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婺源方言中“X不過”

江麗英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510006）

淺談婺源方言中“X不過”

江麗英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510006）

在婺源話中有很多方言獨特用法，“X不過”就是其中的一種比較常見的結構，在婺源話中，“X不過”在表達程度義時的使用情況，將從“X不過”的結構形式、結構限制條件以及語用方面進行分析。

“X不過”之“V”；語用價值

“不過”在《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有三種詞義：1.用在形容詞性的詞組或雙音形容詞后面,表示程度最高。2.作連詞,用在后半句的開頭兒，表示轉折，對上半句話加以限制或修正。3.副詞,指明范圍。我們對它作為動詞短語、副詞、連詞不陌生，但是對它的另一類用法，即放在形容詞后的用法，不大熟悉。在普通話中，此種用法的“不過”似乎應該和形容詞前的“再”“最”等配合使用，才能表示程度最高。在CCL語料庫中檢索，含有“好不過”表程度的句子共348例，其中“再好不過”198例，“最好不過”138例，還有“更/恰/實在/頂/至/太好不過”9例，還包括“最美好不過，最友好不過，再美好不過”3例，在搜索結果中沒有發現1例單純用“好不過”來表程度。檢索“快不過”得出的結果共有4例表示程度的，其中“最痛快不過”1例，“最愉快不過”2例，“爽快不過”1例。從搜索結果可以看出，“X不過”這種表程度最高的用法在現代漢語中逐漸被“最/再X不過”這些結構代替。但在方言中卻大量存在，不光跟在形容詞后面，也跟在一些動詞的后面，構成“V不過”。

一、“X不過”之“X”

“X不過”中“X”是自由成分，X可以是單音節詞：氣不過、怕不過、甜不過、痛不過、哭不過、燙不過……也可以是雙音節詞：熱鬧不過、勤快不過、認真不過、寶貝不過、喜歡不過……也有少量是多音節的：有意思不過、厚臉皮不過、好吃懶做不過……

從例子中可以看出方言中“不過”搭配的詞語要比普通話中豐富得多。“X”根據音節的多少可分為單音節、雙音節以及多音節；按照“X”的詞類分可以分為形容詞、動詞，少量的短語也可進入到這一結構中。當“X”為形容詞時，和普通話一樣，強調程度。“X”為動詞加“不過”表程度高，在普通話詞條中并未涉及。

雖然“X不過”結構很豐富，但也有各方面限制。

1.“X”大部分是表示心理、感官感受等特征的詞，充分體現了人的主觀情緒，具有褒貶色彩，如：喜歡不過、恨不過、嗆不過、甜不過、乖巧不過、勤快不過……表示人對外界刺激，心理和感官上做出反應。“吵不過”是從聽覺感官上來說；“臭不過”是從嗅覺上來說，而“喜歡不過、恨不過”是心理情感。不難看出這些詞有的是褒義“乖巧不過、勤快不過”，有的是貶義“吵不過、臭不過”。一些少量的能愿動詞也可出現在這個結構中，如：愿意不過、肯不過。

2.動詞要有量域，形容詞有程度累加性

“X不過”這個結構本身表示程度范疇，所以自由成分“X”要求具有量幅要有量級變化。張國憲(1993)曾將程度詞地分為微量、中量、高量和極量。比如：“大不過”說得通，是因為“大”有“最大、很大、比較大、一點大”這些量幅。“X不過”結構適合具有量幅的形容詞，而量點形容詞無法進入，比如：紅可以有淺紅、大紅、深紅，可以說“紅不過”，不能說“淺紅不過”或“深紅不過”，因為狀態形容詞本身具有程度義，是個量點，不能再受“不過”程度副詞修飾。這與“非常筆直、很雪白”等這類用法不成立是同樣道理。再者，極性對立的形容詞也不能進入這個結構中，如“對錯、生死、男女”。

二、“X不過”的語用價值

句子中除了詞語之間構成一定的句法和語義關系外，用于交際的詞語在特定的語境中都有一定的語用價值。“X”不過在使用中也顯示了它的交際價值。

1.主觀評價義

主觀評價義是以主體認同標準為主，對事物進行判斷，它是量的主觀描述。“X 不過”在使用中常帶有說話人主觀情緒，突出人心理感覺，在話語中留有主體印記。

連續兩個月高溫，今天終于下雨了，總算可以緩解一下旱情，老伯開心不過。

對于天氣的好壞，每個人感覺不一樣。下雨可以緩解旱情、降低溫度，這是令莊稼人開心的，也有人因為雨天地面潮濕，出行不方便，很討厭下雨。下雨到底好不好，人們喜不喜歡，每個人都有主觀判斷，不管是從否定方面還是從肯定方面，都會流露出說話者的主觀情緒。

2.表達強調作用

在普通話中，有很多形式可以表達程度義，比如：很X。同“很X”相比，“X不過”結構中“不過”位置比較突出，“X不過”所修飾的對象會被充分強調，語氣上雖略帶夸張性。“很X”中“X是說明性的，盡管X后面也可以附加一些成分加以強調，但是這種強調還是偏重于說明，語氣上并未有夸張意味。試比較：

這次期末考試考砸了，我心里很亂。

這次期末考試考砸了，我心理亂不過。

“很亂”和“亂不過”在句中都位于句尾，在說話時“亂不過”顯得更為突出，說話者語氣上顯得有些夸張，這樣不僅加深了心亂的程度，而且還增強了表達的效果。

3.表達某種語氣

“X不過”中的“X”可以根據需要來表達褒義、貶義和中性不同的感情色彩，在不同的語境下表達肯定、否定、自夸、嘲諷的語氣。

這個女孩一回家就幫媽媽做這做那，勤快不過。

“勤快不過”是對女孩的贊揚和欣賞，老人家看見小孩幫父母分擔家務，他們經常會這樣表揚他們。

4.“X不過”結構一般不用在否定句中

石毓智曾說過：語義程度極大的詞語，只能用在肯定結構中，語義程度極小的，只能用在否定結構中，語義程度適中的，可以自由用在肯定和否定結構中。在婺源話中，“X不過”表示程度最高，與普通話中“最/再X不過”一樣，只用在肯定句中。

我已經餓不過了，說話都沒力氣了。 我一點也不餓不過。

左邊的話是成立的，說明餓的程度很深，不是一般的餓，而是餓得精疲力盡、頭腦發昏了。所以“X不過”程度義極高，是不容否定的，只能用在肯定句中。右邊否定的使用情況在婺源方言中一般不用。如果要表達否定，就必須去掉“不過”，說成“我一點也不餓。”

三、結語

“X 不過”是婺源方言中一個很具特色也十分普遍的表達結構，有很多詞語或者短語能進入到這個結構中，來表達人主觀上的感情色彩。普通話中，“A不過”已漸漸被“最/再A不過”等其他結構所替代，“V不過”的表達形式幾乎沒有存留下來，而在婺源方言中此結構十分活躍、能產，滿足人們口語交際的需要。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2]黃春妮.興山方言中的“X不過”結構分析[J]. 群文天地，2011,08:223.

[3]楊煜.“再X不過”格式研究[D].上海師范大學，2010.

[4]徐曉陽.“再X不過”構式相關問題研究[D].上海師范大學，2012.

[5]張琴. 程度補語“X得很”的句法及語用分析[J]. 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0（08）：4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