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體時代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探析
——基于多方維權實踐分析

石 鑒

自媒體時代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探析
——基于多方維權實踐分析

石 鑒

自媒體時代，媒介形式和傳播渠道不斷變革，在便捷獲取新聞的同時，無償轉載和非法抄襲新聞作品的侵權現象屢禁不止，這種傳媒亂象亟待改變。對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的已有維權實踐進行梳理，并從法律層面、技術變革、媒體版權意識三個方面對紙媒新聞作品版權的困境進行分析，據此提出短期維權措施和長期維權措施。

自媒體；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

[作 者]石鑒，天津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研究生。

2016年11月18日，國家版權局率《人民日報》《經濟日報》、人民網、新華網、中央電視臺等17家中央媒體記者就重慶日報報業集團版權維權工作的有效做法進行學習交流，他們對重報集團在全國報業集團首創新聞作品數字版權維權系統平臺給予充分肯定①楊晨：《打響新聞作品維權“保衛戰”》，《重慶日報》2016年11月21日第5版。。

自媒體時代，傳統媒體的“版權維護戰”從傳統媒體平臺轉向以兩微一端（微信、微博、新聞客戶端）為代表的自媒體平臺。由于新聞作品具有注意力經濟的特殊性特征，眾多小微媒體為獲得廣告收入不得不吸引大量粉絲源，常常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對紙媒新聞作品無償轉載、非法抄襲，種種侵權行為在媒體界引起強烈反響。2016年下半年，《廊坊日報》《淮北日報》《黑河日報》《舟山日報》等多家傳統媒體報業集團在微信公眾號上，密集發布關于新聞作品版權的聲明，但維權效果尚不得而知。

一、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現狀

近年來，無論是制度上還是自媒體平臺抑或是傳統媒體自身都針對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進行了些許努力：國家對法律、行政法規、行政規章的不斷完善，自媒體平臺技術維權的不斷升級，傳統媒體強硬的維權舉措。多方維權實踐為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提供了可能性，獲得了一系列可喜的成果。

（一）有關法律法規的完善

1990年9月7日，首次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2001年10月27日，在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的決定中，新增“信息網絡傳播權”這一民事權利，這是網絡環境下對著作權的有力補充。自2005年至2015年長達10年的過程中，我國分別在行政法規和行政規章層面對網絡著作權的行為提出了相應的保護措施。筆者就新聞作品著作權相關內容進行了詳細梳理（見表1）。

（二）自媒體平臺技術維權的升級

自媒體平臺中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被侵權”行為頻發，為此，騰訊公司2016年發布《2015微信知識產權保護白皮書》，對自媒體平臺的侵權行為及保護情況進行了全維度的說明，引起各界關注，成為國內互聯網企業首次通過白皮書的形式進行著作權的保護。

表1： 新聞作品著作權有關法律法規

微信采用全電子化知識產權侵權投訴系統，實現了投訴資料電子化、投訴進程可視化、處理時間高效化、處理結果明示化的完整保護流程①騰訊公司：《2015微信知識產權保護白皮書》，2016年。。白皮書統計了自2014年第四季度至2015年第三季度微信平臺處理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知識產權的三駕馬車，分別是商標權、著作權、專利權，其中專利權侵權比例最小，而商標權與著作權的投訴比例約各占一半。雖然數據中并沒有將新聞作品侵權行為進行單獨呈現，但是可以看出，著作權成為關注焦點，而新聞版權屬于其中的邊緣地位，這為新聞作品著作權問題帶來更大的挑戰。

除了根據投訴內容對侵權行為進行處理外，微信還增創了著作權保護措施，采用原創聲明功能對著作權進行自主保護，一旦啟動了原創聲明，系統將會進行智能比對，通過后為其添加“原創”標識，微信還明確違規使用原創聲明功能的處罰措施②同①。。但是經過對新聞媒體公眾號的進一步搜索，筆者發現并不是所有傳統媒體的公眾號都有標明“原創”標識的習慣，有大量媒體至今尚未使用過該標識，其中不乏一些大型紙媒。可以看出，新的媒介環境下一些傳統媒體對于著作權意識的長期忽視。相反，只有利用好自媒體平臺的“維權利劍”，逐步將反侵權技術規范化，進一步擴大應用范圍，才能有效控制侵權行為。

（三）傳統媒體維權舉措

1.技術維權。傳統媒體也有自身的“維權利劍”。2014年3月12日，重報集團發布《重慶日報報業集團版權聲明》，2015年建設“集團新聞內容生產及運營監管平臺”，此系統于2016年7月試運行，是全國首家新聞作品數字版權維權系統平臺。重報集團版權維護平臺由版權確權、版權監測、版權維權和報表分析“四個模塊”構成，具體包括新聞作品嵌入水印進行確權、監測比對疑似新聞作品、實時在線取證等環節。該系統采用“三維取證”的理念，從表層、底層、交互層三個層次獲取完整真實的互聯網數據，并可以完整還原違法現場的真實情況③楊晨：《打響新聞作品維權“保衛戰”》，《重慶日報》2016年11月21日第5版。。

重報集團的維權系統平臺保證了及時確權和固化證據的操作，顯著提高了新聞作品的維權效率，有效地改變了紙媒維權過程中繁復巨大的人工操作，為網絡時代新聞媒體版權的保護提供了技術基礎。

除了重報集團耗費巨資建設維權系統平臺外，一些媒體也對反侵權做了技術上的努力，如《新京報》的反侵權公告是通過第三方機構（凡聞科技）進行相似算法以及多維分析掌控原創文章，對新聞作品原創稿件內容進行提煉分析，從而實現文章、媒體雙重把關，《新京報》定期在官網上公布侵權新聞作品，也成為媒體界維權典范。

2.聯合維權。傳統媒體在新聞作品維權的過程中，深感勢單力薄，近些年，媒體進行了各種聯合維權的嘗試，筆者通過以下媒體實踐加以說明：

第一，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之間的版權合作協議體現了對新聞作品著作權的保護意識的提高。2015年，在國家版權局的推動下，北京日報和奇虎360分別代表傳統媒體和互聯網發布了維權聲明和自律聲明。與此同時，搜狐新聞與湖北日報、網易新聞與法制晚報、騰訊新聞與光明日報、今日頭條與中國證券報分別簽訂了版權合作協議④國家版權局：《關于規范網絡轉載版權秩序的通知》。，有效地規范了網絡媒體傳播秩序，杜絕非法轉載及抄襲行為的發生，攜手致力于營造合作共贏的網絡版權轉載環境。

第二，傳統媒體合力打擊侵權行為。2016年9月，重報集團起草加入《全國省級黨報版權聯盟》，與兄弟黨報集團共同維權。各大紙媒關于新聞作品版權問題紛紛發布聲明，其中以新京報的反侵權公告最為突出。截至2016年11月，《新京報》已經發布30期《新京報反侵權公告》，對此進行簡單的內容分析，共計247篇新聞作品遭到侵權，由于同一篇新聞作品可能遭到多家媒體侵權，因此侵權文章數要遠遠超過247這一數字。其中被地方新聞門戶網站侵權的有114例，被商業門戶網站侵權的有78例，被政府機構所屬門戶網站侵權的有32例，被中央傳統媒體屬網站侵權的有29例，被媒體兩微一端侵權的有59例，被傳統媒體主辦的新聞門戶網站侵權的有16例。由于兩微一端侵權行為嚴重，《新京報》針對此類媒介形式專門發布侵權客戶端名單及微信公眾號名單，侵權媒體多為篡改新聞作品的標題，但是修改新聞作品內容、改變新聞作品原意的很少；筆者將被舉報媒體下線文章或作出公開致歉視作“回應侵權行為”，其中有多家媒體經常“上榜”，成為“侵權大戶”，并且從未回應，結果顯示僅有18.1%的文章在侵權行為后做出改正。

無獨有偶，財新網自2011年5月11日至2016年1月18日持續發布31篇《財新傳媒反侵權特別公告》。除此之外，2016年10月，淮北日報、黑河日報、舟山報業傳媒集團等媒體在微信公眾號中發布新聞作品版權問題的公告，呼吁保護新聞作品原創版權，維護網絡傳播秩序。

3.法律訴訟。媒體通過法律途徑對新聞作品侵權行為表達零容忍度，是最具有強制力的維權手段，比起媒體批評報道、媒體反侵權公告、私下談判溝通等媒體維權的嘗試，法律訴訟是對侵權行為起到警示作用的強硬途徑。《新京報》在反侵權的道路上多次進行法律訴訟，于2006年起訴TOM網站，于2007年起訴浙江在線，于2011年起訴iPad應用“中文報刊”，于2015年起訴“一點資訊”，與侵權行為對抗始終，除此之外，還有《廣州日報》起訴今日頭條App案件。傳統媒體運用法律訴訟進行維權的案例屢見不鮮，雖然法律訴訟具有強制力，但是維權成本過高，審理案件歷時長、消耗大量經歷資金，同時對于網絡侵害新聞作品著作權的物證的搜集、舉證也十分艱難。

二、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的維權困境

（一）法律的不完善

我國《著作權法》和《侵權責任法》針對新聞作品版權保護有相應條文，但沒有專門出臺針對新聞作品的版權保護法，有關新聞作品著作權的規定一直很模糊，無論是對“時事新聞”的界定、對新聞作品的合理使用程度，還是對“網頁快照”“新聞鏈接”的不免責行為，都無法達成一致，法律的遲滯成為新聞作品著作權逐漸走向模糊化的主要原因，不僅導致部分媒體從業人員由于理解的偏誤產生侵權行為，而且使得媒體在通過法律手段保護著作權時步履維艱。在這種情況下，今天的媒體維權者也可能成為明天的媒體侵權者。

2015年11月25日財新傳媒發布《財新傳媒反侵權公告：關于“華爾街見聞”侵權》，公告中明確提出“華爾街見聞”在未經許可及授權的情況下，多次轉載、引用財新網發布的多篇原創作品，構成嚴重的侵權行為。同日，華爾街見聞發布《關于“財新反侵權公告”的聲明》，文章中指出，“13篇文章均就引述內容來自財新傳媒進行了多處文字說明，并在首次出現的段落插入了可跳轉至原文網頁的鏈接，其中4篇文章在標題即注明了‘財新'字樣”。同時，在聲明的最后針鋒相對地附上財新網侵權華爾街見聞的新聞作品。這樣一來，被侵權媒體也成為侵權媒體。不僅如此，在雙方的爭執中，依舊對時事新聞概念有所混淆，對“新聞鏈接”是否免責沒能達到一致。

值得一提的是，針對注明報道來源，標注報道鏈接的引用媒體，但未經書面授權而擅自轉載的網站也屬于侵權，可見侵權主體的范圍之大①成文勝、劉昶榮：《移動互聯網時代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的困境——以<新京報>維權為例》，《當代傳播》，2016年第5期。。自媒體時代，技術變革飛速，而保護新聞作品著作權的法律仍沒有出臺，有關新聞作品的著作權的法律規定與司法實踐相對落后。

（二）技術變革與新聞作品著作權侵權形式

自媒體時代，媒介形式和傳播渠道發生巨大轉變，版權維護成為亟待解決的難題。首先，自媒體環境下的高侵權與難維權，侵權行為的發生成本低，維權路徑復雜，維權成果不明顯；其次，自媒體環境中，著作權內容跟傳統著作權的內容大致相同，目前，新聞作品的完整權、復制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權問題最為突出。由于新聞作品具有注意力經濟的特性，在自媒體平臺的表現形式更為突出，因此一些小微媒體將原新聞作品篡改標題甚至改變原意，成為一種常見的侵權方式，而復制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也因媒介技術的發展，愈顯突出；最后，自媒體環境下法律的適用范圍存在爭議：傳統著作權法不具有域外效力，而在自媒體時代，侵權的地域性特點逐漸消失，網絡平臺新聞作品著作權侵權行為很難依據各國法律進行界定。正如法學家鄭思成曾說過，“在網絡發展下著作權的地域性消失代表著計算機網絡的全球化和傳統的知識產權地域性間的總沖突”②鄭成思：《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新發展》，《中國專利報》，1998年5月13日，第2版。。

（三）媒體記者維權意識淡薄

2016年上半年，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新聞作品版權侵權與防范》課題組針對傳統媒體新聞單位設計了《傳統媒體新聞作品版權保護情況調查問卷》，在“貴單位如何看待新聞作品的無償網絡轉載問題？”問題中，有30.00%選擇“樂意被轉載，認為有助于提升自身影響力”，有30.00%選擇“視轉載方的影響力而定”③《新聞作品版權侵權與防范》課題組：《<傳統媒體新聞作品版權保護情況調查問卷>分析報告》，《傳媒》，2016年第5期。。從數據中看出，傳統媒體記者仍然沒有樹立正確的版權意識觀念。此外，超過半數的傳統媒體表示，單位中未設立專門的機構或人員對新聞作品版權進行管理，由此可見，多數傳統媒體單位對新聞作品的版權保護尚未建立健全完善的機制。

三、傳統媒體維權舉措探析

（一）短期措施：成立新聞作品代理維權

新聞作品版權保護長期陷入“維權成本高、侵權成本低”的怪圈，傳統媒體可以借鑒知識產權“維權騎士”模式，這是版權保護領域出現的一個新生現象：“維權騎士”是一家致力于為網絡原創作者提供版權管理與保護的專業網站，利用網絡代理協調維權，作為第三方機構協調處理雙方版權爭議。2015年9月，“維權騎士”實施全天候、24小時實時監控，能高效、快速、全自動地查找侵權行為，為原創者們提供保護。針對新聞作品著作權，可以成立類似的專業團隊對著作權進行代理維權，代理程序免費化、快捷化，代理費用從追權后的補償費中支付。筆者認為，形成渠道化的維權便捷通道，是短期進行新聞作品著作權維權的有效方式。

（二）長期措施

11月27日，在由中國版權協會主辦的第八屆版權年會上，業界和學界關于新聞作品版權問題進行了專題探討。會議中提到“先授權、后使用”“先授權、后傳播”等版權使用的原則。筆者認為這種說法雖有其一定的道理，但是究其實施層面來看，很難落實，因為在自媒體環境下，受眾對新聞的迅速程度要求很高，假若要求網絡中傳播的新聞作品都在“獲權”后才能發聲，難免造成傳播成本的無效增加，這樣也違背了網絡信息共享的先天優勢，勢必產生一些消極影響。相比之下，筆者認可中央電視臺副總編輯張寧提出的“營造新聞作品版權交易秩序和市場環境”，這樣可以有效實現新聞作品版權保護，簡單來說就是將新聞作品的版權放置到規范的市場秩序中，并用規范的法治秩序加以監督，雖然這樣的思考尚不成熟，但是可以成為媒體長期努力的方向，筆者認為自媒體環境下，傳統媒體通過逐步降低免費新聞的范圍，最終實現網絡新聞的有償使用，或在今后成為常態。

不僅如此，出于長期考慮，立法是無法繞開的環節。自媒體環境下，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就新聞版權的沖突變得日益尖銳，這種白熱化的趨勢預示著完善法律法規、防范新聞版權侵權行為的必要性。多數學者認為《著作權法》的重新修改勢在必行，主要針對新聞作品的版權問題進行明確界定，例如區分時事新聞和非時事新聞。筆者認為由于新聞作品的特殊性，媒介環境置換飛速，有必要對新聞作品著作權進行單獨立法，而現存的《著作權法》《侵權責任法》中有許多新聞作品著作權并不適用的地方，顯然并沒有專門針對新聞作品的版權進行規范化，因此，筆者認為對新聞作品著作權進行詳細的闡釋單獨立法，有助于更好地落實新聞維權。

四、結語

自媒體時代，媒介技術的發展給著作權侵權行為提供了便利，未經許可無償轉載和非法抄襲新聞作品的侵權現象屢見不鮮，傳統的著作權法和相關的司法實踐對新聞作品的著作權保護顯現出嚴重的滯后性，一些傳統媒體對此束手無策，另一些則進行了漫長的維權之路，效果不得而知。本文通過對我國傳統媒體新聞作品著作權保護現狀的梳理，從法律層面、技術變革以及版權意識挖掘自媒體時代，版權維護存在的困境，據此提出短期維權措施，即成立新聞作品代理維權；長期維權措施，即“營造新聞作品版權交易秩序和市場環境”并針對新聞作品版權立法，以期給傳統媒體著作權維權路徑帶來些許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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