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馮友蘭的“中式信仰”

白欣桐 （延安大學 716000）

淺談馮友蘭的“中式信仰”

白欣桐 （延安大學 716000）

在與世界文化的交流中，首先被提及的便是我們的宗教信仰問題。中國人并沒有一個官方的、被大多數人認可的、占主流勢力的宗教。對中華民族影響最深的儒、釋、道在馮友蘭先生看來也不算是宗教。而這一切并不意味著中國人不關心“超道德價值”，相反對宇宙萬物、自然生命的感悟都包涵在中國人的哲學當中。

宗教信仰；哲學；超道德價值

馮友蘭在《中國哲學簡史》中給出了宗教的定義：每種大宗教就是一種哲學加上一定的上層建筑，包括迷信、教條、儀式和組織。1如此，中國人沒有一個官方的、被大多數人認可的、占主流勢力的宗教信仰。出于對超道德價值的追求，宗教信仰成為大多數民族人民生活中最重要、最迷人的部分，為何中國人例外？沒有主流宗教的支撐，那中國人的精神生活到底如何？

一、儒釋道三家學說非宗教

在此簡述一下對中式哲學影響最深的儒釋道三家學說。它們的雜糅和互補，在不同人生階段和不同境遇中給予中國人以指導和安慰。儒家學說是社會組織的哲學，即“入世的哲學”。道家強調人的內部自然而發的東西，他們崇尚“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境界，是“避世的哲學”。可這樣的哲學觀與宗教信仰有著明確的界限。

于宗教而言，最大的問題莫過于生與死這樣深刻宏大的問題，儒家和道家卻都沒有很好的回答。基督教認為，人生來就有原罪，人類一出生就是為了還清與生俱來的罪惡。《圣經?詩篇》中說：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胎的時候，就有了罪。2在基督教看來，生命是痛苦的贖罪過程，重要的是死后的結果。由于這種原罪的負擔，基督教指引信眾向善，因為只有還清了這些原罪，死后才可以上天堂。此外佛教思想中的“生死輪回”、“因果報應”思想都是宗教思想的顯著表現。而這種“生死問題”在中國儒道二家思想中是未被提及的。儒家經典中并未涉及“天堂”、“地域”和“創世紀”這類宗教嘗試解決的重大問題。孔子的弟子曾問死的意義，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孔子處于神巫氣息濃厚的春秋時期，他崇尚恢復禮制、講究祭祀，但偏偏以“不事鬼神”出名。他說“敬鬼神而遠之”，對于未知的、神秘的力量，儒家一直表示出不甚關心的曖昧態度。他們更注重于解決現世人生的問題。這就說明了，儒家并不能被看做宗教。

佛教傳入中國后，某些宗派始終堅守印度佛教的宗教傳統，如“法相宗”；而某些宗派與中國哲學思想相互作用，產生了“中國佛學”。“中道宗”與中國道家思想結合而產生了“禪宗”，對中國哲學、文藝都產生了巨大影響。今天與儒家、道家相提并論的“釋”主要是禪宗思想世俗化的佛學理論。佛教的中道宗與道家哲學相互作用，產生了中國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禪宗。“禪”原意是沉思、靜慮。禪宗認為最好的修行方法便是“以無心做事”，即自然地做事和生活，主張不修之修，毫無滯著。一切修行都是為了某一刻到來的“頓悟”做準備，而行動坐臥又皆是修行。雖然道家的“自然”與禪宗的“自然而然”不是完全相同，但道與佛的演化就這樣產生了，而且借著道家的“自然觀”，禪宗受到了中國人，尤其是中國文人的歡迎。“禪宗”思想弱化了宗教思想中的“生死”問題，并且簡化了修行的道路，將目光關注在現世的一食一飯。可見，影響中國人世界觀的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以及禪宗都在思考哲學而非生死問題。

二、中式信仰即哲學

關于宗教的定義在前文已經有所闡述。而現代漢語對信仰的定義則為：對某種主張、主義、宗教或對某人、某物的信奉和尊敬，并把它奉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宗教只是人類信仰的一個組成部分，它往往伴隨著某些神秘的儀式和供奉的對象。而中國人的信仰則超越了宗教，體現在中國人對中式哲學的信奉。中國人的人生信仰就是哲學。

中式哲學，不來自于某一本固定的經典，不局限于某個人的學說，而是集大成中求得一種平衡。它既出世又入世，它“不離日用常行內，直到先天未畫前”。雖然中國哲學各家不同，但他們的思想、形而上學、倫理學、邏輯學的內容都以各種方式同政治思想聯系著。哲學家們都是在想辦法解決實際政治問題和現實人生苦難的基礎上，寫出了一篇篇文章和發表了很多言論，那既是他們的治國理念又是哲學思想。這就是雖然中國古代鮮有哲學專著，但哲學思想一直璀璨發光的綿延至今的原因。而那些簡短的名言雋語、比喻論證，就深深根植在中國人心中，成為中式哲學。

那為何中國人普遍不關注宗教而轉向接受哲學呢？首先這里需要明確兩個概念即“道德價值”和“超道德的價值”。馮友蘭先生認為：高于道德價值的價值可以叫做“超道德的”價值。愛人，是道德價值；愛上帝，是超道德價值。但嚴格來說基督教的愛上帝不能算做超道德價值。因為他們是把上帝當作父親來愛的，是一種道德價值。3由于中國人多受儒家思想影響，有人認為中國文化的精神基礎是倫理，因而他們認為中國人并不關心超道德價值。對于現世的追求是人類先天的欲望之一，中國人并不是這條規律的例外。他們不大關心宗教，是因為他們極其關心哲學。中國人不是宗教的，因為他們都是哲學的。哲學滿足了他們對超乎現世的追求。他們也在哲學里表達和欣賞了超道德價值，而按照哲學去生活，也就體驗了這些超道德價值。所以，是哲學的世界觀讓中國人不依托宗教而直接關注于宇宙的超道德價值。人不一定應當是宗教的，但是他一定應當是哲學的。他一旦是哲學的，也就有了正是宗教的洪福。4

陶淵明是中國文人的一個典型，除了為后世文人建造了一座心靈避難所——“桃花源”之外，在他身上也表現出中國人尤其是文人的三教合流的哲學觀。他深受儒家用仕思想，說“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經”；他安于道家的自然思想，“種豆南山”、“不戚戚于貧賤”；他看破一切都成空，說“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三、小結

在沒有統一的、強制的宗教要求下，我們安然度過千年，走過深重的苦難也創造新的輝煌。本文從中國古代思想中得出，我們是有信仰的民族，我們的信仰是中國的哲學。這個哲學是儒釋道三家思想的融合，它不需要宗教作為載體，它直接關照超道德的價值，它與科學的發展不相違背。它不是“伊甸園”也不是“極樂”，它存在于簞食瓢飲之中、行動坐臥之間，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和不同境遇中給予中國人以指導和安慰，它無形無相，卻處處菩提。它是中國人自己的“桃花源”。

注釋：

1.3.4.馮友蘭. 中國哲學簡史[M]. 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8：12-15.

2.圣經?詩篇51:5 [M].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中國基督教協會.上海，200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