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 續 (天津音樂學院附中 300000)
天津地區的經懺佛樂
閻 續 (天津音樂學院附中 300000)
佛教是一種世界性的宗教,于公元前6世紀創立于印度,大約公元1世紀在西漢末東漢初傳入我國。它與西方國家的天主教、基督教、東正教不同,其最大特點乃是最大限度地適應了中國國情與民情,以致逐漸與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融為一體,與儒、道兩教并駕齊驅。其教理、教義、儀軌很快融進中國當地的民俗。反過來,它又以民俗為渠道“弘揚佛法”,在群眾中打下深厚基礎。長期以來,它與儒、道兩家一同成為各種民俗儀式的源泉。
從歷史上看,早年天津有許多寺廟,如白廟、海光寺、草場庵、達摩庵、如意庵、大悲院、掛甲寺、蓮宗寺、薦福寺等等,據說僅老城里就有幾十座。老天津衛各大小寺院除日常佛事之外,還承辦民間各種不同的經懺佛事,這純屬一種對外“應酬”(并非是僧人的自我修持),也是當年寺院和僧人的一項收入。經懺,俗話即念經。道教把經懺稱為“經懺朝事”或“辦朝事”, 即道士為人薦福消災、超渡往生時所進行的宗教儀式,包括念經、禮懺、放焰口和做水陸道場等。經,分為音樂經和禪經。懺,分為水旱懺、玉皇懺、三官懺和血湖懺等。早年的經懺活動,尤其是常住寺對外應佛事,本沒有固定的價格,全憑請這堂佛事的齋主自覺自愿地給封些“供養”(亦作香資)。一般說來,只有出于“虔誠”而多封的,沒有心懷奸詐而少給的。雙方出于對神佛的信仰,相互禮敬而揖讓。可是到了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以后,民生凋敝,世風日下。特別自1897年戊戌變法主張廢廟興學以來,寺廟的日常生活受到影響,經懺就作為了經濟來源的支柱。所以無論大小寺院和經懺口子都在客堂公開掛牌標價,齋主也將以前“請經”二字,改成“講經”,意為與寺院和口子先討價還價,然后達成協議。至于念經的經份一般來說都歸僧人自己,佛事多的時候,一位僧人一個月能有二十幾天在外邊給齋主家做佛事。所以單憑這項收入就足夠僧人的生活費用了。不過,有的寺院應了佛事,不完全將經份都給僧人,而是要留給廟里20%至30%,以供廟內的各項開支。
根據《燕市積弊》一書記載,清光緒“庚子一役”(1900年后),經懺佛事大漲行市,而且在正式經份價錢之外,附加的零星費用多而且雜。關鍵的問題是,有的人出家當和尚并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為了解決自身的溫飽問題。他們指佛穿衣,賴佛吃飯,并不考慮所作的佛事是否如法。尤其是放焰口一事,四五個小時的連續敲打唱念,既有齋主的“戳活點唱”等“外佛事”摻雜干擾,又有和尚本身的刪減缺漏,與焰口的范本根本無法一致。所幸的是“懂行”的主家太少,一般無人追究。
20世紀40年代以來,由于社會經濟的大崩潰,祝壽、禳災、安神的佛事幾近消失,僅剩下喪事中的經懺佛事,但也被壓縮到微乎其微的程度。不過,千百年傳承下來的禮俗與對神佛的信仰還不會戛然而止,喪事中的經懺佛事依然存在。50年代,國家制度及意識形態的改變,對這一民俗活動予以致命的打擊。在大氣候、大環境越來越吃緊的狀況下,經懺佛事這項民俗活動煙消云散、銷聲匿跡,但近三十年來在民間喪事活動中,經懺佛事又悄然出現。
史書上有關天津佛教音樂的記載并不多,經懺活動中演奏的這些樂曲,曲名都很難查找。光緒十年(1884年),由張燾編印的專門記載天津地方文獻的《津門雜記》曾記敘了津沽舉辦盛大佛事的場面,“盂蘭盆會” “四月廟會”兩節中“燒法船、放河燈、鐃鈸喧鬧”、“鼓吹音樂、清韻悠揚”、“香花古樂、悅目怡情”等就是對佛樂演奏的描述。
據考證,在清末民初,天津有寺廟一百三十六座。這些寺廟大多形成于明清兩代,多數分布在三岔河口和海河沿岸一帶。歷史上,天津的寺院廟宇分為南僧廟和北僧廟兩類。南、北僧人演唱、演奏的佛曲迥然不同。天津北方僧人過去經常演奏的器樂曲目有《開壇鈸》《雁過南樓》《倒提金燈》《行道章》《蘭花梅》《十番》《娥浪子》等。
老天津衛很講究佛事音樂(尤其是放焰口)。天津佛樂使用的樂器有吹管樂器和打擊樂器兩部分。吹管樂器有:管子、笙、笛子、嗩吶,其中管子有大小之分,吹管用的哨片也分大小。打擊樂器在佛門稱為“法器”,有鼓、鈸(大镲)、鐃、鉻子(鐃鈸)、小镲、鐺子、云鑼等。演奏時,管子為領奏樂器,笙伴奏,經常給管子“墊字”。笛子則以加花為主,起到點綴作用。近年來又加入了嗩吶來渲染氣氛給經韻托腔伴奏,或與唱念經文交替進行。
天津佛教音樂的風格呈現了南北音樂合流的特點。這與津城歷史上百姓五方雜處、南北合流的民風民俗是一致的。“出大殯”一節中的佛教音樂為“一路長吹細樂”,它不是一般俗樂,體現出的特點既有“遠、虛、靜、淡”的禪院風味,又有粗獷、嘹亮的民間氣息,佛樂與民間音樂的交融十分明顯。
天津的佛教音樂大致可分為三類:一類是帶有明顯佛教音樂特色的樂曲,如《五方佛》《三寶贊》《金字經》等;另一類是佛門常用、有史書可證的樂曲,如《翠黃華》《一枝花》《傍妝臺》《掛金鎖》等民間樂曲;第三類是用于佛事表演的代表曲目,如《雁過南樓》《倒提金燈》《行道章》《蘭花梅》等。天津佛教音樂之所以在民間廣為流傳,演變成“民間佛曲”和“民間音樂”,有兩個歷史原因。清同治9年出版的《續天津縣志》說天津“民風尚華侈,而皆好善樂施”、“好財買臉”。家大業大的天津“八大家”和其他豪門富戶每逢家中忌日,都要請僧、道“對棚”,在家中放焰口、做陰壽,超度魂靈。一年一度的盂蘭盛會,僧人們也要走出佛門在海河中的船上演奏佛曲。
天津的經懺佛樂是歷代僧人、民間藝人們實踐、積累的一批宗教音樂和民間音樂財富,這些傳統音樂是在傾心佛教音樂的專家、學者們多年來的共同努力下才傳承下來的,十分珍貴。它既具有佛教音樂的嚴肅性,又具有天津衛民間音樂的地方特色,是天津民間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這項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傳統音樂的一部分應該加以保護,它對于我國民族音樂的傳承和發展同樣有著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