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靜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321000)
論《受活》《炸裂志》中的現實“荒誕”與“荒誕”現實
魏 靜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321000)
真實的生活在閻連科眼里是一種荒誕的存在。生活的無秩序,生活的混亂,使得作者運用夸張的手法,描繪出現實的不合理,這種不合理的背后也存在著作者理想的寄托。小說中的某些場景使讀者感覺很荒誕,其實是因為閻連科與現實之間的緊張感促使其描繪的苦難過于直面。本文將以小說《炸裂志》《受活》來探究閻連科眼中的現實“荒誕”與“荒誕”現實。
荒誕;現實; 人文關懷
閻連科在小說里建構了一種屬于自己的現實結構,這些結構相似,而又不同。其實生活原本就有它自己的秩序,而作者只是在文字里表達了自己內心的現實秩序。比如《受活》中作者臆想出的受活莊,以及受活莊里主事的茅枝婆、帶殘疾人出演的柳縣長?!墩阎尽分幸恍南氘斏洗彘L,帶鄉親們扒火車發家致富的孔明亮。都是在一個大的歷史背景下,有著特定的主人公,這些情節或對某些現實有所隱射,或與某些歷史有所重合,但都有作家自己內在的小說現實結構,這些結構大體上比較相似,但也有諸多不同的地方。《受活》看上去是一個夸張的故事,其實質卻有一種令人驚異的真實。這種真實讓人感覺到荒誕,是一種生活所不會發生的荒誕。小說表面講述河南某縣長柳鷹雀在看到蘇聯解體,獨聯體沒有錢保護列寧的遺體。由于中國人有拜祭老祖宗的習俗,烈士陵園門票加上當地的消費,會是一筆巨大的收入。他就異想天開的去籌集一筆資金把列寧的遺體買到河南。柳鷹雀說服“受活莊”的殘疾人組織起絕術團去演出,以補上購買列寧遺體所需的差額款項。這部作品其實反映了中國當今鄉村想脫貧致富,而不得不走市場經濟的道路,以及他們所面臨的選擇。因文中方言運用的較多,作者就通過“絮言"來改變文本的敘事結構,在正文之外對”異故事"進行講述。通過每章后類似附注的形式將文本的封閉結構打開,讓文本置身于超越時代局限的歷史文化語境中。而《炸裂志》是一種結構寓言的寫作,書中描繪的是炸裂由村逐步演變為直轄市的“炸裂”式的發展史和毀滅史,其中帶有寓言色彩的孔家三兄弟。這種結構寓言寫作表明人物不僅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征,更是一個空位,是作者事先的預設決定了人物的存在。換言之,人物存在的寓意,是由他在文中所占據的位置和作者想賦予他的象征意義所決定的。這種存在方式使讀者聯想到現實生活,這種聯想莫名的產生一種不真實感,甚或是荒誕感,但確實是以一種或多種方式呈現出來的。
“比如說小說中的荒誕性,我以為荒誕性恰恰就是現實性,是現實主義。”閻連科認為自己作品中的荒誕性表述恰巧就是現實發生的事情。中國的現實遠比我們看到的文學作品要豐富、荒誕、傳奇得多。其實文學的豐富性、復雜性、傳奇性往往落后于生活,但很少有人意識到現實中發生的事情都比我們小說的故事更離奇,因為小說的這種文本使得人們有理由相信它的虛構性和荒誕性。其實它是一個真實的,真實到讓你覺得小說寫出來就和假的一樣,真實到作家把發生的事情移植到小說中使人感覺很假。無論是《炸裂志》從其內容上來看,表述了在那個瘋狂年代里真實發生過的,看起來荒誕的歷史事件。還是《受活》所描繪的對殘疾人剝削、對金錢的狂熱追求。無疑,它們的主旨都是在控訴那個被時間所掩蓋的,對金錢追捧,對人性摧殘的惡行。從這個層面來看,它從頭至尾都彌漫著濃濃的批判現實的氣息。比如《炸裂志》中“當孔明亮為引進外資,特別是美資。不惜,讓炸裂人見了外國人都要低頭和哈腰、讓路和鞠躬,孔明耀大罵他是‘叛徒’‘漢奸’‘奴相’時,孔明亮朝孔明耀吼道“經濟是國家第一大事你懂不懂?”閻連科在孔氏兩兄弟荒誕言語中,真正想揭示的是經濟發展背后的原因,真正推動炸裂村“炸裂”發展的無疑是金錢的力量,政治化的手腕。再如這種對于金錢的狂熱追求,以至于異想天開的舉動,閻連科都通過夸張的手法將其荒誕的一面描繪出來,而這荒誕的背后是對金錢泯滅良知的批判。而20世紀現代主義的荒誕更多的表現在生命意識層面,卡夫卡的《變形記》主人公格里高爾變成了蟲,不可能變成人,只有人的倒退,而沒有人的升華。這種處境使得人越發的絕望。卡夫卡將讀者帶進荒誕的蟲體世界,使讀者逐漸接受荒誕框架中令人驚異的真實。這種真實性通過細節表現出來,一個為家庭疲于奔波的人最終變成了蟲子,以至于被家人所厭惡,這個轉變的過程是冷酷無情的,又是合情合理的。正如徐葆耕所說“人的異化導致人的自我價值的失落,除了自我消滅,沒有別的生路,因此死亡是愉快的。”這是閻連科荒誕現實和卡夫卡荒誕現實所不一樣的地方,但都有其自身的批判性,其背后的荒誕圖景愈是荒誕絕倫愈是蘊含著一種理想主義的痛心疾首,一種天真而銳利的失望,這失望背后是作者一種無力的批判。
閻連科小說中的現實是殘酷的,是人們所不愿直面的現實。但在這些殘酷的現實背后也有作者烏托邦的夢想。其實閻連科在對中國現實寫作時,始終是以一種審美的眼光去認識現實生活,去看待現實中人們的生活。雖然在《受活》和《炸裂志》中看到更多的是人民所遭受的苦難,社會的不公,但正如閻連科所認為的,“面對我們民族沒有宗教時,重要的不是我們文學如何去面對,而是我們如何表現我們對所有的人和世界的愛的胸襟?!弊髡咴谖闹幸矊⑦@種愛,這種希冀寄托在主人公身上,在茅枝婆眼里危急時刻,生命比任何物質財富更為重要,受活莊的美好生活在苦難面前是烏托邦。雖然這個烏托邦曾經遭受過變故,但在茅枝婆心里,那個退社的愿望,那個重回烏托邦的夢想從沒磨滅過。而這從另一面也恰恰說明在社會轉型期的人們對物質世界的無法抵抗,對金錢名利的妥協,當然也有對突如其來變故的堅忍,這些閻連科都用細膩的筆觸把人們的精神狀態描繪出來,也把人們心中的烏托邦描繪出來。
在社會急劇發展的今天,面對社會價值體系地混亂,閻連科的小說更多的對現實做出了反映和思考。混亂的價值觀和道德觀,使大多數人面對現實時都顯得異常迷茫,而文學作為一種精神食糧或多或少是可以對人們的思想、情感有所梳理。但同時,僅僅用社會的眼光去認識現實,這會有所局限,社會控構真實,就會變成控構現實主義,如果話語權的獲得是與權力的完美結合,那么社會真實性的存在就有一定的虛幻性。幸運的是,中國文學在今天,有人為控構真實而創作,也有人為世俗真實、生命真實和靈魂探索的真實而創作。在小說創作中,一部作品的價值,不在于結構、形式,不在于語言細膩、粗獷,更多的在于對人自身尊重的深度,對“人民”愛的廣度。
[1]閻連科. 炸裂志. 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3.
[2]閻連科. 受活. 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
[3]丁帆.在“神實主義”與“荒誕批判現實主義”之間.當代作家評論,2016(1):5.
[4]周景雷.寫作就是對現實的回應:閻連科訪談錄.文藝研究,2014(2).
[5]張學昕,閻連科.現實、存在與現實主義.當代作家評論,2008(2).
魏靜(1994- ),江蘇揚州人,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2016級文藝學碩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