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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59)
壓抑空間中的生存困境
——從空間理論解讀卡羅爾·歐茨《鬼父》
易 舫 段 成
(成都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59)
空間不僅是一種社會生產方式,也是人類生存體驗的基本方式,它對作家主體體驗的形成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受20世紀末空間理論的影響,美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卡羅爾·歐茨在其新作《鬼父》中表現了對空間的格外關注,她借羅比被綁架以及黛娜等待兒子歸來這兩條敘事線索,完成了對當代女性和兒童生存空間的書寫和建構。
歐茨;《鬼父》;空間理論;生存困境
喬伊斯·卡羅爾·歐茨(Joyce Carol Oates,1938—)是美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她憑借多變的文風和多產的作品而享譽文壇。歐茨的小說多描寫美國中下層人民的悲慘境遇,情節上充滿張力、扣人心弦,她同時又將后現代心理分析、內心獨白等意識流寫作手法融入其中,營造出一股恐怖陰森的氛圍,被稱為“女??思{”。《鬼父》(2013)主要講述小男孩羅比被教父卡什綁架的故事。《書單》曾如此評價它:“這部小說對邪惡、恐怖和生存問題,進行了極其透徹地研究和揭露,讓人無法直視?!?歐茨,2015:207)
20世紀90年代圍繞“空間”問題的跨學科研究的崛起質疑了先前時代主導的時空觀,空間不再是時間的附庸或純粹的地理景觀,而是在全球化和后現代性語境下完成了新的轉向。列斐伏爾、福柯、詹姆遜、哈維及蘇賈等思想家預見了“空間時代”的來臨,當代西方學術中也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對空間的皈依和轉向?!斑@些不同的思想家們的著作以令人驚訝的多種方式表明:空間本身既是一種產物(production),是由不同范圍的社會進程與人類干預形成的,又是一種力量(force),反過來影響、指引和限定人類在世界上的行為與方式的各種可能性。”(Wegner, 2002: 181)在“空間轉向”的大背景下,空間理論為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文學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平臺,文學的空間批評在空間理論的帶動下也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態勢。鄭佰青認為:“文學作品中的空間應該被視作擁有豐富文化意義的場域,而不僅僅是文化和歷史敘事借以發生的虛空僵滯背景??臻g理論對空間概念的新的闡釋,為發掘文學和文化文本空間的社會性和政治性提供了新的角度和研究方法。”(鄭佰青,2016:96)一方面,西方空間理論家從不同方面探討了文學作品中的空間,并致力于重新發掘空間本身的價值和內涵;另一方面,作家也在創作中表現出鮮明的空間視野,更多關注人類在空間維度中的生存與發展。歐茨從創作小說開始,就把美國視為各種力量激烈沖突的一個大空間,一個暴力的空間。走入歐茨的小說世界,猶如走進一場噩夢,因為暴力“就像天氣一樣變化無常卻避之不及,它是人物呼吸的空氣,無論他們受到侵犯還是盲目沖動地侵犯他人”(林斌, 2006: 21)。它具有明顯的美國性。在小說《鬼父》中,歐茨除了書寫暴力和思考命運以外,也表現出對空間的格外關注,她借助羅比被綁架以及黛娜等待兒子歸來這兩條線索,展現出當代女性和兒童在壓抑空間中的生存困境。小說中涉及一系列空間,如“木制少女”、購物廣場、汽車和墓地等,這些空間不僅是故事發生的地點,而且富含了異質空間的性質, 這里的“異”指的是異于常情、異于常理、異于常態。作者通過空間的異質性反映出美國社會存在的生存困境、宗教壓制、種族歧視和男性話語的暴力等問題。本文試從列斐伏爾的“零度空間”、福柯的空間與權力、異質空間等理論視角來解讀該小說,以期說明文學作品中的空間不僅是敘事發生的僵滯虛空背景,而是蘊含豐富文化意義的場域。
“敘事空間”最初由敘事學家西摩·查特曼(Seymour Chatman)提出,通常指“敘述內容的時間和人物發生的地點或者場所”(查特曼,2013:81-82)。而在空間敘事理論中,敘事空間不再僅僅是故事發生的地點,而是一種敘事手段,發揮著推動故事發展、刻畫人物形象等多重敘事功能。正如弗朗哥·莫萊蒂(France Moretti)所說:“空間不是‘外在于’敘事,實際上,它反倒是一種內在力量,從內部成就敘事?!?Moretti, 1998:70)同敘事空間類似,敘事空間的轉換也不再是地點的簡單轉變,而是推動人物命運變化的重要策略,“這些安排無一不是圍繞著故事情節與空間意義之間的密切關系進行”(申丹,等,2010:14)。在《鬼父》中,黛娜和羅比母子經歷了由購物廣場到停車場的空間轉化,這兩種差異極大的空間環境產生了強烈的感覺反差:一邊是繁華的購物廣場,讓人忘記一切,迷失在琳瑯滿目的商品中;另一邊則是擺滿汽車的迷宮,使人迷失方向,讓人感到疲憊和無助。而對綁架犯卡什來說,前者為他提供了隱藏地點和綁架對象,后者為他的罪惡計劃提供了實施場所。
小說開頭,歐茨選取利伯蒂維爾購物廣場不是隨意而為,而是一種精心安排。購物廣場是現代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產物,是經濟發達的美國社會的縮影。小說前3章介紹購物廣場,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著消費者,使他們成為對商品無窮無盡追求的漫游者。
購物廣場不同于普通街道,它為顧客提供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購物場所?!袄倬S爾購物廣場的人氣很旺。走進購物廣場門口就可以聽到流行音樂,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熱鬧氣氛。”(歐茨,2015:134)“購物廣場是母親和孩子喜歡的地方。那兒有兒童游樂區,有無數供應廉價食品的‘戶外’餐館,每一季都有適宜的裝飾。”(134)這段文字從視覺、聽覺和味覺上為讀者呈現出購物廣場的繁華與誘惑。年輕的母親黛娜游蕩在購物廣場中,很快就忘記了購物計劃,放棄了支配自由意志的主動權,在物欲狂歡中失去了自我。她5歲的兒子羅比更是如此,在這個完全不同于自己房間的廣場上異常激動,五彩繽紛的游樂場讓他眼花繚亂,他竭力想掙脫母親的手。
在購物廣場上,黛娜和羅比都被擺在櫥窗里的商品所吸引,不知疲憊地游蕩。接下來,空間由購物廣場轉換成停車場。停放的汽車和櫥窗里的商品形成鮮明對比,在廣場上體力透支的勞累在這一刻襲來,母子筋疲力盡,迷失了方向。而黛娜為鍛煉羅比的記憶力,依然和他做“找車”的游戲,讓他找到汽車最初的停放位置。而此時,由于疲勞與煩躁,羅比很難記起停車位置。因此,第一次找車失敗后,他哭了。他用哭來表現對購物廣場的留戀,對停車場混亂狀況的不滿。在展現空間轉化中,哭——這個描寫情緒的詞匯是羅比精神世界的映射,它給空間轉化賦予了主觀感情色彩。
而對卡什來說,他十分喜歡隱藏在購物廣場和城市廣場的人群里尋找“獵物”??ㄊ苍谫徫飶V場盯上了羅比,尾隨他們來到停車場。在母子二人著急地找車時,卡什將車悄悄開到黛娜身邊;而當時黛娜注意力分散,只隱約看到有車從旁邊經過,沒有觀察司機和車牌號。這一疏忽為她后來的悲慘遭遇埋下了伏筆。趁黛娜松懈之際,卡什用鐵錘狠狠地擊打她的后腦勺,從她手里奪走了羅比。這里空間不僅是傳統地理學意義上的物質概念,而且是資本主義條件下社會關系的重要環節,指向社會關系的重組與社會秩序的建構過程,成為濃縮和表征當代社會重大問題的符碼(鄭佰青,2016:92)。
年輕母親黛娜在購物廣場上遭受襲擊,她先被鈍器擊傷頭部,而后又被車撞倒在地。在病床上醒來后,黛娜墜入孤獨和自責的深淵;出院后的她更如孤魂一般飄蕩在家中,她這種虛無狀態正是“零度空間”狀態的體現。受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零度寫作”的影響,列斐伏爾創造了“零度空間”這個概念,“所謂的‘零度’,可以被界定為象征的中立化與消失,零度是具有‘偽在場’特征的一種‘中立狀態’,是一種樸素的在場目擊狀態,因而是一種假缺席……‘空間的零度’表現為某種陳列,即使它被設計成一片綠茵草地并植上樹木,一種被交通網絡占據著的空間,城市心臟地帶仍然會出現‘荒漠化’的空間”(劉懷玉,2006:353)。列斐伏爾認為都市化是日常生活被空間壓抑的結果,而現代社會則是一個沒有任何交互可能的場所。作為一位女性作家,歐茨對都市女性格外關注,她形象地描繪了失去孩子,身受重傷的黛娜在零度空間里的生存圖景。身體被掏空的黛娜“靜靜地躺著,眼淚聚到眼角,然后涌出,流到臉頰”(歐茨,2015:157)。此景構成一幅典型的零度空間畫面。在零度空間中,黛娜陷入身份危機,并飽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折磨。
孩子是女性作為母親的重要標志,失去孩子的女性很難再是一位母親。在停車場上,卡什用鐵錘攻擊黛娜,將羅比從她手里奪走。從此,黛娜從一位年輕美麗的母親變成了一個失去孩子的殘疾人。她的臉如同一張戴著萬圣節南瓜燈的面具,她失去了正常走路的能力。在難以入睡的每個夜晚,她無數次幻想正緊緊握住孩子的手,再也不分開。
除了身體上的殘疾和失去孩子的自責外,處于零度空間的黛娜還面臨著妻子身份的危機。丈夫日益冷落她,很少和她親熱,在外邊有了情人,也不愿待在家里,常和朋友出去鬼混。惠特以前很愛黛娜,可是現在“他正在漸漸遠離黛娜,無情地漸行漸遠,像在無槳小船中的人漸漸漂離另一只無槳的小船”(196)。二人空間距離的遠離實則是夫妻感情的真實寫照。
曾經的家充滿歡聲笑語,黛娜是美麗幸福的女主人。此時,這個冰冷的家對于黛娜來說,只是一個零度空間。失去孩子讓黛娜無比自責,而丈夫的冷暴力則讓她陷入痛苦的谷底。黛娜只能躺在孩子的床上,蜷縮成嬰兒姿勢默默傷心;或者去教堂,和陌生人手牽手唱贊美詩,一起哭泣。她不知道羅比是生是死,而她也只能在零度空間里默默等待。
??麓蚱苽鹘y權力所有物的觀念,開創性地用空間概念來詮釋權力運作機制。??抡J為空間是知識話語與權力運作的具體場所,權力空間作為一種強力意志和指令性話語,存在和作用于人類社會的一切領域。權力的空間化是現代社會規訓、操控的基本策略和方式。他在《瘋癲與文明》(1964)一書中探究了18世紀歐洲隔離空間的演變歷程。以前,一旦某個地方爆發麻風病或其他瘟疫,那個地方便被隔離開來,變成一個被割裂的靜止空間。18世紀末,英國慈善家霍華德(Howard)探尋歐洲主要監禁中心——醫院、拘留所和監獄后,痛心地發現:“違反法律者、家庭浪子、無業游民和精神病人都被囚禁在同一大墻之中……禁閉已經成為各種濫用權力因素的大雜燴?!???拢?003:41)在這種空間里,統治者用權力統治著被禁閉的人,空間變成了權力場所。歐茨在小說中建構了多個禁閉羅比的空間:“木制少女”汽車和卡什的家??ㄊ矊⒘_比監禁在這些空間中,時刻監視他,并借助暴力等懲罰手段,完成了對他的規訓。
“木制少女”是卡什制作的長方形木箱子。用上等櫻桃木制作,結構典雅,如同古埃及法老的棺材一般?!澳局粕倥辈粌H是一個禁閉孩子的空間,還有更深層次的文化意義,它象征著《圣經》中的約柜。約柜是上帝與人類立約的神圣器物,人們從它那里獲得指導和智慧,上帝的力量會通過約柜來顯圣。小說中的“木制少女”是卡什的犯罪工具,羅比常被關在里面,嘴被布團塞著,他不能哭,只能靜靜聽卡什的規勸。后來,“木制少女”又變成懲罰羅比的工具。每當羅比違背命令或是卡什不高興時,他便被拳打腳踢,被關進“木制少女”中。雖然羅比被“木制少女”禁閉著,但內心似乎卻隱藏著與上帝同在的無窮反抗力量。
一套成功的軟件不但是內容和功能的結合,同時在操作界面和表現形式上也必須是完美的,當用戶選擇軟件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軟件的配置界面和系統形象等問題。系統界面的友好性、操作的習慣性都直接影響用戶是否選擇繼續使用的意向。
與“木制少女”類似,汽車也是一個禁閉空間。但汽車與“木質少女”不同的是它具有流動性,可以聯系多個不同空間。卡什有一輛破舊的MPV,車窗是有色玻璃,和外部世界隔絕。綁架羅比后,卡什就把他丟到車上,用暴力手段使其就范,并將他關進“木制少女”,駕車逃離。卡什對車擁有絕對權力,開車的卡什和被關進箱子的羅比有著地位上的高低??ㄊ参兆》较虮P,決定旅行終點,而羅比只能在“木制少女”中保持沉默?!昂⒆油耆澎o無聲,沒有蒙住嘴的哭泣聲,沒有掙扎的響聲。”(歐茨,2015:151)這個場景暗示著在汽車這個隔離空間中,擁有權力的卡什對羅比的壓迫與控制。
到家以后,卡什給羅比取了新名字——基甸,這一改名行為宣告了卡什對孩子的占有權??ㄊ驳募沂?間破舊的房子,這是另外一個禁閉空間。它骯臟、混亂、布滿灰塵,衛生間有死老鼠,廚房布滿油污,如同墳墓一般,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氛圍,而這昏暗無序的環境正暗示著基甸被囚禁的悲慘生活。后來,卡什把基甸關在房子里,對他進行毆打和性侵??ㄊ矊榈膽土P也不再僅針對肉體,而是針對靈魂。這正與福柯所說的懲罰類似:“在令肉體劇烈疼痛的贖罪之后而來的,必然是深刻影響靈魂、思想、意志和欲求的懲罰?!?薩拉森,2010:157)
基甸的生存空間狹小逼窄,處處都受到監控。在反抗失敗后,他也在禁閉空間中變得順服。他遵守卡什的命令,甚至編織裝飾品讓卡什拿去賣錢。即使在學校里,基甸依然十分沉默。然而“基甸”不僅是羅比的新名字,也有著更深的隱喻?!妒ソ洝分杏涊d基甸雖是一個平常的人,只因耶和華與他同在,便成了大能的勇士。
“空間本身既是一種產物,由不同范圍的社會進程與人類干預形成,又是一種力量,它反過來影響、指引和限定人類在世界上的行為和方式的各種可能性。”(Wolfreys, 2002:137)基甸被卡什禁閉在狹窄空間中,成為生存空間中無聲的“他者”?!八褚粋€蟲子一樣,活得渺小、扭曲、乏味?!?歐茨,2015:175)但是,沉默并不都是消極被動,有時也具有積極主動的色彩?;榈某聊⒉灰馕吨槒暮桶灿诂F狀。相反,他的沉默是一種主動策略的選擇,是一種忍耐和等待。
基甸表面上懼怕卡什,但實際上他也在悄悄進行反抗。基甸會在心里默默詛咒卡什,也會在獨自一人時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一個常常抱他的媽媽,他們在一個寬廣的像是停車場的地方走著。基甸始終沒有放棄對自己過去的尋找。漸漸地,基甸到了11歲。卡什迷戀小男孩身上那無法抗拒的魅力,但那種魅力不屬于11歲的基甸。在又綁架了一個8歲男孩后,卡什將基甸帶到埋葬其他孩子尸體的墓地上,計劃將他殺死。
墓地不同于之前的禁閉空間,它是一個異質空間。??略凇恫煌目臻g》(1967)中首次提出“異質空間”這一概念。一方面,??抡J為異質空間具有社會關聯性,“有某種精確和特殊的運作”(???,2003:25)。每一種社會都會按照它不同階段的異質歷史而逐漸展開。從這個意義上說,處于社會不同時代的相對穩定的文化形態就是異質的,并且這種異質形態以異于常態的方式運轉。墓地是一個典型的異質空間,其運作方式隨歷史和文化的變化而改變。過去,人們崇拜死亡,向往來世世界。而今,死亡讓人懼怕,墓地從象征完美的來世世界變成黑暗恐怖的他界。另一方面,就時間和空間的關系而言,異質空間具有“常常和時間的斷裂相聯系”(福柯,2003:18-24)。的特點。當空間匯集相異的時間時,它就成為處于時間之外的異質空間。在墓地上,生與死的界限分明,同時二者又可并存??臻g是聯系權力和施受對象的中介,異質空間里也充滿權力爭奪。
卡什以挖寶藏的名義把基甸帶到墓地,此時,權力主體發生改變。基甸取代卡什成為權力的主體。歐茨借助基甸的眼睛為讀者描述墓地:“這是一個布滿鵝卵石的沙灘。古老的河床里,香蒲已是一片郁郁蔥蔥,河岸上露出的層層頁巖如同陶器碎片一般。四處都是奇形怪狀的大石頭,石頭表面的淺淺凹痕猶如一張張鬼臉?!?歐茨,2015:191)布滿鵝卵石,長著香蒲的河床本應孕育萬物,充滿生機。但是這里卻籠罩一股陰森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栗?;殚_始懷疑這里是墓地,卡什帶刀來殺他。聰明的基甸一邊按照卡什的要求揮著鐵鏟掘地,一邊悄悄觀察他。坑越挖越深,而卡什似乎忘記財寶的事情,這時基甸終于明白,他是在為自己掘墳。終于,基甸轉身用鐵鏟揮向卡什,只見卡什晃了晃身體,前額流血,跪倒在地。而基甸神情恐慌,頭也不回地奮力逃離。
此時的基甸早已不再是受迫害的被囚禁者,而是權力的主體。在生死關頭,他選擇了反抗,將鐵鏟揮向卡什的腦袋,最終回到了父母的懷抱。
歐茨在小說中偏愛對暴力的書寫,她認為美國社會就是一個暴力社會。但《鬼父》的成功之處在于歐茨并沒有停滯在暴力的表象,而是借助對具體空間的描寫展現了暴力環境中婦女和兒童的生存困境。在空間理論的啟發和影響下,文學與文化中的空間被視為一個連貫性、指涉性的象征景觀和隱喻系統。歐茨的小說作品涉及現當代美國形形色色的物質空間:汽車、公寓、醫院、學校、街區、郊區和城市。無論是私人空間還是公共空間、家庭空間還是社會空間、休閑空間還是工作空間、文化空間還是實用空間,它們體現的都是“權力關系”。因此,這些空間在某種意義上已偏離了其初始的功能,成為“權力異質空間”(劉玉紅,2011:54)。在小說中,空間不僅是物理場所的再現,而且具備一定的敘事功能。購物廣場使人成為漫游者,停車場則使人精神渙散,導致悲劇發生。失去孩子、身體殘疾的黛娜在零度空間里游蕩,丈夫的冷暴力又使她跌入痛苦的谷底。而羅比被禁閉在狹窄的“木制少女”和其他空間中,遭受著身體上的摧殘和靈魂上的奴役。他們都成為生存空間中的“他者”。但是在小說結尾,歐茨依然給讀者們留下了一絲希望。在墓地這個異質空間中,沉默的羅比選擇了反抗,拿起鐵鏟揮向卡什的腦袋,從而最終回到母親身邊,回到屬于他的空間——家?!豆砀浮氛宫F了歐茨駕馭敘事和創造空間的高超技巧,他對女性和兒童生存空間的描寫,對苦難的深度詮釋,值得反復思考和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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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成,男,成都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主要從事英漢翻譯比較研究。
責任編校:路小明
Living Dilemma in Depressive Space: A Spatial Theory on Carol Oates’sDaddyLove
YIFangDUANCheng
Space is not only a social production mode, but also a basic way of human existence experience. It has a noticeable effect on the formation of writers’ experience. Influenced by the Spatial Theory of the 20thcentury, the famous female writer Joyce Carol Oates turns her attention to the space of literature in her new novelDaddyLove, which describes women and children’ living space by adopting Robbie’s kidnapping and Dana’s waiting as two narrative clues.
Oates;DaddyLove;Spatial Theory; living dilemma
I712.074
A
1674-6414(2017)04-0046-05
2017-01-06
四川省美國研究中心重點項目“基于認知翻譯模型的美國生態文學譯介研究”(ARC2017001)、四川省教育廳項目“認知詩學視閾下??思{小說人物形象建構研究”(15SB0048)的階段性成果
易舫,女, 成都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