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對賭人性

駁靜

從《兄弟連》到《國土安全》再到《億萬》，達米恩·路易斯很可能是最擅長演美國人的英國伊頓生。

《億萬》第二季來了

對美劇的編劇們而言，苦心創作的某部劇集第一季結束，迎面就是兩種災難性局面：一種是劇集被砍，第一季成了最后一季；另一種則是，劇集被續訂。前一種情況下，它或許還有成為那種“被錯誤砍殺的經典之作”的可能性；而后一種反而更可怕，因為如果緊接著的第二季大失水準，先前的美好，總是很容易就被抹殺。

續訂與否，都是災難。有時，即便是最有抱負的編劇，也無法確定自己更想要哪種結果。這幾乎成了他們的“第二季綜合征”。

不過早在《億萬》第一季播出了頭兩集的時候，Showtime就一口氣預訂了兩季。現在正在播出的第二季，目前來看，延續了第一季的快節奏和緊張氣氛，口碑依舊。從收視率上看，與第一季比也并不遜色。但這些其實都不能讓編劇們松一口氣。

《億萬》是部金融題材，對這類相對小眾的劇集來說，真正的問題是，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引起大眾的關注。

達米恩·路易斯（Damian Lewis）在里面扮演對沖基金公司的老板艾克斯（Bobby Axelrod），藍領出身，40多歲，卻已是華爾街呼風喚雨的人物。而站在對立面的紐約州聯邦檢察官羅茲（Chuck Rhoades），他父親就是位政治人物。羅茲負責南區，其實重點就是收拾曼哈頓的經濟犯罪，而且有著“81次從未失手”的戰績，并暗示他的政治野心是競選紐約州長。

很顯然，這是部雙男主類型，所有的劇情，都圍繞二人之間的沖突展開。兩人出身地位的差異，在階級這個層面的沖突，首先就已經很耐人尋味。

不過與其說沖突，不如說是二人之間的雙向貓鼠游戲。他們是各自世界里的王者，一旦交手，誰都想贏。第一季以羅茲企圖以內幕交易之名拿下艾克斯卻以失敗告終。第二季，鋪陳完人物性格，艾克斯開始反擊。羅茲表面上處于劣勢，雙方劍拔弩張，就像看拳擊場上阿里和福爾曼這兩大拳王交手，激烈且不知道誰將勝出。

《億萬》的招牌風格之一，是人物語速快，對談充滿機鋒。密集臺詞幾乎是許多類型劇在處理大信息量情節時的最佳方式。為了避免灌輸式臺詞輸出，《億萬》的編劇往對話里穿插了許多與動物相關的比喻。例如，華盛頓派來的調查員會強調自己“像一只章魚”，艾克斯常常宣稱“我是公牛”，羅茲則喜歡用比喻，“別拿兔子吃的東西去喂大象，然后問它吃沒吃飽”。

編劇中有兩位牛人是大衛·萊維恩（David Levien）和布賴恩·科佩爾曼（Brian Koppelman），這是對老搭檔了，他們一起創作的劇本包括1998年上映的得州撲克題材《賭王之王》（Rounders），以及索德伯格導演的“羅漢系列”的第三部《十三羅漢》（Ocean's Thirteen）。他們近兩年的《逆轉王牌》（Runner Runner），也是在對賭中體現人性的作品。所以創作《億萬》這樣的作品，算是他們的老本行。

另一個編劇索爾金（Andrew Ross Sorkin）則是《紐約時報》的資深財經記者，他還創辦了該報的財經新聞網站。他更引人關注的成就，是當年美國金融危機后，采訪諸多內部人士寫出了一本暢銷書《大而不倒》（Too Big To Fail）。《紐約郵報》推測，大概正是有了索爾金作為編劇，現實中紐約南區聯邦檢察官普利特·巴拉拉（Preet Bharara）與對沖基金巨頭史蒂文·科恩（Steven Cohen）之間的對抗，才會成了《億萬》的靈感來源。

與現實對照，顯然是這類電視劇的樂趣之一。無論怎樣，當人們將《億萬》之于華爾街人，比作《火線》（Wire）之于販毒分子，Showtime還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他們把《億萬》的第一集做了一次提前放映，而地點就選在高盛紐約總部。

《國土安全》“布洛迪”加盟

索爾金把《億萬》中的雙雄對決，比喻成李爾王式的戰役，并用這套說辭成功說服了達米恩·路易斯來出演男一號。

有一天他收到路易斯發來的郵件，標題是“禿鷲或十字軍”。他知道路易斯正在做功課了，開始揣摩他的角色走向——對沖基金老板的征服欲，是禿鷲式的血性與貪婪，還是像征戰的十字軍，仍然背負道德約束？

禿鷲？大概路易斯也跟索爾金一樣，愛看BBC的動物紀錄片。為了解決是不是禿鷲的問題，索爾金帶路易斯去見了好幾個對沖基金從業者。路易斯發現，做這行的人都是非常好的聆聽者，他們很專注，在必要的時候又反擊迅速。他們坐著的時候，即便是蹺起二郎腿，膝蓋對準的角度也精準而合理，雙手從不亂放，總是交叉在一起。

與相關行業的人交談并觀察，解鎖即將扮演的角色，是路易斯常用的方法。例如，他曾經演過兩個邁步方式不同于常人的角色。在《福塞特世家》（The Forsyte Saga）中，路易斯為了讓角色的瘸法與自己在《逃獄》（The Escapist）中的角色有所區別，想的法子是在整個演出過程中都穿女性丁字褲。

加入《億萬》后，路易斯也終于承認，自己算是跟“美國平民”這個形象脫不開關系了。“怎么又接了個美國藍領階層的角色來演”成了人們很愛問他的問題。隨后，路易斯開始懷疑，自己是真的對“有重大性格缺陷”這種角色特質著迷，還是像有人過度解讀的那樣，是對自己“伊頓公學畢業生”的身份懷有抵觸心理？

路易斯之前很少主動跟人提及自己的5年伊頓生活。如果不細心分辨，的確很少有人能聽得出來路易斯的美國口音的破綻。在進入好萊塢之前，路易斯的履歷跟許多英國演員相似：從倫敦市政廳音樂及戲劇學院（The Guildhall School of Music & Drama）畢業后，就進入了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并有整整6年只在戲劇舞臺上出現。

讓他為人熟知的角色，最開始是斯皮爾伯格的迷你劇《兄弟連》（Band of Brothers）中的連長。此時他的口音切換還有些困難，需要極為注意才能不露瑕疵。他最擔心句子以“There are”開頭，因為連續的兩個卷舌“r”，最容易暴露他的倫敦音。

之后，是讓他獲得金球獎最佳男主角的《國土安全》中的“布洛迪”。在《國土安全》卡司定妝照拍攝的前兩周，布洛迪一角的人選還沒定下來。編劇阿萊克斯·甘薩（Alex Gansa）很中意路易斯，尤其是看過他在《福塞特一家》中的表演后，甘薩就覺得這個角色非他莫屬。但這個提議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對。一個倫敦演員，扮演一個在伊拉克被關押8年后解救回國的美國平民英雄？Showtime高層覺得這難以想象。尤其是，那會兒路易斯擔綱男一號的NBC探案劇《重獲新生》（Life）剛剛被砍，負面影響很大。甘薩在幾乎要放棄這個決定時，有人給他推薦了路易斯主演的另一部長片《基恩》（Keane）。前半個小時，幾乎就是路易斯的獨角戲，一個受到嚴重心理創傷的中年男人。甘薩心想，這不完全就是那個飽受摧殘的布洛迪嗎？

路易斯自己說：“有缺陷的角色比超級英雄有趣。”《衛報》的評價則是，這大概是國際一線男星中，唯一還未演過大制作電影男一號的。但這并不妨礙路易斯在面對不同的角色時，仍然將“富于挑戰”放在其他標準之前。

許多人猜測，這個所謂大制作電影的男一號，有無可能是邦德？自從克雷格（Daniel Craig）和“007”系列的合約只剩下一部的消息被證實，下一任邦德人選競猜名單上，路易斯就一直排在前五。所以，會不會出演這個全世界最有名的間諜角色，成了近兩年路易斯回答過上百次的問題。

《泰晤士報》記者瑞德（Matt Rudd）有一次跟路易斯約在一家餐館。瑞德試圖說服路易斯點一杯馬提尼——“007”邦德在劇中的招牌動作，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給稿子起標題為“達米恩·路易斯點了一杯馬提尼”。這當然被路易斯一眼看穿，他不顧記者哀號，徑直要了跟邦德毫無關聯的氣泡水，末了他還補刀：“要不我加點檸檬？這樣可能跟馬提尼接近點。”（實習記者大衛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