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亮
(川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學前教育系,四川 廣元 628017)
《百年孤獨》與《紅樓夢》之比較分析
黎 亮
(川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學前教育系,四川 廣元 628017)
《紅樓夢》與《百年孤獨》是產生于迥異的時代和社會文化環境中的文學名著,都以寫家族興衰史和反映社會悲劇著稱,兩部作品在虛實相生、現實和非現實世界重疊嵌套、預言式描寫、魔幻色彩等寫作手法、人物孤獨的塑造上都有相似之處,也在悲劇的成因、悲劇主題的表達和意義上有很大差異,本文分別進行了比較分析。
《紅樓夢》;《百年孤獨》;悲??;寫作手法
《百年孤獨》創作于20世紀60年代,描寫了布恩迪亞家族六代人的傳奇經歷和由盛到衰直至滅亡的百年歷史。從第一代布恩地亞和烏蘇拉對生出長尾巴孩子的恐懼,帶領他們的親眷和朋友歷盡艱辛來到馬孔多,馬孔多逐漸人丁興旺,經濟繁榮,猶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卻引來了政府鎮壓和資本主義的剝削和壓迫,馬孔繁華不再,布恩地亞家族日漸衰落,人口漸稀,直到最后奧雷良諾與姑媽阿瑪蘭塔·烏蘇拉生下了豬尾巴兒,百年顯赫的家族在孤獨中最終滅亡。對百年家族史的描寫反映的是百年拉丁美洲的歷史,展示外國勢力、外來文明、外國經濟的入侵過程。以孤獨命名,旨在揭示拉丁美洲民族文化中的弊端,指出了孤獨落后所帶來的嚴重危害,呼吁團結以擺脫落后現狀,被譽為“再現拉丁美洲歷史社會圖景的鴻篇巨著”。
《紅樓夢》是我國古典小說藝術的巔峰之作,寫于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的18世紀。小說以榮國府的日常生活點滴瑣事和寶黛釵的愛情婚姻悲劇為中心,輔以賈、王、薛、史四大家族由鼎盛走向衰亡的歷史,揭示了封建社會終將走向滅亡的必然性。《紅樓夢》之偉大在于它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古典巨著,它向我們展示太多值得深思的問題,對當時社會存在的幾乎所有問題進行描述和批判,同時它的語言之精妙又給人一種美的感受。
1.時空背景的描述
《紅樓夢》開篇就以“無朝代年紀可考”,“地域邦國失落無考”的語句虛化時空,書中卻又出現了都中寧榮府等確定方位,和寶玉和眾姐妹住進大觀園是二月二十二日和許多生日場面的描寫等確定的時間,在時空描述上就采用了虛實結合的手法。且在家族敘事上,不是一味地線性時間敘事,而是以逆敘為主框架,同時有順序、插敘、補敘等,張弛有度。
《百年孤獨》只知道家族史歷經百年的時間段,也不知道具體時間,敘事的時間安排上大量運用了時空跳躍的敘述方式,更多采用“多年以后”、“許多年以前”等詞語,更具有“魔幻”特征。故事集中出現的地方“馬孔多”也是一個沒有具體的地理位置無處尋覓的地方,家族的第一代創始人老布恩地亞為了躲避鄰居冤魂的騷擾歷盡艱辛來到無人開墾的處女地馬孔多,它在布恩狄亞家族七代人的時間里由荒地變為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鎮,后來被外來勢力瓜分,最后和家族一起在一陣狂風中消失毀滅,且作者說它注定不會有在地球上第二次出現的機會。
2.預言現象
《紅樓夢》的預言手法先是點出太虛幻境的存在,之后又讓賈寶玉在夢境中進入太虛幻境看到《十二金釵正冊》、《十二金釵副冊》等,看到了關于元春、探春等人命運的批語,預言人物的悲劇命運與結局。開篇的石頭自嘆無才補天的神話故事也預示了賈寶玉人生悲劇的宿命,神瑛與絳珠的還淚故事則是寶黛愛情悲劇的前世因果。
在《百年孤獨》中,通過學識淵博充滿神秘的人物墨爾基阿德斯帶來的羊皮書對馬貢多百年的歷史做出了毀滅式的悲劇預言。布恩地亞家族從第四代開始破譯羊皮書的密碼,終于第六代奧雷良諾看到了一百年前羊皮書上就寫好的家族“百年孤獨”的歷史,但為時已晚,馬孔多這個理想世界早已被現實世界的文明罪惡無情地擊碎。
《紅樓夢》和《百年孤獨》都對各自的人物命運和故事結局進行了悲劇性的預言,在作者的安排下,人物就像按照既定劇本演出一般走向故事結局。
3.神話與現實的描寫
《紅樓夢》的故事大致是在一個石頭入世的神話框架下進行的,女媧補天剩下一塊石頭自嘆無才補天,被空空道人和癩頭和尚聽到后帶它入世歷劫,神話到此截然而至,凡世中的人物依次登場,在以賈府為代表的四大家族由盛到衰后,石頭再回到神話故事,這樣的一個凡塵故事也記錄在石頭身上。與此同時,《紅樓夢》在敘述凡世時又把夢境中的太虛幻境和神話世界聯系起來,虛實相生。
而《百年孤獨》中的神話世界和現實世界卻是重合在一起的。書中在描述現實生活時描述的光怪陸離,讓人難以置信,運用魔幻因素的敘事手法,如奧雷良諾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嬰兒在母腹中哭泣、死而復生的人等。用這些超現實的光怪陸離的現象來描寫現實,即在現實中加入魔幻因素,調動讀者的情感沖擊和幻想能力,感嘆于其亦幻亦真魔法般的描述中卻又不失其現實的根本。
《百年孤獨》以其魔幻而不失真的寫作風格成為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的代表作;《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長篇小說的巔峰之作,在主要描寫賈府家庭瑣事的現實生活同時,又有大量的非現實的虛幻內容。虛實相映,虛實相生是這兩部小說的共同特點。
《百年孤獨》中的孤獨充斥在布恩地亞家族甚至馬貢多鎮的每個成員,他們散漫排外,互相沒有了解信任,卻更不愿意與外界相處。小說中很多人物都神經質般的體驗著孤獨,他們各自畫地為牢,第二代奧雷良諾上校退休后整天在屋子里毫無意義地制作小金魚,制好化掉,化掉再制;他的妹妹阿瑪蘭塔也是重復著織她的殮衣;第四代中俏姑娘雷梅苔絲每天要花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封閉的浴室沖洗身子。這種孤獨已經深入人物的心靈,導致整個家族之間的力量是分散的,也正是這種精神的自我封閉才使這個家族的人失去了時間意識,以致老烏蘇拉說:“時間像是在打圈圈,我們又回到了當初。”作者想表達的這種孤獨,正是阻礙拉美文明進程的落后狹隘的思想。
《紅樓夢》中的孤獨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書中人物生存狀態上的孤獨感,尤其表現在了紅樓夢中的女性人物上,大多失去直系親屬孤獨無依,失去雙親寄人籬下獨孤多病的林黛玉,寄居賈府,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薛寶釵,在養生堂長大的秦可卿等。二是書中所塑造人物內心的叛逆,也是對當時腐朽封建社會階級的背叛,賈寶玉就是叛逆者的代表,書中對他反骨的描述很多,賈寶玉不愛讀四書五經這些為考試做官準備的"正經書"。他愛讀的詞章選學等被士人看做為"精神污染"的書,他反抗封建秩序,蔑視功名利祿,不愿被封建道德束縛,追求自由戀愛,同情尊重女性。他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他的父親賈政對賈寶玉的無心向學怒其不爭,他說比起男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見了我便清爽”,但是薛寶釵、襲人、迎春等女性并不能真正理解賈寶玉,都認為他是“可憐辜負好韶光,于國于家無望”,這種失落與追求的矛盾導致他的孤獨。
《紅樓夢》在寫家族瑣事時著重描寫了寶黛釵的愛情婚姻糾葛,《紅樓夢》的愛情以女性為中心,在對這段愛情的描寫中又不局限于才子佳人的愛情婚姻本身,還寫了一大群青年女性的奴婢形象,展示她們的個性被封建社會的踐踏,揭示封建制度的殘酷,為女性鳴不平。寶黛愛情悲劇不可簡單歸結為薛寶釵的出現和鳳姐、賈母等人的阻礙,是因其和封建社會尖銳和不可調和的矛盾導致的,也是那個時代青年男女的普遍悲劇,有其必然性和普遍性。
《百年孤獨》小說描寫了布恩地亞家族六代人的生活與愛情。從第一代布恩地亞和烏蘇拉對生出長尾巴孩子的恐懼就可看出作者對這個家族愛情的悲劇命運的暗示。這個家族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孤獨世界里,只遵循自己的欲望,不懂愛情。最后奧雷良諾與姑媽生下了豬尾巴兒,家族也在孤獨中滅亡。無愛的人必定孤獨,布恩地亞家族的人出于孤獨又本能的渴望愛情,整個家族的人都無法享受愛情,他們的愛情悲劇不是由于外在因素的阻礙,而是由于他們無法擺脫孤獨的心理,缺乏愛的能力。因此作者想由此呼吁拉美人民團結、勇于付出愛與關切。
首先,這兩部作品都要通過人世的興亡盛衰來表現出悲劇的色彩,但在家族衰敗的悲劇的表現上方法也不同。在《百年孤獨》這部小說中,家族毀滅的悲劇主要源于精神的孤獨,烏蘇拉一再說時間像是在轉圈,作者這樣描寫其實是因為他認為當時的拉丁美洲的發展就是這樣輪回的存在形式,以荒蕪愚昧開始,以荒蕪愚昧結束。通過荒誕的描寫沿用西方人格悲劇的套路,其悲劇如狂風過境般來襲。
《紅樓夢》在對賈府逐漸衰敗的描寫中沒有直接表現衰敗的原因,通過一些看似和衰亡沒有直接關系的景象,讓讀者感受到賈府處處顯出衰落的跡象,使讀者能讀出那種大廈將傾的寥落冷肅的氣氛來。比如大觀園里平時愛消遣作樂的人們莫名在晚間宴會上生愁;冬天里開花的枯樹,預示不祥;大觀園的熱鬧美好的姐妹們也有的死去,離開,大觀園一片蕭殺,黑夜里竟出現了鬼影等?!都t樓夢》中賈府的衰敗就好像四季更替般一種遵循自然規律的衰敗,卻又好似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操縱般無法抗拒?!都t樓夢》中對美好的描寫和追求太多,導致美好事物被毀滅過程中都籠罩著深沉的悲劇氣息。
《百年孤獨》和《紅樓夢》的作者都通過描寫一個家族的興衰,表現社會的黑暗和落后,表達自己對未來的美好期盼。都采用現實和非現實世界互相重疊嵌套的敘事模式,塑造一個個孤獨的人物形象,字里行間都透出悲劇色彩。
同時,兩本書的差異也是顯著的,馬爾克斯深知身處殖民主義者殖民下的生活的痛苦,對拉丁美洲民族命運深深憂慮;曹雪芹所寫的賈府就是自己身處的曹府的映射,也懷著對社會的反叛和對生活的期盼。因此,兩位作家所表達的內容不盡相同,《紅樓夢》主要批判封建社會對人尤其是女性的迫害,賈府的衰敗主要是社會矛盾,而《百年孤獨》主要描寫人內心的孤獨、情感的缺失、無愛的家族注定的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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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小梅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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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890(2017)03-0081-03
2017-08-20
黎 亮(1978-),男,四川廣元人,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