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翔
(四川文理學院政法學院,四川達州,635000)
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與方法論關系辨誤
——兼論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實質
文 翔
(四川文理學院政法學院,四川達州,635000)
人們一直對世界觀與方法論的關系存在誤解。事實上,世界觀與方法論有本質差異,并不是毫無差別的等同關系,歸根結底,是方法論決定著世界觀。同樣,所謂的世界觀的運用不是理論的直接應用,而是用它所蘊含的哲學基本思維方式去分析和解決問題,且始終受哲學根本思維方式規定和制約。推而論之,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既包含“世界觀化”維度,也包含“方法論化”維度,而且方法論化才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實質,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就是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對中國實踐經驗理論化和系統化。
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方法論;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
馬克思主義哲學是科學的世界觀和科學的方法論的統一,可教科書中這個耳熟能詳的觀點并沒有經過嚴格反思與詳細詮釋,以至于人們總是誤讀和曲解它們二者之間的關系——只注重世界觀闡釋而輕視方法論挖掘,僅滿足于學以致知而不講學以致用。這些誤解不僅遮蔽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品格,而且造成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研究總是不通透。有鑒于此,本文擬針對相關的三個誤解,逐一提出粗淺看法。
在傳統教科書的解讀視域中,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世界觀與方法論是毫無差別的自身等同關系,代表性的觀點是:“辯證唯物主義是唯一科學的世界觀,又是唯一科學的方法論,此外并沒有脫離世界觀的單獨的方法論。”顯然,這種把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理解為絕對無差別的抽象同一關系完全是形而上學的理解(即形式邏輯的A=A),在本質上是反辯證法的。
真正的辯證思維不僅要看到事物“對立面的統一”,還應把握它“統一中的對立”。在哲學中,世界觀主要解決“世界是什么”的問題,方法論側重于解決“應該怎么辦”的問題,兩者并不是一回事。具體來說,它們的差別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1)在問題意識上,世界觀探討的是“是”的問題,方法論探討的是“應該”的問題,前者屬于理論哲學范疇,后者屬于實踐哲學范疇。從“是”觀念不能必然地推導出“應該”觀念,從事實判斷不能必然地推導出價值判斷,休謨的質疑很早就無情地打破了古典知行統一觀的迷夢。(2)在研究對象上,世界觀以外部客體作為認識對象,追求的是客觀性。盡管人在認識世界活動中會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摻雜進主觀因素,但根本動機還是盡可能地去如實反映客體的本來面目,不附加任何外來成分。方法論追求的是改造世界的目的,亦即消解主客體的矛盾關系,實現二者的有機統一,因而會打上強烈的主體性烙印。列寧揭示過方法的中介特質,“在探索的認識中,方法也就是工具,是主觀方面的某個手段,主觀方面通過這個手段和客體發生關系。”[1]方法是人類根據對客體的認知水平而為自己確立的行為模式和準則,因此,那些行之有效的方法既要考察客體之實際,也要反思主體之實際,更要考量主客體之間的價值關系及其統一途徑。為實現同一目的,不同主體可能選擇或采用不同的方法,這進一步印證了:與世界觀相比,方法及方法論更具有主體性色彩。(3)在評判方式上,對世界觀的評判標準是真假,評價依據是世界的本然存在。盡管客觀本質總是處于遮蔽狀態,人類認識大體上還是挺進在相對真理向絕對真理不斷轉化的道路上。對方法論來說,它不僅受制于認識水平的高低,還受制于人們的需要和效用,因而具有相對獨立性。一方面,強化功能和提高效益作為一種內驅力自發地促使人們在方法選擇上盡可能符合客觀之實際,另一方面,世界觀上的基本正確也不一定能完全保證在方法論上始終如一地正確,這就造成不同主體的方法論與世界觀或者一致、或者不一致甚至是背離的復雜情況。(4)在具體形態上,世界觀是關于外部客體的描述性知識,注重自然界、人類社會和思維三大領域的橫向聯系,而方法論注重各類型方法之間的縱向聯系,帶有強烈的規范性和強制性意味。
世界觀與方法論之間的差異決定著哲學體系的表現形式和建構邏輯具有兩個層面的涵義:一是通過概念、范疇和原理之間的有機統一而表現出來的“理論體系”,它的建構邏輯是有形邏輯;二是通過觀點、思想和內容有機統一的“思想體系”,它的建構邏輯是無形邏輯。[2]通常的理解是前者決定后者,但馬克思并不這么認為。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二版跋》中,他從方法論維度把前一種建構邏輯稱為“敘述方法”,把后一種建構邏輯稱為“研究方法”。在他看來,研究方法是把握材料并在材料的運動形式之中探索它們內在聯系的方法,邏輯在先且獨立于理論之外;敘述方法是按照研究方法得出內在聯系并把事物的運動歷史呈現出來的語言表述方法,受研究方法規定和制約,而不是相反。從馬克思的論斷可以看出,思想體系決定著理論體系,內在邏輯決定著表達邏輯。同理亦然,不是世界觀決定著方法論,而是方法論決定著世界觀。或換一種說法,世界觀是方法論的產物和表現,屬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顯層表現形態,是“形”,方法論是世界觀的內在的原則和靈魂,屬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隱層表現形態,是“魂”。
世界觀與方法論之間的差異表明,熟讀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世界觀理論,也不一定能夠掌握其方法論,但掌握了其方法論,就能堅持或發展其理論。王明與毛澤東對待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不同態度可以深刻地印證這一點。眾所周知,思想的文字是惰性的,惟思想的方法是自由的,它才能漂浮到任何地方開花結果。作為理論化與系統化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它正確地揭示了人與世界的關系以及自然、社會、思維運動發展的普遍規律的“世界的一般哲學”,是一種業已定型的思想觀念,而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則是那些世界觀背后所能容納的無數鮮活、能與具體實踐相結合的且永不定型的東西。方法論的相對獨立性要求我們不能拘泥于文本本身所限定的原始意圖,必須遵循它本己的思維邏輯和思維方式,在世界觀勾勒的歷史發展“粗線條”中“根據自己的情況像馬克思那樣去思考問題”[3],從而推動和完善歷史發展過程中的具體細節。
由誤解一還演繹出另外一個誤解(誤解二):“用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去指導人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便是辯證唯物主義方法論”。簡言之,“理論運用就是方法論”。其實,單就理論的特點說,即便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也是不能直接運用于實際事物的,因為理論的直接運用是“套用”,就是用理論去裁剪實際并把它當現成的答案——這是教條主義通常的做法。
我們不否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范疇、原理、體系蘊含著特定的方法,但以此方法去指稱哲學意義上的方法論是值得商榷的。借用索緒爾對語言符號的能指與所指關系的分析方法,我們會發現,方法論術語之能指總是依附某一特定的具體方法,其外延可以囊括一切具體方法或技術,與“方法體系”更為接近;其所指則相對獨立,不依附于某一特定的具體方法,但卻能在不同的具體方法中得到充分表達。由此可見,能指意義上的方法論是方法本身,所指意義上的方法論是概念本身。方法與人類活動方式密切相關,與人類實踐活動的層次性相對應,方法也可分為從低級到高級發展的三個基本層次:具體的技術手段、一般意義上的方法、哲學意義上的方法。三者適用范圍不同,具體技術手段在于實際操作,一般方法在于對具體技術手段的篩選擇取和優化組合,哲學方法則是一種具有特定思維視角和價值取向的思維方式——“哲學思維方式”。不難看出,哲學方法才是真正關于方法的學說——能從認識論角度為具體技術或具體方法提供科學依據和理論說明,即“怎樣說你采用的方法是科學合理的”。在方法體系中,哲學方法具有統攜其他諸方法的作用,因而是具有本體論地位的方法。
哲學方法本身有層次之分,即我們通常所稱的根本思維方式、基本思維方式和具體思維方式。哲學根本思維方式與前文提及的“無形邏輯”或“研究方法”等同,決定著哲學理論的最高本質,是相關理論體系和思想體系的“宗”,它像“靈魂”一根貫徹并支配著哲學的整個內容。[2]哲學基本思維方式是一定哲學思考、解決、評判哲學基本問題的思維方式,它是根本思維方式的具體化,又是具體思維方式進一步思維方式化的依據。哲學基本思維方式相當于前文提及的理論體系的構建方法(即“敘述方法”),遵循的是有形邏輯,凝結在哲學的概念、范疇以及由這些概念、范疇構成的基本原理之中。具體思維方式指一定哲學思考具體哲學問題的思維方式,受其根本思維方式的規定和制約。哲學思維方式的層次性表明,根本思維方式才是最高意義的“元”方法。任何一位哲學家所采用的根本思維方式都凝聚著哲學家所捕捉到的該時代人類對人與世界相互關系的自我意識;都貫穿著哲學家用以觀察、把握和評價人與世界相互關系的基本立足點和出發點;都體現著哲學家用來解決相關哲學問題,建構哲學體系的獨特的解釋原則。
哲學根本思維方式對一切具體實踐活動(包括理論活動)都具有方向性或原則性的方法論指導意義。經過多年辯論,人們逐漸認識到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根本思維方式是實踐(論)思維方式,因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引向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種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4]501實踐思維方式強調從具體的、現實的、感性的實踐活動去理解、把握、評價相關問題——這就克服了只從客體或只從主體去理解、把握、評價相關問題的舊哲學的各種缺陷,它不僅是馬克思創立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的根本方法,而且也是形成一切科學方法必須遵循的根本原則——列寧把它形象地概括為“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毛澤東稱它為“實事求是”。法無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實踐思維方式不唯書、不唯上,也不能用于實際操作和具體籌劃,但卻為諸法的形成奠定了健全的常識和科學出發點。從這個意義上講,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的科學性在于揭示了一切具體方法的正確形成必須遵循的一般法則。
作為根本思維方式的具體化,基本思維方式只對特定領域中的實踐活動具有方法論意義,比如辯證唯物主義方法只適用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解,歷史唯物主義方法只適用于“人與社會”關系的理解。基本思維方式和具體思維方式凝結在哲學的概念、范疇以及由這些概念、范疇構成的基本原理之中,總是處于隱而不顯的狀態。基本思維方式的運用不是理論的直接運用,所謂的用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去指導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只不過是人們把這種世界觀的觀點轉化為方法去應用,不能直接把它稱為辯證唯物主義方法論。哲學理論宏觀描述了自然、社會、思維運動發展的一般規律,業已定型且時間跨度大,它不能直接應用于歷史的“細節刻畫”,但它蘊含的方法論能。即使如此,基本思維方式也是以間接方式涉入到具體實踐。一般的科學理論可以直接轉化為具體方法去改造客觀事物,但哲學理論及其方法則復雜得多。按照恩格斯的說法,哲學作為處于意識形態最高層的一種思想形態,它與現實生活的聯系并不緊密,因為在它們之間橫隔著多個中間環節。哲學實踐絕不能從直接運用意義上去把握,正如我們不能把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僅僅理解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的直接運用一樣。有一種質疑“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命題合法性的觀點——如果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最一般的科學,它就不會有中國化的命題;如果馬克思主義哲學可以演化,表明它不是且也不可能是完全普適的。持這種觀點的學者既沒有正確理解哲學理論與方法的相互關系,更不能辨析哲學意義方法與日常意義方法的區別與聯系。
從哲學理論到具體方法有一個艱難的轉化過程,否則,教條主義——“思想的懶漢”就不會屢禁不止了。毛澤東曾經談到過這樣一個心路歷程,“記得我在一九二零年,第一次看了考茨基的《階級斗爭》,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和一個英國人作的《社會主義史》,我才知道人類自有史以來就有階級斗爭,階級斗爭是社會發展的原動力,初步得到了認識問題的方法論。可是這些書上,并沒有中國的湖南、湖北,也沒有中國的蔣介石和陳獨秀。我只取了它四個字:‘階級斗爭’,老老實實地來開始研究實際的階級斗爭。”[5]除了哲學理論不能直接運用外,毛澤東的這段論述還透露出另外一個重要信息:哲學基本思維方式(階級斗爭分析方法)并不能離開根本思維方式(老老實實地來開始研究實際的階級斗爭)而獨存,否則,運用基本思維方式就有陷入“空洞而抽象的思辨”的危險。馬克思和列寧都曾講到一個經典案例:運用辯證方法去如實研究事物的運動發展過程,研究結果表述出來(理論)就不可避免呈現出“正—反—合”的形式,但是,如果離開具體材料的歷史,單純直接使用““正—反—合”三段論方法去分析問題卻是反辯證法的。這個案例告誡我們:從哲學理論中抽取、提煉出方法論并非易事,相關研究工作仍然任重道遠。
有一種流行說法,“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就是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武裝我們的頭腦”。顯而易見,這種觀點是前兩種誤解的進一步蔓延。馬克思主義哲學是科學的世界觀和科學的方法論的統一,那么在它的中國化命題中既蘊含著“世界觀化”維度,也蘊含著“方法論化”維度,兩者不可偏廢其一。誤解三看不到方法論化的一面,自然也就不會去深入反思“中國為何需要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問題。正如馬克思所說:“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決定于理論滿足于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4]12只有從中國實踐邏輯(實際需要)去考察“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命題,才能深刻把握它的核心和實質。
馬克思主義哲學在傳入中國之初,只不過是西學東漸的一個組成部分。現在回頭來看,其他西方哲學還僅是“在中國”,唯獨它才“中國化”了,這是為什么呢?不可否認,理論創作者都是“學術有意識者”——都渴望自己的理論產生最深遠和最廣泛的影響。有意識的學術信念才會促使作者盡可能地去創作出最合情合理、最富有論證性和最令人信服的理論成果,但是,理論能否民族化、時代化和大眾化,主要還是看其在“自然狀態”下能否契合人們的主觀需要。在“五四”運動中,關于“問題與主義”三大論戰以及十月革命的示范作用,使對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陷入雙重懷疑的中國人開始認識并接受了馬克思主義這種“西方的反西方主義”。[6]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之所以能夠掀起第一個高潮主要是在世界觀意義上,馬克思主義哲學中關于社會發展規律理論、世界歷史理論和現代性批判理論契合了中國人解決“中國應該向何處去”這個時代問題。世界觀的中國化并不是方法論的中國化。盡管后來解放區的指導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但卻存在一個“如何理解和應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問題,它不僅直接引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命題本身,而且關涉到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能否由理論進入實踐這個根本性問題。是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作是一種世界觀,抑或是一種方法論原則?這是教條主義與非教條主義在哲學觀上的根本差別,決定著兩種截然對立的思想路線和工作路線。如果說解放區堅持馬克思主義哲學帶有強烈的政治意圖,那么在國統區發生的“哲學中國化和現實化”運動則進一步彰顯了由世界觀轉化為方法論的必然性。抗日戰爭爆發,形勢的突變以及各種矛盾錯綜復雜,使國統區的人們普遍感到先前的思想認識工具不夠用,哲學領域存在的空談理論和濫用哲學公式的不良傾向于抗戰無益。與此同時,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的嫻熟運用,解決了抗戰中的很多現實問題和思想問題,吸引了全國人民的注意和效仿,“把哲學的工作在抗戰的情勢中具體化起來”成為一股強大的思想洪流和實踐原則,從而掀起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第二個高潮。
在學理上,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是一個多階段或多環節共同構成的完整過程,有思想—思想、思想—實踐、實踐—物質、物質—思想四個階段,內在包含著翻譯、傳播、學習、理解、運用、評價六個環節。[7]毛澤東曾言:“‘化’者,徹頭徹尾、徹里徹外之謂也。”[8]果說“徹里徹外”是從橫向維度(亦即內容與形式兩方面)對這個過程所做的考察,那么“徹頭徹尾”則是從縱向維度(亦即階段與環節兩方面)對它進行考察。從后一維度看,只有六個環節都實現了,才是完整意義的中國化,才可能稱為“徹頭徹尾”。一般說來,先有世界觀化(翻譯、傳播與學習),然后才有方法論化(理解、運用和總結)。但從總體性觀點來看,世界觀化只停留在“思想—思想”階段,無論我們在翻譯、傳播或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過程中與它的世界觀產生了什么樣的“視界融合”或出現了強烈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始終不過是對它的轉述或引申。按照荀子的說法,“變盡舊體而有新體謂之化”或“狀變而實無別而為異者謂之化”《荀子·正名》,世界觀化并沒有化出思想的“異者”或對立物——物質來,不僅無法評判它“化與未化”,甚至無法勘查化出的結果“是良化,或是敗化”。由此可見,思想要化,必須通過“移風易俗”,即通過改變客觀事物的原存狀態來展現和確證。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實質是方法論化,指導人們發現、分析、解決問題以達到改造世界之目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馮契先生提倡的“化理論為方法,化理論為德性”的智慧三說無疑切中肯綮。
人們提到“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命題時,總認為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化了中國”,亦即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作是化之主體,把中國人的頭腦看作是化之客體。如果馬克思主義哲學轉變成了中國人的日常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改變了中國的面貌,從這個意義上講,的確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化了中國。可是,中國人的頭腦并非一片空白,思想之化也不是簡單的“灌輸”,馬克思主義哲學能不能中國化,中國人又無疑具有主觀能動性。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人是化之主體,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化之客體,“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哲學”命題也是成立的。如果只講“馬克思主義哲學化中國”,那就沒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只是它的應用;如果只講“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哲學”,那就沒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堅持。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的雙向互動關系說明,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是兩種文化的正常交流與不斷融合。
中國化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到底是什么樣呢?如前所述,馬克思主義哲學要化中國,必須要讓它說中國話,必須要做大量的六經注我或我注六經的理論工作,必須導致它異質于原生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發生“變形和走樣”[9]。如果這種“中國化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只是純粹世界觀意義上的義理辨析或轉述,仍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中國式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學科建構有兩條路線:一是“思想—思想”路線,二是“馬克思主義整體理論—實踐—哲學層面總結實踐經驗”的路線。在寬泛的意義上講,兩條路線都可能產生出新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形態,但理論性質卻截然不同:前者只會產生“在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后者才會產生完全意義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10]。如果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當作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研究,必然會遮蔽后者的本來意蘊。理論是灰色的,只有實踐才是理論發展的源泉,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實踐哲學,這決定了它將不斷通過“面向現實生活世界”來鍛造自己的思想武器,亦即塑造能夠與時俱進的思維方式。
從這個意義上講,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不僅要為中國實踐提供方法論指導,而且還要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中“復合型”實踐經驗進行哲學總結,進而發展成符合中國人思維特點且具有時代特征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思維方式。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典范——毛澤東哲學思想主要體現在方法論上的創見,由此可窺見一斑: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本己的方法論去系統化和理論化中國的實踐經驗,才能得到中國式的馬克思主義哲學。
[1] 列寧.列寧全集(第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36.
[2] 高清海.高清海哲學文存(第三卷)[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78.
[3] 阿·沃登.和恩格斯的談話[M]//智慧的明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91.
[4] 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01.
[5]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379.
[6] 郭建寧.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探要[J].學習論壇,2005(12):5.
[7] 文翔.從教化義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過程[J].西華師范大學學報,2017(2):19.
[8]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41.
[9] 陶德麟.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研究的方法論問題[J].學術月刊,2003(11):3.
[10] 張明,劉林元.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哲學結晶[J].毛澤東思想研究,2012(1):8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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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切什考夫斯基‘行動的哲學’著作翻譯與文本研究”(16BZX010)
文翔(1976-),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實踐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方法論。