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
摘 要 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網絡女主播”既代表了女性的思想解放、經濟獨立和話語權的獲得,也折射出男性對女性視覺圖像消費下的男女不平等。“網絡女主播”雖然是新媒體技術環境下衍生的新職業,順應了時代的發展,但違背了社會倫理,折射出女性在新時代追求獨立自由時出現的迷茫和困境。“網絡女主播”步入正軌需要社會各群體的共同努力。解決“網絡女主播”的負面效應,破除新媒體時代女性的困境,最終也能拓展女性主義的研究空間。
關鍵詞 網絡女主播;女性主義;新媒體技術;男女平等
中圖分類號 G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7)03-0097-04
根據文化部2016年4月公布的數據,我國網絡直播企業約有200家。其中,北京有30多家網絡直播企業,再加上經營直播欄目的大網站,北京的網絡直播平臺有40家左右,而這一數量目前還在保持著增長,幾乎每周都有1~2個企業進入這個行業[1],視頻直播行業的火熱,讓“網絡女主播”的數量持續攀升。據數據顯示,女主播成為網絡主播第一大群體,占比高達80%,男主播僅占到20%。“網絡女主播”的直播引起了全民圍觀,深受年輕男性的喜愛,但其帶來的不良風氣也為社會所詬病。前不久“女主播直播女生宿舍”、直播“吸毒”等事件,又把“網絡女主播”推上了風口浪尖。
雖然國家和直播平臺相繼發布了一些措施進行規范,但“網絡女主播”這種高收入、低門檻的工作,仍吸引了一大批年輕女性的加入。 “網絡女主播”在利益的刺激下,常常通過不恰當的方式來吸引群眾的圍觀,給社會帶來了許多不良的影響。本文從女性主義視角出發分析“網絡女主播”興起的根源,探討女主播與女性主義的矛盾,尋求解決其消極影響的方法。
1 網絡女主播興起的根源
1.1 文化傳播促進女性價值觀的開放
信息全球化帶來了文化全球化,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中國女性的思想、行為和價值觀等各個方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女性主義學家波伏瓦提出:第一,女性只有到社會上去工作,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第二,成為知識分子;第三,爭取對社會進行社會主義的改造[2]。中國女性接收這些女性主義文化,自主意識不斷覺醒,追求平等權利和經濟獨立的意愿愈來愈強烈,并在許多方面付諸行動,比如說進入高校學習、在各職能崗位就業等,“網絡女主播”這一職業就是價值觀開放下許多女性追求經濟地位的選擇。
1.2 技術發展帶來更多的話語權
賽博女性主義認為,女性通過擁抱技術、運用新媒體而獲得空前的解放。賽博女性主義鼓勵婦女積極運用新媒體,爭取主動話語權,利用新媒體來顛覆男權思想,實現女性解放[3]。
在漫長的社會發展過程中,男性一直處于中心,擁有社會話語權,男權文化讓女性一直處于邊緣地位,其聲音得不到充分的表達。女性主義一直批判的“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領域劃分界限(“公共領域”和國家社會相關,是男性的活動領域;“私人”與家庭相關,是女性的活動領域[4])。隨著新技術和新媒介的出現被打破,傳統男性擁有話語權的模式開始改變,女性有了自我表達的渠道,獲得了進入“公共領域”的契機。“網絡女主播”正是依托于進入門檻低的視頻直播平臺獲得了自我表達的話語權。
1.3 利益驅動主播和平臺的合作
女性主義學者克拉拉·蔡特金曾說:“婦女如果不能夠達到經濟上的獨立,他們所受到男性壓迫的局面就不會得到改變[5]”。這一理論已經被現實所證實,所以尋求經濟獨立的途徑是當代女性的追求。
據調查顯示,“網絡女主播”的月收入可達到幾千、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她們的盈利方式是通過平臺表演刺激粉絲送禮物,單份禮物價值從一元到幾百,粉絲可連續性贈送禮物和開通VIP,并且會有土豪粉絲大手筆“打賞”。當主播積攢了一部分人氣,會有商業活動和一些廣告的邀約,比如說2016年6月16日舉辦的“超級網絡紅人節”就邀請了部分有名氣的“網絡女主播”;同時,大部分主播會開淘寶服裝店,或者銷售美容產品等,以自己的“明星效應”吸引粉絲購買來盈利。“網絡女主播”這種門檻低且收入高的盈利模式受到了一大批年輕女性的青睞。
同時,網絡直播平臺的收入和主播收入有直接的聯系。主播收入多,平臺的收入也多。不同平臺分成不同,通常是5/5或6/4分。平臺與主播利益緊密相關的模式刺激平臺不斷招募更多、更有“賣點”的女主播來自家平臺直播。
1.4 單身男性增多帶來的用戶市場
據新加坡亞洲新聞頻道報道,中國男“光棍”人數或將在2020年達到3 000萬。許多在性方面受挫的年輕男性會把辛苦掙來的人民幣花到虛擬世界里。未來5年內,中國網絡直播行業有望以每年80%的速度增長[6]。
同時,2015年中國互聯網演藝平臺發展研究報告數據顯示:中國互聯網演繹平臺上,從用戶性別分布上看,以男性為主,占比達63.5%,高出女性27.0%;從年齡上看,年輕群體居多,30歲以下的占比66.9%,24歲及以下用戶達46.2%;從城市分布上看,以三線及下城市用戶為主,占比高達66.0%,其次是二線城市,占比為25.5%[7]。
從這一組數據,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出當前中國的社會群體結構與視頻直播用戶之間的關系。當前中國社會男性人數比例居多,單身男性人數也不斷上升,這說明我國有很多單身男性在情感、生活上有孤獨感。同時,網絡直播平臺的用戶主體以三線級以下城市和二線城市的年輕男性為主,說明三線及以下城市男性的經濟能力不斷提升,有能力支付網絡娛樂的花費,中國社會的荷爾蒙經濟不斷增長。這些都直觀的說明了不斷增長的單身年輕男性給網絡直播提供了巨大的用戶市場。
2 “網絡女主播”與女性主義背道而馳
“網絡女主播”的興起,表明女性在新媒體環境下有了表達自己聲音的平臺,一定程度上是女性解放的體現。但這只是表象:“網絡女主播”沒有真正提高女性的地位,沒有像女性主義期待的那樣擺脫男權制的壓迫,在很多方面都與女性主義背道而馳。
2.1 迎合男性對女性的視覺消費
“網絡女主播”的受眾主體是男性,所以往往采取視覺刺激和身體挑逗的方法吸引男性。雖然主播通過這些方式得到了關注與名氣,但實際上折射出來的是男性對女性身體和視覺符號的消費。女主播按照男性的審美來打扮自己,按照男性對女性的幻想表演,讓男性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們的身體上,這些都是男性霸權主義對女性的審美期待和價值判斷。
桑德拉·李·巴特基有過這樣那一句話,“女性即使如愿以償地擁有了美麗或情感的身體,并贏得了人們的注意和一些羨慕,但她們卻很少得到真正的尊重和社會權力”[8]。女主播在網絡上展示自己身體的行為,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物品”讓男性消費,這些看似思想開放和性解放的觀念不僅不能反抗男權制的壓迫,反而是出賣自己讓男性踐踏。同時,女主播的行為和收益深深的影響了價值觀不太成熟的年輕人。大量年輕女性模仿女主播的行為,以能吸引到男性的目光而自豪,濃妝艷抹、整容豐胸屢見不鮮,迷失在追求膚淺的美麗上,給當代和未來的女性都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影響。
歷史上的女性主義運動都反對女性按照男性的目光打扮自己,努力把女性從男性的性消費對象中解救出來,可是,“網絡女主播”的行為恰恰違背了女性主義的目的,反而把女性至于更加低下的地位。
2.2 強化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
長久以來,女性被賦予很多定義,“女子無才便是德”就是最真實的寫照。在男人看來,“‘真正是女人的女人也就是膚淺的、幼稚的、輕率的女人,屈從于男人的女人[9]。”這些評價一直影響著女性的行為,雖然女性主義認為,女性并不是生來就具有這些特征,但是,就像“網絡女主播”的行為證實了社會對女性的評價一樣,女性在這些標簽的影響下失去自我,認為自己就應該是社會所期許的樣子,最終結果就是“標簽”女性形象變成全民(包括女性自身)印象中的“真實”。
同時,雖然報道中的女性形象不斷豐富,但受到男權文化和商業利益掌控的大眾媒介仍舊從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出發,集中報道女性的身體符號,特別是“網絡女主播”這一群體的出現,更加契合了許多媒介報道女性的視角。“網絡女主播”形象在媒體上極其負面,功利、虛榮、美色都是她們的代名詞。“網絡女主播”的行為在原就帶有偏見的社會現實下,進一步加深了整個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
2.3 突出女性歸宿觀念的矛盾
當談到戀愛問題時,“網絡女主播”的回應都是“不敢找男朋友”或“一直瞞著男朋友做這個工作”等,這樣的回答證明了許多“網絡女主播”在自己內心深處也不能完全接受這一職業。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婚姻和家庭是一生的歸宿觀念在女性心中根深蒂固。“網絡女主播”近似“放蕩”的行為與男性定義的妻子角色正好相反,讓她們內心極為矛盾。但值得提出的是,男性在欣賞女主播身體符號上樂此不疲,說明女性遭受著男性的不合理要求:一方面要求女性傳統保守,另一方面又希望能符合其性欲望,而對于迎合自身性欲望的“網絡女主播”則一邊“欣賞藝術”,一邊嗤之以鼻。
雖然許多女性都認為了只有外出工作,通過合理的手段獲經濟獨立,才有可能爭取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但幾千年陳腐觀念的浸染使當代女性還不能完全放下家庭角色,關于家庭和工作的困境一直都是束縛女性的荊棘。如果不解決這些困境就會出現類似于女主播的思想矛盾:既想用這種方式獲得經濟獨立,又擔心這種方式對婚姻不利。這樣負面的女性狀態透露的是在新環境下女性歸宿觀念的矛盾,而這一矛盾是當今大部分女性都需面臨的問題和抉擇。
2.4 映射女性自我表達的異化
女性為了摒棄過去受壓迫的地位,開始積極參與到社會活動中,并在互聯網媒介平臺上公開發表自己的看法。但是,受社會發展程度的影響,女性在運用新媒體技術表達自我的過程中出現了異化問題。
在思想開放的新時代,女性有著強烈的訴求表達自己,急于打破受男性壓迫的狀態,但現實是女性表達自我的方式并不是那么成功,那是因為當代社會對女性歧視的觀念依然存在,而女性又急于找回真正的自我,而新舊思想的碰撞和現實的壓力讓女性處在迷茫和矛盾的狀態,這種狀態下的女性很脆弱,無法明確真實的自己。就像“網絡女主播”向社會傳遞的負面女性形象,反應了女性在自我表達迷失異化,錯誤的運用視頻直播軟件,錯誤的進行自我表達。
3 “網絡女主播”的健康發展
“網絡女主播”給社會帶來了許多負面影響,但這種在線視頻直播方式是媒介技術發展的結果,越來越多的商家、廣告業主和明星都在用視頻直播來和受眾進行互動,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網絡直播平臺還有很長的發展空間。而且新時代女性的解放也離不開對媒介技術的合理使用。所以解決“網絡女主播”和其載體直播平臺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并不能單純靠取締,還需在文化、技術、經濟和政治等各方面努力,尋求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方式。
首先,應該培養女性的主體意識,對女性進行價值觀教育引導讓其正確的認識自我,讓女性能了解自身的特點,肯定自己的需要并實現自己的價值。同時,利用女性主義對女性生命意識的積極影響,構建健康向上的女性文化,讓中國女性明白不能只關注職業帶來的表面經濟利益,而是應該在保持女性尊嚴的基礎上走正確的職業道路。“網絡女主播”應該積極創新職業形式和職業內容,當前很多主播另辟蹊徑,直播做菜、直播教學吉他、直播化妝等,這些實用性表演獲得了一批穩定受眾。
其次,要正視新媒介技術的作用。新媒介技術雖然讓女性有自由表達的渠道,但并不一定能讓女性解放。新媒體技術在特定的制度、經濟和文化體系中發展,必然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男性霸權主義思想不僅沒有在新技術環境下消失,反而以一種更加隱蔽的方式滲透在互聯網的各個角落,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包括女性在內的各個群體。女性需要積極利用并謹慎對待新媒體,不僅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也要理智區分網絡上的各種信息,對于污蔑、貶低女性的信息堅決進行譴責,維護自己的正當權利,不能讓這種自我表達的平臺變成貶低自我的平臺。
再者,女性要獲得真正的平等,不能僅靠女性,還需爭取社會各界力量的支持。雖說媒介和受眾對“網絡女主播”的解讀注重的是身體視覺符號,但“網絡女主播”自我錯誤的表達,也給了媒介和受眾消費自身的機會。所以“網絡女主播”應該改變現在的直播方式,做好自己來獲得社會的認同。同時,媒介和受眾也需要主動去理解女性,傳媒工作者要提升自己的素養,傳播積極向上的文化和優秀的價值觀,在一個和諧公正的輿論環境提升受眾文化品位。作為受眾要自覺地抵制和舉報女主播的不良應為,維護純凈的網絡環境,這樣才能有利于網絡直播行業的健康發展。
最后,加強行業監管也是必要的措施。針對“網絡女主播”的不良行為,平臺管理者應該對直播進行規范,制定完善的直播規則。2016年12月1日,國家網信辦發布的《互聯網直播服務管理規定》正式實施,這個號稱“最嚴網絡直播新規”對平臺、主播和受眾都做了規定,如直播平臺應有技術條件能及時阻斷直播、主播一律實名制和實行黑名單制度、對受眾的評論和彈幕內容進行管理等。這一新規的出現將會讓網絡直播呈現出不一樣的姿態。我國和地方應該制定完善的法律法規,比如對主播哪些涉黃行為進行明確的規定和處罰、派遣官方職業人士對各平臺進行監管、保護媒介技術的發展,研究新技術以便更好地實行技術監測等等,從而維持一個健康有序網絡世界。
4 結束語
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網絡女主播”讓我們看到了潛藏在開放視角下實質上的男女不平等。男權對女性的暴力審美、社會對女性的偏見與刻板印象等都是阻撓女性獲得獨立的障礙,而女性自身也是女性爭取自由的障礙,就像“網絡女主播”沒有足夠的自主意識,才讓男性對壓迫女性看起來更合理,貶低了女性地位。同時,“網絡女主播”也反映出在新媒體環境下,女性面臨著發出聲音、進行自我解放的機遇,但是女性還沒有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而這些反女性主義特征都是在新媒體環境下,女性在爭取解放的道路上出現的必然現象,面對這些現象,如何用女性主義進行引導,找到女性獨立的道路并實現真正的男女平等仍然值得我們繼續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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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搜狐財經.媒體稱2020年中國單身男性數量將達3 000萬[EB/OL].2013-6-30.http://business.sohu.com/20130630/n38026295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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