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書院的經世致用教育觀及其啟示
——以廣雅書院為例

曾麗容(廣東石油化工學院文法學院，廣東 茂名 525000)

【文史論苑】

近代書院的經世致用教育觀及其啟示
——以廣雅書院為例

曾麗容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文法學院，廣東 茂名 525000)

廣雅書院是晚清兩廣總督張之洞1888年于廣州創設的書院，以張之洞“中體西用”的思想為指導，充分吸納西學內容，發展成一座既研習傳統經學，又兼習西學的新式書院。廣雅書院經歷了從書院到西學堂、高等學堂等形式歷程，以“通經以世用”的實用主義教育觀開啟人才培養的創新模式。廣雅書院在清末的教育沿革創新中發揮著重要引領作用，經世致用、務實趨新的教育思想以至對今天現代高等教育仍然具有積極的啟示作用。

書院教育；廣雅書院；實用主義；應用型人才

廣雅書院是廣東一所頗具規模的書院，由兩廣總督張之洞于光緒十三年(1887)奏請清廷興建創設，并于翌年建成使用。19世紀后期，中國社會正經歷由傳統社會向近現代社會轉型的過渡時期，廣雅書院作為清末四大書院之一，占得嶺南吸納西方思潮地利之便，被視為中國近代教育發展的重要歷史見證和空間載體。它在清末的教育沿革創新中發揮著重要引領作用，經世致用、務實趨新的教育思想對今天現代高等教育仍然具有積極的啟示作用。

一、從書院到西學堂、高等學堂

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教育家黃宗羲在《明夷待訪錄·學?！分刑岬阶钤绲臅簷C構往往寄身于寺廟庵堂等處，且多習經古之學。學者陸胤指出，“時至外患深重、西學東漸的晚清，以漢學考據見長的經古書院，未必能應對時勢變遷與人心動蕩”[1]。一種吸納西學的新式學院的創設便勢在必行。廣雅書院在清末急劇、動蕩的社會變局中先后歷經了從書院到書院自附設西學堂，再到大學堂并附設校士館、最后確立為省立高等學堂等組織形式的變遷[2]。

書院是中國古代士人教育與講學的場所，同時也承擔著所在區域的祭祀與藏書的社會功能。時任兩廣總督的張之洞鑒于肇慶端溪書院選址偏僻，不適兩廣人才集聚切磋學問之用，于是苦心思研七次躬身選址定址，最終確定于廣州城西一帶營建廣雅書院及附設的廣雅書局。創辦廣雅書院被視為是張之洞在嶺南地區的重要教育實踐。他認為要對抗西洋入侵，重在培養具有現代科技文化知識的洋務人才，大力發展現代科技、軍事工業，這是他經世致用思想轉變的最初階段，也是傳統儒家經世濟道教育思想的一個重大轉折點[3]。在廣雅書院設立之時，學海堂、應元書院、豐湖書院等嶺南書院已具有一定社會知名度，廣雅書院作為晚清新近崛起的書院，因張之洞“士林領袖”的社會影響力，及廣雅選址于省會城外的交通之便，規模格局之宏大，廣雅書院很快便在粵地乃至全國的書院中居于重要的地位。廣雅書院創設伊始，從廣東、廣西兩省各選一百名學生入院肄業，這種帶有官方背景的官學教育機構對生徒具有鮮明的遴選性質，競爭非常激烈。

甲午一役，中華泱泱帝國居然敗于爾爾小國的日本，這使中國近代的教育家和思想家重新審視清末的文化和教育，改書院、興學校一時成為晚清社會的教育風尚。1895年7月，順天府尹胡芬上《變法自強疏》主張將各省書院歸并創立新式學堂。從書院到學堂名稱的更變，強調和突顯其教育的組織性和機構性。1898年，廣雅書院在其院內增設“西學堂”，明確以吸納西學思想為主要任務。據清政府“改書院為學堂”的上諭， 1902年廣雅書院改名為兩廣大學堂，翌年又改名為兩廣高等學堂，并被列為全國 “四大學府”之一，足見在近代教育史上的社會影響力。

20世紀初期，延續千年的科舉制度被革除，廢科舉首當其沖成為書院教育形式變遷的重要表征。傳統書院為適應近代教育需要紛紛改制為中學堂或大學堂，廣東六大書院之中的雷陽書院為湛江師范學院即今嶺南師范學院前身，端溪書院改制為肇慶中學，而廣雅中學則源自廣雅學堂等，自唐宋以來鼎盛的書院制度亦告終結。

二、“通經以世用”的實用主義教育觀

考察一座教育機構的辦學宗旨，課程體系設置是關鍵觀察點之一。廣雅書院課程設置充分的體現著“通經以世用，明道守儒珍”這一辦學宗旨。剖析這一辦學宗旨，前者體現著切合時勢的用世思想，后者體現了傳統書院恪守儒道的思想道軌。張之洞出任兩廣總督時期，正是他大力推行和實施“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主張的時期，對廣雅書院的課程設置相應提出了務實性要求：“史學以貫通古今為主，不取空論；性理之學，以踐履篤實為主，不取矯偽；經濟之學，以知今用為主，不取泛濫?！盵5]概而言之，其課程分設經學、史學、性理之學、經濟之學及詞章之學，后又把經濟納于史學范疇之內。他不滿意傳統書院專習經史的特點，將中學西學兼融打通、興建新式學院正是他對培養和儲備兩廣人才的期許。

對于經學、史學、理學和文學四門課程，學生甚至可自由選課而不作僵化統一要求，這也開啟了中國現代高等教育選修課程可自由選課的傳統，體現了廣雅開放而自由的課程選擇理念。廣雅書院首任“山長”為與黃節、羅癭公、曾習經有“嶺南四大家”之稱的梁鼎芬。梁鼎芬及此后書院四任山長朱一新、廖廷相、鄧蓉鏡，均是進士兼翰林編修出身，傳統儒學的浸淫頗深，但與清末許多傳統知識分子一味抗拒西學不同，他們思想更開放兼容，較早在廣雅書院推行務實與西化傾向。清末廣雅高等學堂實現了從傳統經學向算術、法律等現代學科的轉換，體現了務實趨新的教學傾向與理念。廣雅書院的辦學已不同于舊式書院，在課程設置及管理上與新式的西洋學堂相接軌，初具近代化學堂的雛形，具有時代的先進性和特色性，為后來的書院改學堂作了鋪墊[6]。此外，廣雅書院師生問答式的開放自由的授課形式也值一提。其中朱一新與學生切磋問答形成的《無邪堂答問》一書的記述可見到，師生平等對話，氛圍自由開放，探討的既有孔孟之道，也有清季政治時事問題。不囿于一室，不死讀圣賢之書，廣雅書院所培養的士子眼光超脫開闊。

其實，與張之洞在廣雅書院推行學習吸收西學同時，中國近代思想家、報刊家王韜在上海格致書院從事培育實用人才的教育實踐，陳瑸主持雷陽書院期間提出“崇實學”的主張，均與張之洞的書院教育改革理念不謀而合。

三、歷史回響與啟示

在廣雅書院創建之前或同時，中國其他書院組織已在西學東漸的浪潮中看到了務實與西化的必要性，教育實踐亦以實用性為旨歸。廣雅書院所培養的是明習時務的才俊，而不僅僅是只諳熟“四書五經”的傳統儒生，它發展成一座既研習傳統經學，又兼習西學的新式書院。張之洞在廣州創辦廣雅書院，此后陸續創辦廣東水陸師學堂、鐵路學堂、武備學堂、農務學堂、工藝學堂等，學堂從原有的綜合性質逐漸趨向專業化與技能化發展，強化專業性應用型人才培養，這也是中國近代高等教育學科屬性逐漸強化的體現。這種新式學堂所對應的正是現今專業性應用型的多科性或單科性的大學或學院，旨在培養面向各個學科領域的高級專門技術人才，如鐵路工程人才、軍事工程人才、農業技術人才、工業工程師等專業級人才，與當今的“卓越工程師”培養計劃具有某種異曲同工之處。

可見，以廣雅書院為代表的近代書院經世致用的教育觀對當今本科高校應用型人才培養起到積極的啟示作用?！秶抑虚L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首次明確提出將應用型人才培養納入到人才培養的重中之重的位置上來。本科高校人才培養與社會需求脫節的問題日益突顯，一方面是高校沿襲傳統進行近乎封閉式的人才培養，所培養的學生無法適應社會需要；另一方面社會企業尋求不到適合他們發展需要的人才。當這兩方面的矛盾日益沖突與對峙，高校必須首先進行內部的人才培養的大力教育改革創新，以順應高速發展的市場環境的需要。應用型本科人才在知識結構方面以行業與職業需求為本位，以技術體系為依據，自然科學與人文社會科學交融，顯性知識與隱性知識并重滲透，形成復合性、動態性和先進性的知識結構[7]，但追溯中國近代教育歷史，應用型人才培養的理念其實早已萌發在19世紀末葉的書院教育中，在西學東漸浪潮中居于嶺南的廣雅書院已開風氣之氣，以“通經以世用”的實用主義教育觀開啟人才培養的創新模式。

廣雅書院的創辦推動了中國教育的近代化進程，在中國高等教育發展史上具有可圈可點的歷史功用，值得后人重溫學習其治學理念，對當今中國高等教育發展轉型期起到重要的啟示作用。

[1]陸胤.經古學統與經世訴求——張之洞創建廣雅書院的學派背景[J].清史研究，2013，(2).

[2]秦歡.清末的廣雅書院[J].黑龍江史志，2015，(13).

[3][6]李清華.張之洞經世致用思想對廣雅書院的影響[J].海峽教育研究，2016，(1).

[4]黃育芳.清末廣雅書院變遷分析[J].廣州大學學報，2004，(10).

[5]周漢光.張之洞與廣雅書院[M].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 1983.

[7]吳中江，黃成亮.應用型人才內涵及應用型本科人才培養[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4，(2).

【責任編輯：王 崇】

2017-02-15

本文系廣東石油化工學院2014年“創新強校工程”示范性應用型本科高校建設課題(項目編號：631022)的研究成果。

曾麗容(1977-)，女，廣東茂名人，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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