀。我們一點也不怕,向他們講述張敬堯的罪行,爭取他們的同情。總統(tǒng)府不接見,我們一連去了好幾天。”[9]132二是發(fā)表“驅(qū)張”演說。在12月28日北京成立的湖南旅京各界聯(lián)合會上,李思安作為請愿團代表作了發(fā)言,痛斥了張敬堯的惡行。李思安回憶說:“我第三個講話,本要我講張敬堯燒株洲的罪行,因我講話不喜歡別人限制,要求不出題目。毛澤東說,那好吧,就隨便講。我上臺發(fā)了一通議論,臺下好多人還流了淚。”[9]1331951年,毛澤東在接見李思安時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還感慨地說:“那次在湖南會館,你慷慨激昂,義憤陳詞。”[10]1920年2月,李思安接受新民學會的委托,又到上海開展驅(qū)張宣傳。
陶毅、魏璧、勞君展等女性會員也全都投入到“驅(qū)張”運動之中。1920年6月,在新民學會的領導下,在各界驅(qū)張勢力特別是湘軍的共同作用下,張敬堯終于被驅(qū)逐出了湖南。毛澤東在評價驅(qū)張運動的意義時曾說:“驅(qū)張運動是達到根本性改造的一種手段,這種手段將給湖南一個較好的環(huán)境,以便在這種環(huán)境內(nèi)實現(xiàn)根本的改造”。[5]563驅(qū)張運動增強了湖南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決心,因此被稱為“湖南的五四運動”。它的勝利,開了人民群眾打倒封建軍閥的先例。在驅(qū)張運動中,新民學會是運動的中堅,以李思安、陶毅等為代表的女性會員發(fā)揮了尖刀兵的作用。
婦女解放是反封建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受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封建倫理綱常的束縛,中國婦女幾千年來一直遭受封建宗法制度的殘酷迫害和摧殘。在反帝反封建的五四運動中,中國婦女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斗爭精神,掀起了婦女解放運動的高潮。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是婦女解放的急先鋒,她們對婦女解放的貢獻主要有:
一是創(chuàng)辦婦女刊物《女界鐘》,宣傳婦女解放新思想。在《湘江評論》《新湖南》相繼被反動軍閥查封時,周南女校的新民學會會員就醞釀創(chuàng)辦一個新刊物,繼承《湘江評論》的精神。1919年10月下旬,這個新刊物《女界鐘》正式創(chuàng)刊了。這個刊物的使命,就是“擔負起向婦女傳播新思想、新文化的任務,喚起更多的婦女沖破孔孟之道、‘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的樊籬,走上為自由、解放而斗爭的道路。”[9]245周敦祥被推舉為總編輯,魏璧、勞君展任編委。新民學會女性會員創(chuàng)辦的《女界鐘》,與湘雅醫(yī)學院的《新湖南》、雅禮中學的《救國周報》、明德中學的《明德旬刊》等都是五四運動時期促進湖南女子解放的重要刊物,在湖南女界產(chǎn)生過振聾發(fā)聵的作用。
二是引領趙五貞事件的討論,批判封建婚姻制度。爭取婚姻自由是實現(xiàn)婦女解放的重要步驟。舊式的包辦婚姻使得女性沒有選擇的權利,成為男人的附屬品,經(jīng)濟和人格都不能獨立,成為制約中國女子數(shù)千年的桎梏。因此,婚姻自由是婦女能否解放、能否取得自主性的重要一環(huán)。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是婚姻自由的自覺倡導者和堅定支持者,引領趙五貞事件的討論就是她們的杰作。
1919年11月14日,長沙女學生趙五貞不滿父母包辦婚姻于出嫁途中在花轎里自殺,消息一出,新民學會立即抓住這件事情發(fā)起討論。毛澤東布置女會員李思安在《女界鐘》就此事進行調(diào)查研究,他自己帶頭參與討論,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里連續(xù)發(fā)表了9篇評論文章。新民學會女會員更是義憤填膺,作為女性,她們對趙五貞的遭遇更加感同身受。向警予和蔡暢在加入新民學會之前都有過包辦婚姻的經(jīng)歷。向警予出生在湘西溆浦的一個商人家庭,1918年底駐守在溆浦的桂系軍閥周則范找來媒人向向家提親,向警予的父親礙于情面答應了這門親事,但是向警予以“以身許國、終身不嫁”[4]36為由拒絕了這場包辦婚姻。蔡暢年幼時家庭拮據(jù),父親想把蔡暢以500銀元的價格賣給別人做童養(yǎng)媳,蔡暢的母親極力反對,蔡暢的父親勃然大怒,從那時起,蔡暢就體會了封建婚姻的毒害。因此,她們更能理解趙五貞的不幸。在五四運動中,她們都成了反對封建婚姻的急先鋒。趙五貞事件發(fā)生后,她們立即做了三件事:一是召開紀念會議。向警予、蔡暢、李思安、周敦祥、勞君展等女會員同周南女校的學生一道召開了紀念趙五貞大會。會上,向警予等作了慷慨激昂的發(fā)言,對舊式婚姻制度作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二是調(diào)查揭露事件真相。周敦祥等女會員實地走訪了趙五貞的家庭成員和周邊鄰居,得知趙五貞是一位接受了五四新思想、新文化的女青年,對父母的安排很是不滿,在出嫁前就對嫂子說過“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做女子真是背時呵”[11]524的話,她的死是她對封建包辦婚姻的最后抗爭。調(diào)查的結論是:“本社同人以為趙女士是為女界爭解放的急先鋒,為人類由黑暗而爭光明的沖鋒隊。”[12]206三是出版討論專刊。為推動趙五貞事件的討論,《女界鐘》專門出版了特刊,刊登了《關于趙女士自刎以后的言論》《趙五貞女士自刎紀實》等專題文章。陶毅等女會員紛紛為刊物撰寫文章。陶毅在文章中稱趙五貞是“改革婚制的犧牲人”[12]203,趙女士的悲慘遭遇不僅是代表了她自己,“我想大千世界還有無量數(shù)趙女士這類人,還有無量數(shù)像趙女士父母的父母”[12]203。作者由此發(fā)出質(zhì)問:“為什么偌大的世界竟容不得一個女子,生生的逼著她去死?咳!難道不是這萬惡的婚姻制度嗎?……因為煌煌的禮教,赫赫的父命,憑你什么力量,都不能抵抗的,若是提出抗議,馬上就加上一個不貞不孝的罪名,天地間還有斯人的立足地嗎?”[12]202《女界鐘》因此發(fā)出號召:“愿我們女界同胞,大家都要醒悟過來。女子要解放,是要從女子自己做起,不必要等別人來解放你,你才可以解放。”[12]205
由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推動的這場討論,使封建婚姻制度的落后性和毒害性得到更多人群的認識和關注,推動了湖南女性爭取婚姻自由的步伐。經(jīng)過這場討論,“婚姻自主”“女子自立”的呼聲高漲。受此影響,一些女子走上了自主自立的道路。
三是推動女子教育,提升婦女素質(zhì)。在五四運動以前,有許多人認為婦女解放首先要“天助”而后是“自助”。隨著近代教育的發(fā)展,教育被看成是婦女解放的重要途徑,這是五四時期關于婦女解放的主流思想。《少年中國》是五四時期具有標志性的雜志之一,據(jù)一卷的十二期雜志統(tǒng)計,關于婦女解放的文章多達15篇,文章共同的特點是,都認為婦女解放的途徑在于教育,只有教育平等了,才能實現(xiàn)社會的均齊發(fā)展,才能打破輕視女性的陋習,才能實現(xiàn)女子經(jīng)濟上的獨立,才能促進女性的最終解放。這也是包括新民學會女性會員在內(nèi)的廣大知識女性普遍認同的主張和方法。針對軍閥張敬堯統(tǒng)治時期湖南教育受到嚴重摧殘的情況,新民學會在1919年11月16日的歡迎新會友會議上,提出了創(chuàng)辦平民教育的主張,其目的是提高女子學識能力,實現(xiàn)男女共同學習,促進男女平等。為了鼓勵更多的女子堅持學習,向警予在留法前5天仍在給新民學會女會員陶毅寫信,闡明自己的女子發(fā)展計劃:“所以歸根結底的希望,仍脫離不開教育。而男女同學的教育,尤為提高女子學識能力,催促社會進步的唯一妙法。”[13]希望陶毅能動員湖南省的小學畢業(yè)生或者師范生團結統(tǒng)一,“促起高小畢業(yè)或現(xiàn)中學師范一二年級的學生大家一起結成一個團體,到北京教育部和大學校去”[11]80,來促使大學開設男女共學的中學班。她認為男女同學的教育不僅能提高雙方的學識能力,還能促進社會進步。向警予的這一想法在后來的教育實踐中得以實現(xiàn),對促進女子解放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留法勤工儉學是五四時期新文化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留法勤工儉學運動萌發(fā)于民國初年蔡元培等在北京發(fā)起的“留法儉學會”。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法國、俄國、英國等急需勞動力,在中國廣泛招募華工,于是,1916年,留法儉學會在法國巴黎建立華法教育會,主要負責安排留法勤工儉學者的工作、住宿和學校。但由于戰(zhàn)爭的影響,真正成行的人數(shù)極少。一戰(zhàn)結束后,法國和歐洲相對安定,而且,恢復戰(zhàn)爭創(chuàng)傷需要大量勞動力,于是,赴法勤工儉學運動迅速形成高潮。
以蔡和森、毛澤東為代表的新民學會十分關注留法勤工儉學運動。新民學會成立之初,就定下了國內(nèi)國外雙向發(fā)展的方針。1918年6月,楊昌濟向新民學會會員們傳來了赴法勤工儉學的消息。6月20日,新民學會召開會員大會,討論楊昌濟的信和赴法勤工儉學事項。大會決定:留法一事,由蔡和森與蕭子升“專負進行之責”。[11]5同年6月23日,蔡和森從長沙出發(fā),代表新民學會到北京去了解和辦理赴法勤工儉學事宜。他在開展這一工作時,就十分注意女子成長問題。他在給毛澤東等新民學會會友的信中說:“三年之內(nèi),必使我輩團體,成為中國之重心點,并且要使女界同時進化。”[11]511919年9月,蔡和森從北京回到湖南,此時,勤工儉學的渠道已經(jīng)開通,女子同樣可以赴法留學,這一消息使蔡暢與母親葛健豪非常興奮。蔡暢立即給向警予寫信,希望她能一同前往。向警予收到來信后,將自己經(jīng)辦的溆浦小學托付給新民學會女會員任培道,立即趕往長沙。
為了動員更多女性出國求學,新民學會女會員立即擔負起湖南女子留法的準備工作。1919年10月,向警予、蔡暢、陶毅先以自己的母校——周南女校為試點,發(fā)起成立了“周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為了擴大規(guī)模,她們陸續(xù)聯(lián)系了湖南其他女校,于12月3日成立了“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同日,《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簡章》發(fā)布,對學會的目的、主要任務、組織情況、會員情況等作了相對完整的說明。簡章規(guī)定,學會以“回國振興實業(yè)教育”為目的,以“工讀神圣”為思想基礎,隨時提出女子問題,由會員共同討論。《簡章》還明確規(guī)定了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當前的主要任務,即“籌備關于赴法勤工儉學的一切事務”和“籌集出發(fā)互助基金”。為了加強會員聯(lián)系,學會會所國內(nèi)國外各設一處,一設于長沙周南女校,一設于法國巴黎豆腐廠。[11]298在出國準備方面,湖南女子勤工儉學會主要擔負兩大任務:一是開設法文班,組織有意愿出國的女子學習法文,為出國作語言上的準備。二是籌集資金。根據(jù)華法教育會的規(guī)定,赴法船費需自行解決,到法國后“有一定存款的即刻就可以入學校學習,沒有存款且沒有債務的先去工廠做工,攢了一定的錢后再去學校學習”[11]305。所以船費問題是會員們要解決的首要問題。女子儉學會動員會員們到處奔走,希望通過得到當局的支持來獲取留學的費用。她們的努力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譬如,據(jù)《大公報》記載,湖南瀏陽縣知事曾先后批給熊淑彬和熊季光赴法經(jīng)費。這一消息在湖南女界廣泛傳播,增強了湖南女子赴法留學的決心。[14]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是勤工儉學運動中唯一一個女子勤工儉學組織,這一組織的設立,使得勤工儉學的信息第一時間得到共享,大大提高了女性出國的積極性,為促進湖南女子外出求學作出了貢獻。
在做了一系列準備工作后,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運動順利推進,共分三批赴法。在1919到1920年間,湖南赴法女子共計12人,其中新民學會會員6人,居全國領先地位,被上海時報譽為“中國女界之創(chuàng)舉。”[15]這一成就的取得是與向警予、蔡暢等新民學會女性會員的熱情發(fā)動、精心組織分不開的,是與她們的領頭羊作用分不開的。勤工儉學期間,新民學會女會員向警予、蔡暢先后不同程度地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她們通過書信,經(jīng)常向長沙的新民學會會員報告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及各種社會主義學說的心得,并向國內(nèi)報刊投稿,介紹勤工儉學和歐洲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情況,從而擴大了馬克思主義和國外新思潮在湖南的影響。在法國期間,她們參加了留法勤工儉學學生進行的三大斗爭,即以爭取生存權和求學權為目的的“二八運動”、抗議北京政府向法國秘密借款的斗爭和進駐里昂中法大學的斗爭,這些斗爭成為她們成長進步的重要經(jīng)歷,為她們走上無產(chǎn)階級革命道路創(chuàng)造了條件。
綜上所述,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是湖南五四運動的重要推動者。同時,五四運動也給新民學會女性會員提供了成長的廣闊平臺。運動讓她們開闊了知識視野,增長了斗爭才干,積累了實踐經(jīng)驗。經(jīng)過五四運動的革命洗禮,新民學會女性會員迅速成長起來。在19名女性會員中,后來有6名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向警予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第一個女中央委員,向警予、蔡暢都是中國婦女運動的主要領導人;有的成為著名的教育家,如魏璧、勞君展等。她們都是引領時代又被時代鍛造的杰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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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葉民英
K26
A
1009-3605(2017)05-0101-06
2017-06-05
1.張杰,女,吉林通化人,中共湖南省委黨校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黨的創(chuàng)建史;2.劉華清,男,湖南邵東人,中共湖南省委黨校黨史教研部教授、碩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主要研究方向:中共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