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考察

周之暢

（國家漢辦志愿者工作處，北京 100083）

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考察

周之暢

（國家漢辦志愿者工作處，北京 100083）

本文通過建立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語料庫，對該句式進行了初步考察，得到三個發現：能進入該句式的動詞的類并未受到嚴格的限制，動詞的數量也比傳統認為的要大；大部分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都需要語境的支持才能成立；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與一般帶時量補語的句子在語氣上有所不同：前者能夠表達說話者的主觀感受，而后者通常是客觀敘述。

把字句；時量補語；動詞的類；對外漢語教學

一、緣起

筆者在工作中不斷遇到與把字句教學相關的問題：留學生根據課本上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例句“把弟弟關了一個小時”造出“媽媽把飯做了三個小時”“我把北京旅游了三天”這樣的句子。他們的句子完全符合我們給出的格式：“主+把+n.+v.+時量補語”，意思也能明白，但讀起來總覺得別扭，仿佛沒人會這樣說話。于是筆者對“把+n.+v.+時量補語”這個結構產生了興趣。拜讀相關文獻資料后發現，劉月華先生在《實用現代漢語語法》中認為：“時量補語雖能用于把字句，但很受限制，只有謂語動詞表示的是一種持續的狀態，如‘關、開、捂、押、增加、減少、延長、推遲’等時，才可以用時量補語”。情況真的如此嗎？到底什么樣的動詞進入這個結構后人們覺得可接受，什么樣的動詞不可接受？能否找到解釋該現象的原因？筆者試圖在本文中回答上述問題，以期為“把”字句的對外漢語教學提供一些參考。

二、考察分析

（一）語料的收集及語料庫的建立

為驗證劉月華先生的話是否正確，我進行了大量的調查工作。我將考察范圍限定為《漢語動詞用法詞典》首先統計出能帶時量補語的動詞有哪些，再把這些能帶時量補語的動詞一一代入把字句檢驗。為了避免代入過程過于機械，我還盡量為這些句子創造一些簡單的語言環境，以便使其更接近自然語言。這樣把這本辭典中的每一個動詞都考察一遍之后，我發現在1308個動詞（2170條義項）中，能帶時量補語的有1127個動詞（1470條義項），而在這些能帶時量補語的動詞中，能進入把字句的有 244個動詞（250條義項）。“能進入”的標準如此界定：每個句子有 10人以上認為可以說，讀起來沒有別扭的感覺，就認為這個動詞“能進入”。我所征詢意見的人均為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專業或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四年級本科生，他們的語感應該是可靠的。經過如此檢驗，最后確定能進入把字句的動詞共有 253個。這樣統計之后，我便得到了一個由253 個動詞（259條義項）構成的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語料庫。

（二）語料的考察分析

1.考察可進入帶時量補語把字句的動詞的類及數量

我對上述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語料進行了一一考察，按謂語動詞的類將它們分為3組，非持續性動詞為A組，強持續性動詞為B1組，弱持續性動詞為B2組，（某些多義項的動詞按其義項來分類，如“打1：毆打，攻打”就歸入B2組，“打2：器皿、蛋類等因撞擊而破碎”就歸入A組）分類標準就按馬慶株先生提出的能否加“著”區分持續性動詞和非持續性動詞，能否將動詞所在的“V了T了”變換為“是T前V完的”區分弱持續性動詞和強持續性動詞。這樣對253個動詞（259條義項）一一考察之后，我得到了如下數據：

注：此處的百分比指的是各組句數分別占語料庫總數的百分比。

能夠進入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的非持續性動詞有：“撥1（分出一部分發給調配）、打2（器皿、蛋類等因撞擊而破碎）裁、撤、打倒、發表、登、隔開、推前、推遲、提前”等29個動詞；

強持續性動詞有：“藏、存、教、教訓、夸、夸獎、表揚、保存、保留、留、訓、批評、責備、隱瞞、忍受”等102個動詞；

弱持續性動詞有：貼、泊、吃、關、憋、鎖、編、安排、霸占、剝、表演、采用、發、公示、預習、染、講、折磨”等128個動詞。

考察后的數據和上面具體有哪些動詞的情況讓我們欣喜地發現，實際情況比劉月華先生估計的更樂觀一些，能進入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的動詞無論從數量上還是類別上都沒有受到特別嚴格的限制，僅我的統計就發現有253個動詞（259條義項）能夠進入，且無論是非持續性動詞還是持續性動詞，是強持續性動詞還是弱持續性動詞，都可進入。

2.考察語境對帶時量補語把字句的影響程度

雖然能進入帶時量補語把字句的動詞為數不少，且類別沒有嚴格的限制，但語境對一些句子的成立起了很大作用。有一些動詞進入該結構后可以單獨成立，不需語境的支持，而有一些句子若沒有語境的支持就會給人言猶未盡之感，或讀起來別扭。因此我的第二項考察工作就是考察在我的語料庫中，有多少個句子需要語境的支持才能成立，有多少個句子只要滿足“S+[副]+把+O+V+[了]+[副]+時量補語”就能成立。

考察后得到下表：

詞類 句數 百分比占該組 占全部A組 13 44．83% 5．02% B1組 34 33．33% 13．13% B2組 45 35．16% 17．37%總計 92 — — 35．52%不需語境支持的帶時量補語把字句A組 16 55．17% 6．18% B1組 68 66．67% 26．25% B2組 83 64．84% 32．05%總計 167 — — 64．48%需語境支持的帶時量補語把字句

考察后發現：不需要語境支持的句子大約占三分之一，需要語境支持的句子大約占三分之二；持續性動詞所在的把字句也基本符合這個比例：不需語境支持的強、弱持續性動詞各占約三分之一，需語境支持的強、弱持續性動詞各占約三分之二；非持續性動詞的情況卻有所不同，需要語境支持的句子與不需要語境支持的句子大約是1比1。

我對這一統計結果進行了如下嘗試性分析：非持續性動詞后帶時量補語時表示使“把”的受事“因動作而發生某種變化，產生了某種結果”的意義最明顯，而這樣的語義是把字句出現頻率最高，也最常用的一種，出現頻率達49.8%。這類句子最符合把字句的語義特征，因此對上下文語境的依賴性不強。而持續性動詞中，凸現“持續”的語義特征時無法表達受事“因動作而發生某種變化，產生了某種結果”，因此這樣沒有體現“變化義”而只單單表示動作與時間量化關系的把字句就不符合我們的語感，所以要依賴于語境來緩解這種不適應感。因此會有三分之二的持續性動詞所在的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要依賴于特定的語境才能成立。而那三分之一不需語境支持的句子也是出于一種特殊的或臨時的表達需要，如表達說話人的主觀感受等。

3.考察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與一般帶時量補語的句子在語氣上的差別

通過對語料庫的細細品讀，我發現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與一般帶時量補語的句子在語氣上有微妙的差別。一般帶時量補語的句子只是客觀地描述某種動作或狀態持續某段時間，不帶任何主觀因素。而帶時量補語的把字句則能表達說話者的主觀感受，表達說話人認為動作或行為持續的時間過長或過短，常常帶有輕微感嘆、責備或埋怨之意。如：

我把這一課的生詞預習了整整兩個小時才預習完。（過長）

報紙剛把他的文章發表了幾天，他就收到了許多讀者的來信。（過短）

王教授把漢語教了一輩子。（輕微感嘆）

她把我的賬欠了一年多，這會兒才想起還，真是的！（輕微埋怨）

他把中學念了九年才念完。（輕微責備）

另有一些特殊的把字句。這類把字句“把”后的名詞并非“把”的受事，而是謂語動詞的施事，且謂語動詞是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更是表示主觀感受。如：

這件事把他后悔了一輩子。

他們剛結婚就買上汽車了，把我羨慕了半天。

三、對對外漢語教學的啟示

通過考察我們首先發現由于該句式不能表達把字句“表處置變化”的基本語義，因此它的使用頻率非常低，我們認為應該把這一句式的教學盡量往后安排，比如安排在高級階段，而先教那些最基本最常用的把字句句式。等留學生掌握了最基本的把字句句式，理解了把字句的語義的特征之后，再教給他們這樣不常用的句式，而不必一味追求對稱，將“把+n.+v.+了+動量補語”和“把+n.+v.+了+時量補語”一并教給學生，而前者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后者。如果同時教這兩種結構，又沒有講清楚后者的使用條件，就會造成誤導，使學生過于頻繁且錯誤地使用該結構，挫傷了學生的積極性，增加了他們對把字句的畏懼心理。雖然進入該結構的動詞沒有受到很大限制，但這類句子大多需要語境支持，且常常有表達說話人主觀感受的語氣，因此這類句子的正確使用更是成為留學生的難點。這樣看來這類句子不僅應在高級階段教，而且在教的過程中要告訴學生這類句子與一般的帶時量補語的句子在語氣上有什么不同，告訴他們在使用時盡量放入一個具體的語言環境中，而這個語言環境首先要滿足一般把字句的語境背景，即要用于“與目的的意義相關的語境中”。這樣留學生在培養起了一定的語感，積累起足夠成段表達使用的詞匯，在老師講解了該把字句句式的使用條件之后，才能夠造出令人滿意的句子。

[1]馬慶株.漢語動詞和動詞性結構[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2.

[2]孟琮，鄭懷德，孟慶海，蔡文蘭.漢語動詞用法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3]呂文華.時量補語句的等級劃分//對外漢語教學語法探索[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4.

[4]呂文華.把字句的語義類型及其教學//對外漢語教學語法探索[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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