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濤 張春陽
(1.成都大學 外國語學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2.成都師范學院 史地與旅游系, 四川 成都 611130)
·藝體研究·
傳統音樂表演環境、功能的變化與可持續發展研究*
——以羌族“瓦爾俄足”音樂文化為例
范雨濤1張春陽2
(1.成都大學 外國語學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2.成都師范學院 史地與旅游系, 四川 成都 611130)
羌族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瓦爾俄足”節中蘊含著寶貴的羌族傳統音樂文化。隨著時代的變遷“瓦爾俄足”節慶活動的音樂表演環境及功能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目前“瓦爾俄足”音樂文化的可持續發展面臨著發源地文化生態環境遭遇破壞,代際傳承出現瀕危,節慶音樂覆蓋面和影響力薄弱及其音樂文化對當地的旅游、經貿的促進功能與其對羌族傳統文化和羌語的促進功能不對等的問題。在田野調查和文獻分析的基礎上文章就此提出了對策建議。
“瓦爾俄足”音樂;瀕危音樂;音樂表演環境和功能;非物質文化遺產;可持續發展
(一)“瓦爾俄足”音樂表演環境變化的現狀調查與問題分析
音樂與環境是相互關聯的。人類生存環境的變遷正在導致音樂文化和音樂表征的變化或消失[4]。文化空間可以說是一種廣義的文化生態環境概念。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98年公布的《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條例》指出:“文化空間是個人類學概念,指一個集中了民間和傳統文化活動的地點,文化空間是民俗節慶最重要的組成部分[5]。不同的音樂類型存在于不同的環境和族群中。原生態羌族村寨是羌文化生存的空間和載體,作為羌族歷史傳承的棲居空間,具有突出的民族文脈和獨特的生態環境[6]。但是自然環境、社會需要和生存環境三者總是在不斷變遷,對這三種要素具有適應性的文化會增加自身及其承載群體的生存機會和生存活力,反之則減少這種生存機會和活力[7]。對于音樂文化的傳承,馬姆(Malm)主張可以創建新的演出場地、現場表演環境,通過幫助傳統音樂過渡到現代社會來維護其多樣性及可持續性發展的文化空間[8]。
“瓦爾俄足”音樂隨著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變遷,尤其是“5·12”汶川大地震后其表演環境已發生了很大改變。傳統意義上的“瓦爾俄足”節僅在茂縣曲谷鄉河西村西湖寨由民間自發組織舉行,在2006年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前鮮為外界所知。因地震對祭祀塔子的破壞,震后西湖寨村民搬遷到茂縣城里及河西村地勢較低的地方,“瓦爾俄足”源發地西湖寨現在已經成為空寨,河西村半山腰的約臧塔祭祀塔成為新的祭祀點。如今,河西村“瓦爾俄足”歌舞音樂表演已經不在過去的表演場地——女神梁子舉行了,而是改在了河西村村委會新建的被稱為“瓦爾俄足傳習所”的小廣場進行。2013年11月,占地面積3 000多畝,匯集了各類羌族建筑風格和各種古羌文化元素的國家級4A級景區——中國古羌城正式開放。中國古羌城執行總經理楊禮果說:“我們的目標是打造一個國家級的羌族文化展示基地,秉承‘靜態保護+活態傳承+產業開發+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希望通過多樣化的呈現方式,讓每一位游客立體地感受羌族文化元素。”[9]中國古羌城開放后成為每年茂縣縣城里舉辦“瓦爾俄足”慶典的固定場所,當地群眾及游客可以觀看或親身參與“瓦爾俄足”節慶活動。羌族文化展演及傳承傳播的主體和物質載體的主要形式在中國古羌城已具備,并形成一個新的“瓦爾俄足”慶典表演環境。茂縣2009年至2016年連續8年舉辦“瓦爾俄足”節慶典,其中除了2011年縣城沒有舉辦大型慶典,而是分散在曲谷鄉、松坪溝和三龍鄉舉辦外,每年茂縣縣城及“瓦爾俄足”源發地曲谷鄉都舉行了“瓦爾俄足”節慶典。“瓦爾俄足”音樂演出地點的范圍也從河西村西湖寨拓展到整個茂縣和一些諸如九寨溝的旅游景點,以及省外及國外的一些文藝演出活動中。目前,“瓦爾俄足”音樂在源發地曲谷鄉河西村及茂縣的中國古羌城里被正規或半正規地表演,展現出傳統演繹與現代演繹方式相結合的特點,對震后音樂文化環境的變化也做出了適應性改變,并激發出了一些新的音樂表演形式的產生。根據以上調查結果,依照“格蘭特瀕危音樂評估框架”指標5的描述可以得出結論:其瀕危級次為“4”——音樂演出擴展到新環境,并被正規及半正規地表演。
盡管依照格蘭特評估指標的描述“瓦爾俄足”音樂表演最近十年擴展到新的環境,客觀上增加了“瓦爾俄足”瀕危音樂的活力,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瓦爾俄足”節發源地村寨的文化生態、文化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仍然面臨瀕危的趨勢,震后人口遷徙進一步加劇,外出謀生的人增多,使得目前村寨里“瓦爾俄足”音樂參與人主要為中老年人,音樂的代際傳承面臨挑戰。此外,與彝族的火把節、傣族潑水節等中華傳統少數民族節慶活動相比,作為羌族文化符號和象征的“瓦爾俄足”節在國內外的影響力還很弱。在“四川省羌學研究中心”2016年11月舉辦的“傳統節日與區域社會”論壇上,羌學專家徐學書指出,盡管“瓦爾俄足”節在整個羌區有廣泛的群眾基礎,但震后政府只將“瓦爾俄足”節慶活動的舉辦地局限于茂縣范圍內,未充分發揮其作為羌區最大的節慶活動在外界應有的影響力。
(二)“瓦爾俄足”音樂演出功能變化的現狀調查與問題分析
傳統音樂的功能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在改變。一旦當地人脫離他們的鄉村生活方式,或當人口遷徙到城市,音樂的文化功能和語境就可能被迫做出適應性改變。新的語境下有能力重新定位自己并能適應新的社會功能的樂種才具有可持續發展性[1]58。音樂功能的變化是一種文化適應(acculturation)。音樂功能適應社會變化的能力對于其可持續性發展至關重要[1]69。羌族傳統音樂文化具有認知、教育、族群身份認同、娛樂等功能。隨著時代的發展羌族“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在新時期承擔起了新的功能。
羌族傳統節慶可以被看作是一種文化展演(cultural performance)或文化表演、民族文化保護和傳承的重要平臺以及發展民族地區經濟的重要載體[10]。隨著“瓦爾俄足”節由西湖寨村民在女神梁子祭祀薩朗女神的活動拓展到整個茂縣,成為茂縣乃至羌區最大的民族節慶活動之一,其音樂文化的內涵和功能也得以拓展。如今,“瓦爾俄足”節擔負起弘揚整個羌族文化,發展地方旅游產業及帶動地方經濟發展的新功能,同時被寄予復興羌族語言、羌族傳統音樂和文化的厚望。2009年6月,茂縣拉開了自此以后一年一度的“瓦爾俄足”節慶典的序幕。目前“瓦爾俄足”的節慶活動正由文化表層展示型旅游向集文化、娛樂和參與于一體的綜合型旅游轉變[11]。根據以上調查結果,依照“格蘭特瀕危音樂評估框架”指標5的描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目前羌族“瓦爾俄足”音樂功能變化的瀕危級次為“4”——音樂拓展出新功能,并被正規及半正規地表演。
盡管依照“格蘭特評估指標5”的描述“瓦爾俄足節”音樂的功能最近十年有了很大的拓展,客觀上增加了“瓦爾俄足”音樂的活力,且當前“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對茂縣的旅游和經貿的繁榮起到一定的帶動作用,但筆者在調查中發現,其對羌族文化及羌語的促進功能尚存不足,在節日源發地,“瓦爾俄足”音樂表演者以及羌語使用者主要是中老年人,“瓦爾俄足”音樂表演所需知識和技能的代際傳承的危機在加劇。
(一)對“瓦爾俄足”音樂表演環境變化的反思與對策
1.維護原生態音樂文化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空間
羌族原生態村寨中所蘊含的鄉土氣息、鄉村景觀、民俗民風、傳統文化及羌語等是羌族人文精神、生態文化和生態環境的完整體現,失去羌族原生態鄉土環境,羌族文化傳承將失去根基[6]。進行民俗節慶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應從保護文化傳承的“土壤”、文化空間、文化基因等方面入手,形成一種活態保護。所謂“活態”保護,就是要讓音樂遺產存活在現代社會。一方面是感性上的鮮活,另一方面是文化上(精神上)的傳承[12]。傳統音樂的消失在社區層面上最能敏銳感覺到,而也正是在社區這個層面,傳統音樂的保護傳承措施效果最好[1]。蔣彬建議在一些羌族基層的鄉鎮中建立羌族文化傳習所,恢復相關的文化場所,創造一個文化傳統的動態保護的社會環境,形成靜態保存與活態發展相結合的文化傳承的“社會持續工程”[13]。筆者認為,拓展“瓦爾俄足”表演的空間環境可以使之煥發新的生命力,但在中國古羌城里進行舞臺化的“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展演的同時,應強調對其發源地原生態村鎮環境的活態保護,因其是“瓦爾俄足”的文化基因的發源地和傳承地。羌族原生態村鎮的可持續化發展是系統性、綜合性工程,特別需要維護其傳統文化和音樂的文化空間。
近幾年,中國政府也越來越意識到中國傳統村落蘊含的寶貴價值,開始采取行動積極維護傳統村落的可持續發展。為了保護鄉村非物質文化遺產所生存的空間環境,促進中國傳統村落的保護與發展,國家于2012年正式啟動“中國傳統村落”扶持項目,并于當年認定了第一批中國傳統村落。隨后每年公布一批新入選的傳統村落名錄,入選的村落平均每村將獲得300萬元中央財政撥款,用以支持該傳統村落的保護與發展。2014年,阿壩州汶川縣的雁門鄉蘿卜寨村、理縣的桃坪鄉桃坪村及茂縣黑虎鄉小河壩村鷹嘴河組被列入名錄,2015年,茂縣的雅都鄉四瓦村四組又被列入名錄。
河西村作為“瓦爾俄足”節的發源地,擁有“瓦爾俄足”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其所屬的曲谷鄉又是羌語標準音指定之鄉,不僅蘊含豐富的羌族傳統文化、音樂、語言及習俗等資源,同時還具有優質的可持續發展的自然資源。該村日照充足、土地肥沃,適合多種農作物、蔬菜、水果的生長,目前仍有170余戶生活于此。河西村目前依然是羌文化、語言、傳統音樂、習俗等活態傳承的原生態羌村。鑒于其獨特的人文及自然因素,筆者建議,可以將河西村建為“民族文化生態保護村”,并積極申報“中國傳統村落”,形成點面結合,建立一套綜合的、立體的音樂、語言、文化、習俗保護體系,為爭取國家財政支持和公益基金的支持做準備,同時,曲谷鄉還可以申報“羌語保護鄉”。通過這些措施,河西村爭取得到外界更多的關注及政策和資金的扶持用以改善該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資金不足的局面,利用這些資金為村里學生提供交通補貼、為村民提供音樂文化及語言的教育培訓以及開通互聯網設施等等,從而達到維護“瓦爾俄足”音樂文化發源地村寨的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生態空間的目的。
2.拓展“瓦爾俄足”音樂表演的空間環境
格蘭特“音樂活力與瀕危評估框架”將音樂表演環境的擴展作為音樂活力復興的指標之一,可見,擴大“瓦爾俄足”音樂表演的空間環境有利于瀕危音樂的復興及可持續發展。但茂縣把“瓦爾俄足”節推廣到全縣,慶典的主要地點由河西村拓展到茂縣城,其表演環境的改變也帶來一些爭議。一些人認為節日不正宗了,失去了其原真性。筆者2015年“瓦爾俄足”節在河西村調研時與羌學研究者焦虎三的交流中談到“瓦爾俄足”節慶典表演場地由河西村拓展到茂縣縣城中國古羌城的改變時,他說:“慶典舉辦地點必須要適應時代的改變,以適應茂縣經濟文化的整體發展。河西村場地狹小、偏僻,交通不便,當地基礎設施不完善,不適宜擴大規模,此外,節慶活動僅僅限于曲谷鄉的話,傳承群體太小,帶動全縣旅游經貿的能力也有限,從這個角度來說,把‘瓦爾俄足’節慶活動范圍拓展到整個茂縣,把慶典舉辦地點拓展到縣城是為適應時代發展做出的必要調整。”鑒于羌族缺少一個在國內外有影響力的傳統節慶和文化符號,而“瓦爾俄足節”在整個羌區具有廣泛的群眾參與基礎及族群認同感,筆者贊成其觀點,認為有必要把“瓦爾俄足”節慶活動的范圍從茂縣擴大到全羌區以拓展“瓦爾俄足”音樂表演的空間環境從而增強其在國內外的影響力。
把少數民族地方節日推廣到全省、全國甚至國際范圍,國際上也有先例。例如,澳大利亞土著的伽馬節(Garma Festival),政府一面積極主張土著人對于節日的地方擁有權,一面把這個節日擴展成全國范圍內的一個節慶活動,這個節日現在代表著一個跨文化聚會,具有國家政治上、文化上和學術研究上的重要意義,同時又是一個非常地方化的少數民族“么古”(Yolngu)部落在么古土地上由么古人舉辦的節慶活動[14]。另外一個例子是越南的歌籌(Ca Tru)的復興,20世紀90年代初,河內地方歌籌俱樂部的成立以及在歌籌表演團體帶動下,當地民眾對歌籌的欣賞興趣和表演興趣有了極大增長。后來,該樂種由起源地河內推廣到了越南全國。歌籌在越南的復興舉措提升了歌籌的國內及國際形象,越南全國人民也重新認識了歌籌的意義和價值,使得該樂種最后成功入選世界文化遺產目錄,并獲得世界人民的認識和欣賞。縱觀國內外傳統音樂的復興之路,可以發現,傳統音樂符合時代的變革和創新性發展是音樂保持生命力和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路徑。
(二)對“瓦爾俄足”音樂演出功能變化的反思與對策
1.加拿大布雷頓角島音樂功能變化帶來的啟示——音樂功能的拓展對音樂文化及當地旅游、經貿發展的積極作用
獨特的音樂文化可以成為地方獨有的文化資本(Cultural capital)。音樂文化的地域特色是音樂興盛和生命力的動因,它可以擔負起帶動地方旅游、經濟、貿易和音樂文化發展的功能[1]。美國音樂人類學家法因圖赫(Feintuch)曾以加拿大布雷頓角島(Cape Breton)的蘇格蘭風格的小提琴文化為研究對象,就布雷頓角島傳統音樂文化功能的變遷做了系統的跟蹤研究[14]。布雷頓角島位于加拿大新斯科舍省東部,蘇格蘭人于18至19世紀移民到此,由于地理位置的離索,此島得以較為完整地保留和傳承了歐洲大陸已經消逝了的獨特的蘇格蘭凱爾特人小提琴音樂。每年十月島上舉辦的“凱爾特色彩的國際音樂節”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愛好者和離散在外地的布雷頓角島人前來欣賞音樂兼休閑度假。由于聽眾對于這個小樂種的需求不斷增加,這也使得媒介逐漸開始給予其相當的關注。此島還產生了數位世界著名小提琴家,帶動了該島音樂教學及音樂產業的發展,出版了許多音樂專輯。同時,該島音樂文化的商品化也帶動了旅游經濟的發展,音樂也在商品化過程中做出了一些適應市場的改變。原本屬于布雷頓角島島民自娛自樂的蘇格蘭風格傳統音樂文化,隨著時代的發展拓展出新功能,促進了本島音樂及當地旅游經濟的發展。布雷頓角島音樂功能拓展的改變帶給我們的啟示是——充分發掘和利用具有地域特色的自享性傳統音樂文化的價值,不斷適應時代發展和市場需求,將之作為一種音樂文化資本向外界進行共享性輸出,不僅有利于音樂文化自身的可持續發展,同時能帶動地方旅游和經貿的繁榮。
2.拓展并完善“瓦爾俄足”音樂文化的功能
格蘭特“音樂的活力與瀕危的評估框架”將音樂功能的拓展作為音樂活力復興的指標之一,可見,拓展并完善“瓦爾俄足”音樂在新的歷史時期的新功能有利于促進其自身的復興和可持續發展,同時,如何利用“瓦爾俄足”音樂功能的變化促進當地旅游、經貿及傳統文化的發展值得深入研究。
首先:應充分認識到以“瓦爾俄足”音樂為代表的羌族傳統音樂是一種寶貴的文化資本,在新的歷史時期,除了繼續保護其在當地社區的自享性價值外,還應挖掘其自身具有的向外輸出、傳播的共享性價值,將以“瓦爾俄足”音樂為代表的羌族傳統音樂資源產品化、音樂教育產業化、音樂演出市場化,從而帶動“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和當地旅游與經貿的發展。每年“瓦爾俄足"慶典的舉辦時節正是羌區春暖花開,車厘子、枇杷等果樹次第開花和果實成熟的季節,可以借此開展生態農業觀光游、農林產品和旅游商貿交易會、“瓦爾俄足”賽歌會、羌族傳統音樂作品和書籍展交會,吸引更多的國內外羌族同胞及游客的回歸和參與。
其次,應進一步利用“瓦爾俄足"音樂文化來拓展并完善其對羌文化和羌語的保護傳承功能。除了在基層社區加強“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傳承所需基礎設施及文化資源的可及性建設,使居民在日常生活中能接觸并學習“瓦爾俄足”音樂文化知識和羌語,以便更好地掌握音樂表演所需的技能,還應重視在羌區各級學校開展傳統音樂、語言及羌族文化的教學。學校課程設置應注重學生對本民族語言和文化的認知教育,鼓勵羌區學校開發校本音樂課程,同時,提倡羌族學生的父母參與到對子女的羌音樂、羌語和羌文化的教育過程中,構建羌族家庭、社區和學校三位一體的羌族音樂、語言和文化的傳承模式。
此外,應注意在拓展“瓦爾俄足”節新功能和其節日文化內涵的本真之間找到平衡點。筆者在羌區調研時發現,一些羌族本地學者對震后茂縣縣城里中國古羌城舉辦的羌族節慶文化展演缺乏認同感,認為“瓦爾俄足”的節慶活動的“文化商品化"使其失去節慶文化的本真內涵。但柯恩(Cohen)認為商品化不僅可以豐富傳統文化的內涵還可以幫助傳統文化尋找新的定位,不僅不會使文化內涵消失,商品化還有助于族群在音樂產業和旅游業發展中對自己的本族文化產生新的理解并融入到文化商品中去,從而產生新的文化內涵,并由此找到新的定位[16]。盡管如此,這些爭論仍然提醒了我們不應忽視非遺發展與保真之間的矛盾,當我們利用“瓦爾俄足”節慶音樂文化來促進當地經濟發展的同時必須將對該音樂文化事項的基因保護放在首位,這是非遺保護的根本目標和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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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607
A
1004-342(2017)05-104-06
一、研究背景
2017-02-15
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羌族傳統音樂活力與瀕危的影響因素分析及保護傳承的對策研究”(項目編號:16XMZ054)。
范雨濤(1967-),女,成都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張春陽(1975-),男,成都師范學院史地與旅游系副教授,博士。
(責任編輯張 蕾)
音樂文化的多樣性對人類具有深遠的影響,一種音樂的消失代表著一種人類生活方式的消失,同時也意味著某種歌曲及依附在歌曲中某種獨特語言的消失以及與之相關的某種舞蹈或儀式的消失[1]7。“瓦爾俄足”節是起源于茂縣曲谷鄉河西村西湖寨的一個羌族古老節日,節日以婦女為主體開展祭祀薩朗女神,歌舞音樂為節日主要表征之一,是族群情感交流、民族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同時也是當代羌族族群認同和族群記憶的重要文化標志[2]。“瓦爾俄足”音樂的歌詞中蘊含著豐富的羌族語言和羌文化信息,是學習和研究羌語及羌文化的寶貴材料。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的爆發,使羌族自然生態環境和文化生態環境遭遇了空前破壞。震后,國家設立“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確立了對羌族自然、社會、文化進行整體保護傳承的原則[3]。羌族傳統音樂的可持續發展與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的可持續發展以及羌族文化的整體保護傳承息息相關。而隨著社會和環境的變遷,“瓦爾俄足”音樂已陷入瀕危的局面。全球化進程中音樂文化的瀕危問題近年來越來越受到西方音樂人類學界的關注。音樂人類學家凱瑟琳·格蘭特(Catherine Grant)從世界瀕危語言保護的經驗和行動中得到啟示,構建了一個包含12項評估指標的“音樂活力與瀕危評估框架”(Music Vitality and Endangerment Framework),列出了12項影響因子作為評估指標用以評估傳統音樂的活力及輔助瀕危音樂的復興[1]105-126。該框架將“音樂表演環境及功能的變化”作為第五項評估指標來評估音樂表演環境及音樂功能的變化對音樂活力的影響。根據該評估指標的描述,音樂的瀕危程度由高到低分為六個級次(0-5):完善的環境和功能;拓展的環境或功能;靜態的環境或功能;程式化的環境和功能;極為有限的、程式化的環境和功能;不活躍[1]118。筆者及研究團隊于2015及2016年多次深入茂縣做田野調查,依照格蘭特“音樂活力與瀕危評估框架”及相關理論對截至到2016年的最近十年“瓦爾俄足”節的音樂表演環境及其功能的變化進行了系統性的考察、評估和分析,并根據評估結果提出了“瓦爾俄足”音樂文化可持續發展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