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SDR對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作用

董光沛

[提要] 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速度減緩，拉動經濟的三駕馬車后勁不足，亟待進一步改革開發中國的經濟潛力，而人民幣加入SDR則是在國際金融方面融入了國際化。在此背景下，如何消解過剩產能，如何應對艱難的國內外形勢是急需解決的問題。本文提出對于人民幣在未來參與國際博弈的建議，從政策和實體經濟方面推進改革。

關鍵詞：人民幣；人民幣國際化；SDR；IMF；金融改革

中圖分類號：F83 文獻標識碼：A

收錄日期：2017年2月8日

一、人民幣加入SDR概況

（一）SDR的背景。2014年11月30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過投票批準接納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即SDR，決議于2016年10月1日生效。

特別提款權也被稱為紙黃金，在1969年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即IMF創立并且根據會員國任繳的份額進行分配。SDR可被用于歸還會員國欠IMF的債務，用于彌補會員國政府之間的國際收支逆差。成員國可用其擁有的SDR與特定會員國兌換外匯并且與黃金和自由兌換貨幣一樣充當國際儲備，是IMF的普通提款權的一種補充。目前，由美元、英鎊、歐元、日元和人民幣構成，稱為特別提款權。

根據IMF的規定，各個會員國自愿參加SDR份額的分配，可以參加，也可以退出，如果退出則必須事先通知IMF理事會。IMF每隔五年會對SDR進行一次例行復審，并進行一次份額的審查。SDR的籃子貨幣的入選標準有以下幾條：一是入選貨幣是IMF參加國或貨幣聯盟發行的貨幣；二是入選貨幣還應該是自由使用貨幣，不僅要在國際貿易中廣泛使用而且還要在外匯市場交易中占據重要的份額；三是要納入SDR籃子的貨幣還要求不少于70%的國際貿易基金組織成員國投票的支持。

（二）人民幣加入SDR。2014年SDR籃子貨幣的改革和IMF投票權的改革對于人民幣國際化以及中國的金融業改革來說具有巨大的意義。人民幣納入SDR后，在SDR中占10.92%的權重。美國的權重由41.9%降低到41.73%，下降了0.17%，歐洲的比重由37.4%下降到30.93%，下降了6.57%，日元下降了3.21%。而IMF投票權的改革之后，中國的投票權從3.994%上升到6.391%，而美國則下降到16.47%，依然擁有一票否決權。

從SDR份額變動的情況來看，美元依然是最大份額持有國，但人民幣和歐元的份額之和則超過了美國，但美國加日本和英國的份額大于歐元加人民幣。這表明，雖然IMF接受了人民幣入籃，但美元依舊有相當的能力掌控全局。但在特定的條件下，人民幣可以聯合歐元和英鎊超過美元和日元，體現了國際貨幣體系中的貨幣博弈已經由從前的美元一家獨大向今天的各方均勢的方向轉變。

二、人民幣的國際化歷程

（一）國際化的戰略步驟

1、推進在周邊國家的使用。自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體制改革不斷深入，我國經濟進入一條快速發展的道路。1994年市場經濟體制改革成為發展目標，我國人民幣改革路徑也就此確定。人民幣改革既包括匯率改革，利率改革也推動人民幣的使用范圍不斷擴大。人民幣國際化初步的目標是率先在周邊國家地區使用。

自1992年以來，經濟快速發展，國際儲備量不斷上升，國際貿易順差也不斷上升，綜合國力整體得到極大提高，同周邊國家的貿易聯系日趨緊密。同時，由于中國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的負責任表現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的不俗表現，使得周邊國家更加認可人民幣。而且當中國加入WTO，東盟自由貿易區建立后，我國對于資本賬戶放松了管制，大量人民幣通過各種渠道流入周邊國家，并且在一些國家取得了僅次于美元的第二貨幣地位，深受當地居民的喜愛。在東南亞許多國家，也成為了政府認可的儲備貨幣。人民幣在周邊國家已受到肯定。

2、實現人民幣的區域化。隨著全球經濟的快速發展，世界區域化發展趨勢日益明顯，亞洲需要一種區域性貨幣。1991年東盟在IMF會議上提出建立亞洲的獨立貨幣，2001年日韓學者也提出建立獨立于美元的亞洲區域性貨幣。但由于各方面的利益矛盾，在可預見的期限內，類似于歐元的區域性貨幣還無法建立。但超主權貨幣的無法建立，就給了有影響力的主權貨幣機會。人民幣在這方面擁有巨大優勢。雖然日元也擁有很大的優勢，但由于日本經濟增速長期低迷，貨幣競爭力持續下降，加上政治歷史問題與東亞地區國家的沖突，使日本難以建立區域性貨幣。而中國因為經濟規模巨大、經濟結構合理、利用外資成效顯著，成為東亞或者亞洲地區的區域性貨幣是人民幣的第二步目標。

（二）人民幣國際化可能實現的初步條件

1、強大的政治經濟實力。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綜合國力日益增強。本世紀初，我國加入了WTO，把握住了重要的發展戰略機遇期，中國的發展建設進入了快車道。目前，我國進入經濟發展新常態，經濟增長由高速轉向中高速，經濟結構不斷優化升級。2015年我國GDP增速達6.9%，依舊奔跑在超越美國的道路上。

21世紀以來，國際多極化趨勢日益明顯。國際上沖突戰爭不斷，尤其是恐怖組織的快速壯大極大地造成了世界的動蕩。我國長期保持和平穩定，國內各民族團結，這為經濟建設提供了穩定的發展局面。也為推動經濟體制改革，人民幣匯率改革提供了穩定的后盾。

2、穩定的人民幣。自20世紀90年代人民幣改革開始，我國相當長時間內采取了盯住美元匯率的手段，一方面這利于于我國匯率保持穩定；另一方面也促進我國出口的迅速發展。2005年，我國采取一籃子貨幣盯住措施，人民幣改革進入了新的局面。2015年8月，中國完善了人民幣匯率中間價機制，作為新的國際儲備貨幣，人民幣如果繼續采取盯住美元的策略就失去了意義，人民幣需要獨立的匯率，不能依賴于某一經濟體。但同時，中國依舊需要保持匯率的穩定。只有穩定的匯率才能保證我國經濟的健康快速增長。

3、優良的國際信用。中國的國際儲備于2005年超越日本躍居全球第一。多年來，隨著中國出口順差的積累和外資的投入而不斷上升。在2010年幾乎達到4萬億美元。我國擁有的雄厚外匯儲備使得我國的信用水平保持良好的地位。同時，我國的外債償還能力也處于較強的水平。雖然2014年、2015年兩年外匯儲備開始下降，但總體的規模依舊保持全球第一的水平。其實過多的外匯儲備雖然有利于中國有效地抵御經濟風險，但也容易造成資源浪費，而且利率風險巨大，由于人民幣國際化水平不斷提升，我國真正需要的外匯儲備將不會保持現在的規模，總額下降是大勢所趨。

4、金融改革的不斷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舉措。其中，金融改革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中之重。自從加入WTO，我國金融改革步伐不斷加快，利率市場化，匯率市場化，資本賬戶管制逐步開放，改革的目標就是建立有管理的開放，為人民幣走向世界打下制度的基礎，并著力推進人民幣于2020年實現自由兌換。

（三）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挑戰。實現國際化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中國作為一個新興的大國，推動本幣國際化依舊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1、美國政府的阻礙。中國潛力巨大，綜合國力強，在體量上迅速縮小與美國的差距并且在未來將成為與美國分庭抗禮的經濟規模，人民幣國際化將極大地動搖美國的全球經濟領導力，而經濟的相對衰落則會導致美國霸權的整體衰落。因此，美國并不愿意看見中國很快地融入甚至主導現有的國際經濟體系。但是，中國的崛起是大勢，而且在與中國的合作中，美國也是收獲了巨大的利益，接納中國可以獲取利益的同時保持對中國的影響。但美國一定不會輕易地將世界經濟的領導權拱手讓人。美國會聯合日本、英國等盟友，通過建立TPP等組織，孤立中國，阻礙中國奪取世界經濟主導權的步伐。所以，在未來中美間既有競爭也有合作，博弈將會更加復雜，這會更加考驗兩國的智慧。

2、中國經濟體制不夠健全。我國體制改革30多年來，雖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依舊存在許多計劃經濟的殘余。尤其是金融體制改革，起步晚，底子薄，金融機構不夠成熟。如果這種情況下貿然開放市場，有可能導致嚴重的后果。亞洲金融危機的前車之鑒不能忘記。因此，應該在逐步建全規范的同時采用漸進的方式推動貨幣改革。既要大膽嘗試也要心懷謹慎。

3、經濟結構不合理。中國經濟進入了新常態，供給側改革是2016年“十三五”規劃開局的重點。去產能，優化經濟結構，是中國當前面臨的重要問題。我國近十年來經濟保持快速發展，第二產業尤其是房地產、鋼鐵、水泥產業的迅速擴展導致了嚴重的產能過剩，給我國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優化產業結構，消解過剩的產能，實現結構優化升級是重要的任務。只有擁有健康的經濟結構和環境，才能為人民幣走出去奠定基礎。

4、經濟增長放慢，通縮壓力加大。亞洲地區持續數十年的高速經濟增長漸漸進入低速轉型階段。發達經濟體的進口增長疲弱使得以出口導向為戰略的亞洲各國受到影響。同時，中國的人口紅利已經釋放殆盡，二胎政策雖然放開，但短期內不會彌補中國面對的人力缺口。中國的CPI在最近幾年都保持較低的水平，而PPI指數則也低于50，物價的不斷下降，需求的不足給我國施加了巨大的壓力。應對通貨緊縮，簡單的大規模刺激擴大需求的方法只能是治標不能治本。因此，進行供給端的改革，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將需求引向服務業，增加需求，遏制通縮。

三、加入SDR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影響

（一）貨幣博弈走向多元化。人民幣加入SDR，并且獲得10.92%的份額，從某種角度來說，動搖了美元一家獨大的地位。人民幣的份額主要從歐元和英鎊的份額中獲得。美元和日元下降了很少的份額。雖然美元下降的份額較少，但美元的份額低于人民幣和歐元之和，而英鎊與日元也將在貨幣博弈的過程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這就使未來世界經濟治理的格局更加復雜化和多元化。

本次份額的改革并不僅僅是對中國經濟地位的認可，而且還是對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的認可。可以想見，在未來更多的新崛起的發展中國家的貨幣會被納入SDR。而更多的發展中國家的加入也會深刻地改變世界經濟發展的格局。IMF朱民說：世界上不存在貨幣之間挑戰這個概念，因為貨幣反映的是經濟和金融市場的發展。

（二）人民幣國際化的動力由貿易轉向金融多元化。人民幣10.92%的份額中，中國巨大的貿易額為人民幣得到了將近10%的份額，而權衡標準中其他兩個指標為自由使用和金融資產則貢獻了不到1%的份額。而在未來，中國如果想要繼續提升在SDR中的份額，就必須大力提升人民幣的自由使用程度和金融資產的多元化。

加入SDR將會逐步推動人民幣的資本賬戶的穩定開放，放開資本管制，促進本幣的自由使用程度。人民幣被納入儲備資產也會增加人民幣的儲備量，成為世界貨幣。開放資本賬戶進而會增加直接外匯的交易，有利于降低我國巨額的外匯儲備，減輕我國面臨的外匯風險，促使人民幣在岸市場和離岸市場的互動與開放，增加透明度，而離岸市場也會催生出多種人民幣產品。

（三）有利于促進匯率市場化。人民幣的匯率形成機制的主要路徑就是由當前依賴美元轉向依據一籃子貨幣而形成新的綜合指數。長期以來，人民幣匯率的形成多是靠盯住美元來實現的，通過這種方式保持了人民幣匯率的穩定，促進我國對外貿易的快速發展，但人民幣已今非昔比，如果繼續靠盯住美元來推行貨幣政策，那么加入SDR也就失去了意義，人民幣還是美元的附庸。中國已經成長為一個大國，擁有獨立自主的匯率是中國所渴望的，因為脫離對美國的依賴是必然之路。2015年，中國外匯交易中心發布人民幣匯率指數，而且在8月人民幣進行中間價匯改。加入SDR將繼續推動人民幣向匯率市場化的道路上前進。

短期內，人民幣的匯率比任何時候都接近合理范圍，但如果中國進一步發展消費型經濟，那么從長遠來看人民幣會繼續升值，因為貨幣升值將有利于消費經濟的發展。而且由于中國經濟的轉型，諸如巴西、俄羅斯等資源型國家將會面對產能過剩，需求不足的問題。

（四）有利于促進在岸市場和離岸市場的互動。在世界各國的外匯儲備中，82.6%為SDR貨幣，因此對人民幣的需求在未來是巨大的。中國加入SDR，并不意味著短期內各成員國會大舉買入人民幣資產，而且也不會改變SDR的總量。并且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人民幣匯兌美元走弱，但不會發生顯著的貶值。短期內將會沖擊中國股市，而長期將會有大量資金進入中國提振股市的表現。隨著美聯儲加息，中國利率會相對降低，但長期會利于債券市場的發展。

雖然中國實施“一帶一路”大戰略，預計在未來與中亞地區的貿易額會大幅上升，但中國缺乏相關大宗商品的定價權。因此，加入SDR從某種意義上會推動人民幣奪取相關大宗商品的定價權，促進在岸市場的開放和離岸市場的發展，增加互動。

人民幣的自主定價權是人民幣加入SDR將會擁有的重要權力，擁有對人民幣匯率的自主定價既是對中國央行的考驗同時也是對人民幣的一種特權。之所以說對于中國央行是一種考驗，是因為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人民幣匯率的定價權長期是處于依附于美元的情況下。近些年，中國人民銀行則開始嘗試與一個貨幣籃子相掛鉤。即便如此，美元在貨幣籃子中占據的比例還是相當巨大的。那么，對于一個匯率是依托美元制定的人民幣來說，人民幣加入SDR只是讓美元的份額變得更大而已。所以，中國央行需要獨立的制定人民幣的匯率，這是對中國人民銀行的巨大考驗，因為央行并沒有相關的經驗。如果匯率制定稍有閃失，則可能對中國經濟造成巨大的影響。央行要慎之又慎，在沒有先例可以遵循的前提下，充分考慮各個方面的因素，促使中國經濟在下滑的情況下順利度過SDR的過渡期。

國際金融市場波濤洶涌，人民幣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新玩家，需要學習、需要領教的東西還有很多。恭喜人民幣加入SDR，成為世界承認的經濟大國。但人民幣國際化之路依舊長遠，前路漫漫無止境，中國面對的挑戰與陷阱也會不斷地出現在前進的道路上。大國崛起，大道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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