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玲 孔姝婷
摘要:隨著新興市場國家的興起,發展中國家OFDI日益成為國際投資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對美國OFDI不僅可以加快本國技術革新的步伐,而且對于兩國間貿易摩擦的化解具有重大作用。基于此,筆者首先借助歷年數據將中國對美國OFDI進行了階段性劃分,并提煉出了相應的結構性特征:接著對影響中國對美國OFDI的相關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得出政治風險、市場規模、研發支出、出口水平和匯率水平與中國對美國的OFDI之間存在長期均衡關系,并據此從宏觀與微觀兩個角度提出了相關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國際投資;中國對美國OFDI;投資規模;貿易摩擦
中圖分類號:F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7)01-0068-09
一、文獻綜述
世界進入20世紀中期以來,隨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大規模投資熱潮的不斷興起,OFDI范圍不斷擴大,投資規模迅猛增長,成為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理論界開始認識到OFDI對經濟發展的深遠影響,從不同角度對發達國家OFDI進行探索研究。到20世紀80年代以后,發展中國家OFDI規模快速增長,原有的適用于發達國家的OFDI理論已經很難解釋這一現象。因此,如何解釋發展中國家跨國投資的發展日益受到各國學者的關注,完整的OFDI理論體系逐漸形成。
(一)國外文獻綜述
Deng認為,資源、品牌、技術、市場以及戰略性資產的尋求都是中國企業OFDI主要動因,但其投資行為具有中國特色。Joanna也從動因的角度解釋了中國的OFDI行為:與國際水平相比,中國的跨國企業存在諸如技術水平較低、管理體制不健全以及復合型人才缺少等問題。因此,中國的跨國企業通過整合內部市場以優化資源配置、獲取所需資源。
國外學者對中國OFDI的影響因素進行的分析。所得結論較為相似。Peter和Adam利用1990-2003年的數據。對影響中國OFDI的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發現市場大小、文化差異、政治風險等因素都會影響中國OFDI的發展。Quer等以中國大型跨國公司為研究對象,認為影響中國OFDI發展的因素有政治風險、文化差異以及中國的出口量和公司規模等。
另外,區位選擇也是學者研究中國OFDI發展的重點方向。Ramasamy等發現。中國OFDI的區位選擇和跨國企業所有制形式有一定的聯系,國有企業大多是資源型OFDI,即選擇自然資源充沛的東道國,而私有企業投資則更多地考慮市場因素。Kolstad和Wiig對中國2003-2006年的OFDI數據進行了實證分析,得出結論:中國跨國公司傾向于投向OECD國家中市場廣闊的東道國和非OECD國家中擁有豐富自然資源但政治經濟環境不好的東道國。
(二)國內文獻綜述
金融危機后,越來越多的中國投資者將目光轉向美國,加大對美國的投資力度,國內理論界開始將美國作為獨立的研究對象,具體分析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狀況。
國內學者對中國對美國OFDI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宏觀經濟影響因素進行實證分析。王麗對2003-2010年間中國對美國OFDI數據進行了簡單地回歸分析,認為美國的市場規模、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美元兌人民幣匯率以及美國國內工資水平是OFDI的主要影響因素。彭博利用2000-2011年間的經濟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后發現,國內人均國民收入、人民幣實際匯率和兩國實際利差與中國對美國OFDI間呈現相關關系,其中匯率對OFDI的影響最大。葛振宇和湛泳認為,美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市場規模以及美國的高新技術水平對中國OFDI具有很強的吸引力。
還有不少學者從中國對美國OFDI的特征以及促進兩國OFDI發展的政策建議角度進行了研究。張銳歸納了中國對美國OFDI的基本特征,分析了其中的驅動和制約因素,并為推動OFDI的發展提出相關的政策建議。馮明基于2003-2010年中國企業在美國直接投資情況的分析得出結論:中國企業對美OFDI傾向于兼并收購的方式,國有企業比私有企業的平均投資額高,但投資項目數少,而且美國對中資企業投資項目的國家安全審查更為嚴格。張遠鵬總結了自金融危機以來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特征,并探討了促進投資增長的因素:美國資產價格下降、中國政府政策支持、中美貿易摩擦加劇、中國國內市場競爭激烈、中國企業管理水平的提升等。
總體上看,國內外學者對中國跨國投資的研究較為常見,而且其中大多以中國作為研究對象,分析OFDI的區位選擇、特征以及影響因素等,對單個東道國深入研究的情況較少。筆者選定美國為東道國,分階段分析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狀況及特征,并在對宏觀經濟影響因素實證分析的基礎上,試圖將政治因素量化分析,以期得出更全面的結論。
二、中國對美國OFDI的階段性劃分及發展特征
中國對美國OFDI起步較晚但總體呈上升趨勢并且增速較快。從資金的行業流向、投資的規模與發展速度、投資的主體等角度分析,可以將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狀況分為四個階段:萌芽階段、緩慢發展階段、波動階段和高速擴張階段。
(一)萌芽階段(1979-1991年)
自中美建交以來,中國對美國OFDI逐漸發展。但在改革開放初期,政府將重點放在打開本國國門以引進外資和擴大對外出口上,國內企業對外投資之路剛剛起步,投資經驗少、技術實力弱,因此,中國對美國OFDI規模小,投資項目少,涉及的投資行業也較少。李燕和加媛媛認為,其中大部分行業是對技術要求不高的行業,比如承包建筑項目等。
這一階段國有企業因受政府主導和支持,比民營企業更具競爭力,是這一階段的對美直接投資主體;由于中國開展跨國投資的企業數量少,規模小且實力弱,缺乏兼并美國公司并將之本土化的資金與能力,因此,這一階段主要的投資類型為綠地投資。
(二)緩慢發展階段(1992-1999年)
1992年鄧小平的南巡講話標志著改革開放進入新階段,中國對外開放的重點逐漸轉向走出國門,以更積極的姿態參與全球競爭,中國對美國OFDI規模有所增長,但增速比較緩慢。且在中國整體OFDI中占比不高。
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美國政府不斷加大科技投入,大力發展技術密集型的高技術產業和工業自動化技術,并對傳統工業進行技術改造,以第三產業(以信息技術為核心)為主的新的產業結構逐步形成。美國的第一、第二產業占比不斷下降,第三產業比重逐漸上升,從1980年的67.95%上升到20世紀90年代的77.61%左右,并保持穩定。借助美國產業機構升級的機會,中國的跨國公司對美國OFDI雖然仍以低附加值產業(傳統的、低附加值的制造業以及貿易加工等行業)為主,但高技術含量產業的比重比往年有所上升;大多數國內跨國公司選擇在美國西海岸投資建立貿易公司或在美國傳統工業聚集地建立組裝廠,中國在美投資的產業結構與美國以高新技術為主導產業的產業結構呈現出互補發展的趨勢。截至1999年底,僅有不足三百家中國跨國公司參與對美OFDI,投資總額較低,約為4.81億美元。在這一階段,民營企業并未得到充分發展,政府雖然出臺相關投資政策,但扶持力度不夠,大多數民營企業對國際市場的了解不夠充分,對外投資能力不足,這些企業主要從事出口貿易,因此中國對美國OF-DI投資仍以國有企業為主。此外,盡管中國對美國OFDI比上階段有所發展,但發展速度緩慢,投資程度仍處于初級階段,并購美國本土公司對于大多數國內企業而言仍存在資金、技術實力不足的問題,綠地投資依然是最主要的投資方式。
(三)波動階段(2000-2007年)
21世紀以來,“走出去”戰略的提出以及中國成功“人世”都為國內企業提供了發展機遇,中國對美OFDI進入新的發展階段。在金融危機前這一階段,中國對美國OFDI發展有升有降,但總體呈上升趨勢,并呈現如下特征:
首先。投資主體多元化,民營企業逐漸成為對美OFDI的投資主體。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出要堅持公有制為主體,但同時也要促進非公有制經濟的發展,公有制與非公有制經濟地位平等:2005年政府實施匯率體制改革;我國政府在外匯、信貸等方面放松相關規制,鼓勵有比較優勢的民營企業對外投資,民營企業OFDI步入快速發展階段。
據美國榮鼎咨詢公司統計,在2000-2007年間,除了因為國有控股企業聯想收購IBM使得2005年國有企業OFDI大幅上漲外,其余年份國有企業投資額都在幾百萬至幾千萬美元左右,而民營企業則后來居上,日益占據主導地位。這很大程度上是由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不同性質決定的:中國國有企業OFDI主要投向海外資源類領域,而中國的大多數資源類投資大多以澳大利亞或巴西為目的地,相比之下投向美國的較少:并且能源屬于戰略資源,關乎國家安全,相關的交易項目受CFIUS(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較為嚴格的審查。而民營企業在直接投資前通常都會經過長期的進出口貿易,因此更了解美國的市場環境,可以開展適應性的投資,使自身的產品和服務更具競爭力,進而逐漸在OF-DI中占據主導地位。
其次,投資產業分布以制造業為主并逐漸趨于多元化。根據2007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在2007年中國對美國投資流量的行業分布中,制造業居首位,占比53.29%,商務服務業占比16.21%;在投資存量的行業分布中,批發零售業占比最高(37.78%),其次是制造業(24.48%)、交通運輸/倉儲業(12.23%)、商務服務業(8.25%)、金融業(7.67%)、信息傳輸/計算機和軟件業(2.91%)、采礦業(1.82%)、房地產業(1.71%)等。這一階段低附加值的加工制造業仍在中國投資產業結構中占據較大比重,但是中資企業也在逐漸完善投資結構,商業服務業、金融業領域的投資規模與往年相比有所增大,產業分布趨于多元化;從投資地域分布來看,這一階段中國對美國OFDI投資除了仍投向西海岸(如加利福尼亞州)外,市場廣闊的東海岸(如北卡羅來納州)也逐漸受到投資者的重視。
最后,從投資方式來看,盡管綠地投資項目數超過并購項目數,但是并購投資額遠超綠地投資額,逐漸占據主導地位。經過前兩階段的發展,國內的跨國公司已經積累了一定程度的資金與經驗,具備了并購并掌控美國本土公司的實力。此外,由于中資企業在技術實力、品牌影響力以及對市場的了解等方面較美國一流公司有所差距,而并購美國公司能夠借用被收購企業已有的品牌聲譽、營銷渠道以及客戶群等資源,不僅可以縮短投資的前期準備時間、獲得先發優勢,而且更易被美國本土消費者接受,因此并購逐漸成為中國投資者進人美國市場的首選方式。
(四)高速擴張階段(2008年至今)
金融危機爆發后,中國對美國OFDI又進入了新的階段,自2008年開始中國對美國OFDI存量和流量都呈現大幅增長趨勢。根據歷年《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至2012年底,中國對美國累計投資存量首次超過百億美元。盡管2013年中國對美國OFDI有所降低,但之后幾年的投資額都在前一年的基礎上大幅增長,2015年中國對美國OFDI超過150億美元,同比增長30%,創下歷史新高。2016年4月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NCUSCR)與美國榮鼎咨詢公司(RHG)發布了最新聯合報告(《新鄰居:中國在美國各國會選區的投資情況》)預測,2016年中國對美國OFDI可能再創新高,達到300億美元。
同時,這一階段中國對美國OFDI大幅增加受多重因素影響: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得美國股市大跌,股市泡沫破裂,股權類資產價值下跌,為國內跨國公司提供了更多的并購機會;同時,中美貿易摩擦加劇導致越來越多的企業選擇以直接投資的方式進入美國市場以繞過貿易壁壘:此外,在前三個階段對美投資的發展過程中,中國企業抓住機會,吸收美國先進的科研技術與管理經驗,自身的國際化經營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多種微觀與宏觀因素作用下,經濟危機后的中國迎來對美國OFDI的飛速發展期。
金融危機后,中國對美國OFDI的方式仍以并購為主,而且其主體地位日益突出。金融危機前的階段,即使并購投資額超過綠地項目的投資額,但幅度也并不大,而2008年后,除了2009年綠地投資額超過了并購投資額外,其他年份并購投資額都是遠遠大于新建項目的投資額。自2014年開始,并購投資不僅在投資額方面遠超綠地投資,而且投資項目數也超過了綠地投資項目數,可見并購已經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2016年初以來,已知的并購交易和中美公司聯合項目相關金額已超過300億美元,如海爾股份公司54億美元收購通用電氣家電業務、大連萬達集團35億美元收購好萊塢傳奇影業等,預計2016年對美OFDI將繼續保持迅猛的增長勢頭。
從投資主體來看,現今民營企業已占據絕對主導地位。由于國有企業抵御危機的能力強于民營企業,在該階段的前期(2008-2011年左右),國有企業投資額呈現爆炸式增長,反超民營企業。如圖1所示,2009年國有企業投資額超過14億美元,與上一年相比增長了四倍多,此后一直保持在30億美元左右,進入平穩發展階段。而民營企業經過幾年的恢復期后,自2012年開始又重新占據主導地位,2012年民營企業的投資流量為42.81億美元,比上年增加了22.81億美元,而國有企業的投資流量只有30.30億美元;2013年,民營企業的投資額(106.27億美元)是國有企業投資額(33.73億美元)的3.15倍,同比增長152%:而截止到2015年底,民營企業投資額在所有企業中已占到了84%。
從投資區域的角度看,中國對美國OFDI以東西海岸和南部的德克薩斯州為主,空白州急劇減少,投資地域分布更廣。截至2014年6月底,中國對美國直接投資額累計在15億美元以上的有8個州,分別是紐約州、德克薩斯州、加利福尼亞州、弗吉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馬薩諸塞州、密蘇里州、俄克拉荷馬州。2015年中國公司在美國新設327個運營機構,除了依舊受到投資者歡迎的紐約州、加利福尼亞州和德克薩斯州外,資金也在向其它地區流動,如路易斯安那州第一次得到中資企業的大型投資:玉皇化工在該州新建的工廠破土動工;中國泛海控股集團在夏威夷州買下酒店用地等。
從資金的行業流向來看,行業分布趨于多元化,除了中國傳統優勢產業:制造業、能源行業以外,金融與商業服務業以及高新技術業都得到很大程度的發展。根據歷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的數據,2008年金融業在中國對美國OF-DI的行業存量中占比46.10%,遠超制造業;到2014年,中國對美國OFDI存量金融業高居榜首(147.47億美元),占對美投資存量的38.80%,超過了占比17.20%的制造業(65.40億美元)。
美國榮鼎咨詢公司公布的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跨國公司對美國OFDI的資金主要流向電子信息產業和房地產與酒店業;2015年,中國對美國投資流量的行業分布中,資金主要集中于房地產與酒店業(安邦保險集團19.50億美元收購紐約華爾道夫酒店),其次是金融與商業服務業(復星集團24億收購美國保險公司Iron-shore),其他的如電子信息產業(幾家中國公司以8億美元并購芯片制造商Integrated Silicon So-lutions)、能源產業、汽車制造業等也受到國內投資者的追捧。
根據美國榮鼎咨詢公司中國投資監測網的統計數據,在中國對美國OFDI的行業分布中,服務行業在2009年只占14%,而到2015年大約64%的投資流入服務領域,就未來的趨勢看,服務領域以及高科技領域仍會是中國公司的主要投資領域。一方面,旅游業和酒店業在美國的服務出口中占據重要地位,國內投資者越來越重視對該領域的投資;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跨國公司在國外設立分公司,以銀行與保險為代表的金融企業,重視海外網點的建設以更好地為中資公司提供配套的金融服務。另一方面,中國企業已經認識到研發、設計等環節在整個產業鏈中的重要性,投資于美國的技術領域以及擁有較高附加值的信息技術服務業(如軟件開發),借此提升自身的科研創新能力,向產業價值鏈條的上游發展,逐步將產業結構從簡單制造業轉向技術型生產,進而獲取整個生產體系中的最大收益。
三、中國對美國OFDI的影響因素
筆者在參考國內外學者對直接投資影響因素研究的基礎上,從政治角度:東道國的政治法律因素:經濟角度:美國的市場規模、研發支出情況、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等方面來分析影響中國對美國OFDI的因素。
(一)政治與法律因素
政治因素主要包括東道國以及母國的政治因素。從近幾年中國OFDI的發展狀況來看,中國政府不斷放寬對外投資審批權限、出臺優惠政策加速國內企業“走出去”的進程,并為國內跨國公司提供配套的商業金融服務的支持,國內相關的政治環境逐步得到改善。因此,筆者主要分析東道國(美國)的政治因素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
從政治角度看,美國的投資環境優越、經濟發達、法律法規體系健全,一直是世界各國投資者的理想投資地,但是近年來美國對于外資的審查日益嚴格化。成立于1975年的CFIUS是專門負責審查外資的機構,通過限制或禁止可能威脅國家安全的外商投資進入美國市場以達到保護本國產業和國家安全的目的,這實質上是一種投資準入壁壘。此外,安全審查制度的政治化即各種利益集團和政治力量的干預也形成了一定的政治風險。美國有各類利益集團,它們與國會議員和CFIUS委員之間存在著緊密的經濟利益聯系,如利益集團定期給議員捐贈政治獻金,議員也會因經濟以及選舉政治的考量受到利益集團的影響。這些利益集團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利用自身的政治影響給政府施加壓力,阻撓外商在美投資。
從法律角度看,美國的法律結構比較復雜,外國投資者要接受來自聯邦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三級政府的管理,三方的權限不同,管轄范圍不同,涉及的法律法規種類繁多,而且一些法規還可能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因此,外國投資者在投資的過程中會遭遇諸多不便,甚至蒙受利益損失。
上述的政治與法律因素都屬于投資者進行跨國投資會遇到的政治風險,目前學術界還未對政治風險進行統一的定義,筆者將政治風險大致解釋為:東道國境內發生的特定政治事件、政府行為(如政府違約、政府干預外國投資者進行跨國并購)以及社會事件等影響跨國公司的海外投資行為,使得預期收益受到影響。一般來說,政治風險大,投資者的投資成本也會相應增大,投資收益的不確定性強。Khan和Akbar曾對94個國家的24年的數據進行研究,得出結論:大部分政治風險的指標和OFDI的關系是負相關的。據此,筆者假設美國的政治風險與中國對美國OFDI呈負相關,政治風險小,中國對美國的投資量大。
(二)經濟因素
1.美國的市場規模
東道國的市場規模是OFDI的決定性因素。市場規模一般表現在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方面,經濟發展水平越高,消費者對各類產品和服務的需求越大,則市場容量越大。根據鄧寧(1997)的國際生產折中理論,東道國的市場潛力(形成區位優勢的四個條件之一)對企業OFDI有影響;國內外研究也大多表明東道國的市場規模對OFDI具有顯著影響,Cheng和Ma認為,中國企業OFDI的主要動因是開拓海外市場,因此美國等市場廣闊的發達國家日益成為中國的主要投資目標國。因此,筆者假設美國的市場規模與中國對美國OFDI呈正相關,龐大的消費市場會吸引OFDI的資金流入。
2.美國的研發支出
研發支出是指在研究與開發過程中發生的一些費用,學術界用研發支出來代表一國科技實力的高低。研發支出高,則說明政府高度重視并在財力上大力支持科研項目的開展,一國的整體技術水平較高,而高技術水平的東道國對投資者的吸引力更強。國內外學者對于東道國的研發支出對母國OFDI影響的研究比較少見,比較著名的理論有C-H模型,Coe和Helpman認為,一國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受東道國的R&D存量影響。因此,筆者假設美國的研發支出與中國對美國OFDI成正比,研發支出的升高會吸引更多的中國投資者開展對美國的直接投資活動。
3.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
母國與東道國之間的貿易聯系大多是由出口開始。根據蒙代爾的投資與貿易替代論:跨國公司如果能沿特定的軌跡實施OFDI。則國際直接投資可以對貿易完全替代。小島清的貿易促進論認為,國際直接投資是包括資本、知識、人力、技術等在內的轉移,而不是只有貨幣資本的轉移,因此國際直接投資不是對對外貿易的替代,這兩者間存在一定的互補關系。國內外學術界對出口與投資間是替代還是互補效應的爭議較大,筆者假設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對中國對美國OFDI有影響,但影響方向不確定。
4.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
匯率是兩種不同貨幣間的兌換比率,如果母國貨幣相對于東道國貨幣的兌換比率高,則其為兩國中貨幣相對強勢的國家。根據芝加哥大學教授Aliber的資產化利率理論:由于強勢貨幣的購買力強,母國公司可以在東道國獲得比本國更低的資本成本,以一個比國內低的貼現率來資本化其在外國市場上的未來收益,因而會刺激相對強勢貨幣國家的公司積極進行投資活動,即國際投資總會從貨幣相對強勢的國家流向貨幣相對弱勢的國家。張西林利用1982-2008年的時間序列數據分析了匯率對OFDI的影響,發現人民幣的升值對于我國OFDI有較為明顯的促進作用。因此,筆者假設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與中國對美國OFDI呈負相關,美元相對于人民幣價值越高,人民幣在美國的購買力就越弱,會阻礙中國公司對美國OFDI的開展。
四、中國對美國OFDI影響因素的實證分析
筆者選取時間序列數據,利用計量分析模型對前述討論的中國對美國的OFDI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檢驗影響因素是否存在,并通過ADF單位根檢驗、協整檢驗分析這些影響因素對中國對美國OFDI的影響是否穩定與顯著。
(一)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OFDI:建立模型時,選定中國對美國OFDI的投資流量為被解釋變量。由于投資存量是一種資金長期積累的過程,反映不出投資規模隨影響因素的變化而變化的情況,所以選取流量指標更能反映出中國對美國OFDI與其影響因素之間的相關關系,以及不同影響因素對投資規模的影響大小。數據來自2003-2014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單位:萬美元。
2.解釋變量
市場規模(國內生產總值GDP):一國的市場規模一般可由經濟發展水平,即一個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反映,經濟發展水平高,居民的消費需求強烈且消費能力強,市場規模就越大。GDP不僅反映了經濟情況,而且也可反映出國家的人口規模,因此能夠更好地代表市場容量情況,筆者選取美國2003-2014年GDP來模擬美國的市場規模,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網站。單位:10億美元。
研發支出(R&D):美國的研發支出可以反映美國的技術水平,筆者選擇世界銀行網站公布的2003-2014年美國研發支出數據。單位:10億美元。
出口水平(EXPO):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可以反映兩國間的貿易情況,筆者選擇中國對美國的出口額,代表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數據來自2003-2014年中國統計年鑒。單位:10億美元。
匯率水平(EXCH):筆者選擇美元兌人民幣的實際匯率來衡量兩國間的匯率水平。實際匯率可以消除國內通貨膨脹對名義匯率的影響,使數據更具有代表性,數據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計算。
政治風險(PRS):筆者選擇由政治風險服務集團(Political Risk Service Group,PRSGroup)編制的美國的6個政治風險指數之和來代表美國的政治風險,0為政治風險最高,6為最低。
(二)模型建立
通過對中國對美國OFDI影響因素的研究,筆者歸納出5個影響因素,因此建立OFDI(被解釋變量)與5個影響因素(解釋變量):美國的政治風險(PRS)、美國市場規模(GDP)、美國研發支出(R&D)、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EXPO)以及美元對人民幣實際匯率(EXCH)之間的多元回歸模型,模型的理論假設如表1所示。
為了減少時間序列中可能出現的異方差對結果的精確度造成影響,筆者對各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模型設定如下:
lnOFDl=β0+β1lnGDPl+β2ln(R&D)t+β3lnEXPOt+β4lnEXCHt+β5lnPRSt+μt
其中,β1、β2、β3、β4、β5分別為相應自變量的回歸系數;β0為常數項;μt為隨機誤差項。
(三)實證分析
1.單位根檢驗
經濟變量大多是非平穩經濟變量,而非平穩經濟變量建立回歸模型會產生虛假回歸的情況,導致檢驗結果不準確,甚至實證分析無法進行等問題。因此,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首先要對各變量的平穩性進行研究,筆者采用ADF單位根檢驗法(Augmented Dickey-Fuller)來檢驗各時間序列的平穩性。
通常情況下,ADF檢驗有三種模型形式,它們的區別在于是否包含趨勢項β,和常數項(漂移項)α:
(2)
(3)
(4)
其中,t是時間變量,代表著時間序列隨時間變化的趨勢;
虛擬假設為:H0:δ=0(yt非平穩)。
筆者最先應用模型(4)進行ADF檢驗,然后再應用模型(3)、模型(2)檢驗,在這個過程中,只要有一個模型可以拒絕零假設,即有“不存在單位根”的結論出現,就可以認為時間序列是平穩的,檢驗即結束;若沒有,則一直檢驗到模型(2)階段,再根據判別規則得出結論,具體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由檢驗結果可知,在原有的時間序列中,t值在任何顯著性水平下都不平穩(t值總大于臨界值),因此接受原假設,即存在單位根,這說明各變量的水平序列本身都是不平穩的。但是對各變量進行2階差分后,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存在可以拒絕零假設的情況,即變量的2階差分都是平穩的,均為2階單整序列Ⅰ(2)。
2.協整檢驗
通過上述平穩性檢驗可知,原時間序列是非平穩的,但是經過二階差分后可以變成平穩性時間序列,因此,可以對時間序列進行協整分析。
首先用OLS法對變量進行協整回歸,再對非均衡誤差μt進行平穩性檢驗(用殘差et作為誤差μt的估計值),即采用ADF檢驗法來檢驗。
原假設:H0:μt非平穩(不存在協整關系)。
利用Eviews6.0軟件,分析變量之間的關系并得到回歸結果,首先檢驗e0的平穩性:
ADF檢驗值為-4.67,1%、5%、10%臨界值分別為-5.84、-4.25、-3.60,P值為0.03,因此拒絕原假設,被解釋變量與各解釋變量間存在協整關系。根據協整理論,如果序列滿足單整階數相同且變量間存在協整關系,則非平穩序列之間就存在長期穩定的關系,從而可有效避免偽回歸問題。因此,經檢驗,PRS、GDP、R&D、EXCH、EXPO與OFDI之間都存在長期穩定的關系。
對其進行回歸,得到回歸方程:
ln OFDI=-144.15+18.351n GDP-3.70ln EXPO-0.29ln EXCH-29.91ln PRS+8.02LnR&D
(-6.91) (4.67) (-4.28) (2.84) (-3.32) (3.72)
R2=0.99,DW=1.66
分析模型發現,GDP、EXPO、EXCH、PRS、R&D、常數項c的P值分別為0.01、0.01、0.04、0.03、0.02、0.00,都小于0.05,因此參數估計值有效。R2為0.99,調整后的擬合優度0.98,DW統計量為1.66,因此模型擬合程度較好。
3.實證結果分析
筆者建立時間序列模型,運用回歸分析方法,通過ADF單位根檢驗與協整檢驗對政治風險、市場規模、研發支出、出口水平和匯率水平對中國對美國OFDI的影響水平進行分析,實證分析結果如下:
第一,平穩性檢驗表明,中國對美國OFDI、政治風險、市場規模、研發支出、出口水平和匯率水平這六個時間序列都是2階平穩的。符合協整檢驗的要求。
第二,協整檢驗表明,政治風險、市場規模、研發支出、出口水平和匯率水平與投資規模間存在長期均衡關系,且美國的政治風險、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水平與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與OF-DI呈負相關,屬于中國對美國OFDI的制約因素;美國的市場規模與研發支出情況與OFDI間呈正相關,屬于中國對美國OFDI的推動因素。其中,美國的政治風險與美國的市場規模對投資規模的影響較大,國內企業跨國投資時在考慮企業利益的基礎上,要注意規避風險,謹慎投資。
五、啟示與政策建議
第一,中國對美國OFDI存在明顯的階段性發展特點:對外開放政策提出、“走出去”戰略實施、“人世”成功以及全球性經濟危機爆發都是中國對美國OFDI不同發展階段的標志性事件,代表著一個新階段的開始:而且這些因素都對OFDI的發展有巨大的促進作用,使中國對美國OFDI呈現激增的趨勢。這一方面反映出中國的跨國企業對政府相關政策有較強的依賴性,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變化受外部因素影響較大,因此宏觀主體(政府)和微觀主體(企業)應制定長遠的戰略規劃,以具體戰略目標為指導,將被動發展變為主動發展。
第二,中國對美國OFDI的發展對雙邊貿易的發展起到替代的作用。考慮到現今中國與美國在貿易發展上的不平衡以及現階段中美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利好消息,OFDI正日益成為緩解中美經濟失衡和化解兩國間貿易摩擦的主要手段。必將對雙邊貿易發展、兩國良好經貿關系的建立產生深遠的影響。
第三,通過分析美國的GDP和研發支出對中國對美國OFDI發展的影響可知,美國的廣闊市場與先進技術對中國企業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國內企業也可以借助逆向技術溢出效應提升自身科研水平,并帶動國內整體技術實力的提高。所以中國應更加重視對美國的投資。但是在中國對美國投資的過程中,會遇到美國的政治與法律等因素的干擾,特別是安全審查制度的政治化已經嚴重制約了中國對美國OFDI相對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因此。一方面政府層面應加強雙邊的政治互信,開啟更高級別的政治對話機制,消除其對中國跨國企業投資行為目的的誤解,為雙邊經貿合作奠定更堅實的制度性基礎:另一方面,也要加大與美國利益集團間的政治交流,開展與不同利益集團間的交流合作,加深了解,消除誤解,尋求雙方的利益共同點,使其在涉及投資安全審查的過程中發揮積極作用,以推動中國對美國OFDI的進一步發展。
(責任編輯:于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