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群,李景文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宋代眉山刻書及其興盛原因
張若群,李景文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四川是我國雕版印刷技術最先成熟和發展起來的地區之一,在南宋中期,眉山成為四川刻書的中心。眉山刻書數量龐大、種類很多,其中有官刻、家刻、坊刻,尤其是官刻影響深遠,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刻書體系。眉山地區經濟發達、造紙業技術先進、文人騷客甚多,當地政府對刻書事業大力支持,再加上當地有刻書的歷史傳統,這一切為眉山刻書的興盛提供了支撐。
宋代;眉山;刻書;興盛原因
在宋代,四川刻書非常發達,享有“凡刻書之地,有三吳也,越也,閩也,蜀本宋最稱善”的美稱,刻書遍布于四川,而成都和眉山成為此地的中心。從北宋開始,四川刻書的中心在成都,到南宋中期,眉山成為四川刻書的中心地帶。本文敘論眉山地區的官刻、家刻和坊刻,從社會安定、經濟發達、文人之盛等入手,探究宋代眉山刻書及其興盛原因。
眉山刻書體系完善,無論是政府主持的刻書還是家刻、坊刻都很發達。南宋初年,四川官員在眉山主持了刻書工作,有很大的影響力。除此之外,還刊刻了《周禮》《春秋》《孟子》等經書,以及《史記》《三國志》等史書。當地政府中期又刻了大量的唐、宋人詩文集、總集,如《唐六十家集》《三蘇文集》《山谷后山詩注》《淮海先生閑居集》《國朝二百家明賢文粹》等。保存了一大批經典刻書,對當時文化的傳播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到十三世紀中葉,蒙古兵攻占四川地區,遭受大肆搶掠的成都眉山等地,版刻業自此一蹶不振。
(一)官刻
眉山官刻書籍影響最為廣泛的就是蜀刻轉運司本《眉山七史》。梁沈約《宋書》100卷、北齊魏收《魏書》114卷、唐姚思廉《梁書》56卷、唐令狐德棠《周書》50卷、《陳書》36卷的465卷本,在南宋高宗紹興十四年(1144年),井度擔任四川轉運使時下令眉山刊印。在宋英宗治平年間(1064—1067)曾鞏校訂“七史”中的《南齊書》《梁書》《陳書》,劉恕等校訂《后魏書》,王安國校訂《周書》,直到宋徽宗政和年間(1111—1117),《宋書》《北齊書》相繼校勘完畢,才頒給學官刊布,但在民間流傳的還少。靖康之變后,“七史”幾乎亡佚。為了讓這類書傳承下去,當時的四川官員井度規定:四川各州學校要學習這些刻書內容。當時四川有50多個州縣沒有被占領,很多刻書保存下來,但是并不齊全,經過一番整理之后,《后魏書》少了十多卷。后來得到宇文季蒙家本,經補充,七史終于完整,因命眉山刊行。”[1]此本半頁9行,每行18字,故宋以來藏書家稱為“蜀大字本”。到了元代,刊印次數過多導致版印模糊,被稱為“九行邋遢本”。后來進行完善修訂,明洪武年間,南京國子監收入書版,稱為“南監本”。最后還得指出:“眉山七史”自刊行以來,在國內流傳很廣,其書版從十三世紀四十年代起用、到十八世紀初才被毀壞,歷時四百多年,它對保存和傳播我國古代文化遺產所起的作用,極其巨大。
(二)家刻
眉山書坊所刻印的《冊府元龜》以及《南北朝七史》《太平御覽》、三蘇先生文集以及唐人文集,皆赫赫有名。僅從傳世的刻本就可以推測出南宋眉山地區的書坊刻書活動頻繁,如眉山程舍人(眉山程公碩、程公說、程公許兄弟三人,南宋寧宗嘉定時,皆以科第進中書舍人)刊刻王偁著的《東都事略》130卷本,陸心源皕宋樓舊藏,極有影響力,常為藏家征引、珍藏或翻刻,如五松閣就曾仿版翻刻(五松閣未知何人,后板歸蘇城寶華堂)。此書刻有“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準復版”的牌記,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印在書上保護版權的文字,成為現在“版權所有,不許翻印”的出處,為版權學的研究提供了史料。眉山文中刊刻秦觀《淮海先生文集》,清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舊藏,此本匡高21.5厘米,廣16.9厘米。半頁9行,每行15字。白口,左右雙邊,版式宏朗,雕刻認真,首頁版心有“眉山文中刊”,牌記簡潔,有自己鮮明的特色,是蜀大字本之代表,其中北京圖書館擁有20冊。在眉山文中和程舍人宅的刻本,刻本精美,特點鮮明,與廣都裴宅、費氏刻本不相上下。
(三)坊刻
兩宋四川坊刻業方面首屈一指當數眉山書隱齋和萬卷堂。萬卷堂以編印醫書著稱于世,其刻印的《新編近時十便良方》40卷本,刊印于宋寧宗慶元年間,此本匡高19.7厘米,廣14.2厘米,半頁13行,每行22字。該書附有刻書書錄,是現在研究古代書目廣告的有力證據。國家圖書館藏的《新編近時十便良方》,卷首有慶元元年(1195年)汾陽博濟堂序文,“汾陽”便是金汾州的古城,為探究宋金文化提供了線索。萬卷堂還刊刻了人民大眾喜愛和需要的書籍,受到社會上的追捧。書隱齋擁有一批雕印名匠,刻印了許多名本,如宋寧宗慶元三年(1197年)刻印的《新刊國朝二百家名賢文粹》300卷本,匡高18.3厘米,廣12厘米。半頁14行,每行24字。白口,左右雙邊。此本歷來為人稱許。如今存有20多卷,分別藏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圖書館和上海圖書館。書隱齋還長于刻印大型類書。如南宋中葉其所刻印的《冊府元龜》1000卷本就是一例。此書以北宋蜀府官刻為底木。匡高18.6厘米,廣12.3厘米。半頁14行,每行24字。白口,左右雙邊。此刊本的文字精審,遠勝明崇禎十五年黃國琦刻本,黃本脫文誤字可根據此本進行訂正。除此之外,199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的《宋蜀刻本唐人集叢刊》中的南宋十二行本應該為眉山地區所刻,但是刻本都無刻者名號,不能確斷。從總體上看,宋代四川書坊所刻各書,因為年代久遠,流傳到現在的已經很少,且又殘本居多,故藏書家常把它與官刻本、家刻本同樣予以珍視。
眉山私家刻書,絕非只是上述幾家,在此略舉數例而已。
刻書業與著書等單純的學術活動要求不同,刻書是包含一系列經濟活動的文化產業,因此刻書業要繁盛,必須條件成熟。發展刻書業首先要當地社會安定經濟發達,雕版印刷所需的各項原材料充足,除此之外一支技術熟練的的刻工隊伍也是必不可少的條件。眉山能夠發展為南宋時期刻書中心有其獨特的條件:
四川在古代十分發達,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宋代四川的農業、絲織業、鹽業、商業等都很發達,到南宋初年四川地區有400多萬戶1000多萬人,約占全國的1/4,這里“地狹而腴,民勤耕作,無寸土之曠,歲三四收”[2]。經濟發達為四川發展刻書業提供了堅實的物質支撐。從政治環境上來看,女真貴族入侵,北宋政權崩潰。金在宋金議和中要求將秘閣三館書籍印本監版作為議和條件之一,于是宋官方藏書被金席卷而去,文獻損失殆盡。四川遠離中原戰火,局勢一向卻較為安定富庶,書籍保存較多,因此它在這方面也就顯示出優勢。劉光祖為《昭德晃公文集》撰序說:“國家丙午之變,中原衣冠,不南渡則西入蜀。”靖康之變使四川地位愈加重要。正是受到政治環境的影響,南宋時期國子監等中央政府無力承擔政府刻書,官刻大部分都是下發到各州郡刊刻的。取官刻而代之的是各地、各級地方官府刻書的迅猛發展。在這一環境刺激下,眉山地區刻書發展更迅猛。
四川地區造紙業發達,因為四川生產蜀麻,在唐朝時期四川地區生產的黃白麻紙就已經成為官方用紙,每年向朝廷進貢。到北宋時期,謝公創制出十色箋,成都的造紙水平得以提高。這些僅僅說明四川造紙業水平較高,真正為雕版印刷業的發展提供載體的就是皮紙的大量生產。皮紙,稱之為楮紙,產于廣都(雙流)。楮紙以楮樹皮為原料,紙質細白光滑、堅韌耐用,比浣花箋“精潔”,最適用于雕版印刷。“凡蜀中經史子集,皆以此紙傳印”[3]。眉山靠近造紙產地,原料豐富,方便了大量圖書刊印。
四川地區有刻書的歷史傳統,四川刻書可遠溯到唐文宗太和九年(835)頒布禁止印行歷日的詔令。唐末黃巢起義,唐僖宗倉皇避走成都。從此,城都成為刻書的中心,并一直延續下去。到五代時期,蜀相毋昭裔提倡刻書,四川的雕版印刷得以迅速發展,為兩宋四川刻書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北宋初年,四川的刻書中心在成都地區,到南宋中葉,四川刻書事業的中心由成都逐漸轉移到眉山地區。眉山承襲唐五代的刻書風氣,北宋時期成都地區刻書技術支撐,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刻印基礎,在這樣一個有著悠久刻書傳統的地區,各項技術都臻于成熟,眉山能夠發展成為刻書中心也不足為奇。
因為四川地區刻書歷史悠久,因此四川地區有一支技術熟練的刻工。宋初之時,蜀地就能夠雕造完成《大藏經》十萬版,宋初之時,蜀地就能夠雕造完成《大藏經》十萬版,由此推測此地已經擁有數量巨大、技術精湛的刻工人員。據據曹之先生統計,在北宋時期,參與《太平御覽》的刻工就有150人左右[4]。他們中的很多人出生于刻工世家,他們時常出現在成都、眉山兩個地區,對于四川地區的雕版印刷的發展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宋代實行文官制度為刻書創造了環境,大批士子通過科舉考試走上仕途,他們在各自的地方官任上,多注重文教,并以刻書為雅事。陸游曾說:“大多士大夫喜愛刻書,尤其愛眉山刻書,這一現象在南宋時期尤為顯著。”據統計,《宋史》有傳的四川籍人有185人,其中不少人都是宋代著名政治家和學者,陳堯叟、王珪、張商英是宋代名臣,蘇洵、蘇軾、蘇轍、文同、蘇舜欽等是宋代著名文學家;秦九韶是宋代著名數學家。文人之盛成為眉山刻書發展的文化動力。
眉山地區繼承了自唐以來四川刻書的傳統,再加上一直以來相對安定的環境,尤其是靖康之變之后這個優勢更為突出,大批文人避禍到蜀地,配合著四川發達的造紙術,技術熟練的刻工隊伍,促成了眉山刻書的發展。使眉山刻書有自己特色,“字體略扁,撇捺遒長,字大如錢,墨色如漆,在南宋雕版中另有飄逸灑脫風格。[5]”曾影響長江中游,特別是江陵(今宜昌)、鄂州(今武昌)地區。宋末,元兵入侵,成都、眉山等地遭受元兵焚掠,書版也大都毀于兵難,因而四川刻書流傳很少。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眉山刻書在兩宋時期,尤其是南宋中葉在當時四川,甚至全國都有很大的影響。
注釋:
①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二上。
②《文獻通考》卷二三八《經籍考》。
[1]葉德輝.書林清話[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142.
[2]脫脫,等.宋史·地理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256.
[3]謝元魯.巴蜀叢書[M].成都:巴蜀書社,1988:182.
[4]曹之.宋代四川刻書知見錄[J].四川圖書館學報,1998(1):58.
[5]宿白.南宋的雕版印刷[J].文物,1962(1):15-28.
Reasons for the Prosperity of Meishan Printing in Song Dynasty
ZHANG Ruoqun,LI Jinɡwe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Henan University,Kaifeng Henan 475001,China)
Sichuan Province is one of the first regions where woodblock printing technology got matured and developed in China.In the mid-Southern Song Dynasty,Meishan City became the printing center in Sichuan Province.Printing in Meishan had taken shape an integrated system,featuring large quantity and abundant categories such as official,private and memorial archway printing(mill block-printed),especially the official printing which had far-reaching influence.Meishan city,with great support from local government,boasts a developed economy,advanced papermaking technology,a great many men of letters and the local historical tradition of block printing.All these underpin the development of Meishan Printing.
Song Dynasty;Meishan;Printing;Reasons for Prosperity
K25
A
1009-8666(2017)06-0062-04
[責任編輯、校對:王菁]
10.16069/j.cnki.51-1610/g4.2017.06.010
2017-03-19
張若群(1992—),女,河北石家莊人。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歷史文獻學;李景文(1958—),男,河南三門峽人。河南大學教授、研究館員,博士,研究方向:版本目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