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剛 方雪
由丁晟導演的喜劇、抗日電影《鐵道飛虎》,近期在國內和北美、澳大利亞、新西蘭、英國同步上映。作為賀歲檔上映的為數不多的抗日題材影片,雖然改編自真實故事,但又融入了喜劇元素,使得這部電影一改往日戰爭題材的殘酷和嚴肅,進行了大膽的嘗試和創新,在很多方面還是讓觀眾眼前一亮。喜劇元素和抗戰題材的大膽融合,使得戰爭元素退居次位,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也成為觀眾熱議的話題之一。
一、“群戲”設定中的戲謔方式
鐵道游擊隊的事跡眾所周知,改編自鐵道游擊隊事跡的影視作品曾經轟動一時,包括2005年王新民執導的《鐵道游擊隊》和2015年由錢雁秋導演的電視劇《飛虎隊》,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另外,20世紀五六十年代還出現了大量同名電影。相對于電視劇而言,電影《鐵道飛虎》雖然也改編自鐵道游擊隊的真實故事,但是省去了相當多的情節,故事沖突相對集中,對演員的要求也更高。而導演丁晟更是在原故事的基礎上,打破原有的情節設定和角色安排,進行了一番徹底的改編。故事開始,飛虎隊成員在大哥馬原(成龍飾)的帶領下,扒火車,對付日本鬼子,無非就是出于個人恩怨——馬原的老婆和父親都死在日本鬼子的槍下。整個飛虎隊也基本處于無組織、無紀律、無裝備的“三無狀態”,用“神槍手”小范老板(王凱飾)的話就是“太不正規了”。從這個角度來說,觀眾也不難猜到電影改編的初衷——避免角色過度被束縛。離開了條條框框的束縛,飛虎隊的成員就是土生土長的老百姓,他們的出發點很簡單,卻很實在,沒有過多的愛國情懷的渲染,而是實實在在地憎惡日本鬼子。影片中甚至連一句“多余的”愛國口號都沒有,“少說話”也成為大哥馬原的口頭禪,但是他們確實是在做保家衛國之事。他們對付日本鬼子,救治傷員(王大陸飾),甚至最開始并不知道炸橋的原因,卻還是為了實現傷員的最后遺愿去炸大橋。憨厚淳樸的魯西南農民形象躍然銀幕,讓觀眾倍感親切。
影片中的群戲部分令人印象深刻。由成龍飾演的大哥馬原,在電影中自覺融入了集體,使得主角也進入群戲之中,不存在過度拔高“大哥”形象之嫌。相對于其他抗日題材的電影和電視劇來說,基本都不會采取群戲的敘事方式,每個劇本中都會有一個“核心主角”,這個人物身上會集中眾多的優點,甚至會對其形象進行刻意的拔高。因此,許多影視作品中就會出現眾多“高大全”的人物形象。“高大全”典型人物的塑造,符合特定的時代要求和時代審美,但是,隨著觀眾審美風格的轉變,這種脫離現實人物客觀形象的刻意塑造并不能得到觀眾的普遍認可。單就電影《鐵道飛虎》中的正面人物而言,導演確實處理得較為妥當,群戲的戲份安排,使整部電影中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發光點和立足點。這種戲份設定,很容易讓人想到2009年上映的電影《風聲》。作為中國大陸首部真正意義上的諜戰電影,它在戲份安排上也采取了群戲的設置,包括李冰冰、黃曉明、周迅、蘇有朋在內的眾多明星的精湛演技,《風聲》也成為華語電影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影片《鐵道飛虎》采取了這樣的戲份安排方式,對傳統的故事進行大膽改編,使得整部電影可圈可點。
另外,影片中除了正面人物采取群戲的戲份設定外,日本軍官也沒有采取“臉譜化”的人物設定。眾多細節的直觀展示,加之到處充斥著喜劇元素和幽默因子,電影的整體節奏并不沉悶。濃郁的魯西南地域特色,使得《鐵道飛虎》的特色非常明顯——吃煎餅卷大蔥的飛虎隊,睡土炕的魯西南民居。特別是膾炙人口的山東民歌——《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確實為電影增色不少。但值得注意的是,故事片《鐵道游擊隊》的插曲《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創作于1956年,是為了歌頌英勇的魯西南的鐵道游擊隊戰士而作,放在抗日電影中由片中角色唱出,很顯然與時代不符,作為一部抗日電影,這樣的瑕疵不容忽視。
二、 敘事方式的繼承與創新
開頭的成功與否,決定了觀眾對于整部電影的期待值。眾所周知,很多導演在電影的開頭總會經過一番精密“布置”。很多電影的開頭看似簡單,卻匠心獨運,能在十幾分鐘甚至幾分鐘之內就抓住觀眾的興趣點,成為一部經典之作。作為一部“老瓶裝新酒”的電影,怎樣才能在原故事的基礎上脫穎而出,如何讓開頭更加吸引觀眾,電影《鐵道飛虎》進行了大量嘗試。
定格人物時采用了漫畫定格的方式,幽默俏皮,生動活潑,成為影片的一個亮點。除此之外,電影開頭和結尾顯然都是導演刻意安排的,開頭的一段,緬懷先烈的小朋友參觀當年鐵道飛虎隊時期的火車,從風箱里看到一只畫著長著翅膀的小老虎,接著風箱打開,鐵道飛虎隊的故事徐徐展開。而當鐵道飛虎隊炸完大橋,完成使命之后,故事戛然而止。畫面又回到了現實生活中,這時候則是一名老師講完故事后,小朋友若有所思。這樣的故事引入和結尾方式很顯然不是電影《鐵道飛虎》的獨創。2014年徐克導演的電影《智取威虎山》同樣采用了這種方法。不僅時空不同,地點甚至從中國直接到了美國紐約,以旅美華人吉米(韓庚飾)的眼光,回顧了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發生在東北林海雪原的剿匪故事。結尾甚至出現了吉米和幾個戰士在一起吃飯看電視的場景。以這樣的角度作為整個故事的切入點,很顯然是一定程度上的創新,讓觀眾從敘事者的角度冷靜地觀看整部影片,最后又及時將觀眾拉出劇情,不至于“入戲過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種獨特的故事介入深受華語電影導演的歡迎。但是這樣的敘述視角,很容易讓觀眾覺得這是一段回憶,是一段相隔久遠的故事,故事相對疏離,距離感的產生,又讓觀眾對整部電影缺乏整體的認同感。
為了彌補正面描繪戰爭場面的缺失,導演將故事節奏盡可能的加快,包括救傷員、炸大橋等片段都安排得極為緊貼。后期剪輯的處理到位,使得整部電影看起來節奏鮮明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另外,相對于其他抗日題材的電影來講,這部電影的一個看點,便是打破原有的故事模式,大膽進行嘗試和創新。電影中最重要的故事載體就是火車,為了使畫面不顯得過于單調沉悶,導演還特意將畫面的基調設置得更加明艷,火車也沒有一絲陳舊的氣息,整部電影彌漫著樂觀主義的精神。即便是在飛虎隊員和日本軍官山口對抗的情節中,也依然笑料百出。另外,為了追求電影畫面的“真實感”,也為了給觀眾帶來更加真實的視覺體驗,導演也是費了心思,下了“血本”。據說為了拍攝“撞火車”這一場景,劇組專門制作了重達幾十噸的火車模型來進行實拍。而在拍攝“炸大橋”的場景時,也耗費巨資,用混凝土搭建了真實的大橋來引爆。
三、 藝術性與真實性的失衡
近幾年的華語影視圈,出現了眾多反映抗日戰爭題材的影視作品。據統計,每年反映抗日戰爭的電影和電視劇作品就有幾百部,但是就水平來看,質量參差不齊。以至于出現了“手撕鬼子”“褲襠藏手雷”等雷人的影視劇片段,成為讓人哭笑不得的“抗日神劇”。很顯然,這些作品并沒有尊重現實,而是披著武俠、愛情題材而進行的對于戰爭的褻瀆和誤解,以至于產生了諸多不良的影響。作為一部賀歲檔電影,《鐵道飛虎》很顯然沒有擺脫這類“抗日神劇”的影響。
(一)喜劇元素的過度滲透
作為華語電影圈中德高望重的功夫巨星成龍,在整部電影中并沒有過多的武打鏡頭,而是將重點放在“喜劇效果”上。對于一部商業電影來說,充斥著很多喜劇元素本無可厚非,但是作為一部反映抗日戰爭的電影,顯得格外戲謔和荒誕。電影中有兩處細節,一處是日本軍官犯錯誤時剖腹自盡的場景。日本軍官畏畏縮縮,遲遲不敢剖腹,打開在托盤里用布蓋著的“剖腹工具”,原來是一把類似殺豬刀的巨型刀。喜劇效果是達到了,但是在觀眾看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成為了一個笑話,甚至這個日本軍官并沒有傳說中的討厭。早期上映的電影《血戰鋼鋸嶺》中,也有一段同樣的“剖腹場景”,但卻顯得格外嚴肅和隆重。抗日戰爭中,為何中國戰場死亡這么多人,為何中國經歷了8年抗戰,這和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不無關系。日本兵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效忠自己的天皇,只有上層社會中擁有極高地位的武士才有資格剖腹,日本的普通百姓是不能剖腹的。因此,剖腹在日本人尤其是戰爭中戰敗的日本人看來,是一件極為崇高和隆重的事情,不容一點褻瀆。電影在處理這段情節的時候,很顯然重點放在喜劇效果上,而忽視了對于真實情景的再現。另外一處是,日本軍官山口(池內博之飾)在吃了給驢吃的發情藥之后,竟然對著棗莊火車站站長舔舌頭,一副春心大動的樣子,喜劇效果十分明顯。這兩處特意加入的喜劇元素,讓觀眾爆笑的同時,也不禁成為觀眾吐槽的重點。作為一部抗日電影,喜劇元素的過度滲透,顯得過于刻意和戲謔。
(二)不符合史實的故事情節
鐵道飛虎隊的年代是在抗日戰爭時期,這一時期日本鬼子在中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令人發指的南京大屠殺就發生在日本攻占南京后,殘忍殺害了30余萬中國同胞。在許多珍貴的歷史史實和照片中更是記錄了侵華日軍的斑斑罪行。但是在電影《鐵道飛虎》中,卻讓觀眾感覺刻意淡化了侵華日軍的丑惡,作為一部反映侵華戰爭的抗日電影,做到相對客觀公正是導演對觀眾應有的態度。作為賀歲片,導演的初衷是減少血腥鏡頭對觀眾的刺激,但是在電影中,很多場景真實性有待加強。日本軍官中出現高軍銜的女軍官,這在歷史上幾乎不存在。而導演丁晟也曾坦言,這樣設計的目的在于平衡影片中的男女比例,看起來更加平衡和諧。而矢野浩二飾演的一個日本軍官更是耍得了乖,賣得了萌,而且相當愛笑,讓觀眾感覺侵華日軍并不是歷史上的窮兇極惡,而是能和當地人和平共處,這顯然并不符合歷史事實。從這個角度來講,作為一部抗戰影片,對觀眾的教育意義不大。
結語
縱觀近幾年的華語影視圈,抗日題材的電影層出不窮,但是真正反映戰爭殘酷具有極強教育意義的電影卻并不多見。大部分電影都迎合觀眾的審美趣味,時代感減弱,愛國反戰主題并不明顯,甚至出現眾多惡搞作品,在社會上形成了不良影響。與《鐵道飛虎》一樣,早期上映的直接反映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美國電影《血戰鋼鋸嶺》也是改編自真實故事,但《血戰鋼鋸嶺》整體氛圍較為凝重和嚴肅,直接描繪了戰爭的殘酷和血腥。而《鐵道飛虎》則因為有喜劇因素的介入,整體色調顯得更為輕快明朗,但電影中喜劇元素的過度渲染以及許多不符合史實的細節,成為這部電影令人詬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